论余华《活着》中的苦难意识

论余华《活着》中的苦难意识

摘要

《活着》是余华的一部以苦难为主题的长篇小说,讲述了主人公福贵长达五十年的苦难生活。本文对余华的《活着》中体现的苦难意识进行解读,笔者认为《活着》中苦难意识的内涵是积极面对苦难,忍受苦难并且消解苦难,分别体现在艰苦的环境、悲惨的命运和丑陋的人性中。在苦难意识的体现中展示了苦难意识佛性、消解、隐忍的特点。最后笔者认为《活着》中苦难意识的形成缘于动荡的文革、冷漠的医生世家背景以及余华孤独的童年。

关键词:活着苦难意识佛性消解隐忍

一、引言

《活着》是余华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曾入选改革开放四十年最具影响力小说。小说向我们密集地展示了主人公福贵身边的一系列死亡的故事,苦难意识是该作品的重要主题。诸多学者对《活着》中苦难意识的研究涉及很多方面,向我们揭示了要学会忍受苦难,积极面对苦难的道理。

(一)《活着》中主人公的苦难意识

许多学者通过对《活着》中主人公徐福贵的人物分析,来展示文中体现的苦难意识。

有的学者认为主人公福贵的精神是一种顽强隐忍,并以乐观的态度面对人生苦难的精神。以王芳的《解读福贵精神--读余华的<活着>》为例,本文从“解读福贵精神”的角度,向众人诠释了余华的苦难意识:福贵是一个普通人,经历苦难也是人之常情,在苦难面前,福贵体现出强大的乐观精神,以一种顽强忍耐和自我鞭策的态度来面对苦难。这种苦难意识也是一种良好的生活指导。

生死哲学是学者们在研究《活着》时极其热衷的一个话题,通过对人物面对生与死的分析,揭示苦难意识的重要意义。比如在《生与死为邻--论余华小说<活着>的生死哲学》一文中,张艳姿探析了主人公福贵在生与死的冲突、对立中的生死哲学。福贵是当时社会中的一个缩影,面对动荡不堪的社会,苦难随时产生,老百姓们对于生命都怀有一颗敬畏之心,感恩之心,不畏惧苦难,这种苦难意识成为支撑人们生存的巨大的精神力量。

面对苦难,除了要有隐忍的态度和乐观的精神,还要学会消解苦难。例如,张玮在《论余华<活着>中的苦难意识》中主要从苦难的承受与消解这个方面展示了余华的苦难意识:福贵的一生是艰难的一生,但是福贵以其强大的忍耐力,与命运斗争到底,不屈服于苦难,并且他常常自我安慰,给与自己活下去的信心,也使其动荡的一生成为平静安乐的一生。

又例如在《论余华作品的苦难意识》中,周冬会提到苦难来源于肉体和精神两个方面,当基本的物质生活得不到满足时,生活的贫困就是苦难的基本来源。在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面对的永远是多灾多难。但是为了生存,人们必须接受苦难并自我消解苦难,在苦难中顽强生存。

在小说中,每个人都是精神苦难的承受者,尤其是福贵承受了亲人一个一个离他而去的痛苦。最终,小说展现出苦难意识的实质不是走向死亡,而是感受世间的一切,生活的贫困、精神的摧残等,并在忍受中学会消解。

(二)《活着》中苦难意识的内涵

根据《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记载,苦难的意思为痛苦和灾难;[1]749意识的意思是人的头脑对于客观事物世界的反映,是感觉、思维等各种心理过程的总和,其中的思维是人类特有的反映,现实的高级形式。[2]1546据此可知,苦难意识即为人对于苦难的看法、感受等。

王达敏在《余华论》中指出“文学的苦难主题所呈现的苦难既是人的存在方式,又是人的体验和意识。作为存在方式,它是人存在的表征,是对人的生命意义和价值的确认,作为体验和意识,它是人的情感、思想和精神的体现,是人在体验苦难且超越苦难中获取的一种崇高的精神向度--苦难意识;它还收纳人性、人道、自由、崇尚和美好,并将其播散于一切存在之中”。[3]94

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在经历苦难,承受苦难。生老病死是苦,失败失意是苦,离别分手是苦,伤心忧愁也是苦。笔者认为,所谓苦难意识,是对人生的各种痛苦保持清醒,勇于正视苦难,在苦难中默默忍受。总而言之,心中清清楚楚地了解人生是具有许多苦难的,这种清醒的意识,即为“苦难意识”。

余华在《活着》一书中,把苦难回归到实实在在的现实生活,用通俗易懂语言讲述了苦难产生于时时刻刻,命运不可预料的道理。并且向读者展示了苦难意识的含义:苦难是普遍存在的,人要在苦难中学会忍耐,并且乐观地面对生活。

本文在借鉴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余华的《活着》中体现的苦难意识进一步剖析,本文从以下几个方面对《活着》中的苦难意识更详细地进行论述:一是阐释《活着》中苦难意识的内涵,二是展示《活着》中苦难意识的体现,三是分析《活着》中苦难意识的特点,最后,总结《活着》中苦难意识的成因。本文通过以下论述,力求让读者对《活着》中的苦难意识有更清晰、全面的认识。

三、《活着》中苦难意识的体现

[1]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749

[2]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1546

[3]王达敏.余华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94

余华在《活着》中文版自序中曾说“这篇《活着》,写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对世界乐观的态度。”[1]3 在文中,作者密集地展示了艰苦的环境、悲惨的命运和丑陋的人性等苦难。面对这些苦难时,表现出的是佛性、消解、隐忍的苦难意识。

(一)艰苦环境中默默忍受

《活着》的主人公虽然名字叫做“福贵”,但是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大富大贵,而是一直在经历苦难,忍受苦难。

在福贵被抓去当壮丁时,风餐露宿,生活条件很艰苦。士兵们不仅每时每刻都要注意自己不被突然飞来的子弹打死,而且物资严重匮乏,士兵们的身体也受到极大挑战。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士兵们度日如年,但是士兵们却没有自杀的,没有一个人放弃对生命的渴望,每个人都在默默忍受这种痛苦,承受着生命之重。即使身受重伤,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也会挣扎着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在生存苦难面前,只有默默忍受才是对生命的最大尊重。

在青黄不接的年月里,村里的人们天天在地里刨树根,挖地瓜,摘树叶,以这些东西来填饱肚子。即使是这些平日里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的东西,在当时却是人们争夺的宝物。条件如此艰苦,但是为了生存,一丝丝希望人们都不忍心放弃。有的村民竟然放下尊严,拿起破碗,去上街乞讨。这些都是艰苦环境下人们迫不得已的做法,只为了生存,为了活着。

在恶劣环境下,人们面临着生死的考验,如果通过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换得永远的安乐,也是不错的一个选择。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这样做,他们宁愿在苦难中摸爬滚打,在痛苦里艰难求生,体现了对苦难顽强的忍耐精神。这种具有忍耐特性的苦难意识也支持福贵成为活到最后的人。

(二)悲惨命运下自我消解

在《活着》一书中,福贵是给全家人带来无限苦难的罪魁祸首,但是余华却没有让福贵走向死亡,而是安排了七位亲人的离世,让福贵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受到了惩罚,也磨练了坚强的意志。

福贵一共经历了七位亲人的相继离世。先是福贵的父亲因福贵赌博输光家产而被活活气死,然后母亲因没钱看病也去世了。劳累过度且营养不良的家珍患上了软骨病,最终离开人世。儿子有庆为了给生产大出血的县长夫人输血,被医生抽干了血而死去。女儿凤霞虽然因为小时候发烧没有及时医治而成了聋哑人,不过嫁给了知冷知热的二喜,却不料凤霞在分娩时难产而死。随后女婿二喜心情失落,在一次工作中死于意外事故。只有小外孙苦根陪着年迈的福贵,但是可怜的苦根又因为吃多了豆子,被撑死了。

[1]余华.活着[M].第三版.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3

“幼年丧母,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是人生四大悲事,恰恰福贵经历了各种悲剧,让我们不禁扼腕叹息。但是每一位亲人的去世都是命运的安排,福贵也无力控制命运,在每一次的离别中,福贵只能独自忍受伤心与痛苦,自我安慰,然后顽强地生存下去。

文中除了讲述了福贵的七位亲人的离世,还记叙了龙二和春生的死亡。龙二和福贵赌钱时,龙二耍小手段,赢得了福贵的全部家产,并成为了当地的大地主,过着浮华奢侈的生活。但是好景不长,龙二不识时务,和共产党对抗,最终落得个被枪毙的下场。福贵的战友春生,在解放后,成了县长,也过上了比较富足的生活。但是不久,就刮起了文化大革命的浪潮,当了县长的春生也被划为了走资派,天天被一群人拳打脚踢,生活得没有任何尊严。面对疼痛与侮辱,春生选择了上吊,以此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余华在叙述龙二和春生悲惨的遭遇时,流露出一种隐忍消解的苦难意识。龙二为了维护自身利益而与共产党斗争没有错,春生成为县长造福人民也没有错,但是当他们有悖于社会大潮流,面对强大的社会舆论时,他们的命运已经无法掌握在自己手里了。无论生还是死,他们必须无条件接受。这就使得苦难意识具有一种无奈,一丝凄凉。

每个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是《活着》一书中,这些人物的生死都不能自己选择,无论是年迈的福贵父母,还是年幼的苦根、有庆,面对命运无常的苦难却无可奈何,只能默默接受死亡。对于福贵来说,虽然他依然活着,但是他也面临着极大的精神苦难,悲伤难过,痛不欲生。在每一位亲人离开后,福贵只能自己劝慰自己,开导自己,然后鼓励自己继续生活。这种具有消解性的苦难意识让福贵越活越乐观,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到活着的重要。

(三)丑陋人性下淡然对待

在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人们的温饱根本得不到基本的保障,更不用说精神生活的满足。所以在黑暗动荡的时代,人性的丑陋暴露无遗,在这种苦难中,人们也只能蒙蔽双眼,自我欺骗,求得一时的安稳。这种苦难意识是冷静淡然的。

有庆从小擅长跑步,也因此锻炼了一副好身体,但是造化弄人,有庆死在了一次爱心捐血中。有庆捐血的对象是分娩大出血的县长夫人,县长夫人也是有庆学校的校长,位高权重。面临校长失血过多的情况老师一声喝令让全校学生在操场集合,去给校长献血。医生清楚地知道急需用血的是县长夫人,是有权有势的人,所以在他阿谀逢承的心里,县长夫人的命最重要,以至于把有庆的血抽干。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个鲜活生命,但是有庆却死在了这个卑躬屈膝的医生手中。县长也凭借自己手中的权利,剥夺了有庆的生命。

有庆死得重于泰山,但在外人看来,却是轻于鸿毛,不值一提。他们的内心麻木不仁,丑陋无比,从不在乎对别人的伤害,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在这些黑暗内心的笼罩下,平民百姓无力反抗,也无心去争辩,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在这些不公正对待下,只求保全自

己,安稳生活。福贵作为有庆的父亲,为有庆的死也曾悲痛欲绝,但是当他知道县长是自己的战友春生时,立刻冷静下来,杀人的念头也消了,甚至和春生聊了起来。在福贵心中也有一种对权力、金钱的敬畏之情。这种感情促使他快速冷静地面对苦难,接受孩子的死亡。福贵淡然的苦难意识使得他一辈子不争不抢,虽没有荣华富贵,但也过得安安稳稳,长长久久。

三、《活着》中苦难意识的特点

(一)佛性的苦难意识

《活着》中的苦难意识具有佛家“出世”思想的特点,摆脱世俗的束缚,追求超凡脱俗的生活,追求精神的更高境界。表现在人生态度上即为尊重生命,既要全力以赴,又要顺其自然,以平和的心态对人对事。

在有庆为分娩时大出血的县长夫人输血过多而死去的时候,福贵是既悲伤又气愤的,并扬言要杀了县长。但是在得知县长是曾经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春生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福贵看到春生后,立刻怒气消了很多,并在一块谈论当时在战场上的情景,说着说着竟然还笑了起来。福贵面对儿子死去这一情况,他也愤怒过,也全力挽救过,但是当得知是为自己的战友夫人死去的时候,福贵瞬间接受了儿子死去的事实,并顺其自然地和春生聊过去的事情。

文革时,作为县长的春生成为走资派,被枪毙。在家珍得知这一消息后,并没有为春生受到报应而开心,而是难受了一整天,并且转变了思想,认为有庆的死不能怪春生。家珍作为女性,作为母亲,本应该对儿子的死更加痛心,对春生更为痛恨,但是在余华的笔下,家珍却没有这样,她也具有旷达出世的情怀,顺其自然地面对这一事实。

余华在记叙有庆去世这一片段时,体现出的苦难意识极赋有佛家“出世”思想的特点。面对死亡苦难,而且是自己的孩子,一般人都会悲痛欲绝,但是主人公福贵和家珍却没有,在短暂的时间内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放弃了杀人的念头,放下了仇恨。余华的这种“出世”特点的苦难意识也在一定程度上也帮助福贵快速消解苦难,支撑他在一次又一次的苦难中坚强下去。

(二)消解的苦难意识

福贵的一生是极其悲惨的一生,先后经历了七位亲人的相继离世。面对每一位亲人的离世,福贵都无能为力,只能独自忍受,自我安慰,自我排遣难过与寂寞,慢慢地消解这种精神苦难,然后顽强地生存下去。在经历了命运的一次次打击之后,福贵仍然自鸣得意地唱“皇帝招我做女婿,路远迢迢我不去”。老人的乐观让每一位读者动容,也向世人说明了“人只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道理。

在亲人朋友们一个个相继离世之后,福贵反思自己的一生,虽然苦难众多,但也算是

活得长久。“做人还是平常点好,争这个争那个,争来争去赔了自己的命。像我这样,说

起来是越混越没出息,可寿命长,我认识的人一个挨着一个死去,我还活着。”[1]181不争不抢、淡泊名利的福贵虽然一生过得平平淡淡,但是在苦难中练就了他超高的忍耐性和乐观的精神。每一次打击都足以让福贵放弃活着的理由,但是福贵却一直坚韧地活着。他善于自我消解苦难,自我安慰,这种乐观的心态支撑他用现世的快乐消解苦难的沉重面貌,让苦难在自己的忍耐和超脱中烟消云散。活着的意志是福贵身上始终不能被剥夺走的东西,正是他这种面对苦难永不放弃,并且与苦难斗争到底的精神鼓励他活着,并且成为活到最后的人。

(三)隐忍的苦难意识

如果说福贵一直在忍受着心理上的苦难,那么凤霞则是一直在受到人格的侮辱与践踏。由于身体上的缺陷,凤霞一直被别人瞧不起,不被人尊重。但是凤霞也只能把所有的苦痛都咽到肚子里,独自忍受苦难。

在食堂散伙后,家家都面临着食物危机。有一次王四抢夺凤霞先挖到的地瓜,还侮辱凤霞,让凤霞自己说是谁先找到的地瓜,王四明明知道凤霞是聋哑人,但还是当着众人的面羞辱她,气得凤霞眼泪刷刷地往下流。这不仅仅是争夺一个地瓜的问题了,而是对凤霞人格的不尊重,虽然凤霞不会说话,但是她也有自尊心,也需要被尊重与关爱。

凤霞是一位聋哑人,同时她也是一个女人,也渴望一段美好的感情,一位体贴的丈夫,所以在村里有人家办喜事的时候,凤霞总会羡慕地看着,痴痴地笑着。虽然凤霞的举动是正常的反应,但是在封建的农村,凤霞的这种做法,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每当这时,就会有人打趣新郎说“你小子太合算了,一娶娶一双,下面铺一个,上面盖一个。”[2]135这是对凤霞极大的侮辱,即使身体残疾,也不应该受到不公正对待,更不应该承受精神上的摧残。

只因为身体残疾,凤霞便承受了巨大的精神苦难,而且凤霞还是一位女性,心思更为细腻,这在她的心里造成了无法修复的创伤。但是凤霞却无能为力,内心的痛苦无法诉说,也没有人关切地走进她的内心世界,去了解她内心的苦闷。凤霞没有权利去干涉别人的言论自由,就只能自己偷偷抹眼泪,默默忍受精神苦难。

四、《活着》中苦难意识的成因

余华在作品中大量流露出他的苦难意识,这与他独特的家庭环境、工作经历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也因为这些特殊的经历,使得他的苦难意识有别于其他作家。

路遥是一位对苦难有刻骨铭心体验的作家,他极其关注农村知识青年群体苦难的人生经历,并且以一种神圣的情感来书写苦难。苦难带给人们的不是美好的体验,是极大的创

[1]余华.活着[M].第三版.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181

[2]余华.活着[M].第三版.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135

伤,但是路遥没有以悲观的心态来关照平民百姓艰辛的生活,而是津津乐道地谈论克服苦难过程中的温馨与感动。这种温暖的亲情、友情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苦难的力度与深度,但是这些情感成为个体与现实冲突之间的柔顺剂,使苦难意识更加亲切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刘震云也是一位擅于表达苦难意识的作家,他着眼于现实生活,关注官场政治生活中的苦难,并且将苦难扩大化,用讽刺的方式表现出来。由于刘震云对官场有一定的抵触情绪,所以在他的作品中,表现苦难意识的时候带有明显的感情色彩,讽刺意味强烈。

余华的苦难意识不同于路遥的苦难意识,路遥的苦难意识像是涓涓细流,细腻柔和地流淌出来,而余华擅长的是把苦难意识客观地、不掺杂任何感情色彩地展现给读者,留给读者无限的遐想空间。余华的苦难意识也不同于刘震云的困难意识,他没有把眼光聚焦在现实生活中,甚至是不屑一顾,现实对于他只是一个虚无的存在,他具有佛家“出世”的思想,站在非人间的角度用非常沉稳的态度把苦难冷静客观地表现出来。

(一)文革对余华消极的影响

在余华上中学的时候,正直文化大革命中后期,余华曾描述过文革给他的感受,当时余华已经在念中学,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他都要在贴在墙上的大字报前消磨一个来小时。在70年代中期,所有的大字报实质上都是人身攻击,一些互相认识的人,却用恶毒的语言互相谩骂,互相造谣中伤对方。

大字报的内容深深印在余华的脑海里,他深刻感受到世界的不友好,连朋友之间都会互相攻击,痛苦始终围绕在每个人身边。在这样一个慌乱、麻木的社会中,少年时期的余华还没有形成自己的价值观,他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这个社会,对于文革中产生的这些思想也没有甄别能力,但是这种不和谐的因素已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发芽。因此余华对这个社会也开始产生敌意,产生不信任感。在余华的思想中,社会本身就是这样晦暗不堪的,身边处处产生苦难,时时都面临灾祸。这些文化糟粕对余华创作中的苦难意识的形成有着不可小觑的影响,在余华的多部作品中都体现出鲜明的苦难意识。

(二)余华在医生世家中冷漠

家庭环境对一个孩子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余华出生在一个医生家庭,父母忙碌的工作使得对余华的照顾有限,他从小就比其他的孩子多了一份自立自强。

由于父母工作比较忙,没有时间照顾余华,所以余华放学后的归宿就是医院。小小年纪的余华在偌大的医院里四处游荡,他早已经习惯了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和压抑的气氛。医院本是一个让孩子见了望而生畏的地方,但是医院对于余华,就是他的第二个家。自己的父亲常常从手术室里出来时胸前血迹斑斑的,口罩挂在耳朵上,穿着宽大的手术服,边走过来边脱下沾满鲜血的手术手套。他对于父亲这种形象以及父亲从手术室里经常提出来的一桶一桶血肉模糊的东西已经习以为常了。并且余华经常能看到生离死别的场面,使得他

对死亡的恐惧感渐渐消失了。死亡已经成为生命中很平常的一部分,不值得惊讶和惋惜。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手术刀的肆意切割下,也显得微不足道,更没有尊严可言,生命脆弱地如玻璃一般。

童年的这些与众不同的生活经历对余华后来的写作产生了根深蒂固的影响。与其他作家相比,余华更能脱离感性的认识去剖析死亡和生命,对待苦难他具备更加冷静的态度和思维。这也是余华能以客观的眼光看待苦难的一个重要原因。

父母工作忙,对童年时期的余华管教势必会减少,所以余华从小就喜欢并已经习惯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但是余华的父亲却把自己对医学的热爱却也倾注在余华身上,所以在余华毕业后先是把余华送到了镇卫生院观摩学习,然后又去了卫生学校。虽然余华并不喜欢医学,但是父命难违,只得按照父亲的安排在毕业后成为了一名牙医,并且一干就是五年。

在这五年中,余华看到了形形色色的病人,也医治了无数颗看起来各不相同其实实质一样的病牙,但是作为一名医生,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冷静的态度。如此循环往复的工作,使得余华在面对痛苦时更加坦然,医治病人的只是他的本职工作,没有任何情感掺杂其中。鲜血在余华的眼里已经不是不敢触碰的事物,只是一种鲜艳的颜色,对这种司空见惯的事物,他已经麻木了。余华的手中每天都握着一把牙医专用的手术钳,像是技工一样在每一颗病牙上敲敲打打,他似乎听不到病人痛苦地呻吟,也看到病人痛到扭曲的面庞,只是在冷静地工作。

在后来写作的时候,余华一直都把他自己置身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苦难,他就像是一个搬运工,冷静地把别人的苦难机械地,客观地搬到众人面前,没有经过任何加工。(三)余华的童年孤独

父母忙碌的工作,常常把余华置于被遗忘的角落,父母上班走后,就把余华和哥哥锁在屋里,小小的窗户是他们唯一接触外界信息的渠道,看着外面欢笑的孩子们、美丽的田野以及和煦的春风,一股股孤独感涌上余华的心头。余华本是一个向往自由、喜欢无拘无束的孩子,但是却被无情地囚禁在了这间小屋子。这种孤寂感对余华造成的创伤可想而知,本该活蹦乱跳地享受生活,却被无情地拷上了枷锁。慢慢地,余华性格越来越孤僻,越来越习惯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开始脱离他的小伙伴们,把自己封闭起来。

这个在父母身上得不到关爱的小孩子,还会遭到哥哥的欺负。被锁在屋子里的孤独哥俩儿常常以打架来寻找乐趣,但是幼小的余华怎么可能打得过哥哥呢,每次都是哥哥的手下败将。委屈又难过的余华就一边哭一边盼着父母回家,但是经常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总是没有人能听他诉苦。既孤独又常常遭到欺负的余华开始萌生了对社会的不信任感,以及对世界的敌对态度与悲观意识。

家人对童年余华的漠不关心,使得余华从小小年纪就感到了世界的不友好,逃避感与

孤独感也越来越强烈,心中的阴霾几乎笼罩了余华整个童年,长期见不到“阳光”的余华内心黑暗、闭塞,这种现象对后来余华的创作风格产生了可观的影响。余华的这种晦暗的心理使得他擅长去发掘苦难、感受苦难,并在苦难中养成了自己独特的苦难意识,即面对苦难时,要学会忍受,学会消解,学会乐观。

结语

苦难是人类必须正视的真实存在的困境,因为人类只是偌大宇宙中一个渺小的存在,每一个困难都有理所应当的理由出现在人类面前,所以面对苦难是每一个人的必经之路。在《活着》中,余华的苦难意识也体现的淋漓尽致。

在本文中,笔者主要研究了《活着》中苦难意识在艰苦的环境、悲惨的命运和丑陋的人性中的体现,并且通过对苦难意识体现的分析,揭示了苦难意识佛性、消解和淡然的特点,也进一步探索了《活着》中苦难意识的成因。力图让每一位读者对《活着》中的苦难意识有更清晰的理解,为余华爱好者们提供更多的研究资料。

人的一生是漫长且丰富复杂的,我们必然会经历许多快乐的,亦或是痛苦的事情,余华在《活着》中向我们传递了一种强大的面对苦难的忍耐意识与乐观精神。苦难的产生不是我们自己能左右的,我们能改变的只有面对苦难的态度与方法。人们可以通过苦难而被打败,苦难也可以导致人们对生活目的重新审视,用痛苦来激励自己走向成功的生活,并打开一扇通往幸福的大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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