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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宣利

①一直喜欢九月。九月，只看这两个字，就觉得旖旎多姿，像温润风情的女子，长袖舞起，回眸一笑，她绚烂到任性的颜色，她柔软而热烈的气息，她清冽芬芳的味道，便弥漫于你的心间，再难抹去。

②一进入九月，便感觉什么东西都不一样了。夏天里低垂压抑的天幕，像忽然被时间之手推了一把，一下子弹得高而远了。轻巧软薄的白云在蔚蓝的天幕上散漫地游移着，太阳也收敛了逼人的光芒，像是陷入初恋的娇羞女子，在云端含羞带俏地微笑着，只把嫣红柔软的光线从树的缝隙里漏下来，在小路上洒下稀疏的光斑。风也干净清爽起来，在裳间发稍流连，把夏日里积攒的粘湿和沉闷一点点地吹干了，人便轻俏俏地，神清气爽。

③九月，就这样不急不徐地来了。上学的孩子，穿着干净的校服，快活地走在林荫道上，他们亲密地挽着小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要送给老师的礼物。也许是一朵纸折的百合，也许是一张亲手绘制的卡片，虽然简单，却不轻微，因为里面满满地浸润着一份感谢师恩的情谊。

④送走了孩子，主妇们便忙起来。房前屋后，谁家的棉被在阳光下晒着，一条龙凤呈祥，一条鸳鸯戏水，一条百鸟朝凤，颜色也鲜亮亮的，金黄，大红，水绿，像晒着花团锦簇的好日子。厨房里也紧锣密鼓地拉开场子，中秋家宴的菜谱该准备了，葡萄美酒一定要自己亲酿的滋味才更丰美，月饼当然是要做的，孩子爱吃的绿茶馅，爱人喜欢的五仁馅，父母要吃无糖的……月圆之夜，家人团聚，看着最亲的人都在身边，欢笑，或者嬉闹，就觉得这日子，真是花好月圆得叫人满心欢喜。

⑤九月是香的。葡萄紫了，石榴红了，梨子黄了，空气里弥漫着水果的香甜。还有桂花，米粒一样的小黄花，却蕴藏着浓郁丰满的香，香得泼辣，香得忘我。路边的菊花恣意地开着，仿佛是谁毛手毛脚地撞倒了盛放颜色的坛子，于是泼泼洒洒，亮黄，晶紫，墨绿，玫红，雪白……

⑥九月，我喜欢的两个节气都在这里，白露和秋分。白天的阳光还是那么灿然温暖，但夜，已经有了些微的寒意。晨起散步，蓦然低头，一地的碎钻，流动着，在晨阳下熠熠闪光。伏身下去，脚边的草尖上，一株一株都骄傲地顶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一地不起眼的草，仿若穿了水晶鞋的灰姑娘，个个光芒四射。于是我知道，白露来了。至秋分，秋色已过半场，心里会有莫名的惆怅，这挽不住的时光啊，再美的季节，也会被时间抛下。

⑦但，也还有期待，因为来年，还有一个九月，等着我，也等着你。

丁立梅

①十月说来也就来了。

②不过几日工夫，天空就像一把巨伞给撑开了似的，高远得很。明净的蓝，蓝绸缎一样的，抖开来，滑溜溜的，一铺千万里。这时的天空，太像海洋了，稠稠的蓝，厚厚的蓝，纯粹的蓝，深不见底。不多的几丝云，像白菊花细长的花瓣，浮在水面上。

③人在十月的天空下走，忽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像在骤然间，被谁拽进一间豪华的宴厅。宴厅里，多的是衣香鬓影，美酒金樽。灯光闪耀辉煌，丰盛的菜肴，摆满了桌子。水果成堆，柿子、桔、大枣、石榴、香橙，只只都是饱满欢实的。菱角老得很劲道了，采摘下来，用刀切开，里面全是粉嘟嘟的肉。剥了它，用瓦罐煨鸡，是再好不过的一道美味。

④这个时候，大把大把的颜色，渐渐让位于金色。好像之前一个春天的草长莺飞，一个夏天的荷红柳绿，全都是为它作铺垫。你眼中所见到的，是夺目的金，奢华的金，古朴的金。人常用金秋来说十月，真是再妥帖不过了。十月，真的就是金做的呢。

⑤尤其是乡下。

⑥驱车去乡下吧，那里的每一枝稻穗，都是金色的。稻穗们你挤我挨，站满一田，再一田，稻浪翻滚，是一地一地的金子在滚呢。老农站在稻田边，脸上是小有成就的自得之色。他望向稻田的眼神，很像。

⑦河边的芦苇，也快变成金的了，从茎到叶，再到花。而茅草整个地柔软起来。一堆儿茅草挤在一起，像极小黄狗身上的毛，泛着金色的温暖。如果你躺上去，做上一个梦，当然也是金色的吧。

⑧雪白的棉花，上面也好像敷了一层金粉，越发的显得白。那是阳光洒下的，那是风洒下的。

⑨十月的风，已开始带了哨音，吹在身上，薄凉。夜晚在路边亭子里闲坐，露水调皮地溜进来，歇在发上、肩上、膝上，裸露的手臂，有了冰凉之感，必须加件厚外套才行。回家查日历得知，快寒露了。寒露过后，就是霜降。秋已走到深处。

⑩桂花已经爱到不能自已了，只管把一颗心也辗碎，制成蜜栈。香，香透了。拿去吧，你尽管拿去吧。更深露重，天地却因这香，显得情意绵长。怎忍匆匆离去？坐会儿，再坐会儿，在这桂香里低回浅笑，白天的那些追逐忙乱，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⑾菊花开满头。最喜欢这时候上街，不定就能相遇到一拖车的菊花。金黄的居多。泥盆子装着，欢笑喜悦。卖花的基本上是老人，瘦，但精神着。我以为，人老了，心思单纯且静，最配与花待在一起。

⑿我总会带回一两盆。书房里搁着，让它们轻歌曼舞，暗自吐香。夜凉如水，却有花这么开着，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