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货老瓷之我见

厂货老瓷之我见

景德镇玲雅轩写于瓷都景德镇

前言

近年来，随着收藏界对厂货老瓷的追捧升温，景德镇的厂货老瓷市场价格一直在飞涨，部分收藏名家甚至把那个时期十大瓷厂精品定格为“红色官窑”加以高度颂扬，这是市场对景德镇那个特定时期制瓷价值的一种肯定，这说明当时十多万陶瓷产业工人及其几十万家属近三十多年的心血在今天得到了市场的极高评价和认同，作为一个土生土长吃陶瓷饭长大的“镇巴佬”，我为此感到欣慰和自豪。

当然任何事物热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出现误区，厂货老瓷的收藏也不例外，这使一些后来跟进的收藏者很迷茫，下面我就以景德镇特有青花玲珑瓷为例向朋友介绍一下厂货老瓷的发展脉络，以期能对迷茫的朋友有所帮助（当然由于自己阅历和知识有限，有不对之处欢迎有识之士拍砖批评指正）。

一、“红色官窑”的前世今生

收藏一件宝贝也就是收藏了与之相关的一段历史，所以收藏的一大趣味便在于了解其历史文化。厂货老瓷就是产生在一个特定的时代背景下的特殊产品，我给大家细细道来。

景德镇制瓷历史远可追朔到五代，而始盛于南宋，到元明清三代达到了世界的顶尖水平，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宋以后的战乱，中

华文明由黄河文明过渡到了长江文明，使得北方大批工匠南迁，集中到了景德镇，形成了“匠从四方来，器成天下走”的空前盛况，这时期的景德镇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为后来的官窑器生产打下人才和物质基础。这里大家要认识一个概念就是“官窑”，过去官窑也称御窑，是中国封建王朝的“皇家瓷厂”专门生产皇家用瓷。从1278年元世祖忽必烈设臵“浮梁磁局”到1911年清朝覆亡，景德镇是元、明、清三代皇家瓷厂所在地，中国封建社会的官窑制度在这里延续了600多年，景德镇也由此拥有了世界上烧造时间最长、规模最大、工艺最精湛的官办瓷厂。景德镇地下至今还存有大量被就地掩埋的古碎瓷片，成为中国乃至世界目前品类最完整、年代最可靠、信息最丰富的官窑遗址和“地下瓷都”，地处景德镇市中心的御窑厂旧址，也成了许多盗挖古瓷片团伙的“圣地”，过去已发生了多起因盗挖瓷片而窒息中毒死亡的事件，为什么官窑器有如此高的收藏价值，甚至于有人为了它的碎片都甘愿冒生命之险呢？我认为一是官窑器的稀有性，作为皇家用瓷，过去所有官窑器除了为数极少的正品被皇室收入，其他不管好坏全部打碎，绝对禁止流入民间，造成了官窑器的一瓷难求；二是皇家用瓷的烧制是只求质量，不惜成本的，且用的是当时最好的工匠和工艺，制作精良，件件都是精品；三是能代表当时中国人的审美情趣，有极高的历史人文研究价值。这大概就是元清花瓷、明成化瓷、清粉彩瓷的天文收藏价格的来源吧。

认识了官窑器的由来后，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现在很多朋友把厂

货老瓷称为“红色官窑”了，这个概念应该有狭义和广义之分，最开始红色官窑是专指主席用瓷、人民大会堂专用瓷、国礼瓷等精品厂货瓷，因为它们基本具备过去官窑瓷的特征，都是由政府官办厂特制精品瓷，如7501瓷，这是红色官窑概念在狭义上的理解；后来随着人们对其他厂货瓷收藏价值的认识加深，加之真正主席用瓷、人民大会堂专用瓷、国礼瓷等的收藏价格已是天价，大多处于有价无市状态，且仿品大量出现，使普通藏友望而却步，于是就逐渐把红色官窑概念引伸到了还处于收藏价格谷底的所有计划经济年代由国营大厂生产厂货瓷，这就是广义上的红色官窑概念了，这类瓷器有几大特征：一是独具历史价值，它们大多生产于上世纪五十年代至九十年代后期，正好经历了中国经济由私转公再由公转私的一个循环；二是具备明显的“官办”风格，这些厂货瓷主要由国家投资的国营大厂按国家计划生产；三是产品质量上乘，在计划经济年代，产供销是分开的，厂货瓷的生产厂家只管按国家标准生产，不管成本和销售，且有完备、庞大的官办陶瓷产业链（这点后文专题详述）及严谨科学的质控体系支持，所以相对于现在私有企业生产的产品来说件件都是精品；四是存世稀少，有的国营大厂如原国家二级企业青花玲珑瓷的专业国营大厂光明瓷厂产品的一级品和优级只用于出口，极少流入国内市场。这些都符合官窑器的特征，所以把厂货瓷称为红色官窑是当之无愧的。

二、年代脉络浅析

其实厂货瓷的年代划分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总的框

架是有的，就是解放后60年代初国营大厂成立至上世纪90年代未期这段时间，但要细分一件瓷器特别是普器到底是60年代的还是70年代、80年代的还真有点困难，下面我把光明瓷厂大事记发出来，大家可以借鉴分析一下：

1961年正式建厂

70年代初，建成了全市第一条78米长的煤烧隧道窑

1975年又建成了全市第一条油烧隧道窑。

1981年生产的（玩玉牌）青花玲珑瓷荣获国家金质奖

1984 年（玩玉牌）青花玲珑瓷荣再获国家金质奖

1986 年45 头清香西餐具在德国莱比锡春季国际博览会上荣获国际金质奖章

1989年、1991年产品分别在首届和第二届北京国际博览会上获金奖。

1989年光明瓷厂晋升为国家二级企业

“八五”时期以后，光明瓷厂又被确定为省市重点技改单位之一，总投资6000万元。

1993年已完成投资2033．75万元，2条消化吸收国外先进技术的煤气隧道窑已投入使用

1993年年底，已能生产7大类、150多个品种。实现销售收入3289．61万元，创历史最好水平。

1994年上半年，成功地举办了“首届职工文化艺术节”，创办了《光明职工报》。

1995年5月光明瓷厂“八五”期间技改全部工程全面竣工投产，新增生产800万件高档青花玲拢瓷的能力，单件换汇平均达1美元，年新增产值4000万元，新增利税1000万元，固定资产近1亿。

1997年该厂改制，几乎是一夜之间工人下岗，大厂成了一个个小的个体作房，只留下少量管理人员留守，大规模生产和严格质量控制体系再也没有了。

2009年底全厂所有职工与工厂签订解除劳动合同协议，正式成为社会人。实体早已“倒闭”的光明瓷厂正式从名份上退出了历史舞台。

由这张时间表可以看出景德镇厂货瓷生产的年代脉络，再结合具体产品作具体分析，基本可以作一个初步判断。单就光明的青花玲珑瓷来说，按时间顺序来看从60年代至90年代后期改制，是由影青釉到白釉的转变过程，反映到瓷器上就是：白里泛青玉质感始终存在，这是区分现代玲珑瓷和厂货玲珑瓷的关键点，但青的成分在逐渐减弱，当然程序不是很大，要有对比才能看出，这主要是指普通的工字五福玲珑，在定制精品瓷上又没有这种特色，所以要具

体问题具体分析。厂货瓷前后就三十多年的生产历史，我个人认为再细分年代意义并不很大，就精品而言厂货瓷的精品时代到是在中后期，也就是70年代未到90年代中后期，这段时间无论从工艺和工人的技术水平，还是产业链条的完整成熟都达到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程度，这个时期的产品反而是最具收藏价值的，并不是越早越好。就是在改制后有人利用原来厂子的设备原料也生产了许多好的瓷器，也应该纳入到厂货瓷的收藏范围。

三、厂货老瓷出何处

为什么要提出这个问题，不是说只要是国营大厂的瓷器都属于厂货瓷吗？当然从狭义上来说是不错的，厂货瓷都是十大瓷厂的产品，但过去在各厂有各厂特色的同时，很多厂的产品到后期有了交叉，且有了国营厂、集体厂、乡镇企业的产品之分，特别近期我发现网上突然间把所有青花玲珑瓷都说成是光明瓷厂产品，所以这里有必要和朋友交待清楚，并不是景德镇所有的青花玲珑瓷厂货都是光明瓷厂产品，以免误了光明瓷厂的大好名声。在那个年代，景德镇生产青花玲珑瓷的专业厂家主要有国营光明瓷厂（产品主要用于出口），大集体企业红光瓷厂，光明瓷厂下属的集体企业创业瓷厂，这三家企业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且在地域上看象是一家厂，红光瓷厂、创业瓷厂以内销瓷为主，也间或为光明瓷厂生产出口配套产品，其中创业瓷厂其实就是光明瓷厂的家属工厂，很多工人都是和大厂工人在一条生产线上共同工作，只是身份一个是集体工人一个国营工人。到了八十年代后期全国乡镇企业大量出现，青花玲珑瓷也有

很多乡镇企业在生产，值得一提的是有部分乡镇企业是由光明瓷厂对口支援的，产品质量较好。当年由于陶瓷原料大多出自一处，质控标准相近，所以这些厂的产品相对现在来说都是不错的，都可以归入厂货瓷的收藏范围，主要区别在于做工、烧炼技术及对质控的把握宽严度，所以光明瓷厂产品当时的价位是最高的，一级品在市场上是拿不到的，几乎全用于出品创汇，原来连残次品都是全部打碎不出厂，后期才部分发给职工作为家庭用瓷，但数量很少，其他几个厂的产品则大量销往国内市场，按常理来说现在景德镇市场上出现应该大部分是后几个厂的产品，只有少量是光明瓷厂产品。但时过近二十年的今天为什么又有这么多的光明瓷厂产品出现呢？一是以上各个专业生产厂家都和光明瓷厂都有着直接或间接的传承渊源关系，后来进货的商家还真难找到传承有续的源头是不是光明瓷厂，所以打上光明瓷厂产品以提高身价也情有可缘；二是光明瓷厂改制的突然性，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完成，使当时大量库存来不及消化而陆续以各种形式流入市场，但那也只是部分品种，不可能有大量成套的流失，再则经过20多年的消化也都流出了景德镇市，留下的应该大多是职工用瓷，数量不会很多。如果介意生产厂家的朋友要注意这几点，至于如何区分有的还真要靠感觉和商家的诚信了，但看多了有比较了从釉色、底款样式、做工精细程度还是能区分开的，再则从器型也可以作出初步判断，青花玲珑厂货瓷经过多年的使用流失，余下的大多是茶具、咖啡具等不常用的配套品种比如杯子、小碟、平盘，买这些品种收藏可靠程度高点，餐具的汤盘、碗

类等常用器型余下的少之又少，所以现在市面上要真正配成一套完整的54头青花玲珑厂货餐具大多被碗和汤盘给卡在那了。

四、正值收藏好时机

陶瓷收藏一直是收藏界的一大热门，随着元清花“鬼骨子下山大罐”以亿元天价成交后，更是把陶瓷类收藏推向了又一个高峰，同时也推动了收藏界对元青花产地景德镇厂货老瓷的关注，几年前便有先行者在景德镇大量收购，力度之大让许多原来对此类陶瓷认识不够的景德镇本地人吃惊不小，于是纷纷跟进，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厂货瓷购销市场，究其原因我认为有以下几点：一是厂货瓷生产时间短，只有三十年的生产时间，这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昙花一现，使其在时间上具有了独特的收藏价值；二是不可复制性，厂货瓷的生产依赖是一条由国家投资，经过几十年建设形成的完整的产业链条，从原料到成瓷都是严格按照国家标准进行，而这条官方产业链条已于上世纪九十代被人为打破，要想再重建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今后要想复制同样特色的陶瓷也几乎不可能；三是厂货瓷市场处于刚刚起步阶段，对于厂货瓷的价值人们都还处在一种摸索阶段，所以价位还处于低谷，多数处于百元级以内，为以后升值打开了不可想象的空间；四是正是由于价低需求量少，不值得仿制者跟进，目前仿品也很少，只是部分品种有按老工艺在继续生产，但与厂货瓷有很大区别，很易辨识；五是虽然许多门类的厂货瓷上升很快，如粉彩瓷、颜色釉瓷，但还有部分品种人们还没有注意到，如青花玲珑瓷，正是介入的大好时机。基于上述因素的综合考量，

我个人认为目前正是厂货瓷介入的第二次大好时机，待市场成熟后再介入就为时已晚。

五、消逝的老瓷产业链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景德镇全市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国有陶瓷生产“工厂”，整个市区几乎都是与陶瓷相关的工厂、学校以及科研机构。这个大“工厂”各个生产环节，总体上是由东向西排列（景德镇市区是一个东西向长方形区域），由东一路、珠山中路两条东西向主干道串接（后来又建成二条东西向的曙光路、东二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产业链条，30年间源源不断地生产着各类精美厂货老瓷，现在看来这些工厂的排列也是体现景德镇人为了陶瓷生产的独居匠心，联想起景德镇千百年来为了便于陶瓷生产和运输而形成的弄堂东西连贯独特交通结构，真是有异曲同工之效了，完全符合现代人的环保、节能、高效理念，真为我们先辈聪明才智感到自豪。

首先来看看这个“大工厂”原料“车间”，集中在东城区主要由各类陶瓷矿山和景德镇市原料总厂组成，因为景德镇的陶瓷矿山包括高岭村、大洲矿、陈湾矿、瑶里釉果矿全分布在景德镇东部山区，所有陶瓷矿石可以不经过市中心而直接运入原料总厂粗加工，再运往各厂使用；其次是这个大“工厂”的各类配套“车间”也大部分布在东城区，主要有景德镇市耐火材料厂、景德镇市石膏模具厂、国家二级企业瓷用化工厂和景德镇市陶瓷机械厂为各陶瓷厂提供窑具材料、模具、花纸及金水、陶瓷机械等陶瓷生产配套产品。还有景德镇市窑具厂则在分布在东西城区的中心地带马鞍山下（现在的

沃尔玛超市所在地）方便各类窑具能以最短的距离运到各个瓷厂；而这个“大工厂”还有一个强大科研教学体系，包括景德镇陶瓷学院、景德镇市陶瓷学校、中国轻工部陶研所、江西省陶研所、景德镇陶研所，也分布在东城区以方便对各类陶瓷原料进行直接研究分析。当然这个科研体系中也包含了分布在各个国营大厂技术科和试验组、美研室、研究所等，这里出来成果能短平快地真接转化为产品，因此试验组、美研室出来的试验或定制产品成了现在收藏界竞相争抢的精品。

余下的部分就是这个“大工厂”的生产“车间”——分布在景德镇城区的各类陶瓷生产厂家，主要分为以下几类：

一是号称十大瓷厂的国营瓷厂：光明瓷厂（原国家二级企业）、红旗瓷厂、红星瓷厂、景兴瓷厂、东风瓷厂、人民瓷厂、建国瓷厂、新华瓷厂、艺术瓷厂、为民瓷厂、宇宙瓷厂、华风瓷厂、古窑瓷厂和生产其他陶瓷的华电瓷厂、景陶瓷厂；

二是江西省陶瓷工业公司集体所有制瓷厂：红光瓷厂、曙光瓷厂、雕塑瓷厂、卫华瓷厂、新光(陶彩)瓷厂等；

三是区办、大厂下属配套集体所有制瓷厂：创业瓷厂、跃进瓷厂、福利瓷厂、立新瓷厂、红卫瓷厂、昌虹瓷厂等；

四是校办工业公司所属瓷厂：七小瓷厂、一中瓷厂、二中瓷厂、十一中瓷厂、共大瓷厂、文光瓷厂等；

五是乡镇办陶瓷厂：竟成瓷厂、竟江瓷厂、竟红瓷厂、洪源瓷厂等。

广义上来说这些厂的产品都可以属于厂货老瓷的范畴，因为都属于官办工厂，只是“官大官小而已”，当然国营瓷厂的产品是这些产品中的精品，也是最具收藏价值的，收藏时要注意区分。

那么这个“大工厂”的产品是如何销出去的呢？在计划经济年代国营厂的产品全部由陶瓷进出口公司和陶瓷销售公司包销，产供销是分开进行的，各个厂只要按计划生产并保证质量就行，按理论上讲这应该是个高效能的产业链，但由于各种原因，到了80年代这条产业链开始松懈，直至90年代后期随着上述各类瓷厂的先后改制而彻底崩溃，一条特殊历史时期产生的大规模计划生产模式也从此退出了历史舞台，所以今天才有了厂货老瓷收藏热的兴起。

后语

关于厂货老瓷的收藏还要说两句，一是厂货老瓷是国营大厂严格按国家标准生产的产品，兼有安全环保的实用价值和一定的收藏价值，可以用于家用，但希望善待它们，它们即是历史的见证也是未来的孤儿；二是厂货老瓷大多为景德镇特有的高温瓷，烧成温度均为国家标准的1300多度，是真正的瓷器，相比部分地区和现在部分私企的“中温低温瓷”来说，成瓷率低，等级品少，生产成本高，利润极低（这也是当时国有陶瓷厂改制的原因之一），并不是件件看上去都“完美无瑕和精致绝伦”，它们大多是那个年代的普通用瓷，只是历史和时代赋予了它们特殊的价值。当今留在景德镇本地的厂货老瓷大多为三四级的职工用瓷以及部分余下库存，只有少量的一级品或优级品，因此或多或少有点瑕疵，有些从外观上来看还不如

现在产的新“瓷器”“完美”，希望那些要求甚高的朋友理解，玉亦有瑕，何况瓷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