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银行的外汇风险管理

中国银行的外汇风险管理

复旦大学经济学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孙海霞

目前，外汇专业银行——中国银行在外汇存贷款、国际结算、外汇资金和银行卡等业务领域，居国内领先地位，各项国际业务的市场份额均在30%～40%，在内地存贷款中外币分别占31%和17%，明显高于其他商业银行。但是，近几年世界各主要货币汇率之间的频繁变动，使得中国银行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外汇风险。

一、国内外对外汇风险的研究概况

国外金融机构将风险划分为市场风险、信用风险、操作风险和经营风险，认为包括利率风险和外汇风险在内的市场风险是金融机构面临的主要风险。对于外汇风险是否导致银行股票价格变化，至今未形成统一的结论。

在外汇风险的度量方面，1988 年巴塞尔银行监督委员会确立了国际统一的资本风险度量标准。1993 年欧洲、日本和北美的央行提议：金融机构应采用统一的风险度量方法，增加包括利率风险和汇率风险在内的市场风险作为新的风险来源；通过加总银行资产净敞口头寸来衡量外汇风险，即外汇敞口分析法；净敞口头寸一方面来自外汇资产和负债，另一方面来自银行的表外业务。该提议于1995年被巴塞尔银行监督委员会采纳，并将外汇敞口分析法指定为度量外汇风险的“标准方法”。外汇敞口分析法将净敞口头寸统一作为外汇风险虽然具有普遍意义，但是也忽视了银行需要保留一部分外汇资产来对冲对应货币的敞口头寸。在标准的外汇敞口分析法下，这部分外汇资产将作为外汇风险，但在实践中它是规避风险的手段，而不是风险的来源。针对这一局限，1996 年巴塞尔委员会建议以更灵活的方式评价外汇和其他市场风险。自1997 年起各国的银行监管部门既可使用标准外汇敞口分析方法来衡量暴露风险，也可采用银行各自的内部模型来定义风险。内部模型法可使银行更全面地汇总所有暴露风险，甚至可度量非交易活动之间的风险关系，能更好地体现利率与汇率之间的相关性。然而这种风险度量在覆盖范围上有限。全面的风险管理不仅要能够计量面临风险客观的量，还要考虑风险承担主体的偏好，这样才能实现风险管理真正的最优均衡，进入全面管理领域。2004 年6 月，巴塞尔银行监管委员会在《新巴塞尔协议》中提出，要在银行内实现全面风险管理。资产法就是一种全面的外汇风险度量。由于资产收益反映了资产总体价值的变动，所以当银行的总体价值对于汇率变动敏感时，资产收益的变化就像一面镜子一样，将外汇风险的变动反映出来，无论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外汇风险。

我国实行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时间较短。有学者通过分析我国商业银行外汇风险管理的现状及与国际先进银行的差距，认为汇率改革对商业银行改革而言是挑战和机遇并存。挑战主要是汇率变动使得银行账户的外汇风险增大，客户的外汇贷款信用风险扩大、金融衍生品的风险控制难度增加；机遇主要是迫使银行加强汇率风险管理能力，开展更多的外汇业务。有的学者认为，人民币汇率变动会对银行外汇风险造成不利影响，同时也会给商业银行发展新型外汇资金业务带来更多的机遇，推动外汇市场创新。从需求角度看，汇率波动的日常化会产生更多的投资和保值需求；从供给角度看，汇率形成机制改革的配套措施使商业银行能够向客户提供更多、更好的风险管理工具。总体上，国内针对商业银行汇率风险管理的研究多集中在宏观层面，偏重理论探讨，对实证分析、特定商业银行汇率风险分析，较少涉及。

二、中国银行外汇风险管理存在的问题

1．外汇敞口净头寸庞大，外汇敞口套期保值有效性不足

中国银行的外汇敞口庞大。虽然我国自汇改以来每日银行间外汇市场美元对人民币的交

易价从2007 年5 月21 日起才将交易价波动范围由3‰扩大至5‰，但美元对人民币交易价格由汇改时1 美元兑8.11 元人民币，到2010 年3 月初1 美元兑6.82 元人民币，累积美元相对于人民币贬值幅度达到了17.35%。汇率频繁波动使得银行净外汇敞口头寸面临的风险大大增加。

针对巨大的风险敞口，中国银行采取了一系列减少净外汇敞口头寸的措施：一是2005 年1 月5 日与汇金公司签订了外汇期权交易协议，于2007 年1～12 月金额为180亿美元；二是实行境外IPO 募集外汇资本金结汇；三是通过外汇衍生金融品交易，进一步降低外汇敞口。尽管中国银行已采取了覆盖外汇敞口的措施，但是实际上并未取得预期效果。这说明外汇敞口套期保值的有效性不足，敞口套期保值覆盖表内缺失的比例过低。

根据国际经验，银行通过主动控制外汇和衍生品头寸的大小对银行的利润影响不显著，相反银行外汇业务的主要利润来源于银行作为外汇和衍生品的做市商而获得。做市商通过不断报价、买卖，维持市场的流动性，同时通过买卖差价，补偿各项费用并实现利润。因此，如果中国银行无法做到使其资产、负债的币种和时间动态、连续地达到匹配，通过外汇市场做市商利润也能够抵消风险敞口带来的利润下降。中国银行作为首家外币间汇率交易产品的做市商之一，在合理报价，稳定地获取所报外汇买卖价差的利润能力方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2．现有的对冲工具单一，银行之间外汇市场不能适应银行风险管理的要求

为了有效地对冲外汇风险，中国银行开展了包括外汇即期、远期和期权交易、外币掉期交易、外币债券期权、利率掉期等衍生工具交易，并且每日对衍生工具交易进行估值。根据中国银行2007 年和2008 年的报表，它主要采取结汇等方式管理和控制汇率风险。中国银行虽然也参与了国际金融衍生产品市场，但是交易的都是期权类产品，基本上都与外汇结构性理财产品密切相关。

银行开办远期结售汇业务和掉期业务后，企业可将外汇风险转嫁给银行，在成熟的市场环境下，银行可及时对冲自身的风险，而不必被动地持有风险敞口。但是目前中国银行尚缺乏相应的风险对冲手段，一部分外汇风险无法转移。例如，监管当局不允许银行的结售汇周转头寸出现空头，银行只能被迫承担外汇风险或只能通过银行之间的远期交易将原交易平盘。然而，对于能够办理远期结售汇业务的外资银行，可以通过在境外NDF 市场平盘的方式规避风险，外资银行能够对客户报出价差很窄的远期结售汇价格。而中国银行因受制于不能通过即期平盘规避汇率风险，为了规避风险只能拉大买卖价差，因报价偏高而失去了竞争力。

尽管近期外汇管理部门接连推出了旨在促进市场发展的一系列措施：增加人民币对欧元的交易；允许银行和非银行金融机构进行外币同业拆借；延长外汇市场交易时间；将远期结售汇业务试点从中国银行推广到其他国有独资商业银行；大幅度提高国有独资商业银行结售汇外汇周转头寸上限；建立外汇市场报价、成交等实时监测系统等。但总的来看，银行之间外汇市场还远不能适应银行风险管理的要求，致使银行无法利用衍生工具有效地对冲风险。

3．未建立统一的外汇风险度量和监测体系

中国银行每日监控和管理交易员的敞口和止损限额，每日计算、分析和管理外币资金业务的风险价值（VAR），并定期对外币资金业务进行敏感性分析、情景分析和压力测试；从2008 年4 月1 日开始，将蒙特卡洛模拟法调整为历史模拟法，将95％置信度的风险参数调整为99％置信度，以计算资金交易账户的外汇风险价值。中国银行对外币投资账户进行压力测试，对于银行账户的外汇风险，主要是通过执行该行风险政策委员会制定的市场风险管理政策指引，未实现科学的度量。而目前外资银行已将银行账户上的风险转移至交易账户，实现了银行账户的科学度量。

风险的统一管理是国际大银行的普遍做法，便于对金融风险进行集中控制，可使银行的

风险与其市场定位、收益等目标协调一致。中国银行在境内的分行、分支机构和境外机构，过去在经营管理方面一直拥有重大自主权，而现有的头寸汇总技术和程序，未完全覆盖银行的各个分支机构、分行和子公司，以及银行的表内、表外业务，未按照集团合并基准计算风险价值，从而无法精确地识别、衡量、监控市场风险。

4．外汇风险审计系统和内部控制系统不完善

中国银行已建立了一套相对完善的稽查和审计系统，董事会负责审查和批准市场风险管理政策和限额；全球金融市场和资产负债管理部门根据政策和程序，负责执行和实施对投资账户、交易账户和银行账户风险管理的监控；支付清算部门负责产品估值；内部稽核部门负责定期审计。因这套系统刚刚建立，缺陷也是较明显的：审计部门重事后稽核、轻事前防范；稽核部门不是垂直管理，与一般部门平等设置，缺乏独立性和权威性，对同级银行管理层没有约束力。

中国银行实施了内部控制三道防线体系：第一道防线是负责全部二级分行、一级分行直属城区和县级支行；第二道防线是基层机构；第三道防线是内部稽核，同时颁布了《中国银行操作风险管理政策框架》。现有垂直型的风险管理体系存在着政策传导不畅、制度执行不力、总行对基层机构的控制力薄弱、授信决策层层上报的审批机制不利于提高决策的质量和效率等弊端。应通过组织架构、业务流程和管理流程的调整，实现风险管理的垂直化、扁平化，保障风险管理部门具有独立性和权威性。

三、中国银行完善外汇风险管理的措施

1．金融监管当局应不断完善外汇市场，扩大外汇市场的广度和深度

金融监管当局应开发外汇期货、期权等金融衍生品，丰富外汇衍生品的品种，为银行管理外汇风险提供更多更有效的避险手段；逐步增加外汇市场的流动性，引入更多的交易参与者，提高外汇市场的流动性，更好地满足市场主体的避险需求。目前，在银行之间的外汇市场上，参与者单一。虽然即期外汇市场的主体已扩展到非银行的金融机构和非金融企业，但是整体上非银行的市场参与程度有限。要活跃外汇市场，政府在政策上应放宽进入外汇市场的门槛，使不同需求的客户都能进入市场。

2．银行的资产和负债币种等要匹配，加强自身的定价能力，提升产品的竞争力

在当前的市场环境下，无论是客观的投资环境，还是银行自身的风险管理能力，都无法在短期内改变外汇敞口净头寸巨大的局面。中国银行要做到的是，尽量使资产、负债的币种、时间动态连续地达到匹配；通过设定交易员各种货币的日间额度、隔夜额度和止损点，减少风险的暴露头寸。还应不断加强自身的定价能力，对汇率的灵活浮动进行较准确的预测，在报价时要充分考虑各种货币库存的风险大小、银行做市的成本与收益的匹配，提升产品的竞争力，在有效控制风险的情况下，稳定地获取所报外汇买卖价差的利润。

3．银行应建立完善的外汇风险识别、计量、监测、控制体系

银行要在认真评估本行外汇风险管理状况的基础上，按照国际先进银行的标准，尽快建立完善的外汇风险识别、计量、监测、控制体系，将市场风险的识别、计量、监测和控制与全银行的战略规划、业务决策和财务预算等经营管理活动进行有机结合；要完全覆盖商业银行的各个分支机构、产品条线、银行的表内表外业务，将分支银行外汇交易敞口实时归集到总行，并根据各分行的实际情况集中在总行平盘。国内金融数据的缺乏也是制约银行应用先进风险计量模型的主要“瓶颈”，如历史模拟法、金融资产相关性的估计等，都需要很长时间的历史数据。中国银行要注意积累金融历史数据并分门别类建立相应数据库，还可购买专业的数据库资源，为运用风险计量模型提供数据支持。

4．加强风险管理部门机制建设和外汇风险的内部审计，提高风险管理效率

中国银行应加强总行对基层机构的控制力，实现风险管理的垂直化、扁平化，以保障风险管理部门具有独立性和权威性；加强对外汇业务交易人员和外汇风险管理人员的培训，提

高他们的业务技能；加强对外汇业务和外汇风险的内部审计，建立一支对包括外汇风险在内进行单独专业审计的队伍；通过组织架构、业务流程和管理流程的调整，全面提高风险管理体系的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