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卡拉瓦乔在西方美术史上的艺术创新 西方美术史论文

论卡拉瓦乔在西方美术史上的艺术创新

【简要说明】卡拉瓦乔是西方绘画现实主义艺术的开拓者，是挥舞长剑披荆斩棘的骑士，不循规蹈矩、不屈于传统是他的信条。本论文将基于卡拉瓦乔的生平和人物性格，结合他的具体作品及其特点，对卡拉瓦乔的艺术创新在艺术技巧和艺术精神两大方面进行有层次的探讨，并评价其在西方美术史上的艺术影响。

【关键词】卡拉瓦乔；艺术创新；艺术技巧；艺术精神；艺术影响

一、卡拉瓦乔的生平及性格

16世纪末，米开朗基罗·梅里西·德·卡拉瓦乔（1571年~1610年）生于意大利北部一个名叫卡拉瓦乔的小镇，在他很小的时候，祖父以及父亲的生命双双被瘟疫夺走，成年后他又失去了母亲，为贫困所迫的他背井离乡，投入米兰画家西蒙·佩特扎洛的门下学习绘画，4年后结束了师徒关系。20岁时他移居罗马，一个对于一个天赋异禀的人来说可以解决生计、实现理想的城市。这是在梵蒂冈高墙环绕、装饰华丽的红衣主教宫殿之外的，另一个罗马，灯红酒绿，声色犬马，人群散发着汗味，到处是陈年酸酒、老蒜头与无家可归的孤儿，游手好闲的士兵转瞬偷走你的钱包，甚至割破你的喉咙。还有乞丐,卖艺者,耍杂耍的,骗子,娼妓，数以千计各色的人在腐朽的Ortaccio红灯区游荡。就是在这里，在这样的罗马城中，卡拉瓦乔担任一个知名画家的助手，他衣衫褴褛，贫病交加，生活在艺术圈的边缘，住着廉价的房屋,与其它潦倒画家夜夜笙歌不醉不归，依靠自身的才智和声誉整天惹事生非、游荡滋事。

直到90年代后半期，他开始独立工作，有几幅画被画商卖给重要的艺术赞助人蒙第枢机主教，名声渐起。之后的几年，卡拉瓦乔住进蒙第枢机主教的宅邸，在此他接触到大量的艺术家、文学家、科学家及当代各类名人，并由此开始接受公共艺术订件。《圣马太殉道》、《召唤使徒马太》、《圣保罗的皈依》等大幅油画即于此创作，它们确立了卡拉瓦乔的艺术地位和对整个欧洲美术的贡献。

但是那个年代，意大利危机四伏，天主教反动势力强大，再加上卡拉瓦乔青少年时期养成的暴躁性格，使得卡拉瓦乔的艺术生涯坎坷多舛。正像他的名字一样，他有着米开朗基罗一样的倔强、达·芬奇一样的傲慢，由于年轻时深受乡绅恶霸的迫害，他经常身挟利刃，一旦有人找“麻烦”就对其“放血”，他曾多次与人发生冲突而致人伤害，为防通缉他曾逃亡于西西里岛和那不勒斯，并在那里作短暂的逗留。1610年7月18日，已得到教皇特赦的卡拉瓦乔，在回程中，倒在了埃尔科莱港的碧海烈日下，年仅39岁。

无疑，卡拉瓦乔的作品令人惊叹，但是这些冲击传统、独具风格的作品也引来了更大的争议，当时的艺术界，特别是“古典主义”、“样式主义”和“学院主义”等派别对卡拉瓦乔的绘画大加讽刺和批判，称画中的人物是“粗野的自然人”、“缺乏形象的崇高，也没有美感”。许多向卡拉瓦乔预订画作的教堂也因为卡拉瓦乔的作品过于反传统而多次拒绝收下它们，原因自然是他把“神”画得平凡、粗俗，不符合“美”和“神圣”的原则。他的仇敌、同时代的罗马画家乔万尼·巴格里昂在《艺术家列传》中称其“画作被邪恶人士极度推崇”。早期另一位传记作者焦万·贝洛里则批评他的绘画风格“太过自然主义”。亦有人说卡拉瓦乔只满足于“恐怖和丑陋，罪孽的肮脏”。但是显然，这些诋毁和怀疑都没能阻止卡拉瓦乔在现实主义这条道路上继续前行。

卡拉瓦乔可以说是个个性十足的艺术家，他的画作质地粗糙，层层覆盖，仿佛掺了沙子，画作中埋下大片深沉的阴影，隐约契合他暴躁易怒的性格。或许，父母的早逝、幼年离家的

孤独，成为他阴郁不安、浪掷生命的因子。他活在一对又一对矛盾之中：光明与黑暗，圣洁与污秽，激奋与颓丧，粗野与细腻，热情与冷漠，崇高与堕落，哪一面都是卡拉瓦乔，哪一面都有神秘诱人的风采。他厌恶那些循规蹈矩的人们，厌恶那些庸常的艺术表现。他要挥洒，他要奔越。正如他笔下那些鲜红艳绿浓黑土棕的色彩，卡拉瓦乔的人生华艳颓废：他描绘瓜果乐器花叶，以凝视青春和肉欲之美；他创作神圣宗教主题，却潜藏凡俗和暴力；他与权贵言语折冲，在街市与人拔剑相向，莽撞性格时生事端；画里画外，教廷与市井、声誉与流亡、暗影与强光相交相融……

他是个天才，同时也是个凶手、疯子。他能够为艺术史翻开新一页与这一切密切相关。

二、卡拉瓦乔在艺术技巧上的创新

卡拉瓦乔带来的是一种全新的激进的写实主义，兼具近乎物理上精确的观察和生动甚至充满戏剧性的明暗对照画法（暗色调主义或暗绘风格）。在卡拉瓦乔手中，这种新风格是达到真实性和灵性的工具。卡拉瓦乔的艺术是以深刻的生活真实性和强烈的光影效果为特质的。

1、写实主义

（1）忠于画面真实性

卡拉瓦乔作品中的人物肖像具有极高的写实性技巧，他注重捕捉人物的精神气质与性格特征，并进行个性化表现；静物画则追求细腻、真实和严谨的风格，质感、空间感极强。卡拉瓦乔艺术最大的特点便是这种忠实地描摩自然而不管人们认为美不美的画法，所以人们称他为“自然主义”或“写实主义”画家，即使在表现宗教题材的绘画中，他也突破性的尽最大努力去使古老的经文中的人物看起来更加真实、更加可感可触，连他所用的明暗方法也有助于达到这个目的。他的光线并不使身体看起来优美而柔和，却是那样执拗而忠实地把整个奇异的场面突现出来。由于这种近乎残酷的写实主张，他甚至拒绝画生活没有的事物。他一生可贵之处，便在于艺术的真实，他一再强调“要很好的模仿自然”，他和传统的古典主义绘画的最主要分歧也就在这里，他敢于不加粉饰的去描绘现实生活，他抛开假仁慈、抛开虚假的美，如实的作画。

《水果篮》

卡拉瓦乔的作品《水果篮》便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水果篮》是他早期的代表作，据

史料考证，这是美术史上的第一幅静物画。这明晰而结实的轮廓；这单纯而质朴的光线；这鲜明而实在的苹果、葡萄、柠檬、无花果、竹蓝、叶子、干枯的叶子，以及这如实刻画的苹果上的虫子眼；不仅标明了静物完全可以成为独立的绘画主题而存在，也标明了卡拉瓦乔与传统的追求理想化的理念格格不入的率真与写实精神。在他看来，不论是静物、人物还是其他实物，都是自然的客体，因此，他总是以自然本身为依据，如实地反映真实世界，而把前人的一切规范和模式抛在一边。

《圣母之死》

人物画中的《圣母之死》也是个极端的例子。为了还原死亡的圣母形象的真实性，卡拉瓦乔从医生那里借来一具溺死的妓女的尸体，并完全按照他的所见作画，没有加任何的修饰，好像这幅画根本就不是以宗教为题材的。英国明星学者西门·舒曼在艺术纪录片《匠心》中分析：“这是我见过的关于圣母之死最富感染力的作品，圣徒们十分悲伤，聚在床前低垂着头，抹大拉的玛丽亚悲痛欲绝。这里人们表现出来的悲痛对应的是一场真正的死亡，而非不朽，不管圣母去了什么地方，反正她离开了我们。只此一点，就足以令我们哀悼了。”显然，若不是卡拉瓦乔作画的极强真实性，这幅画不会具有此般感染力。这一切在前人之中恐怕无法想象。

卡拉瓦乔的绘画形成了自己新颖独到的写实主义表现形式与风格，他始终忠于画面真实性。那段时期，文艺复兴风格支配着意大利画坛，但艺术家们却已失去了文艺复兴盛期的崇高品质和大师风范，一味地追求优雅、华丽与完美，每幅作品几乎均是参考前人，而不是从真实生活中的观察得到灵感，带来的作品只是千篇一律。而卡拉瓦乔则是完全摆脱了这种匠人格调的先驱者，坚定地对这种单调传统的做法说不，以实际生活中的真实所见为对象进行写实性的描绘。

（2）突出人物心理活动

卡拉瓦乔的画作也符合心理现实主义绘画的特点，即注重通过人物的表情、肢体动作、

所处的位置、画面中光线的处理等来表达人物的内在情感，使画面具有极强的感染力，使人产生强烈的共鸣和代入感。

《抱水果篮的男孩》

比如经典的《抱水果篮的男孩》这张作品中，男孩的肌肉呈一种放松状态，表情是一种淡淡的基于礼貌的友好，但是他略微低垂的眼神中却透露出无奈和些许的不耐烦，或许是卡拉瓦乔作画时间过长，也或许是少年觉得艺术是件索然无味的事，他既不讨厌，也不热衷，只是为了那些酬金勉强站在这里让卡拉瓦乔为他作画，他甚至可能还在思考着别的事情，或许是家里的小羊，或许是卡拉瓦乔家的美丽的地毯，亦或许是隔壁家的女孩儿昨天送给他的一只红色苹果。

《牧羊人大卫提着golliath的头颅》

再如更加著名的《牧羊人大卫提着golliath的头颅》中，大卫眉头深皱，手臂伸得很远，好似是在试图与手中的头颅保持一定距离，他眼神中流露出怜悯、不屑、鄙夷和喟叹，而那颗带血的黑色头颅，那张丑陋的扭曲的灰暗的脸，让人看了心里惊颤、酸涩还带点嫌恶。这幅画是他临终前的一副重要的画作，那颗头颅就是他自己的头颅，卡拉瓦乔意图借此画表达他对自己犯罪行为的忏悔和求取原谅的心愿。

（3）前景作画，开放式构图

卡拉瓦乔的构图法和文艺复兴时期不同，主要采用开放式构图和戏剧化前缩法，人物多处于前景，尽量使画面上的人物与观众结合在一起，使之产生情感的交流，甚至让人错觉他

们可以超越画面。

《弹琴少年》

比如《弹琴少年》这幅作品中，一个个美丽的男子，就坐在画面的前端，充满了整个视野，他们用深情的甚至有些哀伤的神情望着你，就在你的眼前，离你很近很近，近到你能看见歌唱着的音乐家微微颤动的睫毛，近到你能看见他歌唱时喉咙的上下滑动，近到你也想要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歌唱，旁边的那些演奏者，他们看得见你，他们感觉得到你，甚至想要和你说话，和你谈心事。这就是前景作画的魅力，而在此之前，画家们喜欢远景的、宏大的画法，人物分散在画面上，人物占画面的比例也很小，好像要疏远你、与你相隔。

《老千》

再如《老千》这幅作品，由于画中的三个人物集中在画面的前部，我们可以清晰的看清那牌的花色，而三个人的神情和动作的细微之处我们也能完全捕捉，能看清出老千的人的表情是如何的紧绷、带着些许期待的，能看到出老千的人是如何准备好从身后抽出那三张纸牌的，甚至能看清老千帮手的额上因专注于偷瞄别人牌面而出现的抬头纹，并且毋庸置疑的，我们都被这种紧张的、戏剧性发展的气氛所感染，好像这就是个发生在我们眼前的故事，这就是一个正在发生的赌场小插曲，令人忍俊不禁。

2、暗色调主义

卡拉瓦乔在绘画上的最大成就是他对光的捕捉和描写。这也是他的作品的最引人入胜之

处。早期的绘画对光的描写很含糊，到文艺复兴时期，达芬奇开始有清楚的认识，但达芬奇出不多依据外向和自己的经验来处理光影，比达芬奇晚出生早逝的乔尔乔尼则利用光影的晕染，营造出了画面的气氛。卡拉瓦乔则更进一步，由于深识光与影对人和物产生的喜剧效应及对视画面者的心里冲击，他十分注意光源与光的行进方向，并正确的画出投影的位置，强化亮面与暗面的对立关系，在暗影混沌的黑中浮现人或物，使画面的景深合乎人们的视觉，并强化主题效果更烘托出画面的崇高。这往往使人看后难以忘怀，光是上帝所创，卡拉瓦乔大概不敢自比上帝，但他的绘画中，赋予光无上的理法与至高的威力，这样的史无前例的成就，让他受推崇至崇高的地位。自他之后，许多画家继续他的路子探求描绘光在人和物上所造成的奇异效果，由于卡拉瓦乔这方面的成功，他的名字几乎成了表现光的神妙的代名词。

《圣马太蒙召》

卡拉瓦乔的代表作《圣马太蒙召》便是暗色调主义最典型的体现。基督召唤使徒马太是一个神圣的宗教题材，而在卡拉瓦乔的笔下却是另外一番情景：一群流浪汉们躲在阴暗潮湿的类似腐旧地下室的屋子里赌博，突然有人推开门，一束明黄色的光线射进来，耶稣和彼得进门，手指着人群方向，惊呆的人们回首往外，中间那位平凡的农民摸样的老者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似乎在发问：“是召唤我吗？”画面毫无神圣气氛，整个画面以暗色调为主，厚重的黑褐色、灰黑色层层叠压在画面上，桌子、椅子、墙甚至人物都被掩藏在黑暗之中，压抑、破旧、颓靡，只有那一束光，顺着耶稣的手指射出去的一束光，一束象征着神圣召唤的光芒，霸占了整个视野，将我们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了过去，“召唤”，没错，那道光芒瞬间点亮了整个主题，耶稣正是前来召唤他的使徒的，这就是卡拉瓦乔神圣的地方，他使用强烈的明暗对比手法用聚光、强烈明暗对比画法布置画面，使画面的主要部分鲜明起来，他不受自然光源的影响，从表现画家创作意图出发，构成画面的均衡、呼应和节奏美感，这是卡拉瓦乔独创的艺术风格特征。但是，作品问世后，立即引起教会的愤怒谴责和订画者罗马法兰契奇

教堂的拒绝。认为这是公开对神圣宗教的亵渎。显然，他们不能接受、不能理解这种“莫名其妙”、前所未有的画法。

而在此之前，尤其是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们始终认为阴影会打乱构图的和谐，致使绘画主题不明确，所以故意对其进行省略，为了避免强光而运用使画面变得朦胧的技巧以缓和明暗效果、而卡拉瓦乔对明暗的观点与文艺复兴时代的画家们不同，他习惯于利用强烈的光影来突出主体并营造环境。这种卡拉瓦乔式的色调处理方式，为后来欧洲不少画家继承和使用，鲁本斯和伦勃朗最为杰出。

三、卡拉瓦乔在艺术精神上的创新

卡拉瓦乔的作品力求表现生活、表现下层民众，包括对宗教题材的世俗化表现和处理，皆体现了艺术家强烈的人道主义精神和深刻的社会批判性。

1、卡拉瓦乔作品中体现的宗教思想

（1）宗教与世俗的紧密联合

卡拉瓦乔为自己制定了画人的“原则”，不画生活中没有的形象，以真人做绘画的模特。于是，基督和一干圣贤成了下等人——筋骨裸露、粗眉大眼、胡子拉碴，丝毫没有了前辈大师们创作上的光彩，这是因为卡拉瓦乔本来就是照着渔夫、农民、工人、流浪汉画圣人的，他多次宣称要把这些下层民众带入教堂，这些在上层人们的眼里是丑的，粗俗的，愚昧的的劳动者。

《使徒马太和天使》

卡拉瓦乔这样的作品有很多，它们能更好的引起那些虔诚的平民信徒们的共鸣，仿佛神圣的召唤就存在于他们的生活之中，他们之间也可以有真正的“圣徒”。如1590年他为圣·路易得热德·法朗切日教堂所画的著名祭坛画《使徒马太和天使》，画面上的马太完全是一位

农民形象，好像正在吃力地写字，裸露的大脚伸向画外，其褴褛的衣衫、粗野的外贸都是以往的宗教题材绘画里不可能出现的，当然，这引起了委托人的强烈不满，被斥为不合“体统”和“道德”而遭教会拒绝。

《基督下葬》

在《基督下葬》这幅作品中我们也能看到，原本是神圣而庄重的基督下葬仪式，在卡拉瓦乔的笔下仅仅是平凡而简单的贫民葬礼场面，画家以现实生活事件和人物，描绘了神圣的宗教题材。画面人物依对角线式排列，作为主体形象的耶稣裸体置于受光处，被塑造成强健有力，虽死犹生、俨然一位英雄的入殓的情景。约翰和彼得抱着耶稣遗体，十分虔诚。彼得被描绘成一位醇厚朴实的农民，尤其那双有力的脚特别醒目。忧伤悲哀的圣母伸出右手作抚爱的诀别，低首流泪的少女是圣徒渥娃拉，而后面那悲痛欲绝、高举双臂的女子正是被耶稣拯救了灵魂，获得新生的抹大拉，整个画面是一幅家庭悲剧的缩影写照。这些悲剧性的人物表情和人物动态，都表现了艺术家高度的写实主义技巧，生活的真实演绎出振聋发聩的艺术感染力，营造出了深沉的宗教氛围和悲天悯人的戏剧性画面。

（2）卡拉瓦乔的宗教怀疑

他对社会、宗教和生活具有天才的敏感力，由此造成了他放任不羁并具有叛逆性、怀疑批判性的思想与行为方式。这为他的艺术创作带来了一种独特的性质，在卡拉瓦乔一系列的作品中深刻地反映出对社会和宗教的大胆怀疑。

《怀疑的多马》

例如在《怀疑的多马》（1595）一画中，我们看到基督的门徒完全是一位怀疑主义者，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老师能够复活。画面上，他正毫不客气地用手挑看基督身上被钉子钉过的伤痕。

在《朝拜者的圣母》中，这种对宗教的怀疑更加表露无遗。他把圣母描绘得像普通的妇女一样，她同情那些向自己参拜的人，但她并不能拯救那些穷人，因为她自己也是贫穷的。他笔下的宗教形象，大都显示出一种异常的野性、粗粝、彪悍之色，无论是英雄人物——《大卫》中的大卫更象是拎“猪头”的屠夫，或是神话人物——酒神（《巴库斯》）完全就是下等酒馆的年轻醉汉。这不是由于他出于好奇或是开玩笑，而是由他和古典主义完全对立的美学思想以及他对宗教的怀疑和社会的批判所决定的。

2、底层生活的摄像机

卡拉瓦乔的一生，从生活到艺术都是一个叛逆和革新者，他把目光对准下层，专门画那些被侮辱、被损害者的形象，同时他对自己所处的社会抱有批判和怀疑态度而这种怀疑和批判被一些人看作是叛逆的态度，所以人们把他看作是“不合群的人”。他的作品像一面镜子一样真实反映了16世纪末17世纪初意大利这一动荡的年代。毋庸置疑，文艺复兴是理想的时代，而17世纪是人们理想破灭的时代，他画中对劳动人民的同情，对死亡、鞭打、哭泣、沉思、乞求、骚动不安以及其他一些方面的描写都是对社会的批判，他所表达的这种情

感的深度这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

《占卜者》

《占卜者》是卡拉瓦乔早期风俗画的代表作品，画中描绘的是流浪的吉普赛女占卜，在为一个贵族子弟看手相。这是一个街头常见的风俗场面，人物形象目光相对，那个头戴羽帽的贵族青年以轻蔑挑逗的目光看着女占卜者，而她虽地位低下，却显得庄重自尊，回敬的目光中既真诚又含智慧，对比之下，贵族青年却显出华而不实的肤浅。这是一幅具有肖像性的半身构图风俗画，这种布局形式使人物形象更加简洁突出，由于免去了一切不必要的细节描绘，使人物个性更加鲜明，目光和手势更加引人注目。社会底层的流浪人第一次作为主人走进绘画，这在意大利以往的绘画中还不曾见过，这样的主题显然是一次极大的突破，是卡拉瓦乔对底层人的热切的关注以及真挚的尊重。同时，从平民与贵族之间的对比中，他对贵族的不屑、讽刺和批判我们也可略见一二。

四、卡拉瓦乔艺术创新的影响

卡拉瓦乔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在同时代及此后欧洲美术的发展历程中有着巨大贡献。他所开创的现实主义表现道路，推开了17世纪欧洲现实主义的大门，以现实生活中的人物为原型进行宗教画创作，真实地表现生活中的平凡、粗糙甚至丑陋，这在欧洲美术史上是一场革命，佩罗利在《艺术家传记集》中写道：“当时的罗马画家被他的创新所感动，特别是围绕在他身边的年轻画家，赞扬他是唯一真实、自然的模仿者。视他的作品为奇迹，竞相模仿他的手法。”后世将这些热忱的追随者统称为“卡拉瓦乔画派”。卡拉瓦乔以新的观念和思想改变了当时的画坛状态，摆脱了古典主义和文艺复兴的传统样式和表现手法。卡拉瓦乔的艺术毫无16世纪中叶样式主义艺术家所热衷的浮夸对比与“艺术人物”的风格化，他仿佛接受了盛期文艺复兴艺术的刚强与自信，却抛弃了它的理想主义。他将自己对生活的理解融入到艺术创作之中，尤其是对宗教的平民式理解，成为一种跨越时代的新精神，为艺术家充分展示自己的天才想象和强力表现提供了新的空间与可能。

卡拉瓦乔的艺术特点影响到意大利画坛及欧洲美术的发展：他先是成为了意大利年轻艺术家效法的榜样，10年之内，一个称为卡拉瓦乔主义的潮流，从意大利传遍了法国、佛兰德斯、尼德兰、西班牙各地。那些非理想化、幽暗神秘背景前有醒目的明暗及投影人物的画作激增。与他同时代或稍晚的鲁本斯、雷尼、委拉斯贵支、里贝拉、哈尔斯、伦勃朗等艺术家都对其艺术给予了高度评价，鲁本斯曾狂热地推荐蒙多瓦公爵买下当时被教会拒收的《圣

母升天》，并且在他自己的创作中不断吸取卡拉瓦乔艺术的营养。哈尔斯的《微笑的骑士》，

伦勃朗的《夜巡》、《杜普教授的解剖课》、《浴女》，里贝拉的《圣巴托罗缪的殉教》，雷尼的《诱拐海伦》等作品，都具有典型的卡拉瓦乔风格的痕迹。卡拉瓦乔画派的代表画家中最重要的有两位，分别是女画家阿特米西亚·真蒂莱斯奇和活跃于法国洛林的乔治·德·拉图尔。真蒂莱斯奇的作品以残酷血腥的主题著名于世，相较之下，拉图尔则运用夜光的细腻效果，创造出安详的美丽世界。

卡拉瓦乔的现实主义艺术在欧洲的出现，犹如石破天惊，它所表现出的思想原则、艺术形式传递出一种划时代的新精神。他极大地改变了17世纪欧洲美术史的发展方向，并对欧洲美术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研究欧洲美术史，定会研究卡拉瓦乔的艺术，因为他的开创性贡献，因为他带给这个世界的全新的艺术。

我们热爱卡拉瓦乔，因为他带给了我们一些质朴的、深刻的感动。他粗犷，他也细致，他勇敢时可爱，他怯懦时亦可爱。他的生活像一出戏剧，那么使人难忘，那么令人叹息。正是他的生活孕育了他的这种个性，正是他的这种个性孕育了他那些史无前例的画作。他的作品在他逝世几百年以后引起了卡拉瓦乔狂热，这些都是他对艺术的热爱及大胆创新的结果。这是我们渴望看到的艺术家，我们永远期待下一个卡拉瓦乔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