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对全球粮食安全的风险

新冠疫情对全球粮食安全的风险

2020年7月31日，国际粮食政策研究所（IFPRI）在《科学》期刊发表《新冠疫情对全球粮食安全的风险》报告。报告概述了新冠疫情对粮食安全构成的主要威胁，如粮食获取、食物供应与稳定性、饮食与营养等，并提出了重要的对策。报告提醒决策者，应考虑防止这种全球性健康危机导致全球性食品危机。现将报告全文翻译如下：

随着新冠肺炎大流行的持续发展，需要在控制病毒和避免灾难性的经济和粮食安全危机之间进行权衡取舍，这些危机伤害了世界上最贫穷和最饥饿的人。虽然到目前为止尚未出现严重的食物短缺，但由于人员流动限制导致的劳动力短缺、饭店和学校关闭以及收入损失导致的粮食需求变化等，农业和食品市场正面临着混乱。一些国家的出口限制政策打断了全球小麦和大米等主食的贸易流。新冠疫情已影响了粮食安全的所有四根支柱，即“可供应量”（食物供应是否充足）、“获取渠道”（人们能否获取所需食物）、“充分利用”（人们是否摄入了足够的营养）和“稳定供应”（人们可否随时获取所需营养）。新冠肺炎最直接、最严重地影响了人们获得食物的机会，消费者需求向价格便宜、营养少的食品转变，以及食品价格不稳定等。

一、新冠疫情对全球粮食安全的主要威胁

（一）粮食获取

新冠疫情主要通过收入和资产损失来威胁人们获得食物的能力，这损害了他们购买食物的能力。最贫困的家庭将其收入的70％左右用于食物，并且进入金融市场的机会有限，这使他们的粮食安全特别容易受到收入冲击的影响。随着社会疏离造成的经济代价日益显著，全球经济预测变得越来越悲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最新预测指出，2020年世界经济将下降5％，这比2008-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期间的全球衰退更为严重。新冠疫情大流行初期震中（中国、欧洲和美国）的经济影响也通过贸易、石油和其他商品价格的下跌以及对国际旅行和货运的限制，正在伤害中低收入国家。较贫穷国家自己的新冠疫情相关限制也具有经济成本。

由于大多数国家缺乏最新的家庭调查，因此无法对对全球贫困和粮食不安全的影响进行精确估计。但是，基于两个模型的模拟表明，有9000万至1.5亿人可能陷入（或已经陷入）极端贫困。尽管鉴于大流行的迅速发展，任何这样的估计都是高度不确定的，但是这两个预测都涉及全球贫困的大量增加，比现

有估计水平高出15％至24％。贫困的增加大部分将发生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和南亚。

如此数量的收入下降和贫困增加将对粮食安全和营养产生重大影响。处于赤贫状态的人们没有足够的资金来购买避免饥饿和营养不良所需的食物，贫穷和近乎贫穷的人们都将转向廉价和低营养的食物。即使衰退是短暂的，但营养不足所造成的影响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尤其是对于年幼的儿童，其成长和认知发展往往受到营养不良的影响。埃塞俄比亚最近的电话调查证据证实了其中的许多研判，尤其是对脆弱家庭的主要挑战是收入下降而不是粮食短缺。尽管这项调查将节余作为关键的应对策略，但直到2020年6月，我们发现只有20％的家庭有足够的积蓄满足一个月或更长时间的粮食需求。

（二）食物的供应和稳定性

这种大流行对粮食的供应和稳定性构成了若干主要威胁。

1.农业生产

粮食安全危机通常是由于粮食产量急剧下降。禽流感或非洲猪瘟等大流行瘟疫直接降低了动物来源的粮食产量。新冠肺炎可能有所不同。它对农业生产的直接影响具体取决于产品和地区，将以不同的方式影响粮食安全。

在富裕国家中，主要农作物（特别是玉米、小麦和大豆）的生产趋向于高度机械化，并且工人之间存在固有的社会距离。大多数农场在整理土地、播种和收割时都会部署大型机械，而很少使用人力。对于许多副食品，如水果和蔬菜，需要人工进行种植、除草和/或收获，大规模的机械化更加困难或成本太高。这些农业劳动密集型部门通常需要改变做法，以减少疾病传播的风险，如通过交错轮班来避免工人集中在田间。其他劳动力影响来自对季节性农场工人流动的限制，这种限制导致在欧洲未能收获粮食。这些限制会影响粮食生产，还会通过限制较贫穷国家工人的收入能力而对粮食安全产生不利影响。

在贫穷国家，农业生产大多是劳动密集型的，许多过程（如水稻种植和主粮作物的收获）使工人聚集在一起。尽管较贫穷国家的农民通常比富裕国家年轻，但卫生系统通常较弱，而且先前存在的卫生挑战可能会增加人们对新冠肺炎的脆弱性。

2.供应链中断

食品供应链的脆弱性在整个食品系统中差异很大，这取决于它们被赋予的优先级和结构。我们强调四个功能。

（1）世界各国政府高度重视确保主食可转移给消费者。到目前为止，全球主食的供应链似乎保持得相当好，即使在有严格社会隔离要求的国家中，也很少出现供应大规模中断的情况。来自中国的证据表明，可通过建立“绿色通道”来减少此类干扰，这些通道可使运输、生产过程、农业投入物和食品的分配以及食品行业工人的流动不受新冠肺炎封锁措施的限制。

（2）劳动密集型“传统”价值链（主要在贫穷国家）比资本密集型“现代”食品价值链（主要在高收入国家或中低收入国家的较富裕地区）受影响更大。例如，在埃塞俄比亚，基础设施发展欠佳，主要依靠传统的分销网络，蔬菜的供应受到运输中断和主要农资供应中断的影响。另外，对于数以千万计的非正式中小型粮食部门业务，低收入国家粮食分配协定往往更糟。这些通常是劳动密集型的，许多人必须在人口稠密的地区和拥挤的市场中紧密合作，在这些地方，新冠肺炎传播的风险极高，而社会疏远措施直接影响食品企业和市场的运营。

（3）现代食品供应链和系统也会受到严重影响。在美国和欧洲，食品加工厂的三万多名工人接触或感染了新冠病毒，导致肉类加工厂关闭或减产。国际客运航空几乎完全关闭，严重破坏了依赖航空货运的特殊产品的供应链，如非洲的高价值园艺出口。当需求从餐馆转移到家庭时，需要调整产品和包装的组合，这会导致高质量肉类、奶制品和蔬菜的消费下降。

（4）新冠肺炎已影响公共食品分配系统。例如，由于印度国家封锁而关闭的学校导致学校供餐计划（该国最大的安全网之一）被暂停。学校的停课也剥夺了许多美国贫困儿童获得公共食物的权利。农民和其他供应商发现很难找到市场网点来代替餐馆和学校等机构网点，导致牛奶和其他营养丰富的食品大量浪费。其他安全网也受到影响，包括针对孕妇和哺乳期母亲的社区营养计划。公共粮食救济计划在分发点吸引了大量人群，这也增加了更多人接触该病毒的风险。

3.贸易限制

尽管世界上绝大多数粮食是在同一国家生产和消费的，但国家之间的粮食贸易可以使供应多样化，有助于降低国家遭受粮食市场冲击的脆弱性。但是，政策可能使贸易难以发挥这种稳定作用。在2008年和2010年的粮食危机期间，许多主要生产国对主食（尤其是大米和小麦）实施了出口限制，导致世界市场价格上涨。决策者通常通过限制主要食品的出口以保护国内消费者，来应

对主要食品即将短缺或价格大幅上涨的担忧。尽管此类限制可能会在短期内为国家利益服务，但它们会减少对世界市场的供应，从而给世界粮食价格带来上行压力。这个问题在2020年3月再次出现，截至7月6日已有21个国家宣布或实行了（临时）出口限制，这些限制几乎涵盖了全球贸易食品热值的4％。幸运的是，大多数限制都已解除，到7月初，只有两个国家继续对极少的贸易实行这些措施。但是，这种情况可能会再次恶化。

限制粮食出口的一个关键问题是防止本国粮食价格的上涨，但它可能导致世界粮食价格上涨。几乎所有实施的措施都限制了可出口的涵盖产品的数量。这种数量限制制约了价格调整，因为它们降低了市场通过出口变化来适应生产冲击的能力。对引入和随后取消这些限制的期望加剧了粮食供应的不稳定，出口在实行限制之前增加，而库存在取消之前积累。

自新冠疫情大流行开始以来，世界小麦价格一直相当波动，但在1月至7月初之间价格下跌了约10％。相比之下，世界稻米市场价格在1月至4月之间上涨了20％左右，5月波动很大。在越南禁止大米出口的禁令结束后，到7月初，大米的世界市场价格下跌至大约2020年1月的水平。较高的食品价格使农民受益，但又伤害了消费者，反之亦然。但是，价格波动往往会伤害所有人，因为这会引起供应的不确定性，从而冲销可以提高生产率或食品质量的投资。

（三）饮食与营养

粮食短缺和收入降低会影响饮食选择。对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的30万个家庭进行的分析表明，贫困人口将其总收入的四分之一以上用于小麦、大米或玉米等主食，而非贫困家庭仅花费14％。贫困家庭将近50％的收入用于未加工的副食品，如水果、蔬菜和动物源性产品。收入下降很可能迫使许多贫困家庭减少这些副食品。最近的全球经济模型情景评估表明，这些从营养丰富的副食向淀粉类主食的转变可能是巨大的。埃塞俄比亚最近的调查证据证实了这一点，发现家庭食品消费的减少主要是营养密集型食品，如水果、肉、蛋和奶制品。副食限制会降低卡路里的消耗，但会增加微量营养素的缺乏症，对人类健康和发展造成持久的不利影响。与遭受较少影响的主食相比，水果、蔬菜，牛奶和肉类产品的供应受到更大的干扰，这加剧了与这些收入相关的粮食消费量的减少，特别是贫困家庭。这减少了饮食多样性、微量营养素的摄入和营养状况，增加了不利健康后果的风险。

二、健康危机期的粮食安全对策

（一）社会保障和资金扶持

新冠疫情大流行对粮食安全的最重要影响是通过收入下降使粮食获取面临风险。因此，“社会安全网政策”特别适合该问题。截至6月，针对新冠肺炎的计划或采取了其他社会保护措施的国家不少于195个。大多数是临时形式（通常为3个月），但是现金转移计划得到了实质性的增强。现金转移很容易扩大规模，并允许消费者选择如何最好地满足其营养需求。确定援助目标对于确保惠及最需要的人尤其重要。针对妇女的福利有助于改善营养状况。鉴于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面临的财政挑战，以及新冠疫情的经济后果对国际产生的强大溢出效应，对于高收入国家和国际组织，应尽其所能在资金方面支持贫困国家。这样做将有助于全球经济复苏，并避免全球粮食危机产生的巨大人道主义成本。

（二）保障农业生产相关要素不受限制

至关重要的是，宣布农业投入、农场、食品加工和分配必不可少，并且不受锁定措施的约束，以便粮食可以从农场到叉子的流通量充足。需要卫生协议来保护食物链中的工人并帮助遏制新冠肺炎。鼓励和支持粮食运输和后勤，包括向有需要的地区和病人运送食物也很重要。同样，政府应与市场参与者互动，以确保农业投入品市场（种子、肥料、劳动力和信贷）的平稳运行，尤其是对于种植和收获的紧迫时间的投入。在许多情况下，允许季节性劳动力和移民劳动力流动也很重要。例如，欧盟鼓励其成员国将水果和蔬菜生产中的所有工人（包括季节性工人和迁徙工人）视为至关重要。各国政府应避免进一步使用破坏性政策，如对食品的出口限制，并保持贸易渠道与世界贸易组织达成的多边规则和规定保持一致。此外，他们应简化贸易交易，包括通过电子签发许可证和证书，并确保检查要求与社会疏远相适应。

（三）加强传染病尤其是人畜共患病的监测

最后，新冠疫情凸显了及早发现新传染病的重要性，其中70％的传染病源于动物。改善食物链中所用动物引起的人畜共患疾病的监测系统对避免未来的灾难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