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某诉李某人身损害赔偿纠纷案

赵某诉李某人身损害赔偿纠纷案

一、案情介绍

赵某与张某系夫妻关系，张某系大连市某早市48号摊位个体业主，李某和其妻共同经营大连某早市49号摊位，2007年1月19日13时许，张某与李某因与两个摊位临近大门的敞开与否发生争吵，并互相辱骂，之后半小时内，张某突然出现头痛，伴随恶心及呕吐，意识不清等表现，随即被送入大连某医院急诊，诊断为“急性脑出血、蛛网膜下腔出血、高血压病3级”。经抢救无效，张某于2007年1月20日1时死亡。该医院出具的《居民死亡医学证明书》记载：直接导致张某死亡的疾病为“急性脑出血、蛛网膜下腔出血”，引起直接致死的疾病为“高血压 10年”。

为此赵某诉至大连市某法院，要求李某赔偿医药费、丧葬费、死亡赔偿金、精神损害抚慰金等共计8万余元。并承担本案的诉讼费用。法院于2007年3月16日作出判决，被告李某赔偿原告赵某共计2万8千余元，并承担本案一半诉讼费。

二、案件焦点

本案的焦点在于:

李某与张某之间的争吵是否是李某对张某的死亡应承担民事侵权责任的原因，以及李某是否应当承担赔偿责任。

针对这一焦点有两种不同的观点：

第一种观点认为：

李某与张某之间的争吵是李某对张某的死亡应承担民事侵权责任的原因，李某应当承担赔偿责任。

首先，根据《民法通则》第106条规定，公民、法人由于过错侵害他人人身财产的，应当承担民事责任。侵权责任是民事主体因违反法律规定的义务而应承担的法律后果。一般侵权行为既是因行为人对因故意或过失侵害他人财产权和人身权，并造成损害的违法行为应当承担的民事责任。

侵权责任产生的事由有直接原因，也包括间接原因。间接原因一般不会直接引起某种后果，但因为其他原因的介入而导致该种损害的后果。间接原因虽然对结果的发生具有偶然性，但亦是侵权结果发生的原因。

其次，本案中，死者张某因与李某进行争吵而引发了疾病，最终导致死者在争吵之后短

时间内发生死亡的结果，虽然李某没有用肢体或者是其他的工具直接侵害死者的身体，但是正是因为被告与死者的争吵，严重影响了死者的情绪及精神状态，引发疾病，导致死亡。张某死亡的根本原因是因为自身的疾病，但是导致疾病发生的原因是李某与张某发生争吵。

基于以上分析，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106条、第119条、第131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17条、第18条、第29条的相关规定。李某应承担相应的民事侵权责任，并支付死者医疗费、死亡赔偿金及相关的其他费用。

第二种观点认为：

李某与张某之间的争吵不是李某对张某的死亡应承担民事侵权责任的原因，李某不应当承担赔偿责任。

侵权案件损害后果的发生一般由直接原因和间接原因构成。直接原因是必然引起某种后果的原因。间接原因一般不会直接引起某种后果，但因为其他原因的介入而导致该种损害的后果。形成直接原因和间接原因的行为人的各自行为均构成侵权行为，对于侵害后果由形成直接原因和间接原因的各自行为人的行为对损害结果的原因大小，由致害人承担各自的责任。

争吵不一定能够引发死者死亡。根据医院出具的相关检验报告，死者死亡的原因是急性脑出血、蛛网膜下腔出血。争吵是否能够导致死者产生这样一种疾病并没有相关的司法鉴定和医学依据，所以在事实和证据上是有瑕疵的，不能依此将责任加在李某身上。张某自身有疾病，争吵与其发病并死亡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零七条的相关规定，李某不存在任何的民事侵权责任，不应当承担赔偿责任。

本案中，李某不存在主观过错，不是一种主观过失，客观上没有事实相关的违法行为，双方之间没有因果关系，李某不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三、参考结论

笔者赞成第一种观点。法理分析如下：

本案中张某猝死的直接原因是急性脑出血、蛛网膜下腔出血，间接原因是双方相互辱骂的言语作用刺激和张某长期患有高血压病的事实基础。形成间接原因的行为人是否对损害后果负责，并承担赔偿责任，这涉及民事侵权责任的原因这一民法理论问题的认识与界定，这也是本案争议的焦点问题。

1．侵权案件中的直接原因和间接原因

侵权案件损害后果的发生一般基于直接原因和间接原因两种。其中直接原因是必然引起某种后果的原因。间接原因一般不会直接引起某种后果，但因为其他原因的介入而导致该种损害的后果。间接原因造成损害后果的情形主要有两种：一种为形成直接原因和间接原因的行为人的各自行为均构成侵权行为，对于侵害后果由形成直接原因和间接原因的各自行为人的行为对损害结果的原因大小，由致害人承担各自的责任。本案属于第二种情形，即形成直接原因的行为人不存在责任事由（即不构成侵权行为），或直接原因是自然因素或受害人自身因素，间接原因与直接原因竞合偶然导致受害人损害。间接原因虽然对结果的发生具有偶然性，但亦是一种结果发生的原因。

2．间接原因成立相当因果关系时，应当对损害后果负责

从相当因果关系理论判断间接原因是否对损害后果负责，间接因果关系能否成立相当因果关系时关键，其经典表述为：“以行为是存在而可为条件之通常情事或特别情事中，与行为时吾人智识经验一般可得而知及为行为人所知情事为基础，而且其情事对于其结果为不可缺之条件，一般的有发生同种结果之可能者，其条件与其结果为有相当因果关系”。本案中李某的行为事实，以行为当时的智识经验，可能导致张某情绪的激动，这是一个常理；这种行为事实对于常年患有高血压的张某突发脑出血死亡这一结果事实的发生，并非一般条件，而是偶然介入的外因，正是因为李某对张某的辱骂行为，才促使受害人血压升高达极高危的程度。可以说，没有李某的过激言语的介入，就不会有张某当日突发脑出血而亡这一事实的发生。因此，李某辱骂行为是张某死亡的诱因条件，是适当条件，它们之间构成相当因果关系。

本案中，张某在与李某相互辱骂之后半小时内即突发脑出血，入院被诊断为“急性脑出血、蛛网膜下腔出血、高血压病极高危”，可以合理推知其在事发之前应为高血压病患者。高血压病容易引发脑出血等并发症，张某长期患有高血压，在外力诱因的介入后导致其脑出血而亡，其长期患有高血压是导致脑出血（导致死亡的直接原因）的原因之一。

从生活常理来讲，辱骂行为本身可能导致公民人格权受损，虽不能必然导致公民健康权的损害，但介入偶然因素（自然因素）而导致严重损害后果的，亦应认定是该行为人的行为是导致损害后果的一个原因。

3．由间接原因介入的混合过错的责任承担

从侵权责任分担理论来讲，张某与李某因经营中的琐事而相互辱骂，其二者的行为均与社会主义的公序良俗相悖，张某的行为本身亦有过错，应当减轻李某的侵权民事责任，且李

某承担的赔偿责任范围应当依据他的过错程度、导致损害后果的原因力的大小来确定。本案中，如果让形成间接原因关系的行为人负全部责任或大部分责任，显然由该行为人承担了自己行为造成损害结果部分的责任外，还承担了直接原因和其他间接原因所致结果部分的责任，这显然违背“为自己行为负责”的过错责任原则，李某虽然在与张某相互辱骂中不能预见张某病发而亡的后果，但是李某的辱骂行为诱使张某原有的高血压病病发，致张某突发脑出血死亡，系李某和张某二人相互辱骂的混合过错行为与张某自身长期患有高血压病两个原因偶然竞合所致，故被告的辱骂行为仅仅是张某死亡的间接原因，其应承担次要的赔偿责任。

鉴于张某长期患有高血压病和李某的辱骂行为两个间接原因偶然结合，最终导致了张某脑出血死亡的事实后果。在划分赔偿责任分担比例时应考虑张某死亡前长期患有高血压病的病史，还应考虑张某与李某之间在无身体接触的情况下互有辱骂行为的混合过错情形。

关于赵某主张要求李某给付精神损害抚慰金的请求，因李某的辱骂行为间接导致张某死亡，赵某承受了失去亲人的巨大精神痛苦，所以该项请求应该酌情予以支持。

案件来源

本案来源于大连市沙河口区人民法院2007年第1241号判决书。

原告：赵文菊，女，1957年6月25日生，汉族，无职业，住大连市沙河口区台山街28栋38号。

原告：张彬，男，1983年2月2日生，汉族，住大连市沙河口区台山街28栋38号。

被告：董振江，男，1953年3月11日生，汉族，无职业，住大连市沙河口区锦绣小区锦华中园57号楼1-1号。

本案被害人张连胜于2007年2月15日急性脑出血、蛛网膜下腔出血死亡。死者的出生日期为1955年5月2日，死亡时51周岁，按法律规定，支付死亡赔偿金应支付20年。法院调取南沙派出所的调查笔录3份（内容略），证明在2007年2月14日，被告与死者进行了争吵，在争吵过后，短时间内因突发脑溢血死亡。

原告要求被告支付医药费680.47元，丧葬费3729.60元，死亡赔偿金71964元，精神损害抚慰金5000元，共计81374.07元。本案诉讼费由被告承担。

法院判决被告董振江给付原告赵文菊、张彬医疗费、丧葬费、死亡赔偿金、精神损害抚慰金共计2万8千余元，案件受理费3000元，被告负担1000元。

大连广播电视大学

法律系

胡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