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儿时的趣味游戏---斗螺丝壳

忆一款儿时的趣味游戏------斗螺蛳壳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绍兴城区流行一项儿童趣味游戏-----斗螺蛳壳。

螺蛳，是一种腹足类软体动物，是上天授予绍兴水乡人民的一款价廉味美的好佳肴。近年来。由于江河湖水的严重污染，相当水域中的螺蛳已濒于灭绝。加上人民生活条件的改善，鸡鸭鱼肉已成家常便菜，螺蛳已逐渐退出老百姓的餐桌舞台。

想当年，人民生活水平较低，螺蛳不仅仅只充当老百姓餐桌上的一盘当家晕菜，更是担当着招待宾朋必不可少的一道“招牌”名肴。

好的螺蛳，壳薄肉厚，高70毫米以上，外形呈圆锥形，以池塘清壳螺蛳为上佳。螺蛳做法多样，价廉味美，营养价值高，是人们喜食的佳品，深受普通百姓的欢迎。“清明螺，赛过鹅”，肯定了螺蛳肉的营养价值；而“嘬螺蛳过老酒，强盗来了不肯走”的一句绍兴老话，更是切实形象地印证了螺蛳这碗佳肴在人们心目中的受宠位置。

螺蛳吃得多了，螺蛳壳自然也多。毫不夸张地说：那时的绍兴城区，除了大街街面，无处没有螺蛳壳的存在。

也不知是哪个聪明人，利用废弃的螺蛳壳，稍加啄凿，制作出一款儿童玩具---会旋转的螺蛳壳。这对于那个儿童文化生活十分贫乏的时代，无疑是干草上点燃了一把烈火，一下子漫延开来，成为绍兴城区一项十分流行的儿童趣味游戏-----斗螺蛳壳。

要玩斗螺蛳壳的游戏，先要学会制作。螺蛳壳多得是，但要制作好的精品旋转螺蛳壳，却也需要精心挑拣。

一是壳体要新鲜。螺蛳壳的主要成份为钙质。不新鲜的螺蛳壳，往往会呈现出斑斑点点的白色钙化，啄凿制作时极容易破碎；就算勉强制作成功了，用来游戏玩乐的寿命也不会太长。

二是壳质要坚硬。那些壳薄肉厚的青壳池塘螺蛳，放到饭桌上确是美味佳肴，但因

其壳体既薄又脆，稍加啄凿，就会碎裂，却并不适宜做小伙伴们的玩具材料；倒是那些壳体厚实的河泥螺蛳，才是最佳上选。

三是形态要均称。挑拣的螺蛳壳，不但要讲究新鲜和壳质，而且还要注重形态。首先是大小要适宜。太大的，旋转时自重量大，彰显木衲，旋转比试场上往往先人家倒下而认输；太小的，旋转比试时两根手指捻抹发力难以控制把持，更不可用。理想的壳体高度在7毫米左右，壳体纵剖面底部呈35度角，此为手指捻抹发力旋转的最佳。

四是内壳要清爽。有些螺蛳壳，由于食用时没有将螺肉嘬干净，底部还留有残肉杂质。这些螺蛳壳，制作完成后会有一些异味；加之因为壳底留积物的异重量，会影响到螺蛳壳的旋转时间和速度。

挑拣好螺蛳壳后，就会着手进行制作。制作旋转螺蛳壳的工具，一般都用小铁锤子，但最可手的工具却是灶头间里的菜刀。菜刀刀背厚实，敲下去时有锤子的作用；翻转来则刀刃尖利，用于修缮敲凿后的螺蛳壳边十分顺手，这一作用是小铁锤子无可比似的。只不过小伙伴们在制作旋转螺蛳壳时，灶头间里的菜刀总是无法如愿到手。因为家中的大人们认定用菜刀削凿螺蛳壳，刀口会变钝；同时更害怕菜刀的快口会割伤孩子们的小手，所以家家都管得很严。小伙伴们要想用得心应手的菜刀做工具制作旋转螺蛳壳，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工具到手，制作开始。一般是将螺蛳壳直立放(也有横放的) 在地上，用左手的大母指和食指掐住螺蛳壳，右手使用菜刀或锤子，对准螺蛳壳的圆口边，顺着壳体的螺旋形慢慢地轻敲削凿，将圆锥形的螺蛳壳体顶部，削凿成平顶形状后，壳体的粗加工就算是基本完成了。

粗加工完成后的壳体，一般都已经能够旋转，但旋转的质量不会高，往往都是头重脚轻，旋转象跳摇滚舞，转不上五秒钟就会躺倒。这就需要精加工。那时代的小伙伴们，

知识受教不多，根本无法知道螺蛳壳平稳旋转的物理原理，也无法总结制作旋转螺蛳壳的削凿规范和标准。要想使制作加工的螺蛳壳旋转的时间长，旋转时快速平稳，只能是以勤代拙：一遍一遍地修凿，一次一次地试旋，乐此而不疲，直至测试到自己满意为止。也有修凿过度，直至报废的，而且报废的概率还蛮高，但反正螺蛳壳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绝，加工过程中的壳体报废，谁也不会可惜。

我家的斜对面邻居，是一个撑大船的头脑，他们的儿子叫来大，与我同岁；来大从小就皮糙肉厚，大有其父辈风里来、雨里去的风尘豪情，和我一样特会玩，是我的好伙伴。

这一天上午，他又来到我家，找我斗螺蛳壳来了。只见他穿着一件短袖衬褂，缺少两颗纽扣的衬褂畅怀在两边，露出一个精壮的小胸膛；衬褂右边的小口袋鼓鼓囊囊的，估摸带来争斗的螺蛳壳不会少于拾、念颗。看来他是有准备而来。

斗螺蛳壳虽然是游戏，但游戏的过程是一场场的争斗比试。既然是争斗，就会有输盈；既然有输盈，就会有彩头。彩头就是争斗比试的螺蛳壳，你盈了归你，我盈了归我，没有赊欠，当场交割。

对手找上门来，岂有不应战之理。别看来大身体比我茁壮，但斗螺蛳壳不如我好，一直来都是我的手下败将。难不成我还会怕他。我认定，今天的斗螺蛳壳比赛，是他又一次给我进贡来了。我只从自己的小宝库(一只我收藏心爱之物的小木箱)中，取出10颗螺蛳壳，聊充争斗的本钱。因为我坚信：不用一个时辰，来大衬褂口袋中的那几颗螺蛳壳，都将被盈到我的手中。

争斗比试的场地，就在我家的一个大家(几户人家共用)堂前，现代人称为客厅。堂前上横头有一顶长条画桌，紧挨画桌的是一顶用于祭祀菩萨和先祖的八仙桌。八仙桌左右各摆一把太师椅，现在想起来也算是有点气派，可惜不是我家的。八仙桌高80公分，

桌面四边各宽90公分。近一个平方米的平坦桌面，足够两颗争斗的螺蛳壳驰骋疆场。

说斗就斗。我和来大各自爬到一把太师椅上，双膝跪在椅子上，上半身正好高出八仙桌，两个人临比试前的神气表情，堪好比是元帅腑视战区，将军决战沙场。

比斗老规矩有二条：一是旋转比斗中先躺到的壳体为败方；二是比斗中无论跌落地上或发生碰撞均不终止比赛，仍以先躺到的壳体为败方。不过今天我提出要增加一条：比斗中，可以向旋转的壳体内吹气加(油)。来大听了一脸茫然：这又不是汽车，吹什么气?加什么油?

其实，这是早半个月前我新练就的一项斗螺蛳壳的秘技：在螺蛳壳全速旋转时，从壳顶向壳内吹气，可以延长螺蛳壳的旋转时间。

为了让来大同意增加这项游戏比斗规矩，我为来大进行了一番演示：在桌面上的一颗螺蛳壳正在旋转之际，我俯下身去，将口对准螺蛳壳顶，一口气吹下去，只见那颗正在旋转的螺蛳壳，突然象一个年迈的老汉遇上了沟坎，壳身急晃了几下，一个裂咀突然倒地。来大一看，裂嘴大笑：“这叫做加气加到瞎搭里，明显是帮我忙来了；这项新增规矩我同意了”。

其实，这是我给来大设下的三十六计之一，叫做欲擒故纵。只要这项新规矩设立，我就稳稳地占据了必胜的席位。

斗螺蛳壳游戏正式开始。我和来大各拿出一颗螺蛳壳，各自用大母指和食指掐住壳体的底部，口中齐喊：“一、二、三”，“三”字刚出口，两人同时将掐螺蛳壳的两根手指逆时针方向大力一捻，螺蛳壳出手，高速旋转着落到桌面，跑了一个弧圈后，停在不到五平方公分的范围内稳稳地旋转不停。

这个时候的我俩，完全进入到比斗状态，精神高度集中，思维快速运转。一会儿盯着自己的一颗，看着它不疲且高速地在旋转，心中为它默默地加油：“坚持、坚持、再

坚持”!一会儿又盯向对方的那颗，看着它也在不疲且高速地在旋转，心中想的却是另一种意愿：“快停、快倒、快躺下”!

比斗过程中的绷紧心情，犹如度日如年。实际上，一场比斗只不过分把钟头，至多也不会超过二分半钟。焦急等待中，可以看到：来大的那颗螺蛳壳呈现出了疲态。只见它的旋转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开始头重脚轻。东摇西摆了几圈后，终于躺倒桌面，但还不甘心认输，滴溜溜地又转了三圈，终于一动不动了。再看我的那颗，这时才还刚刚露出疲态。我是首战告捷，来大的那颗螺蛳壳被我收入囊中。

第二颗螺蛳壳比斗开始。这一次，来大急着想返梢还本，掐在手中的那颗螺蛳壳，捻出去时用力太大，壳体落到八仙桌桌面的地方，离桌子边只有10公分的距离。由于壳体落桌时有一个惯性作用，弧圈过程中那颗螺蛳壳掉下桌面，落到堂前地面上。掉落地面的那颗螺蛳壳虽然还在顽强地旋转，但明显已后力不继。而此时我的那颗螺蛳壳，旋转得正如日中天。比斗双方，优劣明显，胜败已分。眨眼间，来大的那颗螺蛳壳寿终正寝，又被收入我的囊中。

第三颗螺蛳壳又比斗了。这次比斗，来大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出手时用力适度，螺蛳壳落桌后，旋转得既平稳又快速，而且看上去是后劲十足；再看我的那颗螺蛳壳，也不是孬种，它挟着前两轮比斗获胜的雄风，落到桌面上后，同样也是快速加平稳，与来大的那一颗大有一斗。

两颗螺蛳壳比斗中，由于两壳落点相近，旋转时逐渐靠近。只听得“啪”的一声，两颗壳体在旋转中相撞。这一撞，应证了一句老话，叫做：“身大力不亏”。我的那颗螺蛳壳，相比来大的那一颗，略嫌小了一点，相撞后吃亏较大。如同两人打架被人击了一拳，相撞后连连后退，旋转速度立减，几晃几摆后，终于伏地认输。这一场比斗，被来大扳回一局。

比斗了一阵子，我始终是胜多败少，来大衬褂口袋中的那些个螺蛳壳，已有近一半被盈入到我的囊中。

又一轮比斗开始了。这一次，来大拿出来比斗的一颗螺蛳壳，可以说是精品。加上来大这次捻出去的力度拿掐得很好，用力大而稳，出手后的螺蛳壳在桌面上旋转有力，还微带有丝丝的旋转声。来大脸上露出满脸的喜色，看来这场比斗他是胜卷在握。再看我的那一颗螺蛳壳，这时侯虽然也在快速地旋转，但可以明显地看出：旋转的后劲及不上来大那一颗，看来这场是我输定了。

但是，请慢下结论，我还有绝招呢。趁着我的那颗螺蛳壳还在快速旋转之时，我俯下身子，将口对准它的顶部，徐徐吹下气去。一口气、二口气、三口气，随着口中之气吹入旋转的壳体之中，我的那颗螺蛳壳非但没有象比斗前为来大演示时那样裂咀倒地。，反而犹如饿汉吃饱了饭，汽车加足了油，旋转得更欢了。

时间逝去，此消彼长。眼看着刚才旋转形势大好的来大那颗螺蛳壳，开始出现疲态。来大急了：难道只有你会吹气?我就不会加油?只见他学着我的样子，同样是将口对准它的顶部，徐徐吹下气去。一口气、二口气、三口气，全都吹入到了旋转的壳体之中。但是，方法不灵。来大的那颗螺蛳壳，被吹入气后，不但没有提速增稳，反而加快了疲态的呈现。只一会儿的功夫，它就躺到认输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吹的气，好比是汽车加油是动力；而他吹的气，恰似一贴催命剂?来大他是百思不得其解。

要知道：这项吹气绝技，是经过我几十次的实践探索积累的技能，来大这小子，临阵想抱佛脚，哪会轻易成功!

那天比斗过后，我告诉来大：给旋转中的螺蛳壳吹气，一定要掌握好火侯，必须是壳体还在快速旋转时吹的气，才能起到加“油”的效果；如果壳体旋转已呈疲态，才想

起去吹气加“油”，那好比是重病之人又下猛药，不死也难活。至于比斗前演示的那一出，那是我故意将口中之气吹到了螺蛳壳的边上，而不是吹入壳中；风吹壳边导致重心不稳，螺蛳壳的旋转当然是立马停止。那一次的演示，是为了引你小子入谷。

至于旋转中的螺蛳壳，从顶部能吹入气，且吹入气后能延长其旋转的时间和速度，这里面含有什么科学原理，我是至今未明。几十年来，随着自己学习积聚的一些三脚猫知识，我有时瞎想：假定旋转中的螺蛳壳顶部，有一个台风眼的原理，那么这个顶部就是所谓的真空地带，从这一真空眼向里面吹气，理论上讲得通；而从这一真空眼向里面吹入的气，被从螺蛳壳壳体中部的小洞中送出来(这是吃螺蛳前的必凿小洞，有了这一小洞，才能嘬出螺蛳)，好比是发射中的导弹，增加了一节助动火箭。依靠送出来的风力，助动螺蛳壳体的旋转，比斗中的螺蛳壳就能达到平稳、增速、持续的效果。不知我的瞎想有否一丁点儿的道理?

跑题了，言归正书。正如前文中所言：“别看来大身体比我茁壮，但斗螺蛳壳不如我好，一直来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一个时辰斗下来，来大衬褂口袋中的那几颗螺蛳壳，已全部被盈入到我的囊中。

看着来大一脸懊丧的神情，我同情地对他说：“我的螺蛳壳已经有很多，还你几颗吧”。没想到来大那小子还挺硬气：“不要你还。我愿赌服输。我马上去凿新的螺蛳壳，明天下午再和你斗过，不见不散”。

一场新的比斗又将在明天下午展开。......

笔者是共和国的同龄人，那一年还只有10岁，和与我差不多年纪的小伙伴们玩斗螺蛳壳游戏，是我的最爱。游戏过程中的输盈剌激和精神上的欢欣愉悦，至今记忆犹新。现趁着退休在家无事，特予敲击键盘，追忆成文。

秋天的牛

2015年9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