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职业与幸福感调查报告

女性、职业与幸福感调查报告

2013年7月，Lean In Beijing 发起了一项名为《女性、职业与幸福感》的问卷调查。经过一个月的时间，共回收问卷543份，其中包括462份中文答卷和81份英文答卷1。本报告是对初步结论的展示，将主要讨论中文数据的有关发现。

一．调查对象的基本信息

调查对象的年龄、生长地、收入、职业等基本信息，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他们的经历、需求，以及所处的事业和人生阶段。在本次调查的答题者中，共有422位女性和35位男性，女性占91%以上2。

94%的被调查对象年龄在18-44岁之间，其中，23-34岁的受访者占到77%，这是一个工作经验在10年以内的年轻群体，正处于事业的起步或上升期。他们的受教育程度普遍较高，86%的人有学士及以上学位3，另有10%拥有大专学历。税前收入在RMB 5000-10000的最多，占到30%，并逐步向两极递减。

约有63%的调查对象目前生活在北京及其他一线城市，33%生活在二、三线城市及其他地区；然而，他们中70%是生长于中国二、三线城市及其他地区，只有26%生长于北京及其他一线城市。从图1和图2的对比中可见，生长在二、三线城市及其他地区，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向一线城市流动的轨迹非常明显，而鲜有往反方向的流动，这在当前的中国很有代表性。

图1：18岁前居住地 图2：当前居住地

1

在选择用英文答卷的人中，大约有20%是来自中国大陆。 2

共有5人未选择性别。 3 53%获得了学士学位，33%有硕士学位。

调查对象来自艺术、建筑、教育、金融、互联网、法律、制造业等十几个行业，其中，从事经济、金融行业的最多（15%），其次是市场、媒体（12%）和IT 行业（10%）。就公司/机构性质而言，在中国私企工作的人最多，占28.14%；其次是中国国企和外资企业，各占17.53%。公司/机构性质在本次调查中是一个重要的自变量，在不同性质的企业中，职场人士的工作状态、挑战和期望有明显差异。（见图3）

图3：公司/机构性质

二．幸福感和那些最重要的事

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Maslow’s Hierarchy of Needs)将人类需求由低到高分为五类：生存需求（食物、性、睡眠）、安全需求（健康、资源、产权）、情感需求（友谊、家庭、亲密关系）、尊重需求（自信、成就、尊重）和自我实现（包容、创造、解决问题）。现实生活中处于不同层次的人，所追求的东西也不一样。这或许提供了一种看待对“幸福”和“成功”不同定义的视角。

图4：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

问卷中有两个重要的问题：一、对您来说，哪些是最能带给您幸福感的要素？

二、对您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什么？两题中的选项内容一致，涵盖了除马斯洛金字塔最底层之外所有层次的需求。

针对第一个问题“最能带来幸福感的要素”，调查结果显示，排在第一位的是“享受生活”，该项得分选高于其他选项，第二名和第三名分别是“有意义或创造价值的工作”和“孝敬父母”。其他排名在前50%的选项包括有“个人健康”、“受到他人的尊重和喜爱”，以及“发现自己的潜能和创造力”。（图5）

图5：对幸福感最重要的事

针对第二个问题“当前最重要的事”，排序结果显示，“个人健康”作为第一名绝对领先，第二名和第三名分别是“认识自己，找到人生目的”，以及“学习和积累为职业发展有利的技能”。其他排名在前50%的选项是“孝敬父母”、“发现自己的潜能和创造力”、“挣钱”。（图6）

图6：当前最重要的事

可以看到，“带来幸福感的事”和“当下重要的事”这两个清单并非重合的。有些选项如“个人健康”和“孝敬父母”，在两道题中都名列前茅，这两项分别属于安全需求和情感需求；而另一些被答题者视为“能带来幸福感但目前不重要的事”，例如，“享受生活”，“受到他人的尊重和喜爱”。

值得一提的是，相比中国人给予的重视程度，“孝敬父母”这一选项在英文问卷中的票数排在倒数。这种对比提供了一种跨文化的观察视角，在中国乃至亚洲地区，儒家文化至今占据重要的地位，一个体现就是人们对“孝道”的强调。在对另一问题的回复中，我们发现23-34岁的年龄组中，有21%为父母提供经济援助，而35-44岁和45-54岁这两组中，为父母提供援助的比例更是高达35%和39%。年轻人对父母和家庭的责任感是否会影响到他们对职业的选择和发展？如确有影响，是一种动力还是阻碍？期待未来研究中有更多关于这个问题的探讨。

三．“我理想中的工作”

谈到理想中的工作，按重要性投票得分最高的前三名是“收入高”、“能和值得学习的人共事”和“有趣、有智力上的挑战性”；其他排在前50%的选项还包括“能为社会或他人带来益处”、“相对灵活的办公时间”，以及“提升的机会”。（图7）可以看出，受访者普遍有经济压力，收入水平必然是择业的最重要指标之一；同时，值得注意的是，他们追求的并非安稳、保障，而是重视学习和职业道路上的积累，希望实现个人价值。

根据“理想工作”的标准，只有36%的受访者对目前的工作“满意”或“很满意”；46%的人选择“一般”，另有17%的人直接表示“不满意”或“很不满意”。有答题者反馈说，本问卷让他们第一次认真想这个问题。

图7：理想中的工作

四．职场女性的经历与挑战

谈到在职场中面临的最大挑战，被认为是最重要的挑战是“平衡工作和生活”，其次是“怀孕、产假”、“为另一半的事业做出牺牲”，第四点和第五点分别是“职场被男性主导”和“性别歧视”。（图8）

图8：女性在工作中面临哪些挑战

事实上，所有选项都是女性可能面对的挑战。有的是来自外界的不公，例如歧视，调查结果显示约有44 %的受访者曾经在求职或工作中遭遇过性别歧视。另

一些则是女性自身的问题。从票数最高的前五项来看，这些挑战大多是来自外在的阻碍，或是身为人母“不可避免”的牺牲。这个发现反映出女性对所面临挑战的认知。正如Sheryl Sandberg在Lean In一书中谈到的，女性在很大程度上忽视了自身的原因，例如“缺少上升的动机”、“缺少专业技能”等，这些来自个人内部的阻力是需要去正视和克服的，不仅如此，每个人都有能力改变自己。

我们还发现，仅有9%的受访者对目前的职位和薪水感到满意，然而，在过去5年中，只有不到36%的人尝试过要求升职或加薪。对于未尝试的原因，票数最多的一项是“我所在公司/机构不接受个人申请升职和加薪”，在中国的国有企业和政府机构这是默认设置，员工的收入主要与职位和工作年限挂钩，这里体现出企业文化对职业发展的重要影响。此外，有相当比例的人表示“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另一些是因为缺少自信或担心因为尝试而影响未来发展。

图9：过去5年中，是否要求过升职或加薪

在强调集体主义和中庸之道的中国，人们从小被教育要避免过于突出自己，不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不太会主动争取自己的薪水。中国女性面临的可能不仅是“玻璃天花板”，还有“竹子天花板”，韩裔作者Jane Hyun在她的《打破竹子天花板：亚裔的事业战略》4一书中也分析道，亚裔家庭的孩子不愿意为自己的利益去争，不愿意自我宣扬，只知道埋头苦干，给人难以充当领袖的印象。这种文化特点或许是比性别差异更重要的影响女性前进的阻碍。

五．婚姻和家庭

包括Sheryl Sandberg在内的很多成功女性都认可这样一种观点：婚姻可能是4Jane Hyun, Breaking the Bamboo Ceiling: Career Strategies for Asians, Harper Business, 2005.5 (1st edition).

女性一生中最重要的职业选择。另一半是否能提供实在的支持和鼓励，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女性是否有空间和时间在事业上进取。在本次调查中，我们也试图了解女性在家庭生活中的一些情况。

在填写问卷的所有人中，约60%有相对固定的伴侣，其中已婚人士占到27%。职业女性想要兼顾事业和家庭，不可能亲身做每一件事并且做得合格，她必然需要多方面的帮助。在有伴侣的受访者中，45%的人表示对与另一半在家务上的分工感到“满意”或“很满意”，33%选择“一般”，还有22%“不满意”或“很不满意”。58%的受访者表现在家务上没有来自他人（雇佣阿姨、父母亲戚等）的帮助，42%至少在照顾孩子、清洁打扫或买菜做饭的其中一项上获得帮助。36%的已婚人士仍然接收来自父母的经济援助，如果算上来自另一半的经济援助，这一比例将上升至80%。

六．一些看法和问题

女性是否必须在事业和家庭的幸福中做出选择？这是一个经典的问题。一方面，在本次调查中，69%的人态度乐观，认为女性可以兼顾事业和家庭。一个可能的解释是，答题者不一定把“事业”等同于“领袖”，它可以是“一份不错的工作。”另一方面，接近70%的人认为职场的领导层被男性主导是“可以接受”的，35岁及以上的受访者中有80%接受这一观点；明确表示“不可接受”的主要是18-22岁和23-34岁这两个年龄段，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个群体数量占受访者总量的86%。（图10）

图10：年龄VS.对“领导层男女比例悬殊”的看法

根据我们的调查，至少有82%在职者所在公司/机构的最高领导是男性。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