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揽装裱他人的祖宗画像却被当做 ‘破烂’卖掉构成合同责任竞合”案

“承揽装裱他人的祖宗画像却被当做‘破烂’卖

掉构成合同责任竞合”案

【案情介绍】

叶某家里有一张祖宗的画像，有一百多年了。画像上的祖宗是周围三十多户人家的共同祖先，每年过年时，周围三十多户叶姓人家的人都要来磕头拜谒、祭奠祖先。由于这张画像年代已久，叶某找到一家装裱店，请店老板钱某装裱。钱某收了这张画之后与太太旅游去了，其岳母在家打扫卫生时，将叶某的祖宗画像当做废品卖给收废品的人。钱某无法向叶某交付画像，与叶某商量赔偿问题。因达不成协议，叶某向法院起诉，按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确定民事侵权精神损害赔偿责任若干问题的解释》第4条的规定，除了要求赔偿画像损失之外，还请求钱某承担精神损害赔偿的责任，赔偿10000元人民币。法院支持了叶某的诉讼请求。

【法律问题】

1．合同责任竞合及其发生原因

2．合同责任竞合的法律后果

【法理分析】

一、合同责任竞合及其发生原因

民事责任竞合是指某种法律事实的出现导致两种或两种以上的

民事责任产生，各种民事责任相互发生冲突的现象。责任竞合作为一

种客观存在的现象，既可以发生在同一法律部门内部，如民法中的违约责任与侵权责任的竞合，也可以发生在不同的法律部门之间，如民事责任与刑事责任、民事责任与行政责任的竞合等。

从民事权利的角度来看，民事责任竞合是不法行为人实施了一个行为，这个行为在民法上符合数个法律规范的要求，从而使受害人产生多项请求权，这些请求权相互冲突。因此，民事责任竞合又被称为请求权竞合。《合同法》第122条规定了合同责任与侵权责任的竞合：“因当事人一方的违约行为，侵害对方人身、财产权益的，受损害方有权选择依照本法要求其承担违约责任或者依照其他法律要求其承

担侵权责任。”

民事责任竞合来源于法律规范竞合理论。现代法律多作抽象规定，并且从各种不同的角度对社会生活加以规范，所以，经常发生同一个行为符合几个法律规范的要件的现象，致使这几个法律规范竞合。[1] 如果法律规范竞合发生在民法领域，就发生民事责任竞合问题。当同一违反合同义务的行为同时符合数种民事权利保护的规定，就构成合同责任竞合。民法上的民事责任竞合，就是民事请求权竞合。同一行为符合数个法律规范的情况，必然表现在请求权上。因此，合同责任竞合也叫做请求权竞合，就是合同责任请求权与依其他民事规范产生的请求权是由同一法律事实产生的，形成合同责任请求权与其他民事请求权的竞合。

二、合同责任竞合的法律后果

1．处理合同责任竞合的一般规则

处理侵权责任与合同责任竞合的原则是采取择一方式，在两个请求权中只能选择一个行使；一个请求权被行使后，另一个请求权即行消灭。例如对于故意领受出纳员多给钱款的，无论是主张返还不当得利请求权还是主张侵权损害赔偿请求权，内容和标的都是同一具体的标的物，并且无事前约定责任，因此，权利人或者选择前者，或者选择后者，只能择其一而行使；并且择其一行使后，另一请求权即行消灭。

在国外，处理侵权责任与违约责任的竞合，主要有三种方法：（1）以法国为代表的国家禁止当事人自行选择。合同当事人不得因对方在履行合同过程中有侵权行为而提起侵权诉讼，但合同无效的除外。（2）以英美为代表的国家采取有限选择原则。受害人可以选择提出一个请求，如败诉后不得以另一个请求再诉。在一些特殊情况下，法律规定只能以侵权提出诉讼，如人身侵权等。（3）以德国为代表的国家规定受害人可以任意选择。如提出侵权之诉后因时效届满等原因被驳回后，还可以违约再提出诉讼，而且在诉讼中也可以变更诉讼请求。

尽管各国对侵权责任与违约责任竞合的规定不同，但关于权利人只能行使一个请求权、不能重复受偿，各国的立法和司法实践的立场是一致的。

我国《合同法》第122条规定了合同责任和侵权责任竞合的一般规则，这是立法第一次对民事责任竞合作出的规定。这一规定确立

了民事责任竞合的选择规则，它虽然规定的只是侵权责任与违约责任的竞合规则，但是对研究合同责任竞合的其他形式也提供了法律依据。

2．合同责任竞合的法律后果

尽管请求权救济的内容基本相同，但是，由于各种请求权的着眼点各有不同，行使不同的请求权，其结果并不完全相同。权利人究竟选择行使何种请求权，与权利人的利益有相当的关系。因而，合同责任竞合的法律后果，说到底就是规范请求权的选择。具体有四种方法：（1）对于法律已经明确规定了责任的性质的，一般应当依据法律的规定确定责任的性质。其中，因不法行为造成受害人的人身伤亡和精神损害的，虽然当事人之间存在着合同关系，也应按侵权责任而不能按合同责任处理。如因产品的缺陷而致债权人伤害的，构成加害给付责任和侵权责任的竞合。对此，《民法通则》第122条已经明确规定其为侵权责任，因此，这种责任的性质已经确定，一般来说，按照侵权责任处理对受害人较为有利。但当事人坚决选择违约损害赔偿请求权的，也应当准许。

（2）双方当事人事先存在合同关系，但一方当事人与第三人恶意通谋，损害合同另一方当事人的利益的，由于恶意串通的一方当事人与第三人的行为构成共同侵权，第三人与受害人之间又无合同关系存在，所以应按侵权责任处理，使恶意串通的行为人向受害人负侵权责任。选择共同侵权行为起诉的，只能行使侵权损害赔偿请求权，不能再同时行使违约责任请求权。

（3）对于当事人在合同中已经有明确约定的，应当按照约定的内容行使请求权。当事人之间事先有合同关系，且已经明确约定如何承担民事责任的，说明当事人之间对民事责任的承担是有一致的意思表示的，因此，应当按照当事人的事先约定来承担民事责任。在这种情况下，一般应按照违约责任处理。

（4）对于法律没有规定，当事人事先也没有明确约定的，应当准许请求权人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受害人就是请求权人，受害人因权利受到侵害，享有损害赔偿的请求权。但是，在合同责任竞合的情况下，究竟行使侵权损害赔偿请求权还是行使违约损害赔偿请求权或者其他请求权，应当依照请求权人有利于自己的利益的选择为之。

三、对本案的分析

本案是一个典型的合同责任竞合的案例。叶某将自己的祖宗画像交给钱某装裱，双方达成协议，就已经成立合同，该合同没有违反法律的强制性规定，是有效的合同。在履行合同过程中，钱某由于过失，没有向家里人说清楚该画像的重要性，致使其岳母将该祖宗画像作为“破烂”卖给废品收购人员，钱某无法履行合同，使叶某的具有人格象征意义的特定纪念物品灭失，给叶某造成了财产上和精神上的损害。无疑，钱某的行为已经构成了违约责任，其应当向叶某承担合同责任。

但是，钱某的违约行为所侵害的，不仅是合同的预期利益，而且包括叶某及其家人的固有利益，也就是人格利益。因为该画像是祖宗画像，是具有人格象征意义的特定纪念物品，所以，钱某承担的这种

合同责任是加害给付责任，造成固有利益损害的后果同时也构成了侵权责任，形成合同责任与侵权责任的竞合。按照《合同法》第122条的规定，债权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利益进行选择，选择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请求权行使，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同样是损害赔偿，如果选择行使违约损害赔偿请求权，则叶某可以得到财产损失的全部赔偿。但是，如果选择行使侵权损害赔偿请求权，则叶某不仅可以得到财产损失的全部赔偿，还可以得到精神损害抚慰金赔偿，因为《最高人民法院关于确定民事侵权精神损害赔偿责任若干问题的解释》规定，侵害具有人格象征意义的特定纪念物品，可以请求精神损害赔偿。在本案中，叶某选择行使侵权损害赔偿请求权，从而获得了精神损害抚慰金赔偿。其选择是正确的，是对自己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