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苏轼

我看苏轼

“黄州好猪肉，价钱如粪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它自美。每日起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这是流传于黄州一带的一首市井歌谣，说的是猪肉烹调之法。这道菜肴，它有个响亮的名号，唤作“东坡肉”。直至今天，人们对于东坡肉，依然情有独钟。我想绝不仅仅因为这道菜能让人们大快朵颐，更多的是“东坡”这两个字早已植根于我华夏文化的沃土，历经千年文化的濡染，早已开枝散叶成一种妙趣，一种胸襟，一种人文关照，一种独特的精神。

提起苏轼，人们往往记得那个绝类弥勒的佛印和尚，他是苏轼的挚友。有这样一个充满东方妙趣的小故事。话说一日，苏轼与佛印行于河畔，佛印大师突然拿出一把提有东坡居士诗词的扇子，扔到河里，并大声道：“水流东坡诗（尸）！”当时苏轼楞了一下，但很快笑指着河岸上正有在啃骨头的狗，吟道：“狗啃河上（和尚）骨！”二人相视大笑。我常常想，这种妙趣的独特，绝不仅仅是文字上的一种机智，它表露了我华夏文化的丰富性和包容性。苏轼代表的是儒家文化，而佛印则代表了从西域传来的佛教文化，两人的戏谑调侃表面看是友谊，是两人的相知相契，实则为两种文化的水乳交融。还有一个小故事，也可见东坡式妙趣。某日闲来无事，苏轼去金山寺拜访佛印大师，没料到大师不在，一个小沙弥来开门。苏轼傲声道：“秃驴何在？！”。小沙弥淡定的一指远方，答道：“东坡吃草！”一问一答，令人绝倒。东坡式妙趣，妙在语言谈吐的机敏，妙在人与人相知相交的和谐，更妙在华夏文化的包容。宗教、文化冲突一直在中东，他们可以战火频仍几千年，生灵涂炭，赤地千里。但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在中国上演，因为包容是华夏文明的第一特征。

这种包容一切的胸怀，旷达豪迈的胸襟，在苏轼的身上彰显得尤为突出。“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贬谪密州，伴随苏轼的不是花间一壶酒的长嘘短嗟，也不是探山访水的排解，而是纵马千骑，牵黄擎苍，做少年之狂。“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谪居黄州，在人生的秋天，苏轼心中充斥的不是乌台诗案的愤慨，也不是屡遭贬谪的抑郁，更没有陈子昂“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消沉，每每读到这样的句子，顿觉滔天巨浪扑面而来，这种气吞江山，揽大江而入怀的胸怀与气度，让人血脉喷张，浑身都充斥着力量。“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因了这种旷达豪迈的胸襟，苏轼，永远是年轻的代名词。

月色如水，月色亦如人。有时候抬眼看着高悬头顶的这轮圆月，不禁想到，这会是承天寺的月色吧，“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好一个闲人，冬日的子夜，寺庙的庭院，寒气彻骨，苏轼却能欣然起行而赏月。这份傲然独立的清醒，让后世那些受了挫则便随波逐流者汗颜，也让那些不顺遂者有了反思的力量。“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孤独的苏轼，于中秋之夜，欢饮达旦，好一个欢饮！一轮皓月，一壶酒，一个思念亲人却不能与亲人相见的政治上的失意者，却在千家万户团圆之夜欢饮。“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是啊，只要亲人们平平安安，即使远隔千里也能共享头顶着美好的月色。一句话，就能让那些漂泊在外的游子心里头有了暖意，让那些倚门远望的母亲们眼里多了一份柔情。所以，苏轼就如那如水的月色，读读苏轼，人们洗去了羁旅的忧伤，洗去了期盼儿归的苦闷，这种人文关照是何等温馨。

谈苏轼，不能避免的是苏堤。我查了一下，苏堤有三处。分别是徐州苏堤，杭州苏堤，惠州苏堤。宋熙宁十年（1077年）8月21日，洪水直扑徐州城下。苏轼通知大家“备畚锸，

蓄土石，积刍茭”，同时急调5000人加固城基、高筑城墙。苏轼在水情严峻的城南，组织徐州军民修筑了一条防洪长堤，全长984丈。刚刚修筑好的长堤及时挡住了凶猛而来的大水，徐州安定，人民平安。这便是最早的“苏堤”。杭州苏堤是北宋元祐五年(1090)，诗人苏轼任杭州知州时，疏浚西湖，杭州人民为纪念苏东坡治理西湖的功绩，把它命名为“苏堤”。东坡至惠州，见民众涉水过湖，多有不便，于是资助栖禅寺僧人希固筑堤修桥。竣工时，惠州官民设宴庆贺，东坡有诗记云：“父老喜云集，箪壶无空携，三日饮不散，杀尽西村鸡”。后人为纪念东坡，遂将长堤命名为“苏堤”。三个苏堤，正好印证了儒家经世致用的精神。说实话，我不太欣赏道家那种超脱，东篱也好，南山也罢，都是独善其身的隐者罢了。而以苏轼为代表的士大夫们，却能经世致用，以实实在在的功业为人们造福，这种不为个人得失而为的精神，应该是与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报负是一脉相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