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生态修复的案例及启示

学习时报/2013年/1月/21日/第007版

科学技术

两个生态修复的案例及启示

付立

对于自然界，由于无知和自私，人类已经做了许多的蠢事。今天有必要认真思考尚未完全忘记的过去，勇敢承担起必须肩负的责任，只有这样才能够坦然面对看得见的未来。

顾名思义，生态修复是人类对生态造成损伤后的一种补救，虽属亡羊补牢之举，却是不得不做的意义重大的事情，关乎地球上诸多生命形式的繁衍，也关乎人类自身的生存和生存的质量。因为当人类刚一踏入生命世界，对自然界的扰动就远远超过了其他物种；时至工业革命之后，人类对生态的干扰更是已经严重影响到生态的平衡和生物世界的多样性，甚至人类自己的安危。因此，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生态修复逐渐成为世界各国普遍关注的焦点。

几十年来，许多国家和地区都在生态修复的实践中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加拿大的两个案例很值得我们关注。

一个是沙利文矿场（Sullivan Mine）案例。沙利文铅锌矿位于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金伯利，曾经是座世界级的大型矿山，是世界上最大的锌、铅、银产地之一，也是加拿大最大的地下矿之一。从1909年开始生产至2001年停产，连续生产了92年。

经过92年的开采，沙利文矿场有了长达483公里地下隧道和64公里的巷道，开采出了约1.5亿吨矿石，其中的2600万吨精矿，产生了大约价值350亿美元的铅、锌和银；而更多的则是1000万吨的废石和1.2亿吨的尾矿，构成了危害环境的主要原因之一：在沙利文矿区主要的生态问题有两个，一是由于矿石中硫与铁的含量高，酸性岩排水系统（硫化物氧化）以及矿场巷道、废石场与尾矿积水对地表水和地下水的影响；二是巨大的尾矿区对植被的破坏，以及随之而来的生物多样性的降低。

显然在矿场投产初期，几乎没有人意识到这些生态问题的存在，直到20世纪60年代，才有所反应，开始减少废水排放量。1979年建造了一个水处理厂，将流往酸性废石堆的溪流改道，把酸性废石堆排出的废水与井下废水、尾矿水一起加以处理，这是加拿大第一座此类型的水处理厂。最重要的改变发生在90年代，拥有矿山的企业制定了详细的生态修复计划，开始在裸露的废石场上恢复植被……到了2010年生态修复完成。今天人们看见的是，光秃裸露的尾矿区已变成茂盛的草甸，大队的驼鹿在那里不时出没。

另一个是圣?米歇尔环保中心案例。这是一个成功地将一座城市的“负资产”转化成“正资产”的案例，曾荣获联合国“最适宜人类居住社区国际奖奖可持续发展类金奖”；它也出现在2010年上海世博会的城市最佳实践区里，是加拿大魁北克省蒙特利尔市向世人展示的重要主题。

圣?米歇尔其实是蒙特利尔市区里一片山地的名字，面积不大约有2平方公里。早在1895年，伴随着蒙特利尔成为加拿大的主要海港、铁路中枢、银行中心和工业生产重镇，圣?米歇尔就有了当地最大的采石场之一，开采的石灰石用于烧制水泥，以这样的方式参与当时城市的建设。随着蒙特利尔市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城市垃圾逐渐变成了一个棘手问题，于是1968年圣?米歇尔的采石场又变成了一个垃圾填埋场，这是那时各大城市处理垃圾问题的常用办法。

然而，很快周围居民就知道垃圾填埋场带来的问题比采石场严重得多，不仅各种气味难闻的气体飘散在空中，含有有害物质的污水也会直接渗入地下水。在居民的不断抗议及环保组织的多次示威下，1984年蒙特利尔市政府接管了这个垃圾填埋场，他们制定了一系列规章，努力将垃圾填埋纳入安全控制范围。不过这种努力是有限的。到了1995年，在圣?米歇尔，陆陆续续地已经在开采石料形成的坑洞里充填了4000万吨的垃圾，深度达60多米。圣?米歇尔成为了“北美

最大的垃圾填埋场”，被市民视为“蒙特利尔血淋淋的伤疤”。也就在这一年，蒙特利尔市政府下决心要对圣?米歇尔进行改造了。

最初的改造主要针对的是垃圾分解出的那些混杂着恶臭的沼气，因而先建立了一个将沼气转换成电力的发电厂；在环境有了很大改善之后，又建立了一个能够有效收集垃圾废液的污水处理系统，以使垃圾污染降到最低点。在治理的过程中，蒙特利尔市政府对圣?米歇尔的未来有了更为积极的愿景，他们要把一个破坏了的环境加以修复，他们要把过去欠下的债变成正资产。所要达到的目标是宏大的：要修复已被破坏的土壤，培育大片的森林绿地；要修建一些教育、休闲和文化活动的设施；要保留这里的历史背景，尤其是它为蒙特利尔建设做出贡献的痕迹——开采石灰岩留下的斑驳岩壁……

经过多年的努力，新的圣?米歇尔今天已初具模样，而到了2020年，它将成为一个环保中心、一个城市公园、一个市民可以休闲娱乐的地方。

这两个案例，一个位于城市腹地，一个远在偏僻山区，却有着同一个指向：生态修复能否进行以及成功与否，取决于人类对于自身活动对自然可能产生影响的认识，取决于人们在这些认识基础上的价值判断，更取决于这些认识和价值判断对于公众的意识和行为的引导。

首先，从这两个案例我们可以看到非常清晰的历史线索：在20世纪60—70年代，人们才开始留意人类活动对环境产生的负面影响，那也正是人类首次关注环境问题的著作《寂静的春天》面世的时期，是环境保护意识觉醒的时期。于是，在沙利文矿场开始注意减少废水的排放，而圣?米歇尔成了城市垃圾的填埋之地。到了80—90年代，随着对环境问题认识的迅速提升，环保组织的力量不断壮大，政府和企业也积极投入到治理环境的行列中来，对已经产生的污染进行处理。在90年代之后，人们的行为有了一个重大的飞跃，不再满足于头痛治头脚痛治脚式的治理，而是有了更为长远的眼光，希望在尊重自然的前提下考虑人类与自然的互动。因此在沙利文矿启动了生态修复，在圣?米歇尔建设了环保中心。可以说，生态破坏是尚未远离的历史，生态修复则是正在进行的当下。

其次，在这两个案例中公众的环境保护意识以及由此激发的行动是至关重要的，这一点在圣?米歇尔很明显，而在沙利文矿场似乎并不明显。但如果你以为，在一个远离城市的大山深处，生态破坏成什么样子、生态修复进行与否并不为世人所关心，那就错了。在公众的环境保护意识已经觉醒的时代，一方面，企业已经认识到，对干净的空气、清洁的水源和没有污染的土地加以保护是自己的一种责任。一个负责任的企业不仅要关注于提高自己的产量，也要关注于履行社会责任；不仅要致力于为股东谋利益，也要致力于更好地保护自然的环境。另一方面，社会公众的积极参与形成了对企业环境保护动态的监督和制衡。一个企业如果在已经关闭或正在开采的矿山项目上对环境不负责任，那么就会声名狼藉，在以后的矿山开发活动中受到公众的抵制。

再次，在这两个案例中政府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在圣?米歇尔生态修复工作是由政府直接进行的，沙利文矿场的生态修复则有着政策法规的背景。在沙利文矿场所在的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政府已经在法律中明确规定，所有的采矿行为必须包括环境保护与恢复计划，要求采矿结束后那些曾经受到干扰的土地和水道必须恢复到稳定、可持续发展的状态；并且制定了相应的可操作的技术标准，对空气、土地和水的质量施行有效的监管，以保护人类的健康及环境安全。

所以，这两个案例实际上表明，对于生态修复没有人可以袖手旁观，政府、企业和公众必须各自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来，才能够帮助受损的生态系统较为迅速地恢复到健康水平。

对于自然界，由于无知和自私，我们人类已经做了许多的蠢事。因此今天的我们有必要认真思考尚未完全忘记的过去，勇敢承担起今天必须肩负的责任，只有这样才能够坦然面对看得见的未来，知道那未来是我们每个人一点一滴的行动打造出来的。

目前我国在生态修复方面已经有了系统的布局，正在实施的重大生态修复工程就有天然林保护、退耕还林、防沙治沙、湿地保护恢复、三北防护林、沿海防护林等16项，相信加拿大的案例会对我们有所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