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特级教师讲座之六陈军 - 温州第十二中学

语文特级教师讲座之六陈军：

从《论语》的三句话讲开去

主讲人：上海市北中学校长、特级教师陈军

（笔录者：倪孟达）

陈老师的讲座就从《论语·学而篇》的三句话开始讲。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陈老师认为这三句话是《论语》的总论，第一句是学而篇的总纲，“学”字是第一句的总起，因此综观《论语》，讲的是学习。（这种说法恐怕太绝对，或者说以偏概全。如果把“学习”作广义理解，即学习知识，包括礼、乐、射、御、书、数等，学习为人，学习从政，学习经商，学习一切可学的内容，则此说或许可以成立。）

句一：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学”字，孔子的本意应该是“觉悟”，也就是学习之后达到的一种状态。

“说”（悦）是全句的关键，前提在于“时习”，而“时习”的基础是“学”，“学”的结果之所以会“悦”，原因在于“时”。

“时”有多种义项：时间、时序、时代、时机等，但都可以用“时机”来概括，抓住时机，适时而学。

在恰当的时候、想学的时候、渴望之时学，就是有效学习。什么是自主学习？在自己想学而彻底地学了，就是自主学习。

《论语》中有这样一幅画面：孔子赶路途中，见一群野鸡在斑斓的晚霞中，自由飞翔，集于树上，美丽异常，胜过神鸟，于是对子路感叹道：“时哉！时哉！”（乡党篇第27章：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

一群野鸡惹得孔子驻脚观看，为之感慨，子路还要三次作揖表达敬意，都是因为“时”的缘故，得其时，连野鸡都能自由飞翔，与自然浑然一体，显出大美。

这里表现的是孔子思想中的核心因素，也是中庸之道的核心：和。恰到好处，恰逢其时，就是“和”。

“和”字有三种写法（自嘲像孔乙己）：

盉：原是一种器皿，动词作调味的意思。可以把它理解成炖煮的汤。汤是中国烹饪中一个集大成的作品，其妙处就在于把各种原材料组合起来，掌握恰当的时机和火候制作而成。如“佛跳墙”，就最讲火候。鱼翅，关键亦在于其中的鸡油。（顺便讲授菜场买鸡的心得：皮黄、爪细而长者为上品）

龢：原为一种乐器，自然界的声音，好听的声音是和谐的旋律。

和：人事之和谐。天地人的关系，听、吃，口舌之满足，都在于恰到好处。而要做到恰到好处，非常难。

比如音乐，要让所有人都喜欢，都“和”，太难了。谭盾，音乐有独到之处，有创造，但曲高和寡，不能得众人欢心。而英国的“月光女神”表现的就是和谐的人声。田震唱京剧出身，嗓音并不能为所有人接受。

重新回到学习上来，恰到好处地学习，就是有效学习、自主学习。

“时”修饰着“习”，由此自然产生了愉悦之感。

“悦”，是发自内心的、洋溢而出的一种满足感。

“乐”是一种舞蹈的姿势，交流的快乐。

“习”：复习、演习、练习、实习、预习，都是防止生疏，担心遗忘，排除无知。有一个共同点：克难、反复。

习（習），本意是鸟的翅膀在上下不断地拍打。

教学过程中，教师常常忘记了“反复”的过程（遗忘是有规律的，这有心理学的依据）。

有一幅图画，画着刘翔蹲在起点处，眼望终点。这可以引发有关教学三要素的联想：

起点：最大的障碍在于起点，学习也是如此。比如教材的问题，高一学生的起点该在哪里，似乎没有很好的界定。

过程：刘翔的栏间技术极好，像在飞，是一个高度和谐的过程。他克服了一个个困难，到达终点之后，得到极大的愉悦。如同学习，也是追求这样一个美好的过程。

障碍：障碍是对学习的激励，如同跨越一道道栏。一个好的语文老师应该懂得如何在课堂里设障。好的障碍，既有问题，相互之间又构成一种逻辑关系，是思考的阶梯。有些教材中没有“思考与练习”，这是缺陷。编出好的练习，这是好教材最大的价值。练习就是激励学生的“障碍”。

有些老师倡导“愉快学习”，主张消除学习障碍，这是不妥的。没有障碍的学习，是不成功的学习。

由此带出一个问题：举一反三。

子曰：“举一隅而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意思是，如果“举一”还不能“反三”，那么就不用“重复”再做，就要去“补课”，补会那不会的“一”。这就是所谓的“时”，学习的时机，“补课”的时机。（这种说法看似跟韩军的举三反一矛盾，实则两者是互补的关系，韩军重在以量的积累达到质的飞跃，而陈军重在对原始概念的掌握，也就是核心概念的理解。我把韩军的观点概括为“渐悟”的过程，而陈军的是“顿悟”的过程。）

综观上述，“孔夫子的思想，真是伟大的教学论，伟大的课程论。”

句二：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陈老师认为，传统说法的“有”作“友”更恰当。

“友”：同志曰友，本义为两只手相握，交情深，更亲密。

“朋”：同门曰朋。

用“友朋”，可见来者之众，之杂，之盛。

“远方”：是一个空间距离，距离产生美。有距离，就有新鲜感。

“来”：说明了目的性，从远处来，凝聚了一些东西，故能“乐”。因有新鲜感而有乐，它是短暂的。同时，有目的性，它是长久的。

学习与此同。好奇引起新鲜感，而学习长远靠的是兴趣（或曰志趣）。

有人说“学习首先要激发学生的兴趣。”此处的“首先”不妥。先有的应该是新鲜感，好奇心。“好奇”是对陌生事物产生的短暂的反应，而“兴趣”则是持续的追求，是对熟知的事物而产生。学习应该是先在好奇中浅尝，然后逐步逐步地增加浓度，产生兴趣。

如果说第一句讲的是学习论，那么第二句话便是教学文化论。

针对当前一些课堂里为博取满堂彩，采用满堂讨论的做法，提出这样的看法：讨论的目的在于交流，而有些公开课的讨论缺乏交流，流于形式。

讨论具有三要素：知、问、说。

知是讨论的基础，在知的基础上，去说（表达），表达中有提问；知之越多，问之越深，说之越能引起兴趣，交流越能深入，从而产生乐趣。

在《春》一文的教学中，以往常常光分析几幅画面，不管是多媒体还是平面图，都只展现静态的景物，而忽略了“脚步近了”这个关键句，实则它很好说明了春景逼近的情景，那些画面都是为“近”服务的。如“梅柳度江春”，就有一种运动的状态。“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生”、“入”都是此境。“春天的脚步”在哪里？在这五幅画面中，应该让它们从静态中动起来。

句三：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这讲的是学有所成，是教学目的论。

前两句讲的都是情感上的状态，后一句是“成人”的状态，成才、成就、成功的状态，以“君子”为最后依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