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可畏

人言可畏

“人言可畏”，源自《诗经·郑风·将仲子》“人之多言，亦可畏也。”这个狭义模态命题的模态词“可”表达着一种客观必然性，而主项“人言”则应冠上是“背后散布的毫无根据的诽谤、污蔑或挑拨离间的流言蛮语”的修饰帽子，“畏”是命题的结论，是“人言”肆虐的后果。如此看来，似乎这个成语就成为指责好事者、多管闲事者散布流言蜚语、暗中伤人的专用词汇。然而，别忽视了这个命题的大前提——话语权：什么人言才能成为“人言”？“人言”怎样才能肆虐？什么才能令人“可畏”？令什么人“可畏”？或许，有人会答曰：Power。

但如果仅仅这样，却又是一种片面。细细深究，“人言可畏”其实也是反抗，是弱势群体对抗掌握话语权的手段之一。换句话说，“人言可畏”也是监督，是民主的声音，是公共对个人主义和错误引导的谴责。但如果仅仅只是指个体监督、流言，范围未免有些缩小。例如，推广到经济领域：一篇酒鬼酒塑化剂超标的网络新闻，就引爆白酒行业塑化剂丑闻，白酒板块领跌三日，连锁效应股市一片哀鸿，最终沪深失守2000点，A股成为僵尸股。谁能想到空方（指股市里的多空）这样一句“人言“竟然带来一场中国经济的十级地震，个体（酒鬼酒的竞争对手）针对个体（酒鬼酒）的“人言”竟然反伤到掌握话语权的中国经济。具体细究，在这场经济风暴中，媒体撰写“人言”，弱势的公众（指整体）恐慌地传播“人言”，网络成为“人言”肆虐的途径，掌握官方话语权的白酒协会习惯性声明“人言”是假滴。于是，“可畏”出现了。

空方趁火打劫，散户用脚“投票”，股市崩盘。

由此可见，Power并不能完全改变甚至影响“人言可畏”，还有一个利益。媒体处于获取更多读者的利益制造“人言”，公众处于保证自身健康的利益传播“人言”，空方、散户处于套利的利益利用“人言”,而掌握话语权的酒协、质监部门却只能承受“人言”可畏的杀伤力。

当然，这并不是否认Power。当十八大召开时，网上“人言”稀少，一片欢欣之声，便是Power的实力体现。国家机器面对“人言”时，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因为我可以轻易掐断“人言”的物质传播途径，并通过自身的话语权消灭“人言”。而个体面对“人言”时，却毕现他的弱势。古有三人成虎之说，近有阮玲玉自杀的惨案，现有李庄申述案。在社会生活中，人们总是习惯甚至乐于以他人的隐私、糗事作为饭后谈资，自然，这成为了中国式“人言”的最大发源地。因为人们总是习惯在转述中添加自己的想象。

而互联网普及后，场所转移到网上，“人言”的传播也不再受地域的限制，速度、范围、深度都飞跃般的提升。随之而来的是，“人言”影响的几何增长。或许，重庆的“秒杀哥”便是一个明证。于是乎，不是圣人的我们，面对来源不明的伤害性“人言”如何处置便有待深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我却希望社会公德、个人都能理性看待某些“人言”。

阴阳正反，说了这么多“人言”的坏话，不考察“人言可畏”的褒扬之处，恐怕我就成了危言耸听。正如前文所说，“人言可畏”是弱势群体的反抗手段之一。在信息化时代，话语权并不在简单的由官方所把

持，最多官方更具有权威性，个人成为世界的中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话筒，都有自己的声音。尽管很微弱，但相比以前，我们应该感到幸运，因为它让我们不再渺小。回到正题吧，以实例证之。江西抚州宜黄自焚事件，网民的“人言”成功的帮助远在千里之外的平民抵抗了代表Power的政府的强拆。宁波PX事件中，网民的“人言”成功突破了宁波官方的封锁，并迫使项目下马。还有网络“人言”反腐等等。

这是公民私权的体现，“人言”恰恰是言论自由的自由发挥，只不过感到“可畏”的是公权——政府。或许，“人言可畏”在某方面是中国政治改革的最大民间推力，是现阶段社会矛盾的最好、最大的宣泄口。

只谈政治未免有些无趣，其实，社会生活中的“人言”才有趣，只不过这时的“人言”不再可畏。茶余饭后，闲聊时“人言”必不可缺；应酬拼酒，“人言”是作料。“人言”成为我们这个熟人社会相互联系的“蜘蛛网”。甚至在生活中，大学生的我们常黑某某跟某某有暧昧，这样的“人言”多了，最后女主角默认，他们真的成为情侣。

可见，“人言”多了也就变成了真理。因为“人言”的兴起必然有其环境，而“人言”的流行又飞速扩大了其环境。置身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你也不自觉接受并传播“人言”。于是大多数的认同便带来“人言”的真理化，因为你不接受便会被他人所排斥，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人言“的可畏之处之一——不自觉的改变你的世界观，你的思维认识。这里又反证了话语权的重要性，话语权决定舆论方向，进而转移甚至改变公众方向。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感到幸运，毕竟我们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点话语权，并且乘以14亿将是最大的Power。

当然，“人言”的令人佩服之处不止在此，更在于其深度、广度、杂度和价值度、速度。记得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人言”是中国第一个诺贝尔奖——诺贝尔文学奖。记得早在确定前三四天，微博上各种关于“莫言获奖”的“人言”早于流传已久。还有一次是十八大闭幕的前一天网上疯转一张《两败俱伤》的图，上面是薄和汪仰天长叹的照片，结果第二天九转七，汪真的没进。这令我对“人言”深深敬畏。这两个“人言”的速度、价值度、真实度都是惊人的，含金量十足。“人言可畏”只不过这里的“可畏”是值得重视，值得利用。

事实上，“人言”更多时候扮演的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反派角色。这不得不让我们思考面对可畏“人言”的办法。没有国家机器的强势，个人在物欲横流、世事光怪陆离、人际错综复杂的现实社会中如何经受流言蜚语的考验。这里所谓的“人言可畏”之“人言”，古往今来不外乎有这样几种情况：一是听风是雨，人云亦云，表现自己不负责任而传播对他人的言论（这种言论在传播中往往有意无意间会人为地变味）；二是抬高自己，贬低对方，表现自己对他人不服气而特意散布的言论；三是制造流言蜚语，诽谤对方，表现自己对他人不怀好意而散布的言论。对此，以不变应万变，赠一古语“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走好自己的路，让时间与事实证明“人言”之荒谬，证明自己之“身正”。

概而总之，宋人王安石之“人言不足恤”，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