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燕国

慕容燕国

游牧四方

鲜卑族的历史要从匈奴族击败东胡开始讲。匈奴的崛起，冒顿单于是近乎传奇的领袖。冒顿单于故意向东胡示弱，随后给予猛烈打击，将本来和匈奴差不多实力的东胡给灭掉。东胡被击败后，两支残余的部落向东逃窜，一支逃到乌桓山，成为后来的乌桓族。另一支逃往更北的鲜卑山（大兴安岭中北部），就是后来的鲜卑族。

匈奴强大之后，并未进入现在的东北地区。而是和汉朝展开了多年的交战。因此，鲜卑族得以在辽东地区养精蓄锐，繁衍生息。汉武帝击败匈奴后，将乌桓族南迁到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塞外五郡。鲜卑人向南，占领了原属于乌桓的西拉木伦河流域。同时，另一支鲜卑部落拓跋部则迁移到了呼伦贝尔草原。东汉末年，北匈奴被汉朝连续打击一路西迁，最后翻越葱岭逃往中亚。鲜卑族借此机会，在首领檀石槐的带领下建立了巨大的联盟帝国。汉桓帝时期（147~167），檀石槐把王庭建在高柳北弹汗山（今山西商都县附近）。成立了一个“东西万二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的帝国。檀石槐死后，帝国分崩离析。鲜卑族首领轲比能带领族人南下聚居在代郡上谷一带，建立了一个稍小的鲜卑帝国。这时因中原战乱，有不少的汉族人北投轲比能帐下，也将汉族的文化和文字带往鲜卑。轲比能渐渐强大，消灭了另一支鲜卑族步度根，统一了漠南地区。此后就常常骚扰中原。235年，轲比能被曹魏幽州刺史王雄派出的刺客刺杀，鲜卑由此分裂成几个部落。

由轲比能部分裂的主要有三个部落：宇文部、段部和慕容部。宇文部定居在西拉木伦河流域，段部以令支城为中心，而慕容部则定居在棘城附近。同时拓跋部也渐渐壮大，占据了以盛乐城为中心的大片领土。在河西地区，檀石槐时代分裂出来了非常多的小部落统称河西鲜卑。其中有两支后面会讲到，是秃发部和乞伏部，分别建立了十六国中的南凉和西秦。

慕容家首位领袖叫莫护跋。莫护跋一直坚持保持和中原的优良关系。207年，袁熙袁尚逃往辽东投奔乌桓。曹操采纳郭嘉的建议翻越大漠追击，最后乌桓将两人斩首向曹操投降。在这次战役中，莫护跋曾给予曹操支持。曹操投桃报李将乌桓部迁入塞内后，将原乌桓的驻地赏给莫护跋。莫护跋率部南下，进入辽东平原。238年，司马懿远征辽东讨伐公孙度，莫护跋也给予兵力支持。司马懿胜利后上奏朝廷，拜莫护跋为率义王，定居在棘城之北。

慕容部人见到汉人带着帽子，而且走路喜欢摇摆，帽子也跟着一摇一摆，非常好奇羡慕。也学着一摇一摆，因此而得名“慕容”，后来就成为了这一部的姓氏。

245年莫护跋去世，莫护跋儿子叫慕容木延继位。慕容家族因为迁徙到更加温暖的地区，人口快速增长。271年，慕容木延去世，慕容涉归继位。慕容涉归，放弃了和中央政权亲善的方针，将部落东迁到辽东郡（今辽宁省辽阳市）之北。而且从281年10月开始，经常袭击西晋的昌黎郡，多次被西晋的军队打败。282年3月，西晋经过准备，派安北将军严询出军攻打慕容部，严询大胜，斩杀俘虏近万人。

269年，慕容涉归的世子慕容廆出生。慕容廆小时候就长得人高马大，威武俊朗。西晋以识人为著的大臣张华见了慕容廆，惊叹不已，认为他未来一定能匡扶乱世。283年12月，慕容涉归去世。慕容涉归弟弟慕容删篡权，赶走慕容廆。慕容廆被慕容删一路追杀，躲藏到辽东一户百姓家中。慕容删不仅追杀慕容廆，而且对慕容涉归的庶长子慕容吐谷浑也无法容忍。慕容吐谷浑就率领自己的族人向西迁徙，绵延几千里，最后定居在凉州枹罕（今甘肃省临夏）。后来吐谷浑一支绵延800多年，一直传承到唐朝中期才被吐蕃国所灭。285年，慕容廆蛰伏两年之后，慕容部族人发动政变，慕容删被杀，族人迎立慕容廆继任慕容家领袖。

慕容廆上台后，就找个借口，重新和西晋开战，不停地劫掠西晋的领地。西晋将慕容家视为辽东地区的最大不稳定因素，再次出兵讨伐重创慕容家。慕容家转而西去，讨伐扶余国。攻下扶余国首都，将扶余国国王依虑逼死。晋武帝司马炎大怒，将东夷校尉鲜于婴免职，派何龛接手东北的军事。286年，西晋立依罗为扶余国新国王，派遣贾沈率领军队护送其回国。慕容廆半道劫持，被晋军击败。司马炎怜惜扶余国，下令以国库钱财向慕容廆赎回扶余国国民。慕容廆通过劫持扶余国国民，得到了大量的物资和钱财，获得下一步发展的物质基础。于是，慕容廆希望得到一段相对安宁的时间来发展慕容部。286年5月，慕容廆派使者向西晋投降。司马炎接受，封慕容廆为鲜卑都督。获得和西晋的谅解后，慕容廆选择了和当时实力远强于他的段部和亲。286年，段

部单于段阶把女儿嫁给慕容廆。因为和西晋和段部的关系转而良好，慕容廆放弃稍显偏远的辽东郡，迁徙到徒河县青山定居（今辽宁省义县东）。对外提防宇文部，对内大力发展，慕容部渐渐强大。

棘城之战（一）

294年，慕容部兵强马壮，慕容廆揣度兵力足以守备一座城市。于是西迁到大棘城（今辽宁省义县西），修筑城池积极备战。慕容家组织百姓在棘城附近开荒，种植粮食和桑树，附近的流民纷纷赶来投奔。301年，辽西地区发大水，粮食急缺。慕容廆开仓济民，受到百姓的更大拥戴。西晋政府也因此嘉奖慕容廆。慕容廆一箭三雕，既得到百姓的拥戴和朝廷的信任，而且还统治了更大的领地和更多的百姓，实力进一步增强。

302年，宇文部鲜卑首领宇文莫圭派弟弟宇文屈云率领十万大军进攻慕容家。慕容廆避开宇文屈云主力，亲自统帅大军大败宇文部的另一支军队宇文素怒延。宇文素怒延羞愤不已，动员十万人包围慕容廆所在的大棘城。慕容廆自信满满的说：“素怒延这个匹夫，虽然军队和蚂蚁一样多，但是行军没有法制，已经在我的计策中了。各位将军只管努力作战，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慕容廆领军出城，重创宇文素怒延兵团，追击一百多里并斩杀近万人。

300年后，由于中原地区陷入八王之乱，边境成为了军阀攫取权力的舞台。西晋辽东设置文武两个官职，文官是辽东太守庞本，主管辽东地区的行政，武官是东夷校尉李臻，主管辽东军事。庞本和李臻本来就有私怨，于是秘密将李臻杀害。此举引发了附塞鲜卑素连、木津等的叛乱，两人口头上说是为李臻报仇，却不停地攻城略地，杀戮抢劫。辽东陷入混乱，辽东校尉封释完全挡不住附塞鲜卑的攻击，向慕容廆求救。

慕容廆的庶长子慕容翰机谋多才，劝慕容廆出兵平定辽东，说：“从古至今，对诸侯而言最好的就是勤王了。古代的诸侯都是借此成就大事业。现在素连、木津鱼肉百姓，晋军将败，是最好的勤王时机。一来拯救百姓增加我们的威望，二来复兴辽东，最好还能将附塞鲜卑两部吞并。名声又拿到，好处又拿到，怎么能放过？”慕容廆采纳意见，击败斩杀了素连、木津，收编了附塞鲜卑。

八王之乱日渐深化，王浚据守幽州，司马邺占据长安，司马睿占据江南。三家都试图拉拢慕容廆，分别捧着大单于、昌黎公等头衔来封赏慕容廆。慕容廆手下鲁昌敏锐感觉到，司马睿处于最好的地理位置，是最有可能存活下来的。于是极力劝慕容廆接受司马睿的封号。慕容廆接受司马睿的封号，派王济渡海前往建业致谢。

八王之乱以及之后的混战，中原地区民不聊生，许多百姓和士族都向北逃。慕容廆广招贤才，裴嶷、鲁昌、阳耽以谋略见长，都被慕容廆重用。慕容廆还办了学校，让自己的儿子慕容皝也在学校里学习，自己还常常自己去旁听。313年，据有乐浪, 带方二郡的西晋守将张统因不堪长期孤军与高句丽作战而率千余家迁到辽西投靠慕容廆，慕容廆为其在辽西侨置乐浪郡，后又协助重新夺回大同江流域的乐浪郡。

慕容廆虚怀下士，急人所急，成为辽东人心所向的首领。这一下，却惹怒了平州刺史崔毖。崔毖本来以为自己是汉人而且是名门望族，逃到辽东的汉人应该会来投奔自己。结果却一个人都没有，都去投奔慕容廆，极度不爽。崔毖就联系段部，宇文部和高句丽一起讨伐慕容廆。319年，在崔毖的调和下，段部，宇文部和高句丽同时出兵，一路势如破竹，将慕容廆包围在棘城。

慕容廆却依然神色自若，和手下说：“三国相信崔毖的鼓动，乌合而来。三国又没有统一的指挥，又各自忌惮，我已经有计破他们了。现在三国军队锋芒毕露，希望我们和他决战，我才不会落到他们的圈套中去呢。我们坚守城池，磨去他们的锐气，而且让他们互相猜忌。加上他们还会猜忌崔毖，必然会生归国之心。”慕容廆坚守不动，三国军队也不发力攻击。慕容廆就派人送牛羊到宇文部军队的大营去犒军，结果另两国就怀疑宇文部和慕容家有些勾连。慕容廆又让人给宇文部送牛羊的时候，大声说：“昨天崔毖派使者到棘城去了。”段部和高句丽满腹狐疑，害怕中了崔毖的诡计，就各自带军回国去了。

宇文部首领宇文悉独官听说两国回国去了，说：“让他们回去吧！反正灭慕容，我自己足以。等分地的时候，没他们份就是。”慕容廆精选士兵让慕容皝率领作为前锋，慕容翰率领精锐骑兵，从侧面包抄，自己统帅大军列阵作为后军。宇文悉独官一时大意，以为慕容廆龟缩了这么久不会出战，根本没有准备。慕容皝杀到营前，宇文悉独官才匆匆列阵。两军一交战，慕容翰就从侧面冲到营里。慕容翰在营里大肆放火，宇文部前面被慕容皝缠住，回头一看，大营都烧得一塌糊涂了。哪里还有心恋战，就各自溃散了。宇文悉独官单骑逃走，俘获不计其数。

崔毖听说慕容廆不仅在三国的围剿中存活，而且重创宇文部，又惊又怕。为了让慕容廆以为不是出自自己的谋划，派侄子崔焘假惺惺地去祝贺。刚好三国的使者也到慕容廆处求和，说：“这次攻击不是我国本意，是崔毖指使我干的。”慕容廆还亲自带崔焘登上附近的山，将战场指给崔焘看，给他再现和宇文部的大战。崔焘敬畏不已，再三拜服。慕容廆就让崔焘回去劝说崔毖，说：“投降是上策，逃跑是下策。”崔焘前脚走，慕容廆让军队马上出发，直逼昌黎。崔毖吓的连家室都来不及带，自己骑上马就逃往高句丽去了。320年，崔毖还鼓动高句丽攻打辽东，慕容廆轻易获胜。

自此，辽东、辽西以及半个乐浪郡已经全部被慕容廆收入囊中，差不多相当于现在整个辽宁省。这时慕容廆西南方向是段部，西北方向是宇文部，东部是高句丽。慕容廆派裴嶷到建业向司马睿报捷。裴嶷将慕容廆雄才伟略、虚怀下士、东西征战全部狠狠地吹了一遍，令东晋对慕容廆大为好感。裴嶷要回去时候，司马睿还想把他留下来。裴嶷连忙说：“对我个人而言，留在建业是我的荣幸。但是慕容廆将军希望收复中原，我要前去辅佐他。现在我留在建业，唯恐慕容廆将军心意懈怠，有负圣恩。”司马睿大喜，让裴嶷回国。封赏慕容廆为安北将军、平州刺史、辽东郡公、都督幽州平州东夷军事。基本上，辽东的权力全部任由慕容廆裁断。

这时，石勒也建国不久。石勒派遣使者到辽东表达亲善之意，愿意和慕容廆互不侵犯。慕容廆把使者一绑，送到建业去邀功去了。石勒大怒，但是中原还没平定，石勒抽不出兵来北伐。就送钱财给宇文部，让宇文部讨伐慕容廆。这时，宇文部首领已经是宇文乞得龟。慕容廆派裴嶷、慕容皝、慕容仁三路出击，大胜，而且借势把宇文家的首都给攻下，得到钱粮无数。

慕容廆还给东晋荆州刺史陶侃写信，相约一起进军中原。但是使者在渡海时，船只被风浪打翻，书信没有送到。后来又写了一封，东晋朝廷还反复讨论。还没讨论出结果，333年，一生雄才伟略的慕容廆去世，享年65岁，在位49年。

史书对慕容廆战争细节语焉不详，但仅有的几件事情足以说明慕容廆雄才伟略。慕容廆尤其擅长抓住机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事。士气，民心，军威都擅长利用，外交和军事手段运用精熟。第一次棘城之战，慕容廆熟练应用反间计，赶走段部和高句丽的军队。和宇文部决战，又有奇正之变。慕容廆还坚持和汉族亲善的策略，得到辽东汉族百姓和士族的大力拥护。正是这种拥护，将慕容家推上了强盛的轨迹。

三子争雄

慕容廆的死，引发了绵延三年的慕容家继承权的争夺。慕容廆儿子众多，但最有威望的有三位，长子慕容翰(？—344)，三子慕容皝（297-348），及四子慕容仁。长子慕容翰足智多谋，又长臂善射，长期统领精锐骑兵，军中威望极高。四子慕容仁长期镇守辽东，有辽东的军政权力，而且被慕容廆所宠爱。因为两人实在是权力巨大，世子慕容皝继位后如坐针毡，处处提防。而几位兄弟也提心吊胆，害怕哪一天就被杀。

慕容皝继位后，就严刑峻法，控制情报，捕捉兄弟的一举一动。慕容仁从辽东回到棘城奔丧，见慕容皝治国如此，心知肚明。和小弟慕容昭秘密会晤，慕容昭答应做内应。慕容仁回到辽东后就整备兵马西进，准备内外接应，攻打棘城。慕容翰也很明白慕容皝的所作所为，但他不愿兄弟相残。叹息说：“我在战场上有些功绩，是父亲巧妙安排，上天的恩赐庇护的功劳。结果大家都说我有雄才，有能力。哎，怎么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就和儿子一起逃出棘城，投奔了段部的首领段辽。段辽喜爱慕容翰的能力，给予重任。

慕容皝通过自己的情报网，早早就知道慕容仁要反。派使者到慕容仁军中，慕容仁见到使者，就知道计划已经泄漏，只能杀了使者，回到辽东镇守。慕容皝见使者不回，知道情报是真的。慕容皝马上逼慕容昭自杀，清楚内奸后，马上派兵攻打慕容仁。慕容仁长期戎马，军事能力十分出色。在不利的局面下，大败慕容皝的军队。这场大胜，使许多本来中立的太守都倒向慕容仁。慕容仁领地反而超过慕容皝，将慕容皝压制在棘城附近。334年2月，段部见慕容皝弱小，也来落井下石。段部首领段辽派弟弟段兰和慕容翰统帅大军攻打慕容皝西线的重镇柳城。慕容皝守将石琮日夜守备，救急书向雪片一样送往棘城。慕容皝让自己弟弟慕容汗统帅大军，司马封奕辅佐前往援助。慕容皝知道慕容汗勇猛有余，沉稳不足。临行再三劝诫，行军要沉稳，等大军都赶到再决战。结果慕容汗才出军，就要自己统帅一千骑兵为前锋先行，封奕再三劝阻无效。结果被段兰击败，柳城更加岌岌可危。

段兰还想借此机会长途奔袭，灭掉慕容家。慕容翰怕段辽真的把慕容家灭掉，说：“我们现在不过击败慕容家的

小支军队。慕容皝主力还在，而且慕容皝诡计多端，一旦中计你我如何回去见首领？”段兰嘿嘿一笑，说：“我知道你担心故国被灭掉啦。我们进军，然后叫慕容仁从东面响应，两路夹击。事成之后，就让慕容仁做慕容家领袖，不是也很好？”慕容翰再三劝阻，最后索性把自己统领的部队带走了。段兰不得已才和慕容翰一起回国。335年9月，慕容皝准备完毕，尽全国兵力东征。军队赶到襄平，襄平守将秘密送信来投降做内应。慕容皝轻易攻下襄平，慕容仁部将逃走。附近的几个城太守也跟着投降了慕容皝。慕容皝对他们墙头草的作风非常生气，想把他们全部杀掉。谋士高诩劝阻，才算保住性命。慕容皝将辽东各城的大族全部迁到棘城，自己精选将领守备辽东。这一举动，使得慕容皝彻底将战线推进到辽东。12月，慕容仁反攻辽东，慕容皝留在辽东的将领拼命抵抗，击退慕容仁。

336年1月，渤海结冰。高诩说：“慕容仁违背上天，自从他叛乱以来，渤海已经三年结冰了。莫非暗示我们应该踏冰渡海去攻打他？”海面结冰极不不可靠，其他谋士都反对。慕容皝却大喜，说：“此计已定，阻拦的人一律斩首！”慕容皝让慕容评率领军队轻骑奔袭平郭，到了离平郭七里的地方才被慕容仁的侦查骑兵发现。慕容仁和慕容评大战一场。临阵时，慕容军叛变，随后许多投降慕容仁的官吏纷纷叛变。慕容仁措手不及，被叛变的部队捉到，慕容仁军大败。慕容皝将叛变的将领杀掉以安慰慕容仁，随后赐死慕容仁。慕容仁残余部队投降高句丽，慕容皝最终获得辽东战役胜利。

段辽之败

在整个和慕容仁的战役中，慕容皝的西线不断受到段辽军队的攻击。幸运的是，在慕容廆时代，东线就建立了了一座大城，柳城。慕容皝借助柳城的坚固，加上慕容翰从中捣鬼，段部虽然一直猛攻，却始终没有结果。336年6月，段部和宇文部约定，一起攻打慕容家。慕容皝有了安定的东面边界，安心的统领五万大军西征。段部和宇文部不敢恋战，早早就撤军回国。慕容皝断定两家不会就此罢休，让封奕率军在道路两侧埋伏。过了三日，段部果然有骑兵来劫掠。封奕出动奇兵，大败段辽军。

337年，慕容皝在群臣的拥立下，自称燕王，这是前燕的开始。慕容皝也不再象慕容廆那样尊重远在南方的东晋朝廷。虽然称王后，慕容皝还是第一时间让使者渡海去通知东晋。慕容皝继续招揽人才，打造兵器，养育战马。

另一面，段部经过多年的战争，已经民生凋敝，将士疲劳。谋士阳裕侍奉段家前后五主，段辽十分尊敬他。阳裕劝段辽修养生息，暂时和慕容皝请和。段辽不从，把阳裕外派到北平去做官。

慕容皝明白段部骁勇善战不在自己之下，想消灭段部没有几年是不可能的。但是慕容皝想偷懒走条捷径，想到了中原地区的石虎。337年12月，慕容皝备足厚礼，派遣能说会道的使者宋回出使后赵，表示愿意和后赵一起出发讨伐段部。而且让弟弟慕容汗远赴邺城，去做人质。刚好石虎也在烦恼段部的骚扰，听到慕容皝的邀请，大喜。石虎退还人质，满口答应一起出兵。

当时石虎的后赵，是远胜于慕容家的巨大帝国。338年1月，石虎率领大军北上。姚弋仲和支雄统帅7万为先锋，石虎自己统帅20万大军为后继。偏师水军10万从青州（山东半岛）渡海。

为接应石虎到来，338年3月，慕容皝派遣骑兵到段部的首都令支北部一带劫掠。段辽怒不可遏，要统帅大军追击慕容皝。慕容翰阻拦，说：“如今石虎大军在南，是我们的主要敌人。现在应该和前燕保持和平，全力对付南面。”段辽说：“上次被你浪费了消灭慕容皝的最佳时机，我怎么可能再听你的建议？”段辽派段兰出兵追击，中慕容皝的伏兵，大败而归。

几乎与此同时，石虎展开了对段部的闪电战。支雄统帅大军长驱直入，直接深入腹地攻下蓟城。段辽其他太守早就听说石虎近四十万大军北征，又见蓟城被几日攻下，哪里还敢抵抗，一批一批的向石虎投降。只有阳裕将百姓发动起来，守在山上。石虎部将怕成为后患，要动手消灭。石虎说：“阳裕受段家五代重用，只是耻于投降，不会有什么作为的。”石虎军继续北上，兵临令支。段家却刚刚战败，既不能坚守，也不能出战。段辽带着自己宗族几千家，连夜翻过密云山逃往北方。临行，拉着慕容翰的手说：“没能采纳您的建议，落得如此下场。是我自己咎由自取。但是让您没有容身的地方，我实在惭愧。”慕容翰不得已，只能投奔宇文部去了。宇文部虽然收留了慕容翰，却不信任他。慕容翰知道自己寄人篱下，每日喝酒打猎，根本不管事情。

棘城之战（二）

段家遭此重创，之后再也没有恢复元气。但是前脚逼走凶狼，后脚引来猛虎。石虎平定段部后，就精心策划，准备攻打慕容家。338年4月，石虎以慕容家没有配合出兵为由，攻打前燕。石虎军队众多，加上仅十几天就消灭段部的军威。前燕的处境也没有比段部好太多，石虎一出军，各城太守都纷纷投降，不出十日，后赵就兵临棘城。

慕容皝想出城逃命，将军慕舆根连忙拉住。说：“后赵强大而我们弱小。大王一逃走，后赵一招揽百姓，我们哪里还有立足之地。棘城城墙坚固，兵精粮足，大王完全可以与之一战。切莫选择自取灭亡的路线！”慕容皝这才不逃，但是神色惊慌，不知所措。手下将军刘佩说：“棘城的安危，前燕的兴亡，现在就系于大王一身。大王已经无可推诿，如此时刻，大王要勉励将士，振奋士气，绝对不能恐慌。”刘佩自请出战，带几百骑兵奋不顾身的和后赵的前锋厮杀，取得胜利而归。慕容皝又再三安抚，一城将士才安心。慕容皝问计于封奕，封奕也计无可出。只能说：“敌人兵马虽然强大，只要我们坚守不战。他们自然会产生矛盾，到时候我们抓住他们的矛盾，就能击败他们。”

而另一面，石虎却有新的麻烦。后赵军队远离了国土，补给物资长途转运，极度短缺。石虎明白自己无法围攻棘城太久，下令日夜猛攻。前燕慕舆根等将军则竭尽所能的坚守。远远望去，后赵的士兵如蚂蚁一样爬满棘城的城墙。如此大战十几天后，后赵军牺牲极大，两军将士疲惫交加。

最后，后赵终于断粮，石虎撤掉包围圈，退离棘城。慕容皝军已经劳累到了极点。但是不舍放弃这么好的追击机会。慕容皝的四子慕容恪早期一直跟随慕容翰，骁勇多谋，士兵乐为之死。慕容恪从守城的将士中选出精力最好的士兵，配上好马好武器，整理了一支两千的精锐骑兵。石虎撤离后第二天清晨，慕容恪带着骑兵冲入疲惫酣睡的后赵大营，放火屠杀。后赵军队半梦半醒，根本不能抵抗，各自溃散逃跑。慕容恪一路追杀几百里，斩首三万，杀到傍晚才归。

慕容皝听说慕容恪凯旋而归，喜不自胜。重赏了在棘城之战中立下功劳的将领，慕舆根、刘佩都受到重赏。慕容恪更是从此委任征伐大权，成为重要的将领。

称霸辽东

艰苦卓绝的棘城之战，慕容皝虽然险胜，但也彻底的打响了慕容家的名声。石虎抱着侥幸心理出击，最终败北。慕容皝迅速收复了先前投降后赵的各个城池。

338年12月，从段辽那里传来了新的消息。段辽投降石虎，石虎正在派大将麻秋和降将阳裕翻越密云山，准备接受投降。段辽投降后马上后悔，继而投降了慕容皝。慕容皝连忙统帅大军北进，赶到密云山北接受了段辽的投降。当夜，慕容恪秘密出发，统帅七千大军到密云山深处埋伏。第二天，麻秋统帅三万大军进入包围圈。慕容恪伏兵尽出，在三藏口痛击麻秋，斩首近两万。麻秋慌乱中，脱去战袍，丢下战马，翻山越岭才得以逃脱。阳裕被抓，慕容皝早就听说阳裕儒才干练，马上赏赐官职。段辽也被慕容皝以极高规格的礼仪接待。

此次大捷，慕容家将战线推进到了密云山燕山一线，接近现在北京北部的长城一线。慕容家不断以自己的精锐骑兵骚扰后赵的领土，来则劫掠如火，去则奔驰如风。后赵既不能固守，也不能追击。石虎头疼不已，最后决定将燕山一线的百姓全部撤走，修筑工事，对抗慕容家。但是还是不管用，340年12月，慕容皝组织骑兵，深入后赵的幽州冀州地区。将石虎收集起来的准备用于远征的粮草全部烧毁。挫败石虎北伐的意图。

慕容家实力稳坐辽东首位了，仅留下个宇文部在稍北的地区孤守。慕容皝一着手消灭宇文部，就想到了在宇文部的慕容翰。慕容皝派一个在两国间做生意的商人去见慕容翰，慕容翰不说话，就用手拍自己的胸膛。商人回来报告，慕容皝笑道：“大哥想回来了。”就让商人再去，送上弓箭等武器。慕容翰找到机会，抢了几匹马，就带着一家老小从宇文部了逃出来。

慕容翰走了没有多久，被宇文部的骑兵追上。慕容翰拿着弓，远远地对追兵说：“我因为思念故土所以逃走，我的弓箭水平你们都知道，谁上来就是自己找死。我也感谢宇文将军收留我，不想和你们翻脸。不如这样，你们在那里立上一把刀，我来射刀环。射中，那是天意让你们回去。射不中，你们只管来。”追兵就在相距百余步的地方立了刀，慕容翰拉弓满月，一箭中的。追兵于是散去。

340年1月，慕容翰回到阔别已久的棘城。慕容皝马上问计，慕容翰说：“我旅居宇文部多年，熟知山川地貌。宇文部首领宇文逸豆归资质平庸，将帅也没有才能。宇文部勾连后赵，但后赵山高路远，一时也救不到。但现

在不是讨伐宇文部的时候，我们现在讨伐宇文部，高句丽必然会赶来攻打我们。我揣度高句丽的实力，我们完全可以一战灭掉它。而且宇文逸豆归头脑僵化，必然不会乘虚攻打我们。等我们平定了东面，在灭宇文部，就易如反掌了。”慕容皝大声叫好，就按慕容翰的策略，将部队调往东面，一心一意准备攻打高句丽。

将要发兵，慕容皝又向慕容翰问计。慕容翰说：“前往高句丽有两条道，一条是北道，地形平阔，一条是南道，地势险要狭窄。按常人的想法，必然主力走北道，偏师走南道。高句丽也一定大军守北道，偏师守南道。大王应亲自统帅精锐走南道，偏师走南道大张旗鼓吸引注意力。等高句丽发现，首都已经被我们攻克了。”慕容皝依计执行，派慕容翰和年仅十三岁的慕容垂为先锋。一路势如破竹，直逼高句丽王城丸都。慕容家军队奋勇杀敌，击溃高句丽王钊亲自统帅的军队，攻占丸都。高句丽王钊逃往北道军营。慕容皝将丸都的居民全部带走，把丸都烧毁，凯旋而归。回军后，慕容恪被派往平郭镇守东部边界。慕容恪恩威并施，使东部边界重新安定。

344年1月，准备就绪的慕容皝派慕容翰北上攻打宇文部。宇文逸豆归之前每次攻打慕容家，慕容家都固守不战。宇文逸豆归以为自己军威强大，就骄傲自满，每日喝酒打猎，不管军事。慕容皝派慕容翰和高诩统帅前锋，慕容恪，慕容军，慕容垂各统一军，三路同时出发。因慕容垂年幼，让慕舆根辅佐率军。高诩出发前先观测天文，得：“有利国家，不利将军。”高诩说：“我去了一定回不来，但忠臣不避。”依然率军出发。

宇文逸豆归派勇将涉夜干迎击。慕容翰故意将军队带向东面，并且连夜然慕容垂军加速进军。涉夜干有勇无谋，也到东面来迎击。慕容翰率军正面抵住涉夜干，慕容垂率军从背后给涉夜干军痛击。涉夜干战死，全军溃散。三军会师追逐，一直追到宇文部的都城并攻克都城。宇文逸豆归单骑逃往北方，最后饿死在沙漠。慕容家兼并宇文部的领地，开辟疆土一千多里。高诩、刘佩都在战斗中中箭身亡，慕容翰中箭受伤。

慕容翰在家养伤多日。后来伤愈，就在家骑马练箭。马上就有人告发说慕容翰图谋不轨。慕容皝虽然仰仗慕容翰的勇悍和谋略，但心中终究有所忌惮，于是赐令慕容翰自裁。慕容翰说：“我当初负罪出逃，后来又返回，今天死的已经算晚了。不过羯族老贼占据中原，我本来不自量力的想为国家荡平。这一志向不能实现，我死了也会遗憾的。哎，这就是我的命运吧！”随即饮毒药身死。

慕容翰算是第二代慕容家的重要成员。慕容翰，慕容皝，慕容仁其实都是人中龙凤。慕容皝猜忌心之重，以至于兄弟相残，使前燕损失能干的大将。另一方面，中国古代君王最提防的就是“功高盖主”，慕容翰能力确实过于出挑，招来杀身之祸也算情理之中。

入主中原（一）

平定宇文部后，慕容家获得了一个短暂的休兵养息的时间。这时，慕容家东边有高句丽和扶余，北边则遥遥和柔然隔着沙漠相望，西边则和拓跋部鲜卑的代国接壤。虽然领土面积依然小于后赵，但是也是个巨大的帝国了。慕容皝采用了西面和亲，东面征伐的策略。在西面，代国的开国国君拓跋什翼犍于338年10月建立了代国。其实代国这块地方，世世代代就是拓跋家的领土。拓跋猗卢曾大力帮助刘琨对抗前赵，刘琨就将原来属于西晋的代郡送给拓跋猗卢。但是拓跋部鲜卑一直处于游牧阶段，不懂得怎么建立国家。拓跋什翼犍在后赵做人质时，看见后赵国家是如此如此运行的。回国后，就照搬建立了国家。

拓跋什翼犍不仅政治有一套，还擅长军事。前燕早在334年，就希望寻找一个一起对抗段辽的盟友，于是找到了拓跋部。因此，前燕一直和拓跋什翼犍保持着盟友关系，慕容皝还把妹妹嫁给拓跋什翼犍。段部被消灭后，前燕和代国还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和平。

东边的战争则连绵不断。慕容恪英勇善战，这边打打扶余国，这边打打高句丽。还有蜗居在朝鲜半岛最南端的百济，也没逃过慕容恪的铁骑。这种小规模的战役，只能视为慕容恪锻炼军事指挥技巧的热身赛，略过不讲。同时，慕容皝就开始一心一意的治理国家。342年10月，慕容皝在原来柳城北面建筑的新都城龙城完工。慕容皝将都城迁往龙城，大造宫殿。

慕容皝原来让农民种田，收七成的税收。如果借官家的牛，还要再加一成。相当于农民辛苦一年，手里最多只有三成的粮食。谋士封裕对此规谏，劝慕容皝将土地和牛送给贫苦种不起地的农民。慕容皝采纳意见，降低税收到六成。而且慕容皝早年曾在学校学习，称王之后就把学校改的更大，而且任用了许多学校的学生为自己的亲卫。封裕也让慕容皝适当裁剪亲卫的数量，让更多的人劳动，保障粮食生产。慕容皝想了想，觉得封裕将的很对，就按他所说颁布了法令。

348年8月，慕容皝出门打猎。在河边看到一个身穿红色衣服，骑白马的老人。老人指着慕容皝说：“这里不是打猎的地方，大王请回吧。”慕容皝不听，渡河打猎，连续多天都收获颇丰。一日，慕容皝追一只白兔，白兔若隐若现，一直在草丛中逃窜。慕容皝一路追击，半路马失前蹄，将慕容皝狠狠地掀在地上。慕容皝因此重伤，送回龙城已经奄奄一息。

慕容皝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召见太子慕容俊（319－360），说：“慕容恪智勇双全，可以委以重任。阳鹜忠贞不二，可以掌管大事。我死后，好好重用这二人。”348年9月17日，慕容皝去世，享年52岁。

慕容皝在位15年，在他的领导下，慕容家领土扩张了好几倍。消灭了段部和宇文部，重创高句丽和扶余国。占据了东到朝鲜半岛北部，西到代郡，南到长城的巨大领土，虽没有称帝，却为后来前燕的建立奠定了物质基础。慕容皝擅于采纳臣子的建议，长于用人。虽然稍显贪暴，依然不失为十六国期间的优秀君主。

慕容皝死后，慕容俊继位。慕容俊继位不到一年，349年，慕容家最大的敌人，后赵石虎也去世了。石虎去世后，慕容俊召集群臣讨论是不是应该借此机会攻打后赵。

由于卢龙山（燕山最东段）的存在，后赵占据着整个幽州的地理优势。从辽西地区进入华北平原，燕山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仅有的一条可供大军南下的通道是燕山和渤海围成狭窄通道（山海关一线）。慕容俊对贸然出兵还有些犹豫。但是，慕容垂、封奕、慕舆根等有军事经验的谋士将军都一致觉得是个难得的机会。慕容俊就从辽东召回慕容恪为主将，慕容评、阳鹜为副手，慕容垂为前锋，集结二十万军队，时刻准备南下。

350年2月，慕容俊三路出军，向后赵构筑近十年的幽州防线发动进攻。慕容垂，慕舆于统帅东西二军，慕容俊亲自统中路，慕容恪为前锋。留太子慕容晔守龙城。后赵幽州守将王午，征东将军邓恒一路败退。3月，燕军攻下幽州首府蓟城。慕容俊想把殊死抵抗的几千士兵活埋。慕容垂劝止说：“大王因为后赵暴虐才起兵讨伐的，现在自己却也要做暴虐的事，恐怕不好吧？”

入主中原（二）

蓟城拿下后，幽州不少的城市太守都赶来投降，范阳太守李产也在其中。而李产的儿子李绩这时正在王午的军中效力。邓恒怕李绩窝里反，劝王午杀之。王午说：“如今如此的困难，李绩依然秉承大义抛弃家园为国效力。我们有怎么可以杀他，而让燕赵的士族彻底灰心呢？”王午担心手下将领先斩后奏杀害李绩，就让人送李绩回到范阳。李绩见到慕容俊，慕容俊说：“之前你背弃家园父母，去后赵沽名钓誉，如今终于迷途知返了。”李绩说：“我仅仅是眷恋故主，保留我小小的气节罢了。如今大王以‘义’夺取天下，我一点都不觉得来的晚啊。”慕容俊非常喜欢李绩，放在身边作官。

慕容俊继续南下攻打鲁口。一日入夜，突然后赵夜袭军营。后赵士兵突然冲进军帐，刺杀慕容家将军。慕容垂被第一个攻击，慕容垂从床上一跃而起，拿着武器就反击，一口气杀了十几个人。大帐里，慕容俊听见外面杀声震天，对慕舆根说：“我们躲避一下？”慕舆根一脸严肃，说：“我军局面大优，所以敌军夜袭。希望万一可以取胜。早就想消灭他们，他们却送上门来，怎么可以不给他们痛击？大王您只管安睡，我去消灭他们！”说完就出门去了。慕容俊哪里睡得着，借着夜色，慕容俊带着亲卫到附近的一座小山上暂避。见军营内火光四起，人影瞳瞳。隐约间，看见慕容垂、慕舆根等人整理兵马，不断的杀掉夜袭的后赵士兵。天明时分，战斗结束，后赵刺客全部被杀，前燕也有不少损失。慕容俊返回蓟城休整部队。

350年9月，慕容俊再次出兵。由于冉闵和石诋的大战。整个冀州几乎没有任何防守，慕容俊轻易占据。只有勃海贾坚据守不降，慕容评率大军前去征讨，才擒获贾坚。贾坚当时已经六十多岁了，慕容恪听说他神箭，在百步外放一头牛让他射。贾坚说：“我年轻时能让箭不射中牛，如今老了，做不到。”连射两箭，一箭擦着牛的脊梁飞过，一箭擦着牛的肚皮飞过，上下两箭都是紧擦牛皮，射落牛毛。围观的人无不称奇。

在慕容家顺利攻占幽州冀州的同时，冉闵和石诋的绞杀大战也接近了尾声。351年2月冉闵统帅大军包围襄国一百天。石诋派人向慕容俊求援，冉闵也派使者常炜到慕容俊处谈判。慕容俊一心想拿玉玺，派人把常炜关在堆满柴禾的房子里，威胁要烧掉他，让他讲出玉玺的下落。常炜说：“石家残暴贪婪，曾经亲自攻打你们的国都棘城。此后也源源不断地把粮食武器往幽州运，一心想消灭你们。我主魏王冉闵镇压石家，虽说不是为了前燕，也算是有共同的敌人吧？如今居然帮着石家来质问我们？魏王杀胡人的时候，邺城的胡人被一网打尽，怎么可能有人知道玉玺的下落？肯定是石家胡编的。”慕容俊百般劝说，常炜不卑不亢。慕容俊喜爱常炜的才华，不愿

杀他，将他送往龙城软禁起来。慕容俊派兵救援石诋，解了襄国之围。

351年8月，慕容俊派慕容恪攻打中山，慕容评攻打鲁口。慕容恪进兵中山，中山守将侯龛坚守城池，慕容恪见城池坚固，不愿强攻，率大军南下攻打常山。常山太守李邽投降慕容恪，慕容恪重赏李邽，让他去劝说侯龛。李邽进中山城后，慕容恪再慢慢的率军北上，包围中山，侯龛于是投降。慕容恪进入中山，将侯龛等大族迁往蓟城，其他人依然安居乐业。慕容恪全军军纪严明，秋毫不犯。常炜子女都在中山，慕容俊让人送子女去和常炜见面。常炜写信致谢，慕容俊回信说：“如今天下大乱，而你的子女不仅能够活命，而且能和你见面。是上天的恩惠啊。上天都恩惠你，何况我呢？”常炜至此投降，不愿为官，慕容俊赐给钱粮，让他返回故乡凡城。

在慕容俊广召贤才，稳定疆土的时候。352年1月，冉闵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攻克了襄国。352年4月，慕容俊派慕容恪攻打冉闵，冉闵北上迎击。一边是刚烈勇猛的常胜将军，一边是多谋善战的不败神话。十六国时代最巅峰对决就此展开。

冉闵军以步兵为主，而前燕骑兵精良。冉闵不敢在平原地区展开大战，率军赶往常山躲进丛林作战，慕容恪紧追不舍。赶到常山，两军展开丛林战，冉闵十战十胜，杀敌无数，前燕军队大为惧怕。慕容恪退出丛林，整理军队，亲自巡视兵阵，激励将士说：“冉闵有勇无谋，就是个拼命的匹夫！虽然武器精良，但现在也疲劳不堪了！大家努力向前，冉闵不难打败的！”

慕容恪知道自己的骑兵不擅长丛林战，于是让少量骑兵去交战，打败后就逃跑，把冉闵骗出丛林。冉闵军赶到平原地区后，慕容恪将部队分成三支，从三个方向包围夹击冉闵。慕容恪还布置了连环马，放在军队的最前面，用来冲散冉闵军。冉闵不敌慕容恪三面围攻，转而逃跑，跑了二十多里后，冉闵所骑的朱龙宝马突然跌倒，被前燕抓获。

冉闵被押到蓟城。慕容斥责说：“你不过是才能低下的奴仆，怎么能妄自称帝？”冉闵说：“天下大乱，你们夷狄禽兽之类尚可称帝，何况我中原英雄！”慕容俊大怒，打了他三百鞭，把他送到龙城。

几个月后，冉闵被处死。

冉闵被擒后，慕容恪镇守常山。慕容评率军南下，趁势进攻邺城。听说冉闵被抓，一路纷纷投降。冉魏将军蒋干守着太子冉智坚守邺城。邺城是石虎精心构建的巨城，城墙高大。慕容评修筑工事，将邺城包围起来，切断内外的联系。蒋干派人突围出去向东晋投降，愿意以玉玺相赠。

包围到6月，东晋谢尚部将戴施率军突入邺城。戴施哄骗蒋干说：“把玉玺给我，我派人通知东晋军。他们听说玉玺在我手中，一定大军赶来的。”戴施拿到玉玺后，派手下小将以迎接粮食为由，怀揣玉玺，突围而走。谢尚拿到玉玺后，献给东晋朝廷。玉玺由此回归晋朝王室，慕容家失之交臂。

一直包围到8月，城内有人反叛偷偷打开城门。慕容评攻入邺城，将冉智等全部捉住，戴施蒋干趁乱逃走。慕容俊假称冉闵的皇后董氏将玉玺献给他。11月，慕容俊以假玉玺称帝。东晋使者刚好在前燕，慕容俊说：“你回去禀报你的天子，我被中原地区推举，已经成为皇帝了！

鼎足三立（上）

到这时，除去少量几个城市，慕容家基本将黄河以北的领土占为己有了。在冉闵失败的同时，东晋借机北伐，基本将黄河以南和洛阳地区光复。苻健则击败东晋将领司马勋，在关中扎下根来。形成了一段三国鼎立的态势。后赵有两个小小的残余势力，一个是一直坚守在鲁口的王午，另一个是逃往青州的段龛。两人都拥有一点兵力，也守着坚固的城池。352年10月，慕容恪击败响应王午的叛军首领苏林。王午军内动乱了一阵，王午被杀。吕护接替王午成为鲁口的守将。354年3月，鲁口被慕容恪攻克，吕护逃到野王，向前燕投降。后来吕护再次叛乱，被慕容恪击败后被杀。

段龛则更加胆小，将军队退到了黄河南面的的广固。一面勾连东晋，一面向前燕说亲戚关系。段龛是段部的后人，慕容廆曾和亲段部。所以两家算有远亲。355年11月，段龛给慕容俊写信，略微表示了对称帝的不满。慕容俊以此为借口，派慕容恪、阳鹜攻打段龛。段龛有不少军队，而且扼守黄河。慕容俊临行对慕容恪说：“段龛如果坚守黄河，可以转而攻打吕护。”

慕容恪进军，在黄河北岸扎营，派少量军队组织船只，试探段龛的举动。段龛的弟弟段罴颇有计谋，自请守备黄河南岸，段龛不听。段罴不厌其烦的多次谏言，段龛一怒将段罴杀死。消息传到慕容恪耳里，慕容恪知道段

龛不用忠言，必然众叛亲离，加紧组织船只，准备渡河。356年1月，慕容恪渡过黄河，兵逼广固。段龛统帅三万大军出城迎击。慕容恪统帅的是前燕百战百胜的骑兵，冲溃段龛的阵型，轻易击败段龛。段龛退回广固，慕容恪将广固团团围住。

慕容恪听说这一带有个叫闾蔚的人，贤明有才，派人去找。结果闾蔚已死，慕容恪叹息不已。慕容恪一面包围广固，另一面分兵去招揽段龛的各城太守，各城太守见前燕军威浩大，慕容恪用兵如神，一个个纷纷投降。慕容恪赏赐他们，到2月，青州就仅剩广固一座孤城了。

慕容恪和手下讨**打广固。手下将军都要急着攻打，慕容恪微微一笑，说：“用兵之道，有急有缓。如果敌我力量相当，而敌人又在外边有强大的援军，怕有腹背受敌的危险，则攻打不能不急。如果我强敌弱，敌人在外边又无援军，我们的力量足以制服他的时候，就应该包围并守住他，等待着敌人坐以自毙。眼下段龛的兵力尚多，还没有出现离心倾向。之前的战斗，段龛的军队不是不精锐，只是因为他用兵无术，才自取失败。如今他坚守城池，上下齐心，动用精锐部队去攻打他，有个几天也可以攻下来，然而我们士兵的伤亡也一定很多。入主中原以来，士兵们东征西战，辛苦异常。怎么可以轻易的用牺牲的战术呢！”众将都叹服。

包围到11月，广固粮草耗尽，段龛拼死突围。慕容恪设置了包围圈，将段龛突围军队全歼。段龛仅孤身逃回广固。城中士气低落，段龛无法再守，于是向慕容恪投降，慕容恪留下慕容尘守广固。自己率军凯旋而归。

慕容家如日中天的时候，一个潜藏的危机在漫漫的孕育。慕容垂是慕容皝的第五个儿子，从小勇猛善战，所以慕容皝宠爱有加，一度慕容皝试图将慕容垂立为太子，因为大臣的反对而并未改变。慕容俊即位后，采取了许多压制慕容垂的手段。逐渐将慕容垂赶出了重要的位置。虽然作为慕容姓氏的王族，依然被封为吴王，但后来就极少委任关键的官位。慕容垂妻子是段末丕的女儿，自认为是鲜卑的大族，不愿侍奉慕容俊皇后可足浑氏，使两兄弟的关系更加恶劣。

而另一面慕容恪母亲出身低微，而且为人谦恭，一直被慕容俊重用。慕容俊并不专宠一人，而是让慕容评，慕舆根，和慕容恪一起统率军队，分别派给不同的任务，避免让慕容恪的势力过于强大。这时的国际形势也变化很大，东晋在冉闵的最后几年大力北伐，基本收复了黄河以南的领土。北伐虽然也受到多次失败，但是经过优胜劣汰，军事能力极为出色的桓温控制了东晋的军事大权。东晋几乎每年都要发动军事行动，使镇守广固的慕容尘和镇守邺城的慕容评压力很大。而且西面，苻家也在关中地区建立了根深蒂固的前秦，前燕和前秦间也时不时的发生军事冲突，气氛紧张。

鼎足三立（中）

358年12月，东晋围攻前燕贾坚镇守的山茌城。贾坚手下仅七百多人，荀羡却有近万人。贾坚要出城迎战，众将说：“士兵数量少，不如固守。”贾坚说：“固守也不能幸免，不如迎战。”贾坚身先士卒，率兵斩杀了荀羡的士兵一千多人，士气大振，返回城中。

次日，荀羡四面攻城，贾坚叹息：“我自成年以来，立志要建立功勋，却每每陷于穷途险境，真是命中注定的吗？苟且偷生，不如慨然赴死。”激励将士说：“如今处于百死一生的困境，你们可以离去，我只有一死。”将士们都哭泣着说：“愿与府君共死。”就扶持贾坚上马，贾坚说：“如果力量不支，你们可以赶快离去，不要再顾及我了！”说完便打开城门，冲了出去。城下黑压压的全是荀羡的士兵，贾坚独立在护城河的桥上，左右开弓，荀羡的士兵应声倒下。荀羡见正面不行，派士兵从河下砍断桥梁，贾坚连人带马陷落，被荀羡活捉。

荀羡对贾坚说：“你的父亲、祖父世代都是晋朝的臣子，你为什么要背叛先祖而不肯投降？”贾坚说：“晋朝自己抛弃了中华大地，不是我背叛了它。百姓既然已经没有了君主，只有把命运托付给力量强大的人。我既然已经事奉了别人，怎么可以改变气节！我从师就学自立于世以来，历经赵、燕，未曾改变志向，你怎么能一下子就劝我投降呢！”荀羡又一次责备贾坚，贾坚愤怒地说：“小子！做儿女的竟想管教父亲！”荀羡大怒，把他押到院子里淋雨。过了几天，贾坚病重而死。

慕容俊原来设立的太子是长子慕容晔。356年6月，慕容晔因病去世，慕容俊心疼不已。慕容俊一次宴请群臣，他潸然泪下，说：“自从慕容晔死后，我鬓发半白。你们觉得慕容晔怎样？”李绩就列了八点夸奖了一番。慕容俊说：“赞誉有点过分，但如果此儿健在，我便死而无忧了。”又问：“慕容暐怎么样？”当时慕容暐正陪从在旁边，李绩说：“太子天资聪慧，已具备八德的声誉，但还有两方面的缺憾，第一是喜欢游玩打猎，第二是喜欢丝

竹器乐。”慕容俊看着慕容暐说：“李绩的话，是苦口良药，你应该引以为诫。”慕容暐却忿忿不平。

359年，慕容俊频繁梦见石虎，石虎在梦中咬他的臂膀。慕容俊醒后非常厌恶，派人掘开石虎的坟墓，结果没有尸体。慕容俊重金悬赏，有人告密给他，后在东明观下找到尸体。石虎尸体虽然僵直却没有腐烂。慕容俊踩着尸体骂：“死胡人竟敢吓唬活天子！”历数石虎的残暴罪行，用鞭子抽打尸体，最后投进漳水之中，但尸体却倚靠在桥柱边而不漂走。

当年12月，慕容俊得病，而且越来越重。慕容俊知道自己的病因，就召见慕容恪，安排后事。慕容俊说：“晋秦尚未平定，慕容暐年幼，国家多有磨难，我想效仿宋宣公，把天下嘱托给你，如何？”慕容恪说：“太子虽然年幼，但却治国的君主。我是什么人，怎么敢当正统的君主呢！”慕容俊再说：“兄弟之间，虚伪掩饰什么！”慕容恪说：“陛下如果认为我是能够承担天下重任的人，我怎么就不能辅佐少主呢！”慕容俊听到这样的话，高兴地说：“你能做周公，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李绩行为清廉，忠诚闻名，你可以用他。”

360年1月，慕容俊抱病巡视军队，准备派慕容恪、阳鹜统领军队攻打东晋。但马上就病情恶化，召来慕容恪、阳鹜以及慕容评、慕舆根等人，接受遗诏共同辅佐朝政。360年1月23日，慕容俊去世，享年42岁，在位11年。

慕容俊至少有三点优点，第一、采纳谋士的进言。第二，知人善任。第三、权术技巧娴熟。而慕容俊也有不少缺点，首先，对于汉族百姓的收揽，已经大不如前，这一点严重影响了前燕的统治基础。其次，军事指挥上的技巧也远远落后前辈，幸好有慕容恪等辅佐征战。但总体而言，十六国时代有如此权术水平的人仅三人，慕容俊、苻坚和姚兴。权术是维持统治的好手段，但是却不是根本的技巧。根本上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权术仅仅是权益之计。

鼎足三立（下）

慕容俊去世后，慕容暐继位。慕容暐年仅13岁，前燕的权利就落在几位辅政大臣的手里。其中慕容恪、慕容评、慕舆根三人长期掌管军队，成为权力最大的三人。继位才几天，慕舆根就觉得时机难得，展开了挑拨离间。

当时慕容俊的皇后可足浑氏经常干预朝政。慕舆根对慕容恪说：“如今皇上年纪小，太后专权。殿下应该有些防范啊！殿下东征西讨平定天下，军功卓著，就怕太后有猜忌之心。何不废除皇上，殿下自己登位，为大燕带来福运呢。”慕容恪严肃的说：“醉了？你怎么可以这样的话！我和你共同接受遗诏，怎么提出这样的建议？”慕舆根满脸通红，谢罪退下。慕容恪把这件事告诉了慕容垂，慕容垂劝慕容恪杀掉他。慕容恪担心自相残杀，招来东晋和前秦的攻击。皇甫真也劝慕容恪说：“慕舆是个庸人，最近日渐骄横，最后还是会制造祸乱。您作为辅政大臣，应该为国家深谋远，及早处置。”慕容恪不听。

慕舆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向可足浑氏和慕容暐说：“慕容恪、慕容评要造反，请求率领宫中卫兵去消灭他们。”可足浑氏正要同意，慕容暐说：“慕容恪、慕容评是我国的近亲，又贤明能干。父王选择了他们，他们一定不会干那样的事情。怎么知道不是你慕舆根想作乱呢！”没有同意慕舆根的请求。

慕舆根诡计百出，又向可足浑氏及慕容暐进言返回龙城，准备在路上动用军队。慕容恪和慕容评商量，秘密地奏上慕舆根的罪行。将慕舆根及其同党全部处死。慕舆根为官多年，根深叶茂，这次诛杀令朝廷人心惶惶。慕容恪一面大赦天下，一面举止如常，出入宫廷时，只有一个人随从。旁人就提醒他严加防备，慕容恪说：“大家恐惧的时候，应当泰然自若以使他们镇定。我要是还惊扰不定，民众将仰仗什么？”从此，人心逐渐稳定了下来。

慕容恪虽然总揽大权，但谦虚谨慎，遵循礼法。对慕容暐尊敬，事情都要和叔父慕容评商议才定下来。对待士族也很虚心，向他们讨教治国良策。根据才能给士族授以官职，使大家都安居乐业。官员如果出现过失，也不公开宣布，只是加以调动，而且让官员依旧享有原来爵位。受到处罚的人都惭愧不已。那时，官员有了小过失，就自嘲或者互相打趣说：“你又想让慕容恪调动你的官职啦？！”前燕政通人和，很快就稳定下来。东晋听说慕容俊去世，商议要北伐。桓温说：“慕容恪都还在，北伐个屁！”

慕容恪依照慕容俊的推荐，想重用李绩。慕容暐因为李绩之前说他坏话，怀恨在心，坚持不同意。慕容恪多次请求，慕容暐说：“国家的各种事务，全都交给叔父处理，只有李绩的事情，我请求独自裁断。”把李绩调出朝廷，不久李绩就忧郁而死。

361年3月，吕护勾连东晋反叛，策划带领东晋共击邺城。慕容恪带着皇甫真统率六万士兵讨伐吕护。前燕兵临城下，前燕又展开了一次关于攻城还是围城的讨论。慕容恪手下将领说：“上次攻打广固，将军说如果内有坚城，外无援军。可以包围起来慢慢攻打。现在东晋在南面虎视眈眈，邺城危险万分。应该抓紧时间攻击。”慕容恪说：“吕护经验丰富，守备精良。我们要是猛攻，士兵必然伤亡惨重。我们只要把战壕挖深，休养士兵，离间同党，用不了一百天，一定能够拿下，何必要以大量伤亡去换取旦夕的功劳呢！”

一直围到8月，吕护粮食短缺，日益危急。皇甫真知道自己部队稍弱，更加日夜提防。皇甫真多次督促试验战车盾牌，还亲自检查夜间巡逻的人。吕护夜间实施突围，皇甫真同仇敌忾，将吕护生生挡回去。慕容恪得知消息也带领军队来攻打吕护。吕护大败，单骑逃往荥阳。慕容恪安抚百姓，把粮食送给他们，以补偿围城造成的饥饿，凯旋而归。

362年到363年间，前燕遇到了严重的旱灾水灾。慕容恪和慕容评商议，共同上表请求逊位，希望归政。慕容暐再三拒绝，才把两人劝下来。364年，前燕粮食丰收。慕容恪军粮足备，准备攻打被东晋占领多年的洛阳。慕容恪军队未动，先写信给洛阳附近的各太守，让他们投降。东晋一直不重视洛阳地区，桓温第二次北伐后，仅留下3000多人守备洛阳。两国力量对比极度悬殊，各城太守哪敢对抗慕容恪的大军，纷纷投降。364年7月，慕容恪率军东进，通过成皋关进入洛阳平原。

慕容恪军威震动，攻无不克，马上就把洛阳包围起来。东晋洛阳守将陈xx知道自己无法坚守，让沈劲带500人守城，自己趁包围不紧突围逃走了。沈劲屡屡用较少的兵力击败前燕的大军。慕容恪放走陈xx，知道洛阳没有任何守卫力量。慕容恪对手下将领说：“我知道你们总是说我只会围城，不会攻城。现在我要攻打洛阳了，各位不要再畏惧怯懦而懒惰！”慕容恪布置攻击展开攻击，沈劲则在洛阳城内招募士兵，坚守了很久。365年3月，洛阳终于被攻克，沈劲被抓。沈劲神态自若，慕容恪一心想要宽赦他。沈劲坚持不投降，慕容恪无奈杀了沈劲。慕容恪布置慕容垂都督南方边界，慕容筑守备洛阳，返回邺城。慕容恪回到邺城后，后悔不已，对幕僚说：“我以前攻下广固，却没能救到辟闾蔚；如今平定洛阳，又使沈劲被杀。我有愧于天下啊。”慕容恪还攻占了崤谷、渑池等向西进军的通道。前秦的首都长安，隔着华山潼关就是前燕的领地。苻坚惊慌，亲自率兵驻扎陕城，以防慕容恪。

前燕和东晋一直在淮河一线互相讨伐，慕容垂、慕容尘、慕容厉都有不少胜利。东晋则因为司马勋的叛乱，分兵前往蜀地，在前燕边界一线防守为主。366年，慕容厉攻下兖州，基本将前燕的南部边界重新恢复到了淮河。365年到367年，这段时间是前燕最强大的时间，领土也达到最大。前燕领土西至潼关，东至大海，北到大漠，南到秦岭淮河。前秦正在安抚西面的少数民族，东晋则忙于内部的派系争斗。

367年5月，慕容恪生病。慕容恪深知大司马总管军事重要无比，对慕容臧说：“我死之后，以亲疏而言，承担大司马职务的人应该在你和慕容冲中选择。你们两人虽然才能见识都是百里挑一，但年龄还轻，没有经历过磨难。慕容垂智谋超人，你们如果能推举他出任大司马，一定能够统一四海。千万不要贪图权力而忘记祸患，不为国家考虑。”慕容恪又和慕容评推举慕容垂。

慕容恪又上表进言说：“慕容垂作为将相才能超过我十倍。先帝只是考虑了长幼次序，我得以在他之前。我死了以后，希望陛下让整个国家都听命于吴王。”慕容暐去看病，询问后事。慕容恪说：“贤才就算隐藏在劳工中，也可以提拔做为宰相，何况近亲呢！吴王慕容垂文武兼备，陛下如果将朝廷大政委托给他，国家就可以安定。”慕容恪不久就去世，虽然慕容恪再三交代，最后慕容垂还是没有成为大司马，慕容冲坐上了大司马的宝座。

慕容恪在军政两方面都是难得一见的奇才。用军方面，治军用恩，爱护士兵，士兵没有人不愿为他而死。少年时屡屡上演几千破几万的逆转杰作。中年开始统帅大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大型战争的指挥简练可行，很少发苛刻的作战命令，深谙激励士兵之道。一生战事无数，几乎没有败绩。用政方面，慕容恪虚心克制，专注勤劳。纵观整个中国历史能接近周公级别的辅臣，除去霍光也仅有他。又兼容貌俊美，近乎完人。

同门反目

慕容恪的死，慕容家的统治转入了慕容评之手。这时前秦发生了一次政治地震，前秦的亲王苻謏叛变，将长安的门户陕城献给前燕，请求前燕出兵接应。慕容德认为机不可失，极力提议要出兵陕城。但慕容评收下苻坚的贿赂，却坚持说：“秦国是个大国，如今虽有危难，也不容易图谋。皇上虽然神明，但不如先帝；我等的智谋，

又无法和慕容恪相比。能闭关保全国境就差不多了，平定秦国不是我们的事情。”

苻謏也给给慕容垂和皇甫真写信说：“苻坚和王猛，是人中龙凤。燕国不抓住这个机会，恐怕会重蹈春秋吴越的往事！”慕容垂也写信给皇甫真说：“大燕的祸患一定是秦国。陛下年纪尚轻，慕容评气度狭窄，怎么能与苻坚、王猛匹敌？”皇甫真回信说：“我也这么认为。我虽然知道，无奈说了也不被采用！”随后，368年12月，孤军作战的苻謏被苻坚消灭。前燕丧失了最佳的入军关中的机会。

慕容恪一死，东晋桓温终于下定决心发动了第三次北伐。369年2月，桓温组织了大量的船只从兖州出发北上。6月，桓温军队赶到金乡。桓温派人在清水和汶水间修筑了运河，计划船队通过运河进入黄河，然后利用船队的机动力在黄河北面机动作战，抵消慕容家骑兵的优势。桓温手下第一智囊郗超对作战计划提出异议，认为这样旷日持久深入敌境的作战，部队一定会补给不足，要不将计划缩小为围攻邺城，要不就在黄河岸边屯积粮食，等粮食足备再北伐。桓温不听，率军北上。

前燕确实没有良将，镇守南线的慕容忠被桓温击败擒获。匆匆赶到前线的慕容厉也被桓温重创，单骑逃走。慕容臧赶往前线，仅仅是左支右绌，勉强延缓了桓温的攻击。战场上的失败也使许多前线将领倒向桓温。7月，在枋头的孙元起兵响应桓温，桓温抵达枋头。枋头离邺城仅有几百里，慕容暐和慕容评恐惧万分，想要放弃河北逃回辽东。只有慕容垂坚持守备，自请前往前线组织防御。慕容垂带上慕容德率兵五万人抵御桓温。

慕容暐又派人去前秦请求救援。苻坚和王猛一合计，派将军苟池、邓羌前去，名义上是救援，其实则坐山观虎斗，捡捡渔翁之利。慕容垂赶往前线，第一步就在枋头周围组织防线，命令手下坚守，不得随意出击。另一面，慕容垂派慕容德南下，和东晋袁真展开了争夺石门的战役。石门是扼守桓温大军粮道的咽喉要地。因为袁真还有攻击谯郡的任务，大军晚到一步，被慕容德抢先赶到石门。慕容德就地抢修工事，准备防御。袁真赶到后展开猛攻，慕容德屡出伏兵，一直牢牢的把石门控制住。

前燕控制了石门，使粮道被掐，水路退路被掐的桓温也非常难受。9月下旬，桓温害怕粮草断绝，全军溃散，转而撤出枋头，从陆路撤退。前燕诸将请求追击，慕容垂说：“桓温历经百战，一定选择精锐士兵来殿后，不如暂缓一下。”慕容垂亲自率领八千骑兵，远远跟着桓温军。桓温见对方没来追击，马上日夜兼程撤退。慕容垂紧追不舍，过了几天，慕容垂告诉众将说：“可以打了。”亲自率领八千骑兵追击。慕容德也率领四千人早早赶往襄邑城附近的山涧。慕容垂则从后面不断把桓温往襄邑赶。桓温中计，被慕容垂和慕容德夹击，被杀三万多人。前秦将领苟池还来参一脚再次击败桓温，也杀了万余人。桓温第三次北伐以惨败告终。

第三次北伐引发了一系列的权力更迭。东晋方面，桓温将失败全部怪罪给袁真，袁真害怕被杀，以淮南堡垒寿春城投降前燕。桓温又费了一番心力将袁真讨平。而慕容垂则以此战更加名扬海内，慕容评更是猜忌夜不能寐。慕容垂上表要奖赏有功的将士，慕容评就压着不办。慕容垂去争辩，慕容评更是在朝廷大骂一架。慕容俊的妻子，慕容暐的母亲可足浑氏和慕容垂妻子段氏历来不和。慕容评和可足浑氏因此密谋要杀掉慕容垂。

慕容恪的儿子慕容楷暗中打听到这件事，连忙去通知慕容垂，并说：“叔父只要先发制人，除掉慕容评及慕容臧，其他的人也就无能为力了。”慕容垂思虑再三，说：“骨肉相残，挑头作乱，不是我的心愿。我就算死了，也不忍心那样干。”过了几天，慕容楷又来报告，说：“可足浑氏已经下定决心了，要马上动手。”慕容垂叹息说：“如果一定要这样的话，我愿到国外去躲避他们，其余的是绝不考虑的。”

慕容垂忧虑万分，又不敢告诉儿子们。长子慕容令察言观色，问道：“父亲您面有忧色，是不是因为陛下年幼，慕容评妒忌贤能，而您遭到猜忌吗？”慕容垂说：“唉，是的。我竭尽全力打败了东晋。原来想保全我们慕容家，哪里知道会使自己无容身之处。要是你会怎么办呢?”慕容令说：“如今想要保全自身，又不失大义。上策是逃到龙城，一面上表谢罪，也许主上能够有所觉悟，可能可以免罪。不行的话，您可以安抚辽东，坚守城池，对抗慕容评。”慕容垂见儿子头头是道，非常高兴。

11月，慕容垂借口打猎，带上诸多儿子，离开邺城动身到龙城去。刚到邯郸，慕容垂平时最不喜欢的小儿子慕容麟，跑回去告状。慕容评向前燕国主慕容暐汇报，派慕容强率领精锐骑兵追赶。慕容令请求断后，慕容强忌惮慕容令的神箭，也不敢过于逼近。

一直僵持到入夜，慕容令对慕容垂说：“这样的话，想守住龙城已经不可能了。前秦国主苻坚正在广招英杰，不如前去归附他。”慕容垂想想也没别的办法，就同意了。夜半，慕容垂遣散手下的骑兵，秘密的沿着南山又返回了邺城，藏石虎的陵墓里。第二夜，慕容垂再度出发西去。慕容令提议秘密潜入邺城杀掉慕容评，慕容垂还是

不忍同门残杀，决意西去。一路慕容垂过五关斩六将，慕容令也马前马后的效力，历尽艰险，才赶到了前秦的首都长安。随慕容垂西行的除了慕容令，还有慕容垂另外几个儿子，慕容宝、慕容农、慕容隆，慕容恪的儿子慕容楷，舅舅兰建、手下高弼等等。只有慕容麟因举报有功，留在了前燕。

慕容垂此后一直在前秦做官，苻坚非常喜爱他，而王猛则一心想要除掉他。王猛出发讨伐前燕时，向慕容垂借了宝刀。然后以宝刀为信物，让下人送假信给随军的慕容令，说慕容垂叛变了，快快自己脱身。慕容令信以为真，逃到前燕被慕容评逮住关押起来。后来，慕容令组织越狱，失败被杀。王猛还拿慕容令出逃向苻坚汇报，要杀掉慕容垂，苻坚坚持庇护，慕容垂才得以生存。

潞川之战

慕容垂的离开，使前燕失去最后一位军事能人。虽然慕容评也戎马一生，但终究天赋不高，远不如慕容恪和慕容垂。370年6月，王猛统帅大军从长安出发，开始讨伐前燕，苻坚亲自赶到长安郊区送行。王猛取道晋阳上党一线，8月开始猛攻太行山的门户晋阳上党。慕容暐不敢怠慢，让慕容评统帅30万大军前去救晋阳上党。慕容评因为军力强大，洋洋得意，以为大军一出，必然胜利。

当慕容评洋洋得意，迟缓集结军队的时候，王猛已经将上党攻下。上党一下，面前就是开阔的华北平原。另一面，前秦将军杨安攻打晋阳却久攻不下。王猛留下部将守壶关，自己统领大军去和杨安会合攻打晋阳。王猛组织部队挖地道，让前秦最勇猛的将军张蚝率领勇士数百人突入城中，从城内打开城门，秦兵一拥入城，攻下了晋阳。慕容评听说王猛攻下了晋阳上党，反而害怕，将大军滞留在潞川，迟迟不敢进军。王猛进军和慕容评对峙。

慕容评拥有更多的军队，却被王猛干练高效的军队吓住，不敢和王猛决战。慕容评在潞川一线组织防御，期待桓温北伐的局面再现，王猛会因为粮草不足而退军。慕容评极为贪婪，国家危难之际，他下令禁止士兵私自用山林和泉水，自己则贩柴卖水，从中渔利。慕容评由此积攒的钱财堆积如山，但士兵都牢骚满腹，没有人愿意效力。王猛知道消息后，大笑，说：“慕容评这个庸才，就算有一亿兵我也不怕他，何况就几十万！”王猛派手下偷袭慕容评的粮仓，把慕容评的粮食和装备付之一炬，火光冲天，连邺城中都能看到。

慕容暐派人责备慕容评说：“将军是高祖慕容廆的儿子，要为国家担忧。不仅不安抚战士，反而贩柴卖水，执迷于钱财！大燕国府库里的积蓄，朕与你共享，担心贫穷干什么！如果敌人灭掉燕国，家国都灭亡了，就算有再多的钱财，你又想往哪里放呢！”命令把他的钱帛全部发给军中士兵，而且督促他出战。慕容评就派使者去和王猛请战。

王猛在渭源誓师，激励士兵，然后破釜沉舟展开进攻。前燕虽有三十万大军，却再也没有能干的一线指挥。王猛派邓羌、张蚝等勇将舍命冲入前燕的阵中，将前燕的阵线冲散。王猛再鼓动大军发动总攻，前燕军大败，半天就被杀五万多人。王猛一路追击，又有十多万人投降。慕容评单骑逃回邺城，王猛把邺城团团围住。王猛写信给苻坚，苻坚要王猛坚持包围，等自己赶到再攻城。

王猛没到邺城，邺城周围抢劫成风。等王猛来到后，远近秩序井然。王猛军令严明，部队秋毫无犯。前燕百姓反而得以安居乐业，都说：“没想到今生还能见到慕容恪！”王猛听到这话后，感叹：“慕容恪真是不同寻常啊，有仁者爱人的风范啊！”

11月，苻坚统帅5万大军，取道洛阳和王猛汇合。慕容垂也一起同行。苻坚到达前线后，前秦军展开攻城。内应趁夜打开邺城北门，让前秦的军队进入。前燕国主慕容暐与慕容评、慕容臧等突围逃奔龙城。慕容垂见到原来陷害过自己的官吏，怒色满面。高弼劝他：“虽然家国倾覆，大王怎么知道这不是中兴之运的开始呢！对国家的故旧元老，应该有江海般的宽广肚量。这样才能抚慰大家，奠定复国的基础。”慕容垂知错就改，好好的对待前燕的官吏。

邺城失陷后，原来的前燕官员都向苻坚投降。慕容暐逃向龙城，手下将士就陆陆续续四散逃走。最后，被苻坚的部将追上，押送到邺城来见苻坚。苻坚责问慕容暐说：“为什么不投降而要逃跑呢？”慕容暐幽幽的回答说：“老狐狸快死的时候，不远千里也要回到出生的洞穴。我也就是想学学老狐狸，死在先人的墓地而已。”苻坚感到悲哀，特许他返回邺城王宫，率领文武大臣出来投降。慕容评逃到高句丽，高句丽王把他绑了送到前秦。只有慕容桓稍稍做了一点抵抗，马上也被击败杀害。

12月，慕容家全体迁往长安。慕容暐不仅没被处死而且还入朝为官，慕容家大大小小也都被留下性命。苻坚淝水大败后，慕容暐在长安城内，计划请苻坚到自己的府第，以刺客杀掉苻坚。计划走漏，慕容暐被杀。慕容暐死时仅35岁。

慕容暐，其实尚算聪慧。但既幼稚没有经验，也没有亲自执政的决心。慕容恪一直为他当爹当妈，死后慕容暐依然想做“甩手掌柜”，于是将国事全部丢给了慕容评，可惜慕容恪这样严谨克制的辅臣世上绝无仅有。慕容评利用绝对的权力，造就了自己的绝对腐败。终于将前燕推向灭亡。

前燕从慕容俊称帝开始，到被苻坚消灭，共11年。如果算上慕容廆和慕容皝，共85年。共四帝：慕容廆、慕容皝、慕容俊、慕容暐。

后燕

慕容垂（326－396）

公元326年，辽东棘城，慕容皩第五个儿子呱呱坠地。这个孩子年少时聪慧又有气度。慕容皩常常看着他，对弟弟们说：“这个孩子，雄阔豁达，又喜爱奇特。也许会兴旺家国，但最后必然会破坏家国。”慕容皩给孩子取名叫慕容霸，字道业。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成王成霸，一统天下。

慕容霸受到慕容皩异常的宠爱，胜过慕容皩长子慕容俊。慕容俊登基后，厌恶这个五弟，嫌其名字霸气过重。以谶文为准，更名为慕容垂。

慕容垂失去了雄“霸”寰宇的丰功伟业，却留下雄武干练，恢复家国的英名，名“垂”苍穹。

一世雄才

先讲讲慕容垂。慕容垂一生三起二落，颇有传奇。

慕容垂生于326年。339年初次上战场，跟随慕容翰讨伐高句丽。13岁的慕容垂骁勇善战，率前锋大败高句丽军。一生戎马，阅人无数的慕容翰惊奇万分。344年2月，慕容垂和慕舆根率领一路大军讨伐宇文部。慕容垂和慕容翰方面军相互配合，斩杀宇文部第一勇将涉夜干。后又攻下宇文部都城。慕容垂军功卓著，因功被封为都乡侯。慕容垂第一起在于此，此时年仅19岁，可谓少年得志。

348年，慕容皩去世，慕容俊继位。慕容俊虽然和慕容垂少年时有几分矛盾，但喜爱慕容垂勇敢善战，还是给与重用。慕容俊让慕容恪慕容垂分守东西边界。349年，后赵皇帝石虎去世。慕容垂观察后赵的局面，上表建议出兵讨伐后赵。慕容俊一开始并未同意。慕容垂亲自赶到龙城，极力劝说。慕容俊才采纳建议，操练兵马，准备出兵。

前燕出兵后，慕容垂率领一路大军。慕容垂在南伐的战役中，经历大小战斗无数。随着战事的展开，慕容垂的威望越来越高。慕容垂威望越高，慕容俊越发提防。慕容俊逐渐将慕容垂从重要位置上调离，不再让慕容垂参加南伐，让他守备北部冀州。就算如此，慕容垂依然为前燕不遗余力地贡献自己的力量。352年，段勤据绎幕叛乱，慕容垂出兵平定。357年5月，慕容垂奉命讨伐丁零。慕容垂大败丁零，俘虏斩首10万余人，缴获马匹13万，牛羊无数。

慕容垂的妻子，段氏，是段末丕的女儿，与慕容俊皇后可足浑氏素来不和。可足浑氏是个权力欲很强的人，以巫术诅咒之罪陷害段氏，意图牵连慕容垂。可足浑氏派人拷问段氏，用尽重刑，而段氏始终不肯屈服。慕容垂暗中派人对段氏说：“人生都会一死，何必硬受如此的酷刑！不如说点软话。”段氏叹息：“我难道是爱死的人！如果承认这事，上面侮辱祖宗，下面牵连大王，这样的事，宁死不做！”

这件冤假错案，最终使段氏死于狱中。由于段氏始终没有松口承认，慕容垂得以免受牵连。慕容俊让慕容垂回到辽东镇守。慕容垂顾念段氏的恩德，准备娶段氏的妹妹为继室，可足浑氏皇后又把她罢黜。想将自己的妹妹嫁给慕容垂，慕容垂抵死不从。慕容垂因为这件事，和慕容俊买下很深的芥蒂。慕容俊派他回到辽东守备，不再委以重任。慕容垂的人生落入第一次低谷。

360年1月，慕容俊去世，慕容俊将国家事务托孤给慕容恪。慕容恪喜爱慕容垂的军政才华，重新重用他。慕容恪许多事情都要和慕容垂商量后才实施。360年2月，慕舆根试图引发政变，慕容恪和慕容垂联手将政变扼杀于萌芽状态。365年2月，慕容恪出兵攻打洛阳，慕容垂率部随行。攻下洛阳以后，慕容恪给慕容垂配兵一

万，镇守鲁阳，管理整个南部边界的事务。

慕容恪又多次对慕容暐推荐慕容垂，希望能够重用。367年5月，慕容恪病重，再次对慕容暐慕容臧极力举荐，希望让慕容垂接任大司马之职。但慕容暐浑浑噩噩，并没有听从慕容恪的遗嘱。

慕容恪死后，369年4月，东晋桓温借机发动了第三次北伐。前燕在这次大战中节节败退，7月进驻枋头。慕容暐和慕容评商量着，准备将都城迁回北方。前燕危难时刻，慕容垂请缨出战，不仅在正面战场上将桓温钉在枋头。慕容德率领的偏师也成功夺取石门，将桓温的粮道和水路撤退路线切断。9月，桓温粮尽退兵，慕容垂以精锐骑兵跟踪，在襄邑掩杀东晋军，斩首3万余人。

慕容垂大败东晋军队，却招来了叔父慕容评的嫉恨。慕容垂上表，请求给与有功将士奖励，被慕容评压住不报。慕容垂大为不满，与慕容评在朝廷上相争。万恶的太后可足浑氏再次插手，与慕容评商量，准备将慕容垂杀害。慕容恪之子慕容楷和慕容垂的舅舅兰建暗中打听到了消息，通知慕容垂，劝他杀掉慕容评和慕容臧。慕容垂不忍心骨肉相残，于是率领儿子们远走前秦避难。开始了人生的第二次低谷，这一年慕容垂已经44岁了。

不想，这一走就是15年。15年间，国破家亡，寄人篱下，子嗣被害，猜忌频频。幸运的是，前秦王苻坚重才爱才，一直庇护慕容垂，慕容垂才得以保全。

384年1月，苻坚在淝水大败。59岁的慕容垂才迟迟的在历史上掀开自己的篇章。

复国大业（一）

前燕灭亡后，慕容家都在前秦当官，混口饭吃。其中由于早年慕容俊和慕容垂埋下的恩怨，又分为两派。一派是慕容俊的嫡系子孙，慕容暐、慕容泓、慕容冲。因为是前燕王室后人，被许多鲜卑百姓寄予厚望。另一派，以慕容垂为首。慕容垂的儿子们，慕容宝、慕容农、慕容隆、慕容麟还有慕容恪的两个儿子，慕容楷、慕容绍，以及慕容垂的弟弟慕容德。都团结在慕容垂周围，希望他能够复兴大燕。

383年，苻坚不顾许多人的劝阻，执意发动了讨伐东晋的大型战役，大败而归。苻坚听到鹤的叫声、风的声音，都以为是追兵。一路逃窜，马不停蹄。苻坚的撤退，使所有前线的前秦军队溃散。危难之中，只有慕容垂一军进退有度，军法严明，得以保全。苻坚带领三千骑兵忍饥挨饿的赶来，停在慕容垂军中，和慕容垂一同撤退。苻坚一直是对待各族十分平等，近乎理想主义的君王，对慕容垂更是恩遇异常。而鲜卑族的灭国仇恨的血液却在永远翻滚沸腾。

慕容垂的长子慕容宝，率先对慕容垂说：“上天怜惜我们大燕帝国，将我们的宿敌送到了慕容家的军营之中。如此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父亲大人不要错过。”

慕容垂回答说：“他是出于对我的信任，才将性命寄托给我，怎么可以害他呢？”

慕容宝又说：“自古以来，立大功者不顾小节，成大业者不顾小惠。父亲大人不要被过去的恩惠冲昏头脑，时机一旦错失，追悔莫及。”

慕容垂仰面叹息，说：“我往年被慕容评迫害，投奔秦国。苻坚待我恩遇非常。王猛陷害于我，苻坚更加庇护。苻坚待我，可谓恩重如山。我却没有报答万分之一。”

慕容垂弟弟慕容德也劝他说：“国家互相吞并，从古至今一直如此。当年燕国衰弱，被秦国吞并。现在秦国衰弱了，大可以吞并他，兄长怎么犹犹豫豫的?”

慕容垂又说：“如果上天决定让秦国灭亡，放他去秦国也会灭亡的。我复兴大燕，在潼关以东，潼关以西本来就不是燕国的土地。让他去吧！”

慕容垂无论其他人怎么说，都不愿意加害苻坚。而且慕容垂把军队的指挥权交给苻坚，一路陪着苻坚返回长安。慕容宝慕容德虽然各有想法，也只能隐忍一时。

到达渑池后，慕容垂向苻坚请求回到邺城拜见祖先。苻坚忧虑各地的叛乱，正打算将各大名将派往各地，方便镇压。就同意了。权翼事后得知，苦谏苻坚说：“慕容垂是雄鹰，饥饿的时候会跟着人，吃饱了就飞走了。怎么可以放他去捕食呢？”苻坚不听，派人送慕容垂回到了邺城。

邺城是苻坚的庶长子苻丕在管理。苻丕亲自到城外迎接慕容垂，摆宴压惊。慕容垂则一一汇报淮南的失败情况。席间，苻晖送信来汇报，说丁零翟斌在豫州聚众叛乱，打算攻打洛阳。苻丕问慕容垂说：“麻烦将军辛苦一趟如何？”慕容垂早有统兵出走之意，欣然从命，说：“我是殿下的鹰犬，殿下的命令怎敢不从。”苻丕给慕容垂重

赏，慕容垂全部推辞，就要了邺城自己的老宅。

苻丕给慕容垂两千士兵，又给苻飞龙一千骑兵。让苻飞龙和慕容垂一起出兵。出兵前，苻丕秘密嘱咐苻飞龙说：“名义上慕容垂是主将，你是副将。实际上，你要时时提防慕容垂反水。千万小心！”

慕容垂领兵之后，请求入邺城辞别祖庙。苻丕担心慕容垂图谋不轨，不准他进邺城。慕容垂微服入城，被管城门的亭长认出，坚持不让他进。慕容垂大怒，放火烧了岗亭。石越劝苻丕以此为由，宣布慕容垂叛乱，杀掉慕容垂。苻丕却说：“淮南大败，父亲全靠慕容垂得以保全。除非有明确的叛乱迹象，不然不能杀。”石越出门后，对旁人说：“苻家父子都是婆婆妈妈的人啊，我们一定会被鲜卑俘虏的。”

这时的黄河以北，太行山以东地区，主要的人口是鲜卑族。多年前，苻坚担心鲜卑族作乱，把四十多万户鲜卑族迁徙到关中，又把十万多户氐族迁到东部。鲜卑族看到苻坚衰弱，复国之心蠢蠢欲动。慕容垂一离开邺城，就把苻飞龙和一千骑兵全部杀掉。附近的鲜卑族人，纷纷赶来加入军队。不出几天，就有三万人。慕容垂严明刑法，说：“各位鲜卑同胞投奔我，我非常欢迎。但军队有军队的规矩，赏赐惩罚各自有军令，不能违背。如果能得到天下，各位自然各列勋爵，绝不辜负。”

龙离浅滩

摆在慕容垂面前的道路其实并不平坦。慕容垂离开邺城时，把慕容农、慕容楷、慕容绍都留在邺城。慕容农等人被苻丕善待，住在慕容垂的老房子里，但是另一面也是人质，苻丕借此挟制慕容垂。

慕容垂就算杀掉了苻飞龙，却不敢和前秦的遗留兵力为敌。慕容垂派人给慕容农和慕容楷、慕容绍送去书信，让他们各自自己逃命。军中有人家乡在关中的将佐，都让他们自己离开。慕容垂写了一封信给苻坚，极力辩解自己是不得已才杀掉苻飞龙的，让将佐们带走。完成这两件事后，慕容垂依然带领军队南下，去讨伐丁零翟斌。慕容垂深知苻坚的魅力和能力，虽然局面如此不利于前秦，但是只要苻坚还活着，感念苻坚愿意为他效死的人就会源源不断。慕容垂虽然军事上独立了，他依然选择了保守的方式，观望一下天下大势再做出决定。然而局面的变化远在慕容垂的想象之外。

在慕容垂徐徐南下的时候，翟斌正和苻晖的大将毛当交战。慕容家年轻一代最勇猛的将军慕容凤当时寄居在翟斌的帐下。他一马当先，率领鲜卑骑兵冲开毛当的军阵，丁零人紧跟着一拥而上，击败斩杀了毛当。翟斌因为这场胜利，步步紧逼将苻晖困在洛阳城。

这时是383年的年底。慕容垂的大军到了黄河北岸。慕容垂留下可足浑率领少量部队在北岸驻守，作为集结鲜卑人的基地。自己率领大军用浮桥渡河。慕容垂和翟斌的战斗迫在眉睫。

也是383年的倒数第二天的夜晚。收到慕容垂的密信的慕容农、慕容楷、慕容绍一夜无眠。兄弟们集合起来商议如何从邺城脱身。当夜，慕容绍带领几十名勇士翻越城墙离开邺城。慕容绍到蒲池偷走了苻丕的几百匹骏马，到城门外接应慕容农慕容楷。第二天，天还没大亮。慕容农慕容楷穿着便服，带着几十名士兵出了邺城。骑上慕容绍准备好的马匹，各自逃命去了。慕容农赶赴列人县。慕容楷和慕容绍逃往辟阳。各自召集士兵，准备应付苻丕的军队。

又过了一天，384年的春节。已经在风雨飘摇中而不自知的苻丕，依然大摆宴席，宴请群臣。这时，苻丕才发现慕容农等人失踪了。苻丕甚至都没有收到苻飞龙的任何消息，而慕容农在列人，慕容楷在辟阳，慕容垂在黄河以南，加上可足浑在黄河北岸都已经或多或少有些军队了。

苻丕还懵懂时候，翟斌却秘密给慕容垂送去了联盟的提议。翟斌本身并没有什么长远的计划，慕容凤和另外两个前燕遗老王腾、段延都劝他和慕容垂联盟。大好机会在眼前，而慕容垂却依然不敢公开和前秦为敌。慕容垂也怀疑翟斌的诚意，回信给翟斌说：“我是来救援洛阳的。不是来和你合作的。你的胜利自己享受，失败自己承担。和我无关。”

慕容垂继续南下，到洛阳城外。苻晖听说他把苻飞龙斩杀，坚守城门不让慕容垂军队靠近。慕容垂只能率领军队退离洛阳。这时，翟斌的长史郭通再次带着翟斌的联盟信赶来。郭通劝慕容垂说：“将军之所以拒绝和翟斌联盟，是因为他出身贫贱，才略低微么？将军难道没这样想过，今天借翟斌的兵力，明天就能成就大业呢？”

慕容垂于是同意了翟斌联盟的提议。翟斌率领大军到慕容垂军营，和慕容垂歃血为盟。翟斌劝慕容垂称帝。慕

容垂推辞说：“在长安的慕容暐，是我们慕容家的正统皇帝。我们应该迎接他返回邺城，重新称帝。”

鲲化为鹏

在得到翟斌的支持后，慕容垂和手下各个大将商量应该何去何从。

慕容垂这时手下已经有很多能人了。慕容垂的弟弟慕容德，儿子慕容宝、慕容隆一直跟在他身边。而另一个儿子慕容麟的故事却曲折的很。当年慕容垂亡命前秦时，慕容麟临阵脱逃，回到邺城向前燕检举了自己的父亲。慕容垂因此极度讨厌这个儿子。到了前秦兼并前燕。慕容垂让慕容麟和他的母亲单独居住，父子情谊近乎断绝。而在慕容垂杀死苻飞龙后，慕容麟屡献良策，多次提出启发性的建议。慕容垂因此对他另眼相看，开始逐渐喜欢他。慕容家还有悍勇无双的慕容凤。除去慕容家的一群人外，扶余王馀蔚和昌黎鲜卑首领卫驹也先后赶来投奔，加上丁零翟斌一部。声势已经很是宏大。

慕容垂本意想拿下洛阳，于是率领大军到荥阳。但是很快慕容垂意识到，洛阳是四战之地，是无法坚守的。洛阳南面是东晋，西面是苻坚的前秦，东面则被苻丕占领。如此弹丸之地，实在太危险。慕容垂于是掉转方向，在石门渡再度渡过黄河，向着邺城进发。

回到慕容农一边来。前面讲到慕容农逃到列人县。慕容农寄住在当地一个贫苦的鲜卑族百姓乌桓鲁利家里。乌桓鲁利自己吃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但是见到了曾经的领袖还是把家里好吃的都拿出来，给慕容农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饭。而慕容农看了看晚饭，笑了笑，却没有拿起筷子。

乌桓鲁利以为是饭菜不够好，对妻子说：“老婆啊老婆，客人如此尊贵，我家却穷得连像样的晚饭都拿不出来，怎么办？”乌桓鲁利的妻子却是聪慧，说：“客人有远大的志向。现在无缘无故到我们家来，一定有什么大事，不是为吃喝来的。你出去眺望一下，看看有什么情况。”乌桓鲁利出来见到慕容农。慕容农说：“我要在列人召集士兵，准备恢复我大燕帝国，你跟我一起干？”乌桓鲁利连忙下拜，说：“愿生死相从。”

慕容农又去见乌桓人张骧，说：“我父王已经举兵，翟斌等人都团结在他身边，远近响应。你来不来？”张骧也连忙下拜，说：“能够为旧主人效力，怎么能不竭尽所能！”慕容农于是将列人县的居民都发动起来，砍了树枝作为兵器，撕开衣服作为旗帜，响应慕容垂。慕容农派人到附近几个县去劝说鲜卑族人。鲜卑旧将屠各毕聪、扶余首领馀和，乌桓首领刘大各自率领几千百姓赶来投奔。慕容农亲自率领百姓冲入馆陶，得到了兵器。慕容农又派舅舅兰汗到康台抢夺前秦的马匹，得到几千匹。军队开始像一点样子了。

慕容农旗帜一立起来，北方的鲜卑族人也血脉贲张，不远万里赶来效命。慕容农一开始不敢乱赐封将士，想等慕容垂的道来。谋士赵秋对他说：“军队没有赏赐，就没有人来投奔。现在赶来的都是想建立功勋的人。应该广泛的封赏，让大家愿意来效力。”慕容农采纳建议，每个率部赶来的首领都得到了封号。如此一来，奔赴慕容农的军队在路上都能排成长队。慕容农又离间了上党的鲜卑首领库官伟，招降了东阿首领乞持归。前秦北方的大将平睿和弟弟平幼是前燕的旧将，得知消息后也跟着响应。

慕容农的成功招来了苻丕的攻击。苻丕派石越率一万军队讨伐慕容农。慕容农手下众将提议要修筑列人城，以方便坚守。慕容农大笑，说：“会用军队的人，团结士兵靠心，不靠城墙。石越虽然聪明，现在却不去阻止父王慕容垂的大军，到这里来打我。他是怕父王而轻视我。这样的敌人，我略施小计就能打败他们。”

石越驻扎在列人城西面。慕容农派赵秋猝然攻击石越的前锋，得胜而归。赵谦对慕容农说：“石越军铠甲精良，兵器锐利，但是却心怀恐惧。应该乘胜痛击他们。”慕容农说：“他们的铠甲在身体外，我们的铠甲在心中。白天作战，士兵见到敌人的铠甲，会有所畏惧。不如晚上作战。”

石越稳住阵脚后，连忙让士兵修筑营寨。慕容农又笑，说：“石越士兵又多又精良，不用锐气攻打我，却要修营寨。我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了。”到了晚上，慕容农击鼓冲击营寨。小将刘木自己请战，率领四百精锐翻越栅栏，打开寨门。慕容农拥大军杀入，冲溃前秦军队，乱军中斩杀石越。

384年1月底，慕容垂大军抵达邺城，慕容农率领军队到邺城和慕容垂会师，可足浑谭，平幼和平睿，慕容楷各自率领兵马赶赴邺城。邺城下，慕容垂的军队多达二十多万。前秦各地的太守都送信给慕容垂，向他投降。苻丕却依然看不清楚形势。他派姜让责备慕容垂。对他说：“如果能够改过，现在也不晚。”慕容垂回答说：“我受了苻坚举世无双的恩惠，所以想保全你苻丕。我愿意打开包围，让你返回长安。然后各自治理自己的国家，和秦国保持友好。不要看不清天下大势，死守邺城。如果执迷不悟，倾尽邺城的兵力，怕是单身匹马想逃走，

也不可能了。”

姜让听说这话，反而更加愤怒，厉声责备慕容垂说：“将军当年在燕国没有容身之地，投靠我国。苻坚陛下和你不同风俗不同民族，却亲如一家，对你恩宠甚至超过了前秦的老臣。现在前秦有小小的失败，你就心怀不轨。将军想背叛国家，自然随你自己，只是可惜将军七十高龄，头颅却要被挂着白旗上，往日的忠诚都成流水，只剩下叛逆的恶名！”慕容垂沉默。慕容垂身边的人都要慕容垂杀掉姜让。慕容垂说：“这是各为其主。”好好的写了回信，以礼节把姜让送回去。

慕容垂虽然内心多少还有迟疑，但是鲜卑族的仇恨却如同无形的推手，不断把慕容垂推向战争。两天后，慕容垂向邺城发动攻击。慕容垂攻下了邺城的外城，苻丕整理残兵退入中城。邺城是后赵石虎精心构筑的军事堡垒，无论城墙高度，还是坚固程度，都是当时中国之最。在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苻丕终于拿出了最后的勇气，激励将士死守邺城，抵抗慕容垂。邺城内的氐族不超过五万，而慕容垂有二十万大军。慕容垂猛攻中城，用尽了云梯、地道等各种方式，却始终无法攻下邺城。

鲜卑白奴

384年1月，慕容垂完成了对邺城的包围。但是直到384年8月，慕容垂撤去包围，苻丕率部离开邺城。慕容家才算再次占领邺城。这一面的事情暂时按下不说。把目光转向关中地区，慕容泓和慕容冲兄弟起兵关中。

慕容泓和慕容冲都是前燕国君慕容俊的儿子。慕容俊的儿子中，庶长子慕容臧颇有军政才干，嫡长子慕容暐成为了前燕最后一位君主，九子慕容泓十子慕容冲却是少年明慧，很受慕容俊的宠爱。前燕灭亡时，慕容冲仅11岁，慕容泓也就十二三岁。慕容家全家迁往长安。慕容冲小时候皮肤白皙，容貌俊美。苻坚见到后，竟然把他留在宫中，作为娈童。慕容冲的姐姐清河公主也很受苻坚的宠幸。所以当时长安民谣唱到：“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后来，王猛再三劝阻，苻坚才把慕容冲送出宫。

384年1月，慕容垂在河北的成功，使关中的慕容群雄跃跃欲试。384年3月，慕容泓抛弃官职，逃到关东联合鲜卑人，组织军队。同时，慕容冲在平阳起兵。兄弟两互相响应，对长安形成威胁。苻坚派遣了粗勇轻敌的苻睿讨伐慕容泓。苻睿轻视鲜卑人，和慕容泓在华泽大战一场，自己战死在战场上。和苻睿一起的姚苌害怕被苻坚所杀，逃离军营前往马牧。成为了一支新的反苻坚的队伍。

不久，慕容冲被窦冲击败，率领八千骑兵逃到关东，和慕容泓会师。慕容泓招揽士兵，准备物资，很快就有十万之众。慕容泓写信给苻坚说：“慕容垂已经平定河北，马上把皇帝慕容暐送出来。不然，我慕容泓要用铁蹄踏破长安，接慕容暐回去称帝。”苻坚接到信后，暴怒不止，责备慕容暐。慕容暐叩头叩得流了血，哭着谢罪。苻坚后来消气了，说：“都是慕容垂、慕容泓、慕容冲三个家伙干的，不是你的过错。”

苻坚又让慕容暐写信给慕容泓招降。慕容暐密信给慕容泓说：“我是笼中的鸟儿，一定没有回归的希望。而且我还是慕容家的罪人，不值得你们这样顾念。你们自己努力建成大业，可以假借我的名义封赏官员。一旦听到我死的消息，你就称帝吧。”

慕容泓本来想到东部和慕容垂汇合。收到了密信后，慕容泓底气足了许多，加上在和前秦的战斗中屡战屡胜，于是率部进军长安。384年4月，慕容泓立了年号“燕兴”，取大燕兴盛的意思。史学家把这个视为西燕的开始。大军徐徐进发的时候，慕容泓却被人所杀。384年5月，慕容泓的谋士高盖，因为无法接受慕容泓苛刻的军法。策划了一次政变，将慕容泓杀害。慕容泓死后，高盖自己掌管尚书，然后让慕容冲做了继任的首领。

和沉稳而有纪律的慕容泓比起来，慕容冲更像是个精神领袖。西燕外面看来同仇敌忾，实际上内部问题多多。首先，军队内部派系林立。每个将领自己统领一部分军队。而将领完全没有忠诚的概念，都是为了抢夺钱财和名声。其次，军队结构松散。往往是抢东西冲在前面，要艰苦战斗就作鸟兽散。慕容泓正是看到这一点，想以纪律来严肃风气，控制军队。而结果却把性命给搭了进去。

慕容冲成为首领后，问题更加严重。慕容冲自己有威望，各个将军也要靠他撑门面，所以位置还算稳固。但是军事行动往哪里去，根本就不受慕容冲指挥。鲜卑的将军们看到前秦的军队不堪一击，加上长安繁华。一路浩浩荡荡向长安杀来。384年6月，慕容冲击败苻晖部署的军队，进驻阿房。

384年9月，慕容冲逼近长安，苻坚登上城墙看。苻坚长叹到：“这么多的敌人，从哪里来的？”苻坚向慕容冲喊话说：“奴儿，你何苦来送死呢！”慕容冲说：“奴儿厌倦了贫苦，想捉拿你来代替！”苻坚顾念早年和慕容冲

的恩情，特意送锦袍给慕容冲。慕容冲不再接受，说：“我志在天下，怎么还看得上锦袍这种小恩小惠！”苻坚勃然大怒，说：“当初我没有听从王猛、苻融的话，让鲜卑的小小白奴有胆放肆到这种地步！”

慕容冲也不愿再搭理苻坚，到了长安城外，跟随他的鲜卑人已经有三十万。虽然有不少老弱妇幼，但是鲜卑族人马背上征战出身，战斗力欺负前秦绰绰有余。慕容冲布置好对长安的包围，拿出一副不拿下长安不结束的拼命意思。而这时的长安城里，以慕容暐为首的鲜卑人还有一千多人。

384年12月，慕容暐一次拜见苻坚，说自己儿子明日结婚，请苻坚去喝喜酒。实际上，慕容暐联合鲜卑人，要在酒席上刺杀苻坚。到了第二天，天降大雨，苻坚于是没有去。而慕容暐召集鲜卑人，暗中准备武器的事情被苻坚知道了。苻坚召见慕容暐和慕容肃。慕容肃是慕容恪的儿子，慕容绍的兄长。慕容肃对慕容暐说：“一定是事情走漏了，去见就是一死。杀掉使者，冲出城门，一旦出了城门，苻坚就拿我们没办法了。”慕容暐不听，于是两人入宫见苻坚。苻坚大怒，责备到：“我怎么对你的！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慕容暐就说些软话应付。慕容肃勃然而起，怒喝到：“国家之事，重如泰山，和小恩小惠何干！”苻坚先杀慕容肃，再将城内的鲜卑族全部杀掉。只有慕容垂的小儿子慕容柔和慕容宝的长子慕容盛，找到机会逃出了长安城。

慕容暐的死，更加激怒了慕容冲。慕容冲对长安城展开了更加凶猛的攻击。苻坚死命抵抗。一面是被财富和仇恨冲昏头脑的鲜卑，另一面是为了活命挣扎的氐族。双方死战无数，互相都有胜负，苻坚多次亲临前线，浴血奋战，打退慕容冲的攻击。

到了385年闰5月，长安城粮草紧迫。苻坚留下太子苻宏守长安城，亲自带几百人突围去陇上收集粮食，约定冬天返回。而苻坚前脚离开长安，长安就无法抵挡慕容冲的猛攻。慕容冲进入长安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士兵大肆抢掠长安的财物，杀害氐族百姓。苻坚到陇上后，被姚苌捉到后杀死。苻宏保护着家眷向南逃奔投降了东晋。

鲜卑族的仇恨得以抒发，而剩下的只有黑洞般的空虚。

死亡王座

攻下长安后，慕容冲准备住下。一来慕容冲畏惧慕容垂在东方的强大军力，二来慕容冲从12岁开始住在长安，多少还怀念长安的繁荣。慕容冲督促鲜卑族修补城墙，种田经商。

而这种态度却令很多鲜卑人反感。鲜卑人思念自己的故乡，希望能够回到故乡去。这种怨愤越积越多。上下一致对慕容冲不满。前面说过的，慕容冲帐下其实派系林立，各个统军大将都很独立。加上鲜卑族性格刚强有余，怀柔不足。386年2月，左将军韩延顺应众人心中的不满，攻打慕容冲，杀掉了他。新立了一位君主段随。

慕容冲虽然个性缺陷颇多，能力也平平。但是他是根正苗红的慕容王族的后代。王族如同一面旗帜，能够号召鲜卑人。而段随，虽然也是鲜卑贵族，但很难让全部鲜卑人都接受。不到一个月，386年3月，慕容恒、慕容永联手偷袭段随，将他杀掉。立慕容凯为新的君主。慕容恒接受鲜卑人的诉求，率领四十万鲜卑人，放弃长安东去。

而杀戮的地狱之门一旦打开，很难再关上。

386年5月，慕容恒的弟弟慕容韬诱骗慕容凯到临晋，将他杀害。正统领大军东去的慕容恒听到消息，大怒，抛下慕容韬离开了。而慕容永捉住这个机会，联合刁云，率领军队讨伐慕容韬。慕容韬单骑逃往慕容恒的军营。士兵都被慕容永收编。慕容恒又立了一个新君主，慕容冲的儿子慕容瑶。

而慕容瑶就更加控制不住局面。慕容永施政宽厚，士兵们纷纷逃离他，去投奔慕容永。慕容永不费吹灰之力捉住了慕容瑶，把他杀掉。慕容瑶死后，慕容永另立了一个君主，慕容泓的儿子慕容忠，自己独掌军政大权。慕容永到了闻喜，得到了慕容垂称帝的消息。慕容永不敢再东进，就留在河东一带。慕容永施行法令宽松平和，鲜卑人安居乐业。386年6月，刁云杀害了慕容忠。推举慕容永作为首领。

这场关于西燕君主的连环杀戮到此才算结束。从慕容泓创立西燕开始，西燕君主没有能活一年以上的。慕容泓、慕容冲、段随、慕容凯、慕容瑶、慕容忠，全部死于非命。前面两个还活的稍久，后面四个更是连一个月都没到。西燕的王座上，散发着死亡的腐臭。

在这场杀戮背后，是慕容永集团和慕容恒集团对于西燕控制权的争夺。最后，慕容永胜出。这场关于西燕王座的杀戮极大的削弱了西燕的实力。而且慕容永登基后，因为他是慕容家远房的子弟，在正统名义上，也无力和

慕容垂争夺大燕帝国的统治权。慕容永留在了河东地区，修建了燕熙城居住下来。慕容永一直守备在这里。直到六年后，被慕容垂消灭。黄河和太行山给了他庇护，也将他限制在弹丸之地。在两个更强大的后燕和后秦之间，西燕的繁盛转瞬即逝。

暂时搁下西燕一线。回到邺城，看慕容垂和苻丕关于邺城展开的斗智斗勇。

邺城攻防

前面讲到，慕容垂用二十万大军包围邺城。苻丕如同硬骨头一样死守。

慕容垂绝非一味依靠勇敢，不知变通的将领。在猛攻邺城不能得逞后，慕容垂在邺城外修筑了防御工事，准备长时间和苻丕消耗下去。为了扼守黄河，慕容德率领军队攻下了枋头，留下了守备的军队。

慕容垂又派慕容楷慕容绍兄弟攻打馆陶。慕容楷对慕容绍说：“馆陶城里都是鲜卑、乌桓和冀州的人。都是我大燕帝国的旧人。应该用德行安抚他们，不要用军威吓他们。我们应该远远的驻扎，巡抚百姓。他们必然来投降。”慕容楷率军驻扎在辟阳。慕容绍率领几个骑兵去说服馆陶守将王晏。王晏随着慕容绍到军营来投降。鲜卑、乌桓十余万人跟着投降。慕容楷留下老弱守城，将十万精壮士兵送到邺城前线。慕容垂大喜，说：“你兄弟文武全才，能够继承你们的父亲慕容恪了。”

慕容垂完成包围后，以为没有事情了。就和几个手下出行打猎。而苻丕从间谍渠道得到了这条消息。在慕容垂打猎时，突然出现了许多前秦士兵，箭如雨下。慕容隆不顾安危，亲率骑兵冲击敌阵，慕容垂才得以脱身。

在得到邺城附近的控制权后，慕容垂派慕容麟北伐。前秦苻定、苻鉴、苻绍、苻谟、苻亮各自守着信都、高城、常山、中山等大城市。384年，5月，慕容麟攻克信都、高城，苻定、苻绍投降后燕。慕容麟率部包围常山。6月，常山也被慕容麟攻克。7月，中山也被慕容麟拿下。苻定、苻鉴、苻绍、苻谟、苻亮全部投降。慕容麟也因为这一系列战斗，而声名大振。慕容垂把他视为颇有谋略的智将，十分信任他。

384年7月，翟斌因为邺城久攻不下，滋生出叛乱的想法。慕容宝秘密的打听到了消息，告诉了慕容垂，要他杀掉翟斌。慕容垂说：“在河南的歃血之盟，我绝不背弃。如果翟斌自己叛出，是他背弃了盟誓。现在没有动作而我杀他，必然被天下英雄唾骂。”而慕容垂秘密的安排人监视翟斌，防止他的举动。慕容德，慕容绍，慕容农都说：“翟斌功劳和地位都很高，会成为我们的祸患的。”慕容垂却说：“傲慢招致失败，愚蠢的翟斌怎么会成为祸患。只不过，他有功劳在前，让他自己坐以待毙吧。”慕容垂反而更加礼遇翟斌。

一日，翟斌通过一个同党，提议要出任尚书令。慕容垂说：“以翟王的功劳，应该做宰相。但是现在没有设立尚书省，也就没有尚书令了。翟斌非常愤怒，和苻丕秘密通信，要截断漳水的堤坝掘开，放掉了准备淹没邺城的水。而慕容垂的奸细早早的把消息告诉了慕容垂。慕容垂于是将翟斌和两个弟弟杀掉。翟斌的侄子翟真，连夜率领丁零人逃往邯郸。

慕容楷和慕容绍对慕容垂说：“丁零人没有什么大志，就是宠爱的过多，而生出变乱而已。现在逼迫他，就成为敌人，放他就会自己散去。”慕容垂于是不用主力去追击翟真。

而事实上，放虎容易灭虎难，8月，翟真从邯郸向北撤退。这时的北面，前秦名将张蚝还在并州晋阳城，幽州也还在前秦的控制下。翟真于是和前秦剩余势力联合，和苻丕成南北勾结的形势。

慕容垂派慕容楷和慕容农率领骑兵追击。追击到下邑，终于追上。慕容楷急于要战。慕容农说：“士兵既饥饿又疲倦。而且敌人的军营里都是些老弱残兵。恐怕另有埋伏。”慕容楷不听，马上展开攻击，被翟真的伏兵击败。翟真从此摆脱追敌，大摇大摆的进驻中山城附近的承营。翟真和公孙希、宋敞勾结，然后再向北向匈奴王刘库仁求救。准备给后燕痛击。因为翟真的动乱，本来已经投降后燕的冀州各太守又重新摇摆不定了。

慕容垂召集各大将，商量应该何去何从。继续包围邺城，还是北上追击翟真。慕容垂依然念念不忘苻坚的恩德，说：“苻丕是穷寇，必然不会投降。我们退到新城，放他回去吧。这样也可以感谢苻坚当年的恩德。另外也能对付翟真。”于是，慕容垂抽出很多部队，让慕容农、慕容隆和慕容麟为主将，向北追击翟真。慕容垂先派慕容农巡视冀州，控制局面，征收地税。慕容农法令严明，使贫富之家的分担适当，军纪严明，无所侵扰。得到了许多军粮。同时，如一把尖刀插入了敌人的左肋，切断了翟真和幽州的联系。翟真也派邵兴巡视冀州，召集士兵。慕容垂得知后，派慕容隆阻止邵兴和翟真汇合。邵兴先被慕容隆击败，又被慕容农抓获。慕容隆借势配合慕容农，进驻整个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