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般尺非止量门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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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般尺非止量门可用
李哲扬 王 丹
“鲁般尺”，是中国传统建筑工匠的一种用尺。然而就“鲁般尺”的概念，在历史文献与各地的民间匠师中是不统一，甚至是有点混乱的。它同时指代两种尺系：一种是十进制的木工尺，但在尺面将各寸单位按“一白、二黑、三碧、四绿、五黄、六白、七赤、八白、九紫”的顺序与紫白九星相配；另一种为一尺分作八寸，每寸各配一字，以文字吉凶来定尺寸吉凶的“八字尺”。据笔者在闽、粤、赣三省所进行的民间匠艺调查，绝大多数匠师认同“鲁般尺”所指为后者。
本文所研究的对象也是这种八进制的“鲁般尺”（图１）。除“鲁般尺”外，历来对这种尺的叫法还有多种，如有“般尺”、“鲁般真尺”、“鲁般周尺”等同样冠以“鲁般”之名的名称（或将“般”作“班”）；又有表述其组成特点的“八字尺”；还有特别强调其量门之用的“门光尺”、“门公尺”、“门尺”等等。
学界对于“鲁般尺”的广泛关注，大约始于二十年前。其时一批学者在《古建园林技术》杂志上陆续发表了若干研究文章，促成过一个研讨的高潮。然而高潮过后，更多的专门研究便很少见到了。从正式出版物及公开发表的文章来看，目前学界对“鲁般尺”的认识，仍然承袭着前辈学者二十年前那次讨论的学术见解，并倾向于认为其与“门光尺”是等同的概念，是专门用以裁定门户尺度吉利与否的一种木工用尺。
但是，通过对历史文献的重新研究，以及对民间匠师技艺的调查学习，还有对建筑实例的分析，笔者得出的认识是：原来的观点并不全面；鲁般尺不仅是用于量门的门尺，它还是一把重要的传统建筑尺寸设计用尺。
１、鲁般尺的基本结构与基本用法明代的《鲁班营造正式》（或简称《营造正式》）与《鲁班经》一脉相承，为南方民间流传甚广的匠书，其中关于鲁般尺有如下记载：“鲁班真尺 按鲁班尺乃有曲尺一尺四寸四分，其尺间有八寸，一寸准曲尺一寸八分，内有财、病、离、义、官、劫、害、吉也。凡人造门，用依尺法也。”并附鲁般真尺图（图２）。其后使用相当长的篇幅罗列了一些既在曲尺上合白，又在鲁般尺上合吉字的吉利开门尺寸。还有“鲁般尺八首”对尺上八字的凶吉逐一做了解释：
财字：财字临门仔细详，外门招得外财良。若在中门常自有，积财须用大门当。中房若合安于上，银帛千箱与万箱。木匠若能明此理，家中福禄自荣昌。
病字：病字临门招疫疾，外门神鬼
入中庭。若在中门逢此字，灾须轻可免危声。更被外门相照对，
一年两度送尸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
项目全称：岭南民间工匠传统建筑设计法则及其应用研究项目编号：５０３０８０１０
图１ 鲁般尺
灵。于中若要无凶祸，厕上无疑是好亲。
离字：离字临门事不祥，仔细排来在甚方。若在外门并中户，子南父北自分张。房门必主生离别，夫妻恩情两处忙。朝夕士家常作闹，凄惶无地祸谁当。
义字：义字临门孝顺生，一安中户最为真。若在都门招三妇，廊门淫妇恋花声。于中合字谁为吉，也有兴灾害及人。若是十分无灾害，只有厨门实可亲。
官字：官字临门自要详，莫教安在大门场。须妨公事亲州府，富贵中庭房自昌。若要房门生贵子，其家必定出官郎。富贵人家有相压，庶人之屋实难量。
劫字：劫字临门不足夸，家中日日事如麻。更有害门相照看，凶来垒垒祸无差。儿孙行劫身遭苦，作事因循害邻家。四恶四凶星不吉，偷人物件害其他。
害字：害字安门用细寻，外门多被外人临。若在内门多兴祸，家财必被贼来侵。儿孙行门于害字，作事须因破其家。量匠若能明此理，管教宅主永兴隆。
吉字：吉字临门最是良，中门内外一齐强。子孙夫妇皆荣昌，年年月月旺蚕桑。如有财门相照者，家道兴隆大吉昌。使有凶神在傍位，也无灾害亦风光。
鲁般尺中最后一字“吉”又可替换作“本”，意义相同，故又有：
本门诗：本字开门大吉昌，尺头尺尾正相当。量来尺尾须当吉，此到头来财上量。福禄乃为门上致，子孙必出好儿郎。时师依此仙贤造，千仓万
从旁佐证，其文如下：
“一寸合白星与财，六寸合白又合义，一尺六寸合白财，二尺一寸合白义，二尺八寸合白吉，三尺六寸合白义，五尺六寸合白吉，七尺一寸合白吉，七尺八寸合白义，八尺八寸合白吉［２］，一丈一寸合白财，推而上之算一同。”
此处显示的是木尺与鲁般尺的配合使用方法，即尺寸同时满足木尺合白与鲁般尺合吉字。首先，这些尺寸显然不全是“门户尺寸”，特别是“推而上之算一同”一句，更表明此处所言为规律性的问题，不仅仅上述十一个尺寸可用，还可以继续以此规则衍算出其它吉利尺寸。这正是对《淮南子》文中“虽一丈十丈皆不论，但于丈尺之内量取吉寸用之”的应用说明，也指明了用
木尺与鲁般尺配合设计房屋尺寸的做法是存在的。第二要注意，这里的鲁般尺与木尺的换算是以１．４４为率的（否则不能得到文中合吉结果）。也就是说，南宋典籍中的鲁般尺已经是以木尺的１．４４倍定长的了，与明代《鲁班经》等书籍中所记载的一致，而与《淮南子》中的描述不同。故可知：《淮南子》中所言之鲁般尺为汉制；宋代之鲁般尺制承自西汉，而已有所变化，制同明清。
《事林广记》中还录有一段《阴阳书》的文字：“《阴阳书》云：一白、二黑、三碧、四绿、五黄、六白、七赤、八白、九紫，皆星名也。惟有白星最吉。用之法，不论丈尺，但以寸为准，一寸、六寸、八寸、乃吉。细合鲁班尺，更须巧算，参之以白，乃为大吉。俗呼之压白。其尺只用十寸一尺。”
这里也说到，十寸一尺的木尺，本身有一寸、六寸、八寸的白星吉寸用法，而仍须配合鲁般尺巧算，方为大吉。在讲解木尺吉凶用法的时候，还要配合鲁般尺的吉凶凑对校验，这种关系与《鲁班经》中所见是一样的。
在明代的《阳宅十书》中可以找到有关“门尺”的记载，其中并附有尺样（图４），其文如下：
“论开门修造门第六：（“：”号为编者加）夫人生于大块，此身全在气中，所谓分明人在气中游者也。惟是居房屋中气因隔别，所以通气只此门户耳。门户通气之处，和气则至祥，乖气则至戾，乃造化一定之理。故古先圣贤制造门尺，立定吉方，慎选月日，以门之所关最大。故耳昔人云‘宁与人家修十坟，不与人家修一门’……”
“用门尺法：（“：”号为编者加）以木为之，前面后面俱画书如前式。海内相传门尺数种，屡经验试，惟此尺为真，长短协度，凶吉无差。盖昔公输子班，造极木作之圣，研穷造化之微，故创是尺，后人名为鲁班尺，非止量门可用，一切床房器物俱当用此，一寸一分，灼有关系者。其尺前面八寸，以财、病、离、义、官、劫、害、吉为序，……用法，但顺字朝上正算一切门窗通气之处，纵量横量皆合吉星为妙。又细分之，则权禄、吉庆、官禄、天禄之类可用于大门厅舍。子孙、横财、俊雅、安稳之类可用于内院住房。智慧、聪明
之类可用于书房。清贵、美味可用于厨裁验用，祸福自明。”
文中同时出现“门尺”与“鲁班尺”的名称，将两者置于等同的关系；其尺样内容也不止早期的八个字，划分已十分细致，配合不同建筑性质，还有细分的各种吉寸内合吉用法。这是与南宋文献中所见不同的，显然已是十分完备细致的门尺用法。但是文中“非止量门可用，一切床房器物俱当用此”一句，仍然十分明确地指出了鲁般尺的使用范围包括家具、建筑、器物等。同时也反映了当时的使用情况是以量门为主的，否则不用特别说明，尺样、尺法也不会如此设计。而前一段的文字，则陈述了为何要特别重视门窗等通气之处尺寸设计的原因。鲁般尺在明代的变化，最主要的应该就是门尺方面的内容得到丰富，并逐渐成为鲁般尺中最突出的应用。
清代文献中，《工段营造录》中有：“曲尺长一尺四寸四分，八字尺长八寸，每寸准曲尺一寸八分，皆谓门尺。长亦维均八字，财、病、离、义、官、劫、害、本也”。清工部《工程做法则例》中有开列出１２４种吉门尺寸，分别为“财门”、“义顺门”、“官禄门”、“福德门”，都是以鲁般尺合吉字的原则设计的。另外，目前还有注明为“清代工部营造司制”的门光尺存世（图５），观其尺面文字内容，与《阳宅十书》中的门尺尺样一脉相承，都是细致复杂的门尺用法。在这些文献中没有发现讲述鲁般尺在量门之外的其它使用，甚至没用使用“鲁般尺”这个名称，而是以“八字尺”、“门尺”、
“门光尺”代替。可见清代延续了明代就已发端图４ 《阳宅十书》中所附门尺尺样
的趋势，将鲁般尺的门尺使用功能更加强调突出，使用方法也更加细致繁复。此消彼长，笔者推测鲁般尺在门尺上的发展，应该是伴随着它在其它方面上使用的减少而相应发生的。不过单凭这两份文献，并不能得出清代就没有以鲁般尺设计建筑尺寸的结论（况且时至今日，《鲁班经》等书在南方的影响还依然深刻）。但是可知一点，以鲁般尺来确定建筑尺寸，是相对较古的设计观念。
至此，可以得出结论如下：“鲁般尺不仅可用于量门，还可在建筑设计中辅助尺寸的确定；作门尺用，是鲁般尺发展到一定阶段时，才表现得特别突出的其中一种用法。”这一论点在历史文献中已经可以找到充足的证据支持。
而在笔者对潮汕、闽南的匠艺调查中，匠师们对于建筑中一些关键尺寸的确定，往往以“有字”作为设计要点，“有字”尺寸为吉，“无字”为凶。所谓“有字”，即是指该尺寸在鲁般尺上有吉字与之对应。用鲁般尺来设计建筑尺寸的做法，在该地区的传统匠师口中就获得了证实。
又通过笔者对潮汕建筑实例所做的分析，以大量的数据再次印证了确实存在以鲁般尺设计建筑尺寸的方法［３］（图６、７）。
鲁般尺是一把重要的建筑设计用尺，它的用途远不止于量度裁定门户尺寸。在潮汕地区，鲁般尺在建筑设计中的运用就十分明显。推而广之，也有理由推测，在其它地区的历史上可能同样有这种设计方法的存在，特别是在《鲁班经》流行的广大南方地区，如安徽、江苏、浙江、福建、江西、湖南、湖北、广东、广西等等。再由《淮南子》等文献所提供的线索，此法渊源十分古远，而且影响很早已经达至淮南等地。
至于鲁般尺法的使用，是通过木尺进行的，具体方法如文献与实例分析中所见，既在木尺“合白”，又在鲁般尺“合字”，在此不作赘述。在实例分析中，我们也可以见到，鲁般尺法在不同的建筑设计中所具有的地位高低各有不同。有如潮州开元寺地藏阁般，以鲁般尺的寸单位为模数进行设计的，这无疑是以鲁般尺为最重要的设计用尺的做法。也有如揭阳学宫大成殿般，仅以鲁般尺核准平面总的宽深尺寸的，这是以木尺为主、鲁般尺为辅的设计方法。这种现象与“建筑设计中存在鲁般尺法”的结论并不矛盾，道理正如《鲁班经》中所谓：“大抵尺法，各随匠人所传”。
参考文献与注释：
１、另外要说明的是，目前在学界文章中，为说明鲁般
尺用法而广为引述的一段《鲁班经》文字“惟本门与财门相
图５ 清代工部营造司制门光尺尺样图
图７ 潮州开元寺地藏阁剖面设计分析图
２
图６ 潮州开元寺地藏阁剖面设计分析图１
接最吉，义门惟寺观学舍义聚之所可装，官门惟官府可装，其余民俗只装本门与财门相接最吉”，其实是不恰当的。因为在原著中，这几句话是用来说明“九天玄女尺”的用法的，而不是鲁般尺的用法。尽管玄女尺同样分作“财、病、离、义、官、劫、害、本”八字，与鲁般尺的用法应有共通之处，但从科学研究的角度来看，在未加说明的情况下，这样张冠
李戴的文献分析论证是有问题的。
２、“八尺八寸合白吉”一句有误，八尺八寸应合“财”，修改为“八尺六寸合白吉”则正确了，此处应是传抄笔误。
３、限于篇幅问题，相关内容详见笔者另外关于潮州开元寺观音阁、地藏阁等建筑的设计法分析研究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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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后记
多宝塔较国内其他元代古塔类型独特，具有很高的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目前正在推荐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多宝塔的修缮和环境整治工作有利于真实地再现其历史面貌，恢复其在普陀山的特殊地位及作
用，使其成为该地区佛教生活的组成部分，一个延续的宗教场所，并更好地发挥其形象标志作用。本次修缮方案对多宝塔的历史和价值作了一定的调查研究以及试验分析，为下一步工作奠定了基础，但复原的部分内容尚待考证，关于塔基的加固和塔身的修补问题也仍有争议，这些问题都尚待多专业的通力合作，以及各主管部门的协调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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