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王朝的“经济危机”

大宋王朝的“经济危机”

作者：赵柒斤

来源：《闽南风》2009年第10期

我不懂收藏,却很爱好谈收藏的文章。从地摊掏得几本古钱币收藏的书就置于显眼位置,有闲就拿出来翻翻。虽然屡屡被碰一鼻子灰,但多少次细扫前朝钱币落下的灰,便成了堆,艰深古雅,确是锦灰一堆堆。

印象最深的莫过于,现今收藏市场流转着一千年的宋朝人留下的大量的钱币:一枚“大宋通宝”、背刻“当拾”二字,价值15万元以上;一枚“崇宁通宝”、字体清瘦刚劲,是中国历史上被称“艺术家”皇帝赵佶的御笔。尤其是,如今无论到哪个旧货市场买卖古钱币的小摊上,只要抓起一把铜钱,几乎一半左右都来自宋朝,足见宋朝的钱的确多得不得了。可是追随宋朝钱币,替其望闻问切、把脉清络,细火文之,却“意外”发现,中国历史上经济最繁荣的大宋王朝有个非常“雷人”现象:也发生类似美国“次贷危机”的“经济危机”。

我们从中学起就被告知《清明上河图》的珍贵,张择瑞把当时全世界经济最繁华的“大都市”的盛况呈现给世界;从《水浒传》里那些遍地酒肆、商店以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景象中,领略到资本主义和市场经济在中国的萌芽状态。现在,我们虽然只能远远瞻仰这些“盛况”、“繁华”,但却不得不承认大宋王朝“问鼎”世界经济强国的坚实基础就是钱多。

大宋王朝的钱多得到什么程度?《宋史》、《中国通史》等也略有记载。言宋朝钱多,不仅指铸造的钱币数量多得惊人,而且品种也罕见地齐全。在北宋167年间,大多数年份仅铜钱的铸行量都在100万贯以上,最多的年份,甚至高达500万贯,需耗费1万吨左右的铜。而大唐盛世时,一年铸币量仅为30万贯,有时甚至一年铸不到一万贯。据收藏界保守估计,在整个两宋时期,足

有几亿贯的钱币铸造出来。同时,宋朝还有铁钱、黄金、白银,并出现全世界最早的纸币。这样的“钱景”,让今人看来也不免吓了一跳,因为觉得钱币滥铸滥行的不可思议。着实有趣的还有,在一些特殊场合,宋人还使用一种有价证券,类似于今天的汇票或支票。《宋史》交代,人们凭固定面额的钱票,可以领到盐、酒、茶、香料等专卖品。还有一种称“紫衣”或“师号”的有价证券,部队拿了可给将士购置军粮;和尚、道士揣着可合法享受“高僧”、“大师”待遇……照理说,当时有这么多“钱”,是不会出现《宋史》中记载的从北宋中期一直吵到南宋灭亡前的“钱荒”现象的。

但事实恰恰相反。北宋仁宗时,大学士欧阳修曾上奏“淮甸近岁号为钱荒”,说的就是淮南出现钱荒的事情;历史上那位有多的把吐沫星子溅到仁宗脸上的言官余靖也讲:“当今天下钱货至下,江淮之地,名为钱荒。”那钱缺到什么程度呢?大文豪苏东坡于宋哲宗元祐四年有个奏折:“浙中自来号称钱荒。今者尤甚。百姓持银绢丝入市,莫有顾者,质库人户往往昼闭。”按东坡先生的话说,当时浙江地区的市面上因缺少现钱而无法交易,当铺竟因没有现金,而导致大白天停止营业。

《宋史》载,宋神宗时,三司使(相当于现在主管财政的副总理)张方平上奏说:“自太祖平江南,江池饶建置炉,积百年所入,宜乎贯朽于中藏,充足于民间矣。比年公私上下并苦乏钱,百货不通,

人情窘迫,谓之钱荒。不知岁所铸钱今将安在。”依这位财政大臣的说法,当时不但民间流通的钱少,国库存的钱也少了。他也提出一个问题,开国以来造了那么多钱,都到哪去了。到了南宋,“经济危机”越演越烈,以至著名的抗金大臣李纲在湖南任职时上奏说:“民间难得见钱,号为钱荒。”又说:“本路钱宝池于他路,不可复还,民意阙乏,号为钱荒,以故谷贱伤农。民户输纳夏税户帖应于名色难得见钱,闾里愁叹,至有委弃田产逃移者。”实际上,南宋时期的纸币已全国流通,而且数量巨大,可为什么“钱荒”没有得到有效遏止?

翻开《东京梦华录》和记载南宋都城情况的《梦梁录》,似乎可以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东京梦华录》记:“都市钱陌,官用七十七,街道用七十五,鱼肉菜七十二,金银七十四,珍珠雇婢妮买虫蚁六十八,文字五十六,行市各有短长使用。”也就是说,南宋都城市场上,习惯以50枚铜钱当100文钱花。再从宋代购买力变化看,也会惊奇地发现,宋代铜钱的购买力在近300年中,不断降价是主要趋势。以大米为例,北宋中期,买1石大米用不了一贯钱,到南宋中期,就需要用两贯以上的钱。由此,就发现大宋“雷人”现象:宋代“缺钱”真正的缺的铜钱。同时,照理说钱少了,钱的购买力应该提高,而当时非但未水涨船高,反而成倍下跌。

这样就出现一种奇怪现象:商家或布衣百姓宁肯把铜钱藏于家中,偷偷熔化成铜器卖,也不愿把它放到市场流通。其实,这种令今人百思不得其解奇怪现象是,由于铜钱供过于求,市场流通时甚至低于自身原材料的价格,造成了“铜贵钱贱”。

如果再进一步分析史书的有关记载就会发现,所谓“钱荒”,几乎无一例外同国家财政征调、赋税征收关联。大宋王朝是经济上强国、军事上弱国,备战又战败的费用和赔偿就必须千方百计敛钱、创收。连朱熹老夫子也叹:“本朝用尽前期敛财之术。”

有位欲买房而又“缺钱”的好友,嚷着要做大宋臣民。我笑大宋王朝有啥好,钱太多了反而缺钱,如果真想做,不如现在就立即申请移民美国。因为美国的“次贷危机”与宋代的“钱荒现象”十分相似。“次贷危机”也是消费性借贷在数量上大大超过社会消费能力所造成的,是经济大循环中一些环节出现了严重问题,即国家征收货币的时间、地点与支用货币的时间、地点发生了严重错位。我的话没说,好友就连连摇头,表示还是老老实实做个现代中国人踏实。

这“钱荒”的“荒”字,以前以为严重缺钱的样式,此番想到国外“金融危机”的注脚。胜者也只是暂时的、相对的,不是永久的绝对,没有任何力量可以一劳永逸地独霸历史舞台。古往今来,经济循环中出现问题也是常见的,而现在的关键不是对此七嘴八舌的议论、乃至嘴倒彩,而是尽快找准问题症结,对症下药,扭转乾坤。

这就是大宋王朝“雷人”的“经济危机”不愿褪去“启示”颜色的一个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