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熊猫》影片中的中国元素符号与美国文化

《功夫熊猫》影片中的中国元素符号与美国文化

2008年，似乎注定是中国年。全世界的目光不仅聚焦于北京的奥运会，连一向倨傲的好莱坞大片也频频闪现华人影星的多姿身影，以及悠久寥廓的名城古迹、如诗如画的山水旷野。更有甚者，一部最富中国化、绝对国宝级的两个名词组合的好莱坞动漫大片《功夫熊猫》大获成功，带来了梦幻票房。一只会功夫的熊猫在中国受到热烈欢迎的同时，影片中的中国元素也成为了观众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这些中国元素作为一种商业策略，讨巧地被玩转着娱乐吸引了中国观众，真的足以有让我们一探其成功的理由。

熊猫是中国的国宝，中国功夫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古老国粹，《功夫熊猫》中所引入的中国元素之多是得到公认的。仙境般的中国山水、轻快悦耳的中国传统音乐，最具中国特色的食品，以及在外国人眼中变幻有趣的书法和神秘敬畏的针灸等等。好莱坞把信手拈来的这些中国元素通过高科技、明星的召唤力与中国传统文化融合在一起，使得这些中国文化的表征符号被运用得无孔不入却又熨贴自如。而透过影片表面的景观、置景、服装乃至道具，我们更深层感受到了其“对中国化意象与民俗的精到构造”[1]，如此演绎，一股东方式的情调自然奔涌:浩淼深邃的天空中，漫天飞舞着桃花，檐牙高啄的古建筑，颤巍惊险的索道，迂回曲折的长廊石桥，高耸陡峭的栈道，苍劲枯瑟的虬枝，还有那体现中国功夫至高境界的太极阴阳……于是影像的纷呈叠出让观众仿佛沉浸在中国古典诗词营造出的氛围意境中。如果说观赏《功夫熊猫》仅仅停留在这些中国元素的标志符号意义上，那就实在无法解释它的大红大紫了，也低估了好莱坞梦工厂的实力。在这部动画片中，不仅可以看到诸多华语电影的痕迹，其人物形象、武打功夫和故事情节等均玩起了向其它艺术经典影片和人物的全方位模仿秀。如果寻找中国师承，主角熊猫阿宝俨然有周星驰痕迹，一个无甚大志向，好吃胆小懦弱的小人物，但最终却能完成惩恶扬善的大任务。阿宝师傅浣熊的模仿对象为《忍者神龟》中的斯普林特，龟大师的模仿对象是《七龙珠》里的龟仙人，阿宝的同门师兄妹:娇虎、仙鹤、金猴、灵蛇、螳螂五大高手，是中国“形意拳”的卡通形象化，更让人捧腹的是电影中出现的由“鸭子、兔子、猪和数位高手组成的…和平村?，就是《功夫》中龙蛇混杂高人藏身的…猪笼寨?”[2]，所有这些充分显现了好莱坞在国际化背景下选择拿来主义时商业考虑的缜密了，也再次说明艺术创作中向经典人物形象汲取养分所能带来的效应。

谈论《功夫熊猫》无论如何脱离不了“功夫”，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独具特色的部分，反映了国人心中永远的英雄情结。中国功夫的魅力不仅在于搏击和防身，其所蕴含的博大精深的丰富哲理与历史渊源更令人着迷，这也正是能解释影片导演就是个中国功夫迷的巧合，其武打决斗历数了东方经典功夫片的设定和桥段，一招一式中毫不掩饰导演对功夫世界的敬仰之情。影片中阿宝与师傅的“筷斗”同样烙上香港功夫电影印迹，一个包子，两双筷子，三只碗组成的道具呈现的诙谐打斗风格，明显是《蛇型弓手》中成龙和袁小田“抢碗”一段的动画形式重演，于中年观众来说几近看一部成龙的早期功夫片。而真正功夫藏身的阿宝同门师兄妹，即“五侠”与雪豹的索桥大战，则完全映射出黄飞鸿系列电影的神韵，深得中国功夫的精髓。就连影片结尾阿宝从高空疾速冲下，使来神拳”，也是活脱脱从周星驰作品《功夫》中的经典镜头模仿而来。毫不夸张地说美国编剧们凭借对中国传统和经典文化的理解，将一系列华语功夫电影中的枝叶缀联起来，当然诸多中国元素中乃功夫为大，所以《功夫熊猫》中杀入好莱坞重围的中国元素必是武侠与动作无疑，并且被拿捏运用得象模象样且游刃有余，丝毫不显稚嫩和笨拙，着实体现了经典香港功夫片的精准和力度，再次证明他们是深谙有时侯重复经典是步入成熟和成功之道的。然而《功夫熊猫》终究是一部烙着美国制造标签的电影，虽然引入了众多元素和一些形神兼似的中国式氛围，并运用到让挑剔的中国观众都能接受的程度，但骨子里流露出的仍是明显的西方式的思想渊源和精神主张，以此凸现影片主题内涵、人物形象塑造和构建框架结构，包括美式语言台词的表达方式。主人公熊猫阿宝憨厚笨拙又贪吃，以他这么一个翻身都困难的“草包”形象，要学会身怀绝技，飞檐走壁，成为惩恶扬善，

匡扶正义的功夫之王和神龙大侠似乎是天方夜谭。但影片故事情节却偏偏颠覆观众认知，阿宝不拥有功夫，有时自卑有时自负，却阴差阳错要承担起重任，于是沉重肉身和欲实现理想间的巨大反差的好莱坞惯有喜剧模式便展开了，阿宝身上亦提供了更多的层出不穷的美式笑料和幽默。最典型的、也是影片感人之处的就是承认阿宝身上代表着的人性中世俗性的不可避免，既然如此，那么就以现实的、宽容的心态当作真实可爱的品性，勇于在自嘲中化解甚至最终化为成功的动力和契机，所以阿宝成功了。

结论

可以说《功夫熊猫》犹如和好莱坞前几年如出一辙的以动物唱主角的动画片一样，虽换了场景和主角，而继续的还是冠以如今最流行说法的“不抛弃不放弃”的励志主题，赋予了美国式的奋斗精神。至此，我们终于明白中国元素只是一个标志符号，中国文化再博大精深，东方式的名著桥段再多，“娱乐主权却始终把握在好莱坞手中”[3] 。自然我们也完全理解或者说能够回答“为什么一部拥有众多中国元素和背景的影片由好莱坞制作会成功，为什么中国拍不出《功夫熊猫》”这样当下圈内圈外极具代表性的质疑了。暂且撇开中国影人纠缠于缺乏技术和《功夫熊猫》里，比起高超的武艺和过人的胆识，神龙武士更需要的是是否具有高尚的品德。太郎武功卓绝，人脉上又是狸猫的养子兼徒弟，占尽一切有利条件，可以说是权威乌龟大师的第三代弟子的最佳传承者。但太郎不符合“亲亲”原则中的“孝悌”和“礼”，为了得到《神龙秘籍》大逆不道、杀父弑师;还将整个山谷夷为平地，为一己私欲而屠戮众多无辜百姓，这违背了儒家“仁爱”的信条，所以神龙武士不是它。乌龟大师选择的是笨拙、憨实、因意外摔落到现场的肥波，它拥有谦逊、忠诚、正直的美德。熊猫成为真正神龙武士不是一帆风顺的，它无任何武功根基，甚至不是狸猫座下“盛怒五杰”的对手，曾一度受到他们的嘲讽、奚落、驱逐，面对挫折它也退缩过、患过暴食症，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勤能补拙、专心致志、心无旁骛、执著这些都是它坚持的品质。行侠仗义、惩恶扬善的美德，与儒家主张的入世精神契合。片头熊猫梦中大侠头戴斗笠、手持武器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它行走江湖专打抱不平。事实上，它与太郎较量前，疏散和平谷的居民，后来打败和平的威胁者，成为正义、和平的守护者，深受百姓爱戴，他既成全了自己，也拯救了黎民苍生，颇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儒家信条味道。另外，与熊猫同门的“盛怒五杰”，同样也有敢于挑战邪恶、担当重任的品质，熊猫在接受训练时，它们已经去半路阻挡逃狱回翡翠宫的太郎。影片除了汲取儒道文化的综合体，还涉及佛家思想。乌龟大师找狸猫谈话时，它的居所里亮着一排排蜡烛;乌龟大师身上还体现了佛学的智慧——未卜先知、深邃洞彻一切、指点迷津，这通常是佛家得道高僧才有的境界，它洞悉了太郎内心的阴暗——潜藏的贪欲，夺取了原该属于他的荣誉，后来太郎果然本性毕露，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佛家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报应之说，仁厚的毫无竞争优势的熊猫梦想成真，杀气过重、贪婪过度导致太郎没有好下场，应验了不忠不义必遭唾弃、贪欲膨胀必自毙。

三、繁星点缀的其他文化

除了功夫外，影片中我们还能看到其他具有中国特色的建筑、饮食、民俗、文学、医学、音乐等初现端倪。翡翠宫位于层峦叠嶂的高山上，避开尘嚣、层云掩映、绿意甚浓，比武场外的白墙黑瓦、墙上的圆形小窗、墙外的翠竹等等，带有南方园林建筑素雅的风格;饮食上有汤面条、豆腐、包子、桃酥、筷子;节日场面非常契合中国的民俗，挑选神龙武士时热闹喜庆的场面，以红色为主色调，朱漆大门、鞭炮、喇叭、舞狮子、轿子;文学方面使用了一些谚语，如"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同时影片的情节设置采用了中国武侠文学的一些套路，养子成患，养父兼师父痛心失望，需要挑选一个大侠来战胜邪恶，愚钝的后起者经过一番挫折、克服困难，最终战胜邪恶，给社会带来安宁;医学上的针灸，熊猫被踹下山后，回到山上浑身红肿，螳螂对它施行了针灸，结果扎错穴位造成暂时性面部神经瘫痪、不省人事;影片时

而有氤氲悠扬的音乐，是中国乐器笛子、二胡、丝竹等所奏。整个影片从形、神、意体现中国文化，并辅以西方特色，将维护和平、尊师重道、无为而治的精神用惟妙惟肖的动画、轻松幽默的动作情节表现出来，中西合璧，亦庄亦谐，让大众在欢声笑语中受到感染。

资本的喋喋不休外，单就东方人的性格就决定了我们不会有《功夫熊猫》，更不会有阿宝——一个充满自嘲精神的人物。试想一下，当影片中五大高手之一的悍蛟龙对阿宝说“你不属于这里”并狠狠关上门时，换作我们，在这样一种羞愧尴尬的窘境中还会在门外依旧满脸堆笑地说“好崇拜你哦!”吗?在我们传统观念中已经接受了作为中国国宝的熊猫，可以是改善两国关系，增进两国人民友谊的外交使者，也可以是亚运会的吉祥物等概念，偏偏是美国人把阿宝塑造成了一个笨拙憨厚、贪吃懒做，有不少缺点的小人物，恰恰是这种简单却真实、真诚的框架情节，是好莱坞“拿来主义”动画片电影屡获成功的“秘笈”。

《功夫熊猫》在中国引发了阵阵欢笑，也遭来了不少批评声，其间还有民族主义者号召抵制该片，但批评声被淹没在欢笑声中的事实所带来的应是人们一次次自我反省。我们过去在动画片领域创造了许多珍贵的文化精品，而如今陷入了一丝迷失。我们究竟缺失了什么?中国动画产业链还未形成，包括国际流行的动漫商业运作模式，引用评论家魏英杰所说:不独缺乏创意、资金和技术，我们还缺乏拍《功夫熊猫》的雄心、苦心和良心……[4] 《功夫熊猫》制作周期长达五年，台前幕后多达448人，最宏伟的布置“翡翠宫”就有多达88100块组件建成，角色造型细致，“盖世五侠”中的仙鹤身上便有多达6019条羽毛，技术上的精致先进也是能瞬间抓住观众的注意力。除了技术上的先进豪华、资金雄厚外，我们也不得不慨叹历经百年之久的好莱坞不囿于美国仅存200多年的历史文化资源限制，善于博采名家经典创造自己的“经典”，这种对“拿来主义”的娴熟运用和演绎，使其对推向市场的文化商品研究透彻，从而排除文化偏好上的差异，提炼出了全球人都喜欢的题材内容、故事模式，这给了我们重要的启示，传统并不是阻碍或束缚创新的桎梏。我们的动画片如何从5000年的中国文化历史长河中去很好挖掘和组织这些资源，并放入更深的思想内涵和文化历史的思考，同时谋求与时尚的融合贯通，这样既契合东方观众原有的心理预期，也能为西方观众带来异域奇观。更重要的是重拾起重视本国传统文化和元素的信心，毕竟，文化的自信也是一个国家强大的标志之一。

参考文献

[1]肖朵朵《熊猫阿宝“长大成人”》青年报2008，6，28.

[2] 半方《<功夫熊猫>的火爆与口水》文汇报2008，6，28.

[3] 奚光雯《好莱坞流行“美式快餐”》文汇报2008，7，5.

[4]刘锐、韩妹《民调显示仅14.2%的人爱看国产动画片》中国青年报表2008，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