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情敌推倒的伪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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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被情敌推倒的伪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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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被情敌推倒的伪攻的故事

作者:琉璃珠玑

第 1 章

某朝某某年。

京城人都知道,王爷暗恋叶小公子。

叶小公子是本朝叶老丞相的孙子,和王爷年纪相仿,从小入宫作了王爷的伴读,王爷还是小小王爷的时候很有多动症嫌疑,爱武不好文,上树爬墙那是日常锻炼,学习舞刀弄剑很有兴趣,一到读书写字的时候就头痛,于是叶小公子的纸条小抄和代临的大字没少给小王爷递。作为报答,小王爷经常把皇后给准备的零食水果点心分给叶小公子,叶小公子家里管得严,从来不给多余的零嘴吃,所以叶小公子分小王爷的零食也分得很高兴。就在争论这块豌豆黄到底谁掰得大了或者一碟果子是你六个还是我七个的过程中,小王爷和小公子培养出了深厚的同学感情。

所以,当王爷长到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时,也就很顺理成章的把叶小公子定为了自己的初恋目标。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王爷从十六岁开始,就对着叶小公子送花(?)讨好,明示暗示。可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叶小公子不讨厌和王爷作朋友,但由于个人的爱好倾向问题,没兴趣和王爷发展更亲密的关系,偏偏王爷是个脾气固执的,坚信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于是屡败屡战,百折不挠,这一战,就战了六七年。

论起来叶小公子也早该受不了了,幸好王爷自幼习武,年长之后就去了边关镇守,一两年也难得回来一次,平时只能礼物情书骚扰,这个追求也是追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在可忍受的范围内,叶小公子心想王爷年轻好玩,过几年娶了王妃,自己也成家立业,估计就忘了这档子事也说不定,于是纠结了一段时间,就不再往心里去了。

这一年的春天,太后生病想念儿子,王爷赶回京城探望,估摸要住挺长一段时间。

王爷一回京城,先进宫看了母后,在宫里吃过午饭,就揣着两棵人参顶着探望老丞相的名义,跑到丞相府去骚扰叶公子。

结果扑了个空,管家挺不好意思地说:有朋友约了公子出门赏花赴宴去了,可能要一整天才回来,问去哪里了,管家摇头说不知道。

等了一会也没等着叶公子回来,王爷就有点好奇,叶公子个性喜静,不大爱凑合这种热闹场合,去了也待不到半天就回家,这回是什么好朋友能请动他,还这么来劲?

于是王爷就坐在叶公子书房里等他回来,顺便好挖一下叶公子喜欢去的是哪里,下次自己也请。

这一等,就等到掌灯时分,正主儿才回家,满面笑容双颊微红,一看就是喝了点小酒心情愉快的模样。

叶公子一看见王爷吃了一惊,听到王爷等了他一下午又很抱歉。王爷笑咪咪地说没事,什么好朋友请客,这么高兴?

叶公子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说没什么,几个普通朋友约出去赏桃花,硬拉着灌了几杯,又不放我回来,就耽误到这时候了。

王爷想打听公子去了哪里赏花,叶公子没说。王爷只好陪着笑说,说你下次叫上我吧,在边关呆了这些年别的本事没有酒量还是有的,管保把他们一个个放倒给你报仇。

叶公子也给逗笑了,说行啊,有机会下次就叫上殿下。

其实说有机会也就等于没门,王爷一笑而过了,聊了几句,看叶公子酒劲上来了两眼快睁不开了,困得就快出溜到椅子底下,赶紧告辞说你休息吧,改天再来看你。

叶公子硬撑着把王爷送出府去,回头遇见了自己的丞相爷爷,爷爷捋着胡子叹气说:其实王爷是个好孩子,不过你还是别和他走得太近为好。

公子低着头说:我知道。

又过了几天,王爷进宫回程路上,正坐在桥里掀了帘子看街景,正好瞅见一家客栈门口,一个高大魁梧的英武男子和叶公子一起有说有笑走出来,到了门口,两人对拱了手,送叶公子出门,那男人也就自己进去了。

王爷这是头一次见叶公子和其他人这么亲密,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想了想,叫侍卫去把叶公子请来。

叶公子出了客栈正想回家,王府侍卫就过来了,笑容满面地请叶公子过去,说王爷在那边等着公子呢。公子吃惊之余,抬头一看,街对面王爷的软桥停在那,心里咯噔一声。

到了王爷的桥上,王爷下令先去丞相府送公子回家,回头看见公子脸色,赶紧澄清:小王是进宫看母后,回来正好遇上的,没有盯你梢!

叶公子按了按抽搐的嘴角,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王爷忍不住问:刚才那个,感情挺好的样子,是谁呀?

公子轻描淡写地说:是个贩马的客商,和我家常有生意往来,今天请我吃饭来着。

王爷开玩笑说:不是吧,你家什么家世,和贩马的关系那么好?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生意,不老实交待我去报官了啊~

公子听了脸色“唰”地一下变了: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心想不好,活跃气氛的玩笑开大了,赶紧赔礼:没别的意思,开个玩笑而已,你别生气~

公子叹口气说其实也没什么,那位大侠姓纪,以前跟着我爹出门时遇到盗匪,纪大侠救了我全家人一命,后来就认识了,这次人家来京城办事,一起喝个酒而已。

王爷点头表示明白,救命之恩,可以理解。

不过再往下问,叶公子又不说了,只说殿下别乱来,人家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又对我家有恩,要是因为我惹上麻烦,我对不起人家。

桥上叮嘱好几遍,到了丞相府门口又叮嘱一遍,王爷发了好几次毒誓说绝对不会,叶公子才下桥回家。

说是有恩,不过叶公子这么维护一个人确实是头一次,王爷有点酸意又很好奇,回府后一晚上没睡着,心想什么样的人能让叶公子这么上心,心想过几天有时间的时候,一定要偷偷去看一眼。

虽然那位纪大侠的个人情况叶公子基本没说,但是王府的侍卫在情报方面也是很高效的,没过几天就打听出来了,那个男人确实姓纪,是南郡过来贩马的,据说马质量不错,很多京城达官贵人去光顾,一行七八人现在都住在某某客栈,其他生辰年月个人简历等情况不明。

前半部分都核对无误,王爷也就满意了,后半部分有没有不要紧,又不是追美女。

挑了个没事的下午,王爷换了微服,也没带从人,就自己跑到XX客栈去了。

一进客栈就有伙计迎上来问,王爷心想又不认识人家,说来找人的也不大行,想了想问:听说你这里有个卖好马的客人,我想看看他的马。

伙计指点着王爷进了后院,卖马的伙计一看王爷生得就是个贵公子的模样,不禁心花怒放,心想冤大头来了,可得好好赚一笔,赶紧给王爷拉出一匹马来,一边大做广告,说客官

来我们这里真是来对了,我们这里都是战马,那跑起来,啧啧,一等一的好,现在又是踏青的季节,客官买匹马骑着,再风光没有了~

他叽哩咕噜地说,王爷也没怎么听,只看那伙计不是那天那人,有点失望,又一想人家可能是老板,肯定轻易不会亲自出来。正想该怎么请出来呢,听见伙计说马好,不以为然地笑笑。

王爷在边关呆了很多年,是认得好马的,这些马毛皮修饰得很漂亮,实际脚程一般,也就是卖给公子哥儿们骑着玩,伙计说是战马真是欺负人没见过战马,忍不住表示你们这马其实不怎么样,就别蒙人了。

伙计怒了,您说不怎么样,您怎么看出来的?

王爷没说话,伸手上前按住那马脊背用力一按,马前蹄一塌就踉跄了两步,王爷笑了:连我一按都受不住,怎么当战马?

伙计张口结舌,屋里坐着的一个人两眼放光了。

第 2 章

屋里坐着的人就是纪大侠,或者说纪老板。

今天纪大侠刚刚收到朋友送的好酒一坛,正在屋里举杯独酌过小瘾,就看见伙计把王爷一路领进来了。纪大侠从窗户里瞅了瞅背影,就把王爷鉴定为了赶时髦的贵公子。看看酒坛又瞅瞅外面,觉得不值得为了这么个公子哥儿扰了自己的酒兴,于是把王爷交给伙计去打发,自己抱着酒坛躲里屋去了。

后来听到王爷在外面说自己这里没好马,大侠想混小子口气还不小,伸头一看,正看到王爷把那匹马差点摁趴下,忍不住心里叫了声好,暗道怪不得口气大,还是有真本事的。

既然是有点来头的,伙计就打发不了了,于是纪大侠提着酒坛晃晃悠悠地出来,准备亲自上阵。

这时王爷正摆了一副踢馆的架势,对着院子里的马挑三捡四,这个不好那个不怎么样,挑得伙计直擦汗,最后王爷指着角落拴的一匹不大起眼的马:那个倒是匹好马,多少钱卖?

伙计汗如雨下:那……那匹不能卖,不是……那匹已经出手了……

纪大侠哈哈一笑,上前招呼:这位客官,伙计不懂事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王爷听见背后声音,一回头,纪大侠眼睛直了,小心肝扑——通一声漏跳了两拍~

纪大侠到底是大侠,见过世面的,眼睛直了一会儿就赶紧恢复原状,上前抱拳:兄弟是这里的老板,刚才伙计招呼不周您别生气。说实话这匹马是我的坐骑,您要不嫌弃卖也无妨。

王爷对着纪大侠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这不正是那天和叶公子亲亲密密手拉手(他自己脑补了)的男人么?瞅得纪大侠老觉得自己脸上挂着两个米粒,差点伸手去抹一抹。王爷才微笑: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是老板的爱马,那怎么好意思。

纪大侠也笑:其实我这里真没有什么好马,就是蒙外行的,客官真有兴趣,改天专门给您弄一匹好的来。

王爷身份尊贵又是武将,什么好马弄不到手?也没想真买。于是指着大侠手里的酒坛岔开话题:这可是北地出的塞外春?闻味道至少也得十年以上吧~

大侠眼里的光放得更亮了,他为人豪爽,平时就有点小酒瘾,来京城这些日子逮不着个投缘的酒友,今天碰上个懂酒的,一时兴致来了:客人好眼力,不嫌弃的话,同饮几杯如何?

王爷想了想,点头:也好。

进屋大侠才想起来:兄台高姓?

真名实姓当然不能说,王爷想了想,顺手把贴身侍卫的姓揪过来用:姓陈。

大侠笑:在下姓纪,排行第六,大家都叫我纪六,陈兄弟也这么叫我吧。

王爷心想我早知道你姓纪,不过还是倍感亲切,因为他自己也排行第六,小时候天天被人叫六殿下,长大以后大家都叫封号,六殿下没人叫了,一时十分怀念。

两个人对面坐下,倒上酒聊天,一聊发现共同语言还不少,比如弓马刀枪大家都很喜欢,诗词歌赋两个人都不会,很是谈得来。王爷讲讲北地的见闻,纪大侠介绍南方的风土,一时相谈甚欢。

谈着谈着,天慢慢黑了,一坛子酒也见底了,由于两个人酒量都不错,没人醉倒。

纪大侠本来要留王爷吃晚饭,被王爷婉拒了,他要再不回去,府里的人非进宫报失踪不可,于是纪大侠依依不舍地把王爷送出来,说我这里还有好酒,陈兄弟哪天有空再来,咱们再一起喝几杯。

王爷答应了,心情愉快地打道回府,一路上还在想:怪不得叶公子喜欢他,这个人果然不错。

回到府里王爷的心情还很好,看见迎接他的贴身侍卫,乐呵呵的道:今天本王和你认了本家了~

侍卫一头雾水,没听懂。

晚上一个人没事,王爷开始回忆白天对纪大侠的印象,站起来想想两个人站一起的情景,好象对方比自己高一点点,不过王爷自己也不矮,这个不输他很多;但是人家魁梧精壮,这点可比自己强。其实王爷生得也算高挑挺拔英气逼人,但是骨架细不显肌肉,有高度没有宽度,脱了衣服看身材很好没有赘肉,朝服包裹严实安静坐着的时候,看上去也不比朝里那些文官强壮多少。

这点也算了,又不能脱了衣服跟人家比,那不是耍流氓就是失心疯。

再拿了铜镜来照照,纪大侠的肤色是很健康的小麦色,王爷自己是标准的小白脸。一张晒不黑的脸是王爷心中永远的痛,在边关时将军们往那一站,满目黑脸膛里王爷的一张白净面皮要多显眼有多显眼,他手下的大将有时没大没小地开玩笑就说:夜袭的时候,王爷需在脸上涂些油彩,不然当活箭靶都比别人好认些。

当然王爷最郁闷的是,他跟叶公子吹自己在前线冲锋陷阵的英姿时,叶公子每次都是看看他的小白脸儿,把头扭过去了,虽然没说出来,但那脸上明明写着两个大字:不信!

王爷举着镜子长吁短叹,站起来坐下,越看越没自信。吓得门外值守的两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互相问:咱们王爷该不会出门撞祟了吧,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总管的老太监过来一人头上一个爆栗:胡扯什么呢,该干吗干吗去!

失去自信的王爷关在府里郁闷了几天,进宫陪了几天母后,兼陪皇帝哥哥家的太子小侄子玩了几天,心情慢慢平淡,时间也一晃就过了半个多月。

这一天又没事,王爷忽然怀念起小时候和叶公子偷尝的糖葫芦,于是换了衣服上街闲逛,逛着逛着,后面有人一拍肩膀:陈兄弟!

王爷下意识地回头,原来是纪大侠!

纪大侠那天送走王爷,一拍脑袋,想起光顾着聊天了,竟然除了王爷的姓,其它什么都没记得问(其实姓也是白问),王爷要是不记得来,自己都没处请去。懊恼之余,只好自己安慰自己:有缘必能再相会。

结果今天在路上看到一个很相象的背影,赶上来一瞅,果然是本人!

王爷颇用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来自己在纪大侠面前是姓陈的,不禁有点伤脑筋,当时虽然谈得投机,但考虑到纪大侠是叶公子的熟人,要是不小心拆穿了,大家、尤其是叶公子那里会很尴尬,而且自己过不多久还要回边关的,到时一南一北相隔千里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不如就此算了。没想到的是,自己竟在大街上给抓了个正着。

纪大侠可是一门心思要再见面的,既然遇见了哪有放过的道理,拉着王爷手说我家里又有好酒了,到我那去喝两杯吧,去吧去吧去吧!

纪大侠的热情让王爷有些招架不住,北疆的将军们基本都是纪大侠这种豪放派,京城都是些文绉绉端着架子的官员,逼得跟着豪放惯了的王爷也天天端架子端到烦,好不容易遇上纪大侠这么个也豪放的,王爷觉得挺对胃口。在数次以今天还有公事拒绝失败后(因为手里还拎着给太子侄子买的小玩具,露馅了),王爷半推半就地又被纪大侠拉走了。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纪大侠开始打探王爷的家世背景个人状况。问在哪高就,王爷想想,说谎只能说一半才不容易露馅,于是说自己是王府的家将;问成家了没,王爷说没;问有父母弟兄其他亲戚么?王爷又想了想,有也不能说,于是摇头。

再问到王爷生辰八字的时候,王爷忍不住了:纪兄你祖上在户部做事的吧,怎么查起户籍来了?

纪大侠挠了挠头,挺不好意思地找理由:其实我有个兄弟惹了点小麻烦,这次是来京城给他跑门路的,所以……

王爷点头:哦,什么麻烦,我看能不能帮忙?

纪大侠赶紧摇手:没什么大事,现在已经摆平了,不管他,喝酒喝酒。

王爷没再多问,其实也是,京城大官多了,一个王府的家将能帮什么忙,扯到利益上就伤感情了,不管更好。

于是还是照例对饮聊天,到王爷准备告辞的时候,纪大侠很期待地问:过几天想出城去打猎,一起去如何?我到王府去约你。

王爷出了一身冷汗,到王府去就露馅了,赶紧说王府门禁森严你去了也通报不着,约个时间在城外会合吧。

大侠高兴:那可一定要来,等不着我就去王府请你了。

王爷擦擦汗:一定去。心想完了,被套住了。

第 3 章

到了约定的时候,王爷还是去了(怕被找上门,不敢不去)。

纪大侠一眼看见王爷一身劲装的打扮,眼睛又亮了亮,夸奖:陈兄弟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这话听着有点别扭,王爷想不出怎么回,只好笑。

其实京郊也没什么好猎的,荒郊野外又不是猎场,也就是打几只兔子,跑跑马而已。王爷感叹:还是北疆好,可以打的野物比皇家猎苑还多。

大侠奇:皇家猎苑你去过?

王爷汗,漏嘴了。赶紧嗯啊的敷衍过去,大侠又道:其实南郡也有很好猎场,你有兴趣的话跟我去南郡作客,到时咱们再一起打猎。

王爷笑,摇头:我能去哪里我说了也不算啊。

大侠想想也对,陈兄弟是从军的人,得跟着上司走。于是叹:在朝廷作官就是这点不好,你哪天要是辞了官不做,就好了。

这要是个官瘾大的,就得拿棍子抽你。王爷忍了忍笑,差点没忍住。

中途停下喝水休息的时候,纪大侠拿了王爷马上的箭袋看着玩,发现箭囊里有三支箭是单独放的,好奇地抽出来看,感觉比一般的箭要沉些,箭头是精钢磨制的,锋利无比。大侠奇怪:这是干什么用的?

王爷喝着水凑过来:这是特制的,战场上狙杀敌将用,普通的箭不够利,我还有张好弓今天没带着,配上那张硬弓,二百步内绝对百发百中。

大侠掂掂:这才三支,最多也就射三个人吧,够用吗?

王爷笑:哪能啊,普通人三个,要对付纪兄你这样水准的,三支一起还不一定能放倒呢。

大侠也笑了,把箭插回去:将来要有陈兄弟拿弓对着我的一天,千万念在咱们一起喝酒

打猎的份上,下手轻点儿。

王爷当作玩笑,也把玩笑开回去:好说,到时一定偏上三分~

夕阳西下,两个人准备打道回府,纪大侠突然兴致勃勃地道:陈兄弟,你看咱们两个这么投缘,不如结拜兄弟如何?

王爷犹豫了,平时交朋友随口纪兄陈弟地叫叫就罢了,真要结拜不大象话,而且若是他年纪大还好,偏偏纪大侠比王爷还年长那么一点点,他一个王爷天天赶着别人叫大哥,要是传出去,就是御史不参他,太后和皇帝也得骂一顿。

于是王爷不怎么赞同:结不结拜不都是同样的称呼,何必学山寨的作风搞这些虚礼,现在这样不就挺好吗?

纪大侠没吭气,半晌闷闷地道:既然陈兄弟说好,那就这样吧。

看得出来,纪大侠挺失望,王爷顿时很有负罪感。

接下来的气氛就有点冷了,两个人骑在马上进了城,告辞分手,一直没怎么说话。

夜深人静,王爷躺在床上睡不着,越想白天的事越觉得自己不对,结拜又怎样,自己在边关,一帮子人也没少混叫。

再想想纪大侠的人品,其实也挺好的,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很聊得来,性格又合,某种程度上比叶小公子还贴心呢。

打住打住!王爷出了一身冷汗,怎么想着想着就和叶公子放一起比较了,这两个人哪是同一种关系,这么容易就见异思迁,怪不得叶公子总说他的感情经不起考验哪。

决定谁也不想了,王爷抱着被子蒙住头睡觉,快睡着的时候,还在迷迷糊糊地琢磨:纪大侠是个好酒的,王府的地窖里有的是陈年佳酿,改天带一坛送他,算是赔礼吧……

王爷还没来,叶公子到客栈拜访纪大侠来了。

叶公子一进后院,就看见纪大侠活像三天没浇水的花一样,没精打采地坐在廊下发呆。

叶公子愣了一愣,拉过纪大侠的一个伙计问:你们纪大哥怎么了,受什么打击了?

伙计笑嘻嘻地回答:我们老大失恋了~

叶公子失笑:哪家姑娘这么厉害,连你们老大也敢甩?

伙计神秘兮兮地凑上来:不是姑娘,是……哎哟喂!

一只酒蛊天外飞来,正中伙计顶门,纪大侠黑着脸站起来:闲着没事刷马添草打水扫地去,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伙计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了。

叶公子很八卦地走过来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纪大侠叹气:不提也罢,你呢,又被那个死缠烂打的王爷吓得躲出来了?

叶公子澄清:没那么夸张,其实王爷人不坏。怎么说到这个了,我今天来是告诉你,最近京城不太平,不宜久留,你办完事赶紧回南郡吧。

纪大侠哼哼:人坏不坏不关我事,他们一家子都是我的仇人。你爷爷叫我快回去,是怕我在京城闹事吧。

叶公子低头:爷爷他也是一片为国为民的好心,也是关心你。

纪大侠冷笑:为国为民?我祖父也是为国为民,最后落了什么下场?一家三百多口,满门抄斩!我那时要不是年纪小,也一起埋到万人坑去了。

叶公子给噎住了,半天没说话。纪大侠看看他,叹气:不让你为难。过两天是我家人忌日,给他们上了坟,我就走。

叶公子告辞没多久,王爷提着一小坛子酒上门了。

大侠因为提起了陈年旧事,心情更郁闷了,看见王爷上门,小小吃了一惊。

因为王爷从来没主动登过门(头一次是踢馆来的不算),这次竟然还带着礼物来,纪大侠很意外,大感付出还是有回报的,心头一暖,郁闷之情扫去大半。

王爷看见大侠脸色不大好,以为他还在生气呢,正想是不是要赔个礼呢,大侠过来拉他的手:来得正好,这酒送我的么?来来陪我喝两杯。

王爷苦笑,来了三回喝三回,这纪大侠酒瘾还真不小。

纪大侠这回有点借酒浇愁的意思,很快就半醉了,席间握着王爷的手说:过几天我要回南郡,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面,有点舍不得。

王爷听了也有些伤感,毕竟南北相隔数千里,就是书信往来一年也递不了几封,只能安慰道:我和纪兄能在京城结识就是有缘,既然有缘肯定有再见的机会,不要太伤心。大不了这几天多陪陪你,你要喝酒还是打猎,我随叫随到。

纪大侠高兴:也好,我京城的朋友家有个小别院,种了一院好花,明天咱们一起去赏花,好好游玩一天。

王爷走了,纪大侠在屋里踱来踱去,唉声叹气,贴身随从进来:大哥别转悠了,看得我们也闷气,兄弟们知道你愁什么,不就是放不下那个人吗?

大侠叹:我是心里放不下他,可是要邀他和我同走,他肯定不去。

随从不屑:老大你在京城呆了这些日子变老实了,您以前想要什么几时用过请的?不管怎么带回咱们的地盘上去,还不是随老大爱怎么就怎么!

纪大侠不言语,又在屋里转了几圈,忽然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决心了。

第 4 章

第二天,两人就去了大侠说的朋友家,据大侠说,那个朋友经常出远门,家里现在没外人,不用拘束。

果然宅子里除了大侠带的人确实没外人,两人在花园里看了会花,大侠拉着王爷进屋:跟我来,给你看样好东西。

一进屋大侠就把门闩上,王爷四下一打量,连窗子都关得严实,笑道:藏着什么奇珍异宝,这么小心?

话音还没落,纪大侠猛地扑上来,一把把王爷抱个满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纪大侠的脸突然放大,一个柔软的东西贴上了王爷的嘴唇。

王爷整个人傻了……

不能怨王爷反应迟钝,他活了二十多年,没遇到过这种事,一时脑筋就不转了,纪大侠亲了半天准备把舌头往里探的时候,王爷才终于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一脚踹将出去。

纪大侠豆腐吃得投入,身体反应也挺快,赶紧松开手往后一退,那一脚就没踹着。

王爷那个怒气啊,腾腾地往上冒,一张脸涨得通红,也顾不上斟酌说话用词了,一挥袖子,怒道:你……你……放肆!

纪大侠跟做错事的孩子似的,退到屋角落不敢抬头,道:陈兄弟,其实我……那个……对你……

怎么说王爷也是个成年人,不用多做解释,他刚才的行为已经很能说明问题。王爷怒的是,自己对大侠的感情非常纯洁,结果大侠对自己,竟然这么不纯洁!

两人面对面沉了会,纪大侠想想又逼上前来,王爷脸色一变正要发彪,就听纪大侠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和你说实话吧,我不是什么贩马的客商……

爷听了这话,愣了愣脸色一沉: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纪大侠严肃认真地道:姓氏没骗你。我姓纪,单名一个凛字。

王爷的脸顿时全青了,舌头打结:你……你是那个纪凛?!

纪凛这名字在南郡官员递的奏折上出现率相当的高:横行南六郡的反贼首领,天高皇帝远,南六郡就是他的天下,朝廷官员个个束手无策。朝廷也派了好几拨人前去剿灭,都是无

功而返,现在刑部挂着十万白银悬赏他的人头,挂了好几年了,这人仍然逍遥法外,连官员都不敢去那边上任。

光王爷亲眼见的,有好几回,皇帝大哥手捏写着纪凛名字的奏折,在御书房里咬牙切齿地来回踱步,只差没把他的名字刻进地砖每天踩上一踩。王爷还有回请缨上阵,打算亲自带兵剿灭来着,不过皇帝和太后都不同意,没去成……

这么一琢磨,王爷的脸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变换了好几回。

纪凛瞅瞅王爷的脸色:看样子我是谁你心中有数,也不用多费口舌。只想告诉你,我活到这么大,头一次动了真心,我不能在京城久呆,这就得回南边,能不能跟我走,你给我句话吧!

听到“头一次动了真心”这话,王爷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感动,而是怒火:你这个朝三暮四的混帐,说这种话,你对得起叶公子吗!!

这边纪凛大哥眼巴巴地在等王爷的回复,那边王爷沉默着装哑巴。等了半天纪凛憋不住了,劝诱道:左右你也没有父母家室,拖累不着家人,跟我走,我绝不会亏待你。

不说还好,一说王爷更气了,原来你以前查户籍似的打听就为了这个啊,于是哼道:我好好的做我的良民百姓,你能给我多少好处,让人舍得抛了一切跟你去做贼?!

纪凛不吭气,想了半天才道:你也知道,南六郡就是我的地盘,朝廷插不进手。厚脸皮的说,说是南六郡的皇帝也不过分。你跟我去,想要什么没有?比在王府做个小小的家将强得多。

这人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王爷板了脸扭过头去:我要是不跟你走,你待怎么样?

纪凛道:我的身份已经告诉你了,泄漏出去关系不小,怕要连累许多人。要是你不肯走……

纪凛沉吟着不说,王爷冷笑一声替他说了:为免走漏风声,就得一刀砍了,然后埋在院子里作花肥是不是?

纪凛无言,转过头去:你放心,我不能这么对你。

王爷拎过张椅子背对他坐下,也不看他:好吧,我跟你走。

纪凛吃了一惊,没想着王爷答应这么快:真的?!

王爷冷冷地道:不老实跟你走明天就变花肥了。

纪凛又无言,闷闷地道:那你在这里歇一夜吧,还要收拾些行李,咱们明天早上出发。

纪凛让王爷自己休息,果然信守诺言,没再进来打扰。只是门窗都是锁着的,王爷听了听,屋外有人把守,至少三四个。

整个下午王爷都坐在椅子上没挪窝,纪凛偶尔过来从窗户里偷看一下,都是一个姿势没变过。

天慢慢黑了,浠沥沥下起了小雨。有仆从开了门送进晚饭,掌上灯,过一会来收时,饭菜一口也没动。

在外头站着的纪凛问了仆役,看看饭菜,摇头叹:一时半会怕是不好哄,等回去慢慢来吧。

到了夜深时分,看着屋里灯熄了,又听见展被子铺床的声音,纪凛又嘱咐了一遍手下,让好好守着,自己才回去休息。

听着屋外安静了,王爷悄没声息地从床上爬起来,轻轻一纵,就上了房梁。

屋外守着的人正磕睡呢,忽然后脑一痛,彻底睡昏过去。

王爷轻手轻脚跃进后院,牵了自己的马,拨开后门,这一会儿雨下得更大,雨声把所有动静都遮盖了。王爷出了门上马,顶风冒雨就是一通狂奔,他这马是万里挑一的良驹,跑出十几里地后,不管纪凛有心还是无意,再也撵他不上了。

王爷走了,纪凛的屋里忽然亮起了灯,衣衫整齐根本没睡,手下甲站在他身边,奇道:老大,你千辛万苦把人弄来了,却又放他走,这是为什么?

纪凛苦笑:强扭的瓜不甜,我想过了,他生活安稳平逸,期望他放下一切跟我走,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何必强人所难。现在追上去,就抓得住他,也要动刀动枪,我不想和他动武,算了吧……

手下甲担心:那这人回去,会不会向官府出卖我们?

纪凛想了想道:不会。

其实纪凛也不确定王爷会不会,不过他直觉就觉得,肯定不会。

第 5 章

王爷一路狂奔到了城门下,他有皇帝赐的特许玉牌,不分时间无论何人都可持玉牌自由出入京城,当下拿了出来叫守将开门。

进了城又是一路奔回王府,王府的内侍们正急得团团转,差点就要去宫里报失踪,看见落汤鸡似的王爷吓了一跳又都放了心,个个大叫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小祖宗你可算回来了。当下赶紧忙着给王爷准备洗澡水姜汤换洗衣服。

等王爷把一切都搞定,坐在榻上拿手巾擦湿淋淋的头发时,才有空把今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理顺一遍,越想越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好你个姓纪的,坑到本王头上来了!

正如纪凛所料,王爷没有把这事捅出去。

当然不是出于兄弟义气之类,而是这件事,王爷没法解释。京城不是边关,除了自家的亲兵,王爷要调兵马,他说了不算,得上报皇帝。平白无故就要调兵,拿什么理由说服皇上,难道要对皇帝说:臣弟夜观天象,发现京郊一处宅院有妖气上冲,请派兵速速捉拿?要是调家将亲兵,就更犯忌了,万万使不得。

况且他人一跑,纪凛一定马上发现,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才是正理,去了也是扑空,不如不惹麻烦。

另一个不大光明的理由,纪凛和叶公子就算没有特殊关系,也是熟人。如果抓住纪凛,肯定要牵连上叶公子,谋反大罪,不是叶公子一个人的脑袋能抵的,怕是丞相一大家子都要遭殃,想到这一点,王爷就犹豫了。

犹豫了三五天,期间王爷只派人悄悄去那所宅子看了下,果然人去屋空,于是王爷徇私徇得更加理直气壮。

这天皇帝派了人来请王爷进宫,说有要事商量。

王爷挺奇怪的,除了边关打仗,一般朝政,皇兄有自己的一班大臣,不会和他商量,今天是什么要事?

进宫直接去了御书房,皇帝大哥正皱着眉头拿着奏折踱步,看见他来了,让内侍赐坐,把奏折递给他看,道:今天刑部报上来,有人出首,说反贼纪凛现在人就在京城,你怎么看?

王爷猛地一哆嗦,差点越过椅子直接坐到地上。

王爷努力把快跳出嗓子眼的心咽回去,拿了奏折来看,原来是一个叫王阿虎的人看到刑部的悬赏,跑来出首,说自己是纪凛的亲随,纪凛本人就躲藏在京城某处,最近还和很多官员有来往。而且随身人员不多,只要朝廷派兵让他领了去捉,必定手到擒来云云。

王爷一边看,肚内一边骂:纪凛你个混蛋,要跑就跑得干脆些,说了要走不赶紧着,还在京城转悠。京师重地,真当成你家后花园了啊!

这时皇帝问他的想法,王爷想了想道:这人说自己是纪凛亲随,是否可信还不好说,想那纪凛既然横行六郡,也不是一般的匪徒,无缘无故,他到京城来做什么,而且看说法,他还没带几个人,这就更加可疑。

皇帝点头,王爷又接着道:依臣弟看,若非纪凛本人,倒也好说;若真是本人,这人发现亲随失踪,绝不能在原地坐守。狡兔三窟,他既敢来,落脚处一定不止一处,不如就在那

某处派人守几天,若他已离京城,那无法可计,要是没走,定要派人回来探探口风,到时暗暗跟着,找到他落脚之处就可一网打尽了。

皇帝表示赞许:朕也是这么想,这人既和官员有来往,朕信不过他们,打虎还要亲兄弟,这件事就交给六弟你了,可不要让朕失望。

王爷一时叫苦连天,其实他不想管这事,不过转念一想,皇帝有意要借这事找些官员的麻烦,他来负责,也可尽量少牵扯些人,最重要的是不能牵上叶丞相家。至于纪凛老兄……

王爷又开始咯吱咯吱地磨牙:活该!让你不快跑!

接下烫手的山芋,王爷回府想了想,为了将来放水方便,面子上可要先做足,不然皇帝大哥嫌他办事不力,到时不好讲情。于是先派下令去,京城附近的关卡,所有进出人等严加盘查,又派人把那某处搜了个底朝天,自然是搜不出什么东西的,再把左邻右舍叫去一个个盘问。最后留了一小队人在门口把守。

守了几天,没守出什么来就把人撤了,当然,没忘记留暗哨。

守卫一撤,暗哨就发现有人在附近探头探脑,还悄悄地打听被盘问的邻舍近况。暗哨一路跟上去,最后跟到丞相府的后门,人不见了。

暗哨回来禀报王爷,王爷倒抽了口冷气,随即严肃地吩咐暗哨保密:这是军情机密,如敢泄露半句,要你的脑袋!

把手下打发了,王爷坐在椅子里头痛,叶公子胆子太大,这人不是藏在他家,就是被他藏在别处,总之脱不了干系,这要怎么捉人才能只捉本尊?

头痛了大半夜,王爷想起叶公子来,心里涩涩的不是滋味:这个纪凛当真那么好,值得你为他连命都不顾;纪凛难道也是为了叶公子,才滞留京城一直不走?

王爷越想,越觉得嫉妒,只不过仔细想想,怎么好象这两个人,他都很嫉妒……

第二天,城里到处张贴了告示,告示曰:最近京城有采花大盗出没,官府挨户搜查捕捉,期间全城宵禁,夜晚在街上随处乱逛者一律作同党处理。

告示贴了,就开始有官兵挨户检查了,无论官宦平民,统统都要查。这天,王爷带了人马,亲自来查丞相府。

白胡子的老丞相亲自迎接出来,叶老丞相是三朝老臣,先帝的老师,年纪又大,见了皇帝都不必下跪的。王爷见丞相,当然更是和和气气礼数周到,于是一队兵都在门外等着,一个也没带进去,只丞相和叶公子陪着到处看了看。

丞相捋着白胡子道:搜查无错,但这么查,是不是太扰民些?老臣的府上一向管得严格,料想不能有什么奸淫之徒藏匿。

王爷陪着笑道:那是。其实也是例行搜查,别人家都查,丞相家不过来看看,说出去不大好,连小王的王府都给查了一遍呢。

连王府都查,老丞相就没话说,那就随王爷爱看哪看哪吧。于是王爷逛花园一样把丞相府逛了一圈,又由叶公子一路送出门去。

往外走的时候叶公子很随意地问:怎么抓采花大盗这种事,王爷还要亲自办?

王爷笑:这不是全京城就我最闲吗?我大哥说我再在家里闷着就该长蘑菇了,踢我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公子点头:哦,那什么时候查完?这些日子大家人心惶惶的,又是宵禁,很多不便。

王爷也点头:快了,这些天没什么动静,我想这人得了风声,怕是早跑了。再查三五天,没什么消息也就算了。

公子没再问,把王爷送出门口。王爷临上马时忽然想起什么,对丞相府的老管家道:这几天还是要多加注意,府里的内眷婢女出门都小心些,你们家公子也小心些。

老管家应声,心里嘀咕:内眷也就算了,采花大盗和我们家公子有什么关系?

王爷及其手下走得没影了,叶公子赶紧回到后院,把菜窖的盖子掀开,道:人走了,出

纪凛一跃而出,深吸一口气:可闷死我了!抬头看见老丞相过来,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叶老爷爷,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老丞相微笑着扶他起来:靖国公纪宁是老夫多年的交情,他的后代,老夫拼上这条老命也要保的。不过……

老丞相拈拈胡子,表情严肃:经此一关,以后切记须谨慎行事,以身犯险之事万万不可再做。

纪凛惭愧:我本是要救个兄弟来的,要走时忽然得了他的消息,说是救他有望,想等他一起走,才耽搁了几天,我自己无妨,连累老爷爷一家,只怕……

老丞相摇头:这不必说,老夫一把老骨头没几天好活,也没什么可惧的。若真有什么事,能让我孙儿逃了就好。你在此躲几天,有事无事,想办法送你出城。

第 6 章

过了五天,果然宵禁令撤了,京城门口守卫也不像前几天那样多,叶公子打算亲自送纪凛出城,纪凛坚决认为不妥,说白日与公子一同出城,目标太大,他在京城还有藏身之处,不如夜间离开叶府,白天他自己想法混出城门就是,到时就是被抓,与叶家没有牵扯。

叶公子扭不过他,点头了。于是当夜暗暗把纪凛送出府,纪凛临走取出块玉佩递给叶公子,道:这是我家传之物,将来你若在京城呆不下去,就到南郡找我,只要把玉佩着人送去,我一定帮忙。

叶公子接了道:这么贵重之物,交我你放心么?

纪凛玩笑道:自然不是送给你的,只是我若倒霉被逮,这玉落到他人手里未免可惜。暂借给你保管,以后再见,记得还我,家传之物,娶亲时还要留着送给媳妇呢!

叶公子也笑了,将玉佩收进衣袋,看着纪凛跃上房顶,消失在黑暗中,才转身回来,刚转了个弯,不禁大吃一惊。

小道两边,顶盔贯甲的士兵一字排开,严阵以待,中间一顶黑色小轿,内中一个沙哑陌生的声音唤他的字:子贤,这么晚了,你还去哪里?

叶公子这一吃惊不小,不知轿内这人是谁,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这时早有兵士上前掀开轿帘,叶公子愣了,轿里的人不是王爷是谁?

王爷咳嗽了两声,继续沙哑地道:要去哪里,上来本王送你吧。

叶公子惊疑道:殿下的声音……

王爷轻描淡写地道:哦,没事。这几日没睡好,着了风寒。

说着话,又忍不住咳嗽两声,声音确是嘶哑难听,若是没看到脸,不说叶公子,怕是连他亲娘太后都听不出是本人。

叶公子愣了愣,一咬牙上了轿,道:我要回家。

王爷让人放下轿帘,小轿抬起,走的却不是丞相府的方向。

叶公子又惊又惧:你要去哪里?

王爷咳嗽着道:自然接你的熟人去。

小轿转过两个街角,叶公子从帘缝里看见纪大侠了。

火把把整个街角照得如同白昼,纪凛手持单刀被堵在墙角里,周围披甲执锐的士兵重重包围,连墙上房顶都是士兵,张弓搭箭对准了他,看样子正在僵持中。

叶公子这会明白了,想是这几日,王爷的人一直守株待兔,等的就是纪凛离开他家的时候。

王爷拉过叶公子,悄悄地道:待会要是打斗起来,闹得太大不好收场,借你一用,省些

叶公子还没反应过来,已被王爷推了出来。两个侍卫上前说声“得罪”,便一边一个胁持着叶公子,佩刀架在他脖子上,推了他上前,正挑了个不很显眼,却又能被纪凛一眼看见的位置,就站定不动。

叶公子这时听见有兵士上前喊话,不过是些快快放下凶器束手就擒,可得从轻发落的老套话,没什么新意。他瞅着纪凛朝自己这边看,想是看见了他,于是拼命地使眼色教纪凛别管自己,有机会快逃。反正王爷不过做做样子,又不会真把自己一刀咔嚓了。

可是纪凛好象没看见他的示意,瞅瞅自己又转过头去看包围他的士兵,再看看小轿,眼神转了那么三四圈,忽然一扬手,把单刀扔了。

士兵一拥而上,把纪凛按倒在地,五花大绑,捆了个粽子模样。其间,纪大侠一直没挣扎。

本来王爷是打算把人直接丢去天牢的,想想又转了念,让手下把人带回王府,先扔进了自己家的地牢。

他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但是放走纪凛也不是办法,看来事到如今,该向纪大侠表明身份,面对面好好谈一谈。

但是应当怎么开口,这是个问题。王爷估计纪大侠看到他的时候,绝对是惊吓而不是惊喜,还很可能因为被骗而勃然大怒,到时来个火上浇油,事情就没法谈了。

于是王爷站在地牢阶梯的拐角处,一边按着伤风头痛的太阳穴,一边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进去头一句该说什么。迈出几步又转回来,转回来琢磨琢磨又转回去,终于要下定决心的时候,听到地牢里传来锁链哗啦啦挣动的声音,还伴着纪凛中气十足的怒骂。

纪大侠骂的也不过是阴险无耻、胜之不武之类的,再加上不停地喊: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下流招数冲着老子一个人来,少连累无辜!和王爷逮他的时候,叫士兵喊的话水准相当,同样的没甚新意。

王爷正头痛,听到这话怒了:去他XX的连累无辜,本王这个最无辜的就是被他害的!要不是为了捉他,至于守了几天几夜吃不好睡不好,伤风感冒现在还在头晕么?这姓纪的小子倒是精气神十足,都关人家地牢里了还要逞英雄。

一怒之下,王爷也不想进去了,拂袖便走,心道现在没力气和他吵架,吊他两天老实了再说!

生病中的人,脾气比平时更糟糕十倍,谁扫到谁倒霉……

王爷出了地牢,一眼看见叶小公子在门外站着,不由奇道:你怎么没回家?

叶公子只低头站着不吭声。王爷看看,明白意思了,不再搭腔回头就走,叶公子就在后面跟着,一路跟到王爷的卧室里。

叶小公子和王爷是好朋友,王府的内侍都知道的,所以他一路跟进去也没人拦他。叶公子进了屋还是没说话,只看着王爷接过内侍端上的漆黑药汤,捏着鼻子皱着眉喝汤药,又看着内侍端了空碗退出去。

屋里没别人了,叶公子扑通一声跪下了:求殿下放过那人吧,他不是纪凛。

王爷转过头,一张俊脸冷若冰霜:子贤,你倒是消息灵通,哪个告诉你本王要捉的是纪凛?

叶公子脸色变了变,咬着嘴唇道:殿下和我心里都很明白,又何必装糊涂,只是殿下真的不能放过他吗?

王爷怒:这人意图谋反,要颠覆的是我家的江山,换你能放过他?!

叶公子沉默,想想又道:要是我能劝了他归顺,王爷能不能放过他?

王爷愣:你说了他听?

叶公子不十分肯定地回:试试吧……

王爷想了想道:那你明日去劝他试试。若是能归顺朝廷,当然皆大欢喜,到时同殿为臣,本王自然不会为难他。要是不肯归顺,那……

叶公子赶紧道:我知道。

王爷过来扶他起来,叶公子起得急些,站起身时,当啷一声,纪凛给的玉佩掉出来了。

叶公子吓了一跳,赶紧低头去捡,还是慢了半拍。王爷脚尖一勾,那块玉早到了他手里。

叶公子一急之下,也不顾礼节了,上来就抢:快还我!

王爷抬高了手叫他抢不到,一边仔细审视:玉是好玉,可不象你的东西,是谁的?

叶公子急道:关你什么事,还我!

王爷啧啧:这么宝贝,该不是纪凛送的吧?

公子额头上冒了冷汗,这玉是纪凛祖传之物,若被王爷看出什么,麻烦更大,于是急着辩解道:不是,这是我的!

王爷半信半疑:当真?怎没见你带过?

叶公子心虚:爷爷给的,贵重之物平时自然收着,哪舍得天天带?

不舍得天天带,却放在衣袋里?王爷不大信,但这玉剔透晶莹,触手温润,单论玉石亦是价值不菲。心想纪凛不过一个盗贼,哪有这种东西,说是叶公子的,倒也可信。

当下王爷提着那玉的络子,铃铛一样晃来晃去地道:你说实话,真是你的?要是纪凛送的,怕是赃物,你可别收。

叶公子怒道:骗你作什么,真是我的,快还我罢。

说着伸手又来抢,王爷却一扬手,那块玉顺着手臂落进了他自己袖袋:既是你的,送我好了。

叶公子一把抢了空,汗刷的落下来:哪有这么强盗的?说要就要?!

王爷撇嘴:认识快二十年了,礼物大大小小送了你那么多,今天要个回礼有什么过分!

叶公子哭笑不得:你要回礼改天再送你,这个不能。

王爷叹:这么小气。放心,不要你的。放在本王这里作个抵押,你劝了纪凛归顺,东西就还你;劝不来就充公算了。

那还不如直接说要抢呢,可东西在王爷手里,说不给他有什么办法。叶公子无计可施,只得道:我劝服了他,殿下可要说话算话。

王爷搪塞:到时再说。

叶公子郁闷:王爷以前没这么赖皮的,最近是跟谁学坏了?

第 7 章

当天晚上,叶公子说什么也不回家,非要住在这里。他要住,王爷当然没有不肯的,叫下人领了公子去客房了。

捉住纪凛,王爷心情就放松不少。心情一放松,觉得这会儿头重鼻塞更难受了,喉咙也火烧火燎地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觉全身烦燥难受。于是一下嫌屋里烛光太亮,一下嫌有风,一下又嫌侍从走路声音太大。侍从把屋里灯火都熄了,把帘子都拉紧,半点光线也不透,又都退出去不敢乱走动。王爷实在没毛病可挑,才重新躺下努力睡觉去。

正迷糊的时候,忽然觉得帐子里有粗重的呼吸之声,王爷猛然警醒,刚要跳起,就觉一样冰冷锋利的东西抵在自己脖子上,同时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别动,敢动一下就叫你身首异处!

王爷在黑暗中瞪圆了眼睛,忍不住脱口而出:纪凛?!

话一出口,却是喉咙嘶哑,几乎发不出声来,把王爷自己都吓了一跳。

纪凛也是一愣,在他想象中,王爷应该和叶公子年纪相仿,怎么年纪轻轻的,却生了这

么一副破锣嗓子?

王爷惊怒开口道:你……你怎么逃出来的?!

纪凛不屑:这么两把破锁,也锁得住我么?说,你把叶公子关在什么地方?

王爷明白了,纪凛以为他捉了叶小公子,这才要来救人,不然早拍拍屁股趁夜逃了,心想你倒真是情深义重,不由得气闷道:我抓他做什么,他自己不走又关我什么事?

纪凛哼道:不见得,你叫人带他来。

王爷默然,刚要抬手,纪凛把手里的刀往下一压,斥道:想干什么?叫人便是!

这回王爷不屑:本王这里叫人都是击掌,哪用得着开口?

纪凛不语,心想这王爷说话这嘶哑难听的劲头,怕是平时也不爱开口。想放他起来又怕生事,想了想,把王爷手臂扳到身后,整个身子上去压住,手肘顶着王爷的脖颈,空出双手替他击了两下掌。

王爷郁闷之极,两人这等姿势,暧昧的很。纪凛自己没甚多余的想法,然而王爷想起他的前科,却是浑身不自在,刚要开口,听到门外内侍过来问:王爷要什么?

这时纪凛的刀又顶在他脖子上了,王爷没法,开口道:去请叶公子过来,说我有要事和他商量。

内侍应了一声走了,两人在黑暗中一时陷入沉默,王爷给压得难受,忍不住道:你让开些。

纪凛不耐烦道:闭嘴!心想这个王爷倒是自来熟,和他又不认识,这样你呀我的,怎么半点矜持也没有?

两人又沉默了,半晌王爷踌躇道:……要不要我让下人点盏灯来?

纪凛怕他捣鬼,一口回绝:屋里什么都看得到,点灯做什么!

睁眼说瞎话!看得见你能这个调调?!王爷气闷,不说话了。

王爷不说话,纪凛也不说话,屋子里气氛一时压抑得很。

其间王爷一直在琢磨,纪凛肯定是没认出他的,要不要老实交待,说我就是你诱拐未遂的那个陈X。但是这话想必很有杀伤力,王爷生怕纪大侠听了一个激动手上的刀没拿好,自己就可以直接在床上壮烈殉国了。

琢磨来琢磨去,直犹豫到叶公子睡眼惺松地被挖过来。内侍很识趣,放了叶公子进屋,把门一关都退走了。

屋里黑咚咚,什么也看不到,亦没人说话。叶公子满肚子疑团,试探着轻声喊:……王爷?

纪凛仔细听了听,确定留下的只有叶公子一个人,这才开口:你没事吧?

公子听到意料之外的声音,可真是吓了一大跳:纪大哥?!

王爷咬着牙道:人也带来了,你把刀从我脖子上拿开。

叶公子吃惊:纪大哥你要做什么,千万不可伤了王爷!

纪凛笑:放心,没伤他,你没事就好。

忽然纪凛出手点了王爷的穴,王爷刚要挣扎,全身一麻动不了了。纪凛伸手卡住王爷的腰要拉他起来:打个商量,有劳王爷送我们两个出城如何?定不伤你性命。

王爷身体不能动,嘴还能动,不由怒:胁持亲王可是死罪,你好大的胆子!

纪凛毫不在意:老子现在被你捉住也够个凌迟了,再添一条也不过如此,又能如何?

王爷切齿:就是出了城,你也出不了五关!

纪凛道:那是我们自己的事,不劳你操心。送是不送,你说一句话。

这时叶公子忽然又跪下来:求王爷帮这一回忙,今生不能回报,来世当牛作马,一定报答王爷的恩情。

王爷默然,十分失落地道:本王问你一句话,你老实说,你们两人,确是真心相恋么?

叶公子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想想,咬着嘴唇扯谎:是,请王爷成全。

王爷死气沉沉地道:不是问你。

不是问他,那是问我了?纪凛心想,唬他一下,叫这纠缠不休的王爷死心也好。于是开口:自然真心,那还有假?

王爷的心一时凉冰冰地,三人都无言。过了一会王爷先开口:既然这样,本王就成全你们。书桌暗盒里有块玉令牌,是出城的凭记。拿了这个,你们两人双宿双飞去吧。

说到“双宿双飞”,王爷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连王爷自己都不明白,他咬牙的对象是哪一个人。

叶公子站起来,摸索到书桌打开暗格,果然里面有块令牌,叶公子取了放在怀里,回头又给王爷拜了一次:多谢王爷。随即对纪凛道:纪大哥,我们走吧。

纪凛嗯了一声,把王爷放下,王爷只觉得身上一轻,再仔细听时,屋子里已没了动静。

身体还是不能动,王爷瞪着看不见的床顶发呆,别人失恋被一个人甩,他自己失恋同时被两个人甩,当真是双倍的郁闷。

恍惚间,王爷想到,这两人若出不了城还罢,倘若手持他的信物出了城,明日见了皇帝,他要怎么圆这个谎?

当天晚上,王爷一夜没睡着。

第二天早上,被点住的穴解开了,王爷揉着麻木的手脚起床时,宫里来人了,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说是替皇上问一句话:昨晚有人拿着皇上御赐的令牌出城,王爷知道这事么?

王爷心里咯噔一声,不能吧,事情这么快就捅出去了?只是皇帝到底得了多少消息,王爷却不敢肯定。此时太监催着回话,王爷只好硬着头皮答知道。

太监得了回话就走了,说是回宫禀报皇上。王爷不知是凶是吉,想了想,换上朝服进宫。

忐忑不安的进了皇宫,却在御书房外被挡了驾,太监说皇帝处理朝政正忙着,没空见王爷。

王爷心中大叫不妙,若是他部下用了自己令牌出城,他家皇帝大哥总要问问理由,这会儿问都不问直接给他闭门羹吃,估计皇帝陛下知道的,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说不定自己最近的行踪全在掌握中,要是如此,该怎么蒙混过关才好?

等了一会问问,太监还是说皇帝不见。王爷琢磨要是这么打道回府,连谎都没机会扯了,不管怎么说今天一定要见上皇兄一面才成。

王爷站在庭院当中想来想去,最后下定决心,一撩衣摆,直接在御书房门外跪了下来。

王爷这一跪下,就有值守的小太监进去报了,太监总管黄公公就赶紧跑出来扶王爷,尖声道: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呢?快起来快起来!

王爷只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动。黄公公年纪大了,使半天劲拉不起他,只好作罢,进书房去禀报皇上。

这一进去,足有半个多时辰也没人出来,王爷心想果然没有那么便宜,他的伤风没好,跪了这会就觉得有些晕眩。王爷甚至开始考虑,如果现在扑通一声昏倒在地,会不会马上有人出来把他抬进去?

想归想,只是晕倒在地太不好看,要是没人出来,难道一直趴着不成?于是王爷终究是没拉下脸来,只晃悠了两下,没好意思真晕。

又跪了一个多时辰,黄公公出来了,叹气:殿下您快起来吧,皇上要见您呢。

王爷大大松了一口气,呲牙咧齿地捂着膝盖站起来,心想要再来一会,我可真要晕倒了。

一进御书房,王爷又赶紧跪下,可怜兮兮地行礼道:陛下……

皇帝本来背对他不理,听见声音惊讶地转过身道:怎么生病了?

王爷沙哑着喉咙嗯了一声,低声道:一点伤风而已,没事。

皇帝叹口气:起来坐吧,待会叫太医再给你看看。

王爷赶紧谢恩起来,皇上皱着眉看他:六弟……

这一声六弟,王爷又松了一口气。皇帝生气时会直接叫他的封号信阳王,现在叫六弟,说明皇帝的气没到最严重的程度,还有转寰余地。

这样想着,听皇上接着往下说:朕听说了,昨夜那反贼纪凛夜袭王府,抢了令牌,和叶家小公子一起逃出城去了,是不是这么回事?

皇上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王爷倒抽气,看来扯谎是不能扯了,老实交待吧。于是只好回答是这么回事。

皇帝再皱眉:叶家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窝藏反贼,要怎么处置?

王爷吓了一跳,赶紧辩解:叶小公子年少单纯,想必是受了那贼人哄骗,或者是被胁持也说不定,臣弟觉得,这事还要查明了才好。

说到“年少单纯”,王爷自己都觉得牙碜。皇帝的脸色更是不以为然:六弟,朕知道你喜欢叶家那孩子,你又是个爱心软的。可喜欢归喜欢,国事是国事,那贼人起兵谋反,要颠覆的是咱们家的江山,你我兄弟二人若是守不住,将来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太庙里的列祖列宗?!

王爷低着头不作声,皇帝看看他,又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那出首的人说还知道许多秘密,朕把他交给你,你务必把那纪凛捉拿归案。如若捉住这反贼,叶家窝藏之事朕也可以不追究;但若捉不住他,这谋反之罪,他们全家,一个也休想跑得了。

王爷一层冷汗冒出来,低头应了,大着胆子问:倘若那纪凛愿意归顺朝廷,可能赦免他么?

皇帝想想道:若是如此,省了大动干戈,也是好事。只是……要是他执迷不悟,不肯归顺,你要怎么办?

王爷一时沉默,他当真并没想过,要怎样对付纪凛。

皇帝见他踌躇,道:怎么?你舍不得叶家公子,难道连这反贼也有私情,一并舍不得么?

王爷吓了一跳,急道没有。狠了狠心,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道:若他执迷不悟……臣弟亲手取他的首级!

第 8 章

狠话是撂下了,可到哪里去找人?王爷心里没谱,只好先把那出首之人带回去,慢慢问话。

这出首人名叫王阿虎,自称是纪凛贴身的随从。王爷心想既然是贴身随从,没准以前见过自己,于是专挑了间黑屋子,叫人挂上帘子,自己坐在帘子后,也不出声,只叫侍卫问话。

侍卫将王阿虎带进屋来跪下,告诉他道:这是信阳王殿下,奉旨代替皇帝来问你话的,可要老实回答,不许有一句假话。

那王阿虎跪在地上,诺诺称是。忍不住抬头去看,只看见帘子下头,朱红色王服颜色一闪而过,似乎有个人在后头坐下,却看不见长相,正好奇地探头探脑,侍卫大声呵斥,吓得他又赶紧低了头伏在地上,再不敢抬。

问话并没费十分力气,王爷叫侍卫端了一百两黄金,只在王阿虎眼前晃了一晃,那人口水就流了下来,又听说只要捉住纪凛,还有十万白银,又可当官发财,便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统统倒了出来。

王爷一边听,一边叫人在京郊地图上作标记,找寻纪凛可能的藏身之处。问过这个,王阿虎又讨好地说前一阵子纪凛还和些官员有来往,王爷也叫人一一记了。

记了这些,侍卫问还有什么没说的么?王阿虎想了一想,想:还有一个青年将军,长得挺好看的。有些日子常去,和纪凛喝酒谈天,后来没见着了。说是什么王……

说到这儿,王阿虎赶紧住嘴没敢再说下去,想必是意识到王爷家就是王府,说王爷家的人不是,这不找死么?

听他说到时,王爷的脸青了青,却又松了口气,这小子还算聪明,他要敢说出那人是王府家将,自己现在就灭他口!

该问的话都问过,王爷拿了地图细细研究。京郊附近关卡都封了,纪凛带着不会功夫的叶公子,很难走远,估计会在近郊一带躲风头。

会是哪里呢?王爷一根手指按在地图上,想象自己便是纪凛,出了城,这边,不行;换方向进山,叶公子走不了,不行;再换……

一路琢磨着纪凛可能遇上的困难,王爷的手指最后停在京城西郊的石潭山,这座小山不是特别高,但曲折拐弯,地势复杂,极利躲藏。大约就是这里了,王爷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虽然没有任何踪迹表明纪凛一定会去这里,但王爷决定赌一把。他发现,就象纪凛每次都能算计到他一样,他猜纪凛的行动也往往八九不离十。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王爷脑中突然冒出这么个古怪想法。

呸呸呸呸,谁想和他心有灵犀?!

决定了地点,王爷亲自领兵前去,他打算把这事情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好坏消息各一半,好消息是王爷押宝押中了,就算纪凛不在这里,他的手下却正藏在这山里;坏消息是王爷之前没料到纪凛并不是落单,还有这么些手下潜藏。于是本打算沿着山势向里推进搜查的,结果却是官兵与强盗交上了手。

纪凛的手下虽然也算彪悍,毕竟不敌正规军队,人数又少,不过半天就被杀散了,只是到处仍搜不到纪凛的踪迹,王爷觉得不对,难道纪凛留了人故布疑阵,自己根本就没在这里?

正带着人到处搜索,王爷听到路边有人呻吟,一个微弱的声音传出:……陈……陈……

王爷吃了一惊,一挥手叫部下都在远处等着,自己提剑下马,慢慢走过去。

草丛里躺着个满身是血的人,看样子受了重伤已经不行了,王爷虽然不认识,却觉得眼熟,似乎是纪凛身边的人。王爷在那人身边蹲下,伤者看到他,挣扎着抓住他的手道:陈……陈兄弟,你是来救大哥的么?

王爷愣了愣,这手下见过他和纪凛交往,想必把他当成了纪凛好友或是暗插的部下之类。王爷想想,点头低声道:是,纪兄现在哪里?

那人眼睛放亮,努力坚持着道:大哥……还有几个人……从山那边冲出去,沿……沿着原江一路……向下游去了,那里有船……有官兵在后头追,你……赶快……

他话没说完,便手一松倒了下去,却还圆睁着眼睛不闭,王爷上去探时,已经没了鼻息。

王爷心下暗道罪过,伸手替他合上双眼,站起身回到马上,下令道:跟着本王来,沿原江向下追!

原江是京郊一条大河,正从石潭山脚下经过,若是纪凛当真上了船,顺流而下,那就再无处找寻他的踪迹,因此王爷带了人一路快马加鞭,向下游拼命追赶。

他自己的战马是万中挑一的良驹,脚程极快,追着追着,后头士兵便赶他不上,追出几十里地,果然渐渐看到远方一人一骑,也正沿着江边,急速逃窜。

王爷心下明白,纪凛这人一心和朝廷作对,他以前若要归顺,机会颇多,又何必等到现在。自己所说劝服云云,其实不过空口白话。

难道当真要杀他才成?王爷心中茫然。

纪凛的马没王爷的快,眼见已追得越来越近,王爷松开马缰,抬手取过自己的弓,心一横,右手伸进箭囊,抽出了那三支钢箭。

三支钢箭一并抽在手中,王爷弯弓搭箭瞄了前方,嗖嗖嗖三箭连珠一般射出,直冲纪凛各处要害而去。

纪凛正催马向前冲,听到脑后羽箭破空的风声,抽刀回头便挡,当啷一声,第一支钢箭正打在刀面上,来势沉重,打得纪凛握刀的右手都是一麻。没等他反应过来,第二支箭又到了,来不及举刀,纪凛下意识抬了左臂去挡,只觉手臂一痛,钢箭已把手臂扎了个对穿,接着右肩又是一痛,第三支箭正中肩胛,力道带得纪凛再也坐不住马鞍,身子一歪,从马上滚落在地。

王爷眼看纪凛中箭落马,拨马追赶过来,在纪凛面前停下,将弓收起。这最后一箭,瞄的本是心口,然而离弦之际,王爷终于还是手一抖,偏了数分。

纪凛艰难地挣扎坐起,抬头看见马上端坐的人,瞪圆了眼睛:是你?!

王爷转了头不敢看他:是我……

纪凛讶然,看看他:竟然是你,你是奉命来捉我的么?。又看看自己身上的箭:我骗你一回,你还我两箭,倒也公平……

王爷不回应,岔开话题道:只你一个么,叶家公子呢?

纪凛笑:我一个已够值十万两白银了,你又何必管其他人?

王爷咬牙: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嘴硬的,快些束手就擒,我保你不死。

纪凛盘腿坐在地上,满不在乎,好象那两支箭不是插在他身上一样:你保我不死?你凭了什么,能保我不死?

王爷恼:我说了能自然就能,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纪凛笑道:你倒好气势!也罢,我若投降也成,你有什么好处给我?

王爷愣了一下:朝廷招安,自有你的封赏,怎会少了你的好处?

纪凛不屑:谁说那个!我问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王爷有点明白了,不免腹诽,你这混球如今美人在怀,却还来跟我要好处,算怎么一回事?!

一想到此,心道直接将人捉回去便好,又何必与他废话。

纪凛见他沉吟,哼道:我知你在想什么,我现在敌不过你,但要自尽,你却也拦不住我。

王爷大惊,想了想,咬牙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纪凛却不笑了,紧紧盯着他道:你该知道的。

王爷默,犹豫半晌,终于厚着脸皮道:好,只要你不死。待要如何……都由你就是……

他这一辈子没说过这等丢人话,一句话出口,纪凛还没回,自己先觉脸上发烧,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纪凛也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他当真会说出此话,想想却又笑了:好,但愿将来再见之时,你还能记得今天说的话。

王爷惊道: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纪凛脚尖一踢,一块石头直朝他面门飞过来,王爷吓了一跳,闪身回避。纪凛借了这点机会,右脚一蹬,只听见扑通的一声,人已跳进了原江。

王爷哎呀一声,已经拦不及了,只看见江面上溅起好大一个水花,之后便归于平静,只有汹涌的江水朝下游滚滚而去,却再也不见江上有人浮起。

王爷整个人呆住了。

第 9 章

后面紧紧追赶的部下赶过来时,只看到纪凛跳江的一幕。

王爷在江边发了半天呆,这才想到赶紧命人携了船只,顺着下游打捞追捕,自己带着人回到石潭山,看山上搜查结果如何。

等回到山下的时候,有部下来报,一路搜捕时发现了向山上逃跑的叶公子,被士兵一路

追着,最后被逼到山峰无路可退。叶公子说自己受了蒙骗,误结交匪类,有愧父母教导,也再无颜回去见自家亲人,接着拜了两拜,以袖掩面投下了悬崖。

王爷听了这话,半晌没有反应,只盯着地面似乎发呆一般。部下也不敢出声,过了好半天才听王爷低声道:可到崖下找了没有?

部下赶紧回话:当时就派人下去找了,还没找到尸……咳,没找到人……

王爷沉默,又是好半天才道:继续再找,若是天黑还找不到也就算了,本王先回宫去禀报皇上。

部下连声应是,王爷挥了挥手,拨马带人走了。

部下奇怪,心想王爷刚才不是这样的啊,怎么这会心不在焉,脑袋不转了一样。难道是听见叶小公子投崖,刺激太大了么?

王爷回到宫中,把事情经过禀报皇帝。当然,和纪凛在江边说的那些话,上报时是缩了水的。

皇帝听了禀报,倒也没什么话说,纪凛跳江有许多人看见,确定无疑;叶小公子既已跳崖自尽,也算抵了自己罪过。心头之患已除,事情到此为止也罢了。

王爷交代差事回到王府,一连好几天闷闷不乐。

他这几天在府里思来想去,其实叶公子投崖一事疑点颇多,纪凛手下不缺能人高手,那投崖的是否本人很值得怀疑;但纪凛受伤跳江,就是他水性再好,也是凶多吉少。

这几日着人沿江查找,并没半点消息。王爷现在矛盾得很,若纪凛安然逃脱,不是件好事;但大家于公虽是死敌,于私毕竟相交一场,要是纪凛当真有个三长两短,王爷也觉得甚是惋惜。

算了,王爷安慰自己道:祸害遗千年,这小子要死,怕也不会死得如此容易。

事情平静了一些日子,老丞相忽然上书要辞官归隐。

叶老丞相今年七十多岁,这次说是年事已高,朝政繁忙有些力不从心,想退休回南方老家含饴弄孙。

皇帝现在有自己宠信的臣子,巴不得老臣们快些退休回家。于是批准得很痛快。老丞相辞了官,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一大家子人一起回南方老实。

叶老丞相毕竟也是三朝老臣,太后身体不好,王爷便奉命代太后前来送行。其间谈起叶小公子,套了半天话,老丞相只摇了头道:不孝逆子,提他做什么?!于是王爷什么话也没问出来。

临告辞时,王爷见府里忙忙地都在准备,道:这样多人口一起上路,一路上未必太平,我派些人护送吧。

王爷这样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老丞相为官多年,政敌仇人多少总有几个的,如今失势,怕是有人要趁火打劫。

老丞相习惯性拈胡子道:明哲保身,王爷和叶家,还是少有牵扯的好,生死有命,老夫一家自己照顾自己便可。

王爷无言,自己回了王府。到叶丞相动身的那天,王爷不便亲自护送,却还是派了数百兵士一路保护。直送出几百里地,兵士才自行返回。

临走时,领兵的将军捧出一张弓,交给叶家管家道:这是先皇御赐之物,王爷随身常用的,前面关卡驻守总兵是王爷旧部。你到前面将这弓给他看,他自会再派人保护,末将不能远离京城,就此告辞了。

管家唯唯称是,目送兵士们远去,赶紧携弓回来,上了中间一辆装车箱的车,轻声对里面道:小公子,人都走了,出来吧。

车里几只衣箱被挪开,叶小公子坐在车里不差。车内却还半躺着一人,左手臂缠着厚厚的绷带,右肩也被厚厚包扎起来,不是纪凛还有哪个?

纪凛直起身子,不小心扯动伤口,疼得咝了一声,愤愤道:没事弄这么多兵来做什么,害老子一路上连头都不敢往外伸!

叶公子摇头道:话不可这么说,若不是有这些人护送,你这一路怕是歇不得这样清闲。说起来你当真也是运气极好,原江水势那样凶,竟然还能无事。

纪凛笑道:哪有这样运气好?自然是早做了安排的。忽然抬头看见叶管家手里的弓,好奇地接过来道:这是那个王爷的东西么?倒是一张好弓,只不知他拿了这样好东西,会不会用,别是只作摆设罢。

叶公子挖苦道:莫以为只有你自己才会功夫,王爷长年驻守边关,下了马用剑许是比你略差些,这马上骑射功夫,倒还是了得的。

纪凛拨了拨弦,不十分关心道:哦,是么。

叶管家忽然想起件事来,道:刚才那将军临走时还说,王爷说小公子以前有块玉佩忘在他那里了,王爷想留着作个纪念。作为交换,这张弓留在丞相府,就不必还了。

一提玉佩,叶公子一大滴汗流了下来。自从那夜逃出王府,许多事情接连发生,竟把这一茬给忘了,若不是王爷提,怕是还想不起来。

叶公子干笑着转过头来,对纪凛老实交待道:纪大哥,你给我的那块玉佩,在王府时,被王爷拿走了……

纪凛听了,倒也并不十分在意,挥挥手道:人无事就好,身外之物,何必这样看重?

叶公子心下抱歉,见纪凛只拿着弓左看右看,似乎十分喜爱,灵机一动道:反正王爷也是拿这张弓作交换的,既然他拿了你的玉佩,不如这弓作个补偿,陪给你吧。

纪凛险些从车上跌下去,笑骂道:胡扯。老子又不和他私订终身,拿他的东西算怎么一回事?!你当是交换定情信物么?

叶公子脸红了,嘿嘿地默不作声。

话是如此说,纪凛越看那弓越喜欢,心痒痒地想要。暗道那王爷追得老子狼狈不堪。如今拿他一样东西,也不算过分。

于是纪凛把弓收了,直到进了南郡地界,和叶家人分手,他也没记得要还那张弓。

第 10 章

几千字之内没有大虾出场的份了,交代一下王爷家的乱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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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凛和叶家的事暂且告一段落。过了不久,就没人再提及此事,因为有一件更大的事发生:皇太后去世了。

举朝上下忙着下葬服丧,所有的一切都忙完,又过了些日子,才慢慢平静。可是接着,又有看王爷不顺眼的了。

看王爷不顺眼的人是皇帝的周贵妃。其实王爷没招惹过周贵妃,周贵妃忌恨王爷,说起来本人挺冤。

王爷的皇帝大哥子嗣艰难,唯一的儿子就是周贵妃生的,今年才五岁。所以周贵妃很得皇帝的宠爱,儿子也早早被立了太子,可偏偏太后不喜欢周贵妃,周贵妃想当皇后想了很久,皇帝每次提及,都卡在太后那一关。

而且皇帝是长子,年轻时太后管教起来严厉,对年纪小的王爷就娇惯许多。恨屋及乌,周贵妃记恨太后,顺便连王爷一起迁怒了。

可是周贵妃生的小太子却很喜欢他的六皇叔,因为王爷每次回家,都有许多好玩的礼物和新鲜故事讲给他听,惹得他亲娘很不高兴。

某次小太子正玩王爷给他做的小弓,贵妃催他读书,小太子被催得急了,胡乱嚷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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