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眼

【缇亚の原创】阴阳眼(架空诡异,有地雷,慎入)





1999年冬,横滨市郊区。


瓢泼大雨降临在山间,将路上泥土浇得有些松弛。一个灰色的人影在绵延的山峦间缓缓移动。他头戴一顶宽大的斗笠,暗灰色和服的外面草草地批了一件蓑衣。雨滴迅速渗入他的衣衫里,可他却似浑然不在意一般。


只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已行至半山坡。却见一个漆黑的屋檐从茂密的丛林间隐隐探出。再走近,一座古旧的老式建筑便渐渐现出身形。浓重的湿气将那屋子的墙壁染成了灰色,阴沉沉的灰与墙壁原本的白夹杂在一起,甚是斑驳。


那灰衣人快步上前敲了敲正中央的木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却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子倚着门槛,像是早就守在门口一般。她问道:


“您就是阴阳师大人吧?快快请进。”


灰衣人人微微颔首,迈步进了屋。老人连忙领出一个约莫6,7岁的女孩。那孩子苍白的脸上透着些许诡异的红色。老人对他说:“这是我的孙女。最近她总跟我说她胸口疼,一天到晚总是拼命用手挠……吃了多少药,都不管用,村里人都说她是中了邪了。您看这里——”


老人扯开女孩的衣襟,只见脖子上掉了一根细细的红绳,上面吊了一颗黄橙橙的铃铛。


“就是这个,怎么都取不下来。”老人补充道。她伸手抓着红绳往外扯,但那铃铛却似粘了胶一般,紧紧地贴在女孩的锁骨中央,怎么都扯不下。


灰衣人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轻触铃铛,它依旧一动不动。但此时,一阵极细的铃声幽幽传出,听起来竟像是一个女人压抑的叹息,直教人脊椎发冷。


他看着手中的铃铛,笑了。然后抬头吩咐老人:“去拿盒火柴来。”


老婆子慌忙从里屋将它取来。那人接过点燃,将火焰靠近那红绳。


“啪——”的一声,红绳突然断了。上面的铃铛窸窸窣窣地融成了缕缕灰尘,沿着女孩的肌肤滑落,只留了一个深深的红印子。女孩猛然松了口气,晕了过去,老人忙接住她。


“扶她去歇息一下,过几天就好了,记得不要碰水。”那人说,他直起身,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原来,这身着灰衣的竟是一个银发的少年。他相貌纤细,眸色清澄。看样子好似只有十四,五岁,却隐隐透出一股成年人才有的稳重。


“你们先出去……记得把门关上。”他说道。


老人蓦然发现,眼前这少年的左眼竟渐渐变成了红色。她吓得心里打了个突,哆嗦着拉着孙女往外赶。


“哦,对了,钱打到我银行卡上好了。我的名字叫亚连 沃克。”少年转过头,左眼红光荡漾,像醉人的葡萄酒一般。


老人没回答一个字,只是加快了步子,转眼就

不见了踪影。


“坏了,我又忘了不该把发动后的眼睛给别人看……这次看来又是白打工了。”亚连喃喃自语。


这只红色的眼睛就是阴阳眼。拥有这奇特眼睛的他,被称为阴阳师。他们专门负责驱除鬼怪,并同时收取相应的费用。在崇尚科学的现代,这个历史悠久的职业几乎被人们所遗忘。但一些老人,或是某些相信宗教的人们,还是会时不时地请出阴阳师,为他们解决一些现代科技解决不了的问题,比如疾病。


亚连取出一支烟,点上。烟草总是能有效地舒缓他紧绷的神经。从小,他的左眼就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鬼魂。他也因此从事了这份工作。不过,这工作可不像坐在办公室里泡咖啡那般闲适。众多阴魂缭绕在身边的感觉……总之是不怎么愉快。


他打量着这间屋子。屋子不大,中央支着一张红木小方桌,靠墙放着一尊青铜佛像,几把零散的椅子……没有窗户。


他从宽大的和服袖口里伸出手。却见苍白的手背上现出一个细长的十字伤疤。暗红的疤痕逐渐亮起来,发出淡淡的红光。


他抬手向前一劈,大叫一声:“破!——”


佛像瞬时碎了一地。墙壁破了一个洞,向里一看,墙后竟是空的!亚连迈步走入洞内。一阵冷风刮过,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明明没有窗户,却从外面刮进来风……亚连的眉头皱成一团,这风来的不吉利。突然,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从身后袭来,逼得他不禁加深了呼吸。


亚连感到那压迫感越来越强,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脖子上渐渐渗出了冷汗。


不要往后看。他拼命在心里告诫自己。危险的气息充斥于身边。他颇感不妙:怕是惹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身体越来越冷,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亚连看到地上的青铜碎片反射出他身后的一个人影——


那是个修长的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礼服,头带一顶黑色礼帽。脸却被一张白色面具挡住,看不清相貌。


面具上刻着一个诡异的笑脸。亚连想要逃,可是身体却动不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拿下面具——


只见一双黄色的眸子,盈盈地闪着危险的光。


亚连僵硬着。一双冰冷的手揽过他的肩。他感到耳边传来一个低沉而磁性的声音:


“不要妨碍我哦,少年。”

亚连连忙从那男人的怀中挣脱。


他转过头,面对那人暗暗聚集意念,将能量集于左手手掌。只几秒钟,左手的伤疤突然红光大盛!


他以手为刃,猛然一挥。空气被他的手刀狠狠地劈开,向两边倒去。


男人突然感到胸口一丝细微的刺痛,亚连的手明明还没触碰到他,可是那股凌驾一切的猛烈杀气,却

让人无法忽视。那人暗想:聚气为力,原本就是是阴阳师们的专长呢。


他伸手,在面前轻轻一挡。直刺而来的气流竟化为一团团漩涡,被硬生生吸入他的掌中。


亚连见状大惊失色,万万想不到,那人竟有如此强劲的实力。


看来只有速战速决了。亚连一脚向前迈出,身影突然模糊在空气里。他的步法看起来缓慢无力,实际上却蕴含着金,木,水,火,土五大元素的能量,每一步都皆暗藏杀机。


那黑衣人不由得一惊,自己在人间少说也呆过几十年,却还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精妙的步法。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越来越有趣了呢……不知你还会给我怎样的惊喜呢,少年?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亚连以惊人的速度行至他面前,抬手朝他蓄力一击。这一掌比刚才更添了几分力道,教人不寒而栗。


黑衣人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轻轻一点。亚连的手竟在一瞬间突然顿住!


亚连抬起头望着面前的人,脸上有一抹难掩的惊讶:论身手,此人毫无章法可言,可却是招招致命……显然他不是人类。但也不像是普通的鬼魂:他身上却没有一丝阴寒之气。在过去的几年中,亚连曾看到过各式各样的鬼魂,扭曲的,腐烂的,销融的……但眼前这人在自己左眼的扫视之下,却依旧是人类的摸样。


他到底是什么人?


未知的恐惧最是让人无法抵抗。这一刻,亚连感到冷汗浸湿重衣。


那人伸手抬起他的下颚,笑道:“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他手指渐渐下移,轻轻摩挲着少年的喉咙。


亚连感觉到他冰冷的手指,竟然不怒反笑。他心中暗道:这么多年来,不知有多少幽魂恶鬼命丧于我手中,我又岂会因一时劣势在别人面前低头?对手越是强,越是能激起我身体里流动的战斗的血……


他倾尽全力抽身一退,闪身至几尺之外。那黑衣人嘲讽似的看了他一眼,缓缓抬起手掌。


随着他的动作,亚连突然感到周围的空气粒子起了变化。数道锐利的风刃凭空而起,直逼而来!几乎是眨眼之间,亚连身上的和服被划出一道道狭长的口子。


他白皙的肌肤上多出了许多细长的伤痕,鲜血正从其中慢慢渗出。


亚连捂住伤口,意识几乎被周身火辣辣地疼痛所吞噬。他抬起头,狠狠地瞪着面前那人。


那人迅速飘到亚连身前,伸手,替他抹去脸颊上快要滑落的一滴血。


他将染血的手伸到唇边,伸出舌头轻轻一舔,眼神邪魅。站得这么近,亚连几乎能看到他尖尖的舌头,如同一头嗜血的兽。


“我喜欢阴阳师的血,充满陌生的魔力。”


那人说。他满足地将血咽下,亚连皱着眉头看着他微微颤动的喉结。然

后那人突然抬手,手背上冒出了一只花纹繁复的黑色蝴蝶。它轻振羽翅,在漆黑的空间里焕发出华丽的光华,


“去吧,缇兹,尽情地吮吸他的血!”那人略显沙哑的笑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直教人浑身发冷。


亚连迅速用手沾了伤口上的血,在左臂化了个符。动作太快,那人只略微瞥见那似乎是一个圆,当中有个奇怪的符号。


亚连将右手贴在左臂上一秒,随即拿开。那鲜血符咒竟发出明亮的光!他的左臂凭空消失,那人眼睁睁地看着亚连从左臂的缺口处拔出一把银光闪烁的巨剑。


在剑的阴影之下,少年阴沉地笑了。然后,他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前挥剑攻去……黑衣人瞪大了眼,突然感到,眼前这少年也许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纯良。


他迅速迈步向前冲去。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又缠斗在一起。


忽然,黑衣的那人感到眼前一恍。他低头一看,少年的那把巨剑已稳稳地插进他的胸口。他看着少年,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亚连也盯着他,银灰色的眼眸里透出一种终于得手的喜悦,随后猛的把剑抽出,说道:


“再见了,恶灵……”


那黑衣人却笑了:“我不是恶灵,你的那把剑对我没有用的。”他向后一退,将自己的身体与剑抽离,随即将手贴在伤口之上。


瞬间,那拳头大小的伤口竟然迅速愈合了。亚连看着他,只觉得浑身发冷。身体里的本能告诉他:快逃离这里,快!


然而这时,那人手中的蝴蝶却悠然滑过寂静的空气,然后融进亚连的身体里。这回是真的动不了了。


那人渐渐逼近。亚连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着。突然,从另一只蝴蝶里传出了尖利的声音:


“——新任务!有新任务!”


那人闻言,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想再跟你玩玩的,但似乎没有时间了呢。”


亚连被那人轻轻搂过,他看到那人的脸庞渐渐放大……突然感到唇上一凉。


……怎么回事?


亚连呆住了——


他他他他他竟然吻了我?


脑袋仿佛停机了。但没等他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疼痛与酸麻就一同袭上心头。亚连觉得自己的意识正渐渐从身体里抽离。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那个男人深邃的眼睛,还有他的话语:


“少年,不要试图拯救将死之人。死亡是不可阻挡的,所以,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随后亚连彻底失去了意识。

那黑衣人便是缇奇,他是一个死神。


大多数人说到死神,只会轻蔑地一笑并告诉你这不过是小孩子幻想的产物而已,在唯物论盛行的今天怎么会有这种非科学的存在呢你是漫画看多了吗?


然而死神的确是存在的,而且不止一个。缇奇就是其

中之一。在漫长的时光里他不断地在宽广而荒凉的地狱和同样宽广却拥挤的人间来回穿梭。


但他并不是生来就是死神。在遥远的过去,他也曾是个人类。


小时候的缇奇是个完美的模范生。头脑聪颖,成绩优秀,运动神经发达,再加上混合着异域风格的俊秀外表,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们关注的焦点。学校里仰慕他的女生不在少数,每年情人节他收到的情书都有一打。邻居们看到他总是低声议论哎呀这不是那个有名的优等生吗听说他几年又拿了什么什么奖考了什么什么第一……


缇奇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再完美的外壳,终究包不住腐烂的内在。缇奇自己知道,在那些阴暗而寂静的夜里,自己身体里的血是怎样沸腾着渴望破坏一切:他想要一把火烧掉人们虚伪的笑容,扼住不停上下抖动着的喉咙,听着他们的惨叫将利爪伸入脆弱的心脏薄膜……


天知道他有多么渴望毁灭。看着一个美好而纯洁的灵魂走向死亡,这会带动他兴奋的喘息。


然而,多年来形成的良知提醒他这种念头是一种罪。缇奇只好把嗜血的尖牙隐藏在身体里,在他的意识中“善”与“恶”两种念头无休止地争斗着,几乎把他逼到精神崩溃的边缘。


直到有一天,一个带着面具的胖子来到他身边,对他说:“没关系的。<黑>与<白>并存本来就是你的宿命……”


然后他觉醒了。


额头上生出了十字形的圣痕,胖子告诉他这是死神的标志。


自此,缇奇开始了这条诡异的生涯……刚踏上地狱那被熔岩烧热的土地,他就遇上了千百年来最大的一场战争。他还记得那天自己站在战场中央,地狱的风带着灼热的火星擦过脸颊。抬起头,所见之处都是尸体烧成的腐灰,它们和着粘稠的血,把天空染成一片化不开的青黑。


他回想起自己将手刺穿敌人心脏时的快丄感:那一瞬的战栗如同罂粟的香味,让他忍不住深深沉醉。


不过,这场战争仅仅持续了300年便草草结束,留下来的是悠长而无聊的和平。对于永恒的生命来说,时间仿佛漫无边际。缇奇又开始做死神的日常任务:把死去的人的灵魂聚集起来,然后牵引到地狱。


日复一日地,他牵着鬼魂一边走一边听他们在身边唉声叹气。然后回到家,教罗德做那几道万年都解不开的数学题,听唠唠叨叨的双生子斗嘴……缇奇觉得自己无聊得都快发霉了。于是他化身成人类,找了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破旧街道,开了个诊所。


不过,像缇奇这种人是不会正正经经地济世救人行善积德的。好歹他也是死神,向人类索命才对……所以,他成了一个黑市医生。与其说是救人,不如说是救了许多在现代社会中暗暗蛰

伏着的寄生虫,让他们继续祸害人间吧。


由于诊所所处之地太过偏僻,所以来的病人大多是在这条街上游荡的混混,付不起多少医药费。有时也有颇具势力的地方头目来找他帮忙,可以趁机稍稍挣一笔,不过这种机会并不多。幸而缇奇对钱的要求并不高,对他来说,朴素简单的生活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缇奇一直以为日子会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直到他遇见了那个银发的少年。


他仍记得那天,自己乘着火车赶去医治一个在火拼中受伤的黑道老大。途中闲来无事,就和车上的几个人押钱玩起扑克。这时候一个少年推开车厢的门走进来,看见他们手中的牌,问:“你们在赌博吗?”


“恩”


“加我一个吧。”那少年说着,天真无邪地笑了。其他几个人却突然感到背后似乎有冷风刮过,无比阴森。


结果就不用说了。缇奇他们输得只剩一条内裤。后来少年却把衣服都还给他们了,还说什么欠的钱下次再还好了。

萍水相逢的几个人,都把这当做一个玩笑。茫茫人海,相逢的几率实在太小了。缇奇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他。


那是异常异常晴朗的日子。诊所里没有什么工作,他一个人无聊地在外边晒太阳。这时候一个银发的少年走过他身边,衣着单薄,神情落寞。


缇奇看到他,一愣:“你不是那个出千少年吗?”


那少年转过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咦?你不是上次那个人吗……你住在这里?”


“恩。你叫什么名字?”


“亚连 沃克。”少年微笑着说。午后的阳光穿过在他白得透明的睫毛,泛起灿烂的金色光辉。


缇奇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所有的阳光都挣扎着涌进身体,想要照亮心里每一寸阴暗的角落。


[ 太耀眼了。这样纯洁的灵魂……让人忍不住想要占有,或是摧毁。] 他想。


后来缇奇才知道,亚连是几个月前只身一人来到这个城市的。他一直都没找到工作,更筹不到房租,连栖身的地方都没有。


“不如你来我这住吧,免去你一年的房租,算是把上次欠的钱还你。”缇奇说。


“哇——真的吗?”少年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恩,我家里虽然破了点,不过楼上还有个仓库,移出来的话应该可以住一个人。”缇奇一边说着,一边无语地想:这孩子真好骗,幸亏遇上的是我,要是别人……估计被人卖了都还要帮着数钱。


就这样,缇奇的房子里多了一个人。每天回到这条熟悉的小巷,他都会看到二楼的窗口透出一抹昏黄的灯光。每次看到少年纤细的身影映在窗子上,他的心口总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暖意。


其实没有战争的日子也不错。缇奇第一次冒出这种念头。


平常

他下班的时候都已近傍晚,天色渐渐变暗。他叼一根烟,然后开着多年前买的二手汽车回家。透过车窗玻璃,可以看到一片片火烧云恣意伸展着。


缇奇把车停到地下室,拎着钥匙来到门口,然后习惯性地45度角仰望楼上。少年总是在灯下认真地书写着什么,素色的衬衫被卷到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他本就眉目清俊,再加上这专注的神情,简直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样的少年,隐隐流露出一股不属于人间的宁谧,仿佛一片湖水,波澜不兴。缇奇觉得有时就算他近在眼前,却仍像隔了一段遥远的距离,像是随时都会转身离去。


而且,缇奇觉得有些纳闷:亚连又不是奋战备考的中二生,为什么要这么用心写东西呢?平日里也没见他接到抄送文稿之类的工作……一日,他好奇地来到亚连的房间,拿起桌上那本写了大半的厚厚的书。他翻开一看,不禁一愣:


书上密密麻麻地画着各种复杂的图案,有的形状像是尖锐的利爪,有的却似弯弯绕绕的圆圈……旁边注着笔画繁复的古代文字。


缇奇心头一惊:这些分明是封印鬼魂的符咒。原来,那少年竟是个阴阳师!怪不得平日举手投足之间总是透出一股超然的灵气。而且从这些符咒的复杂程度看,法术水平还相当不错。


缇奇皱眉,想起少年天真无邪的笑容。这孩子怎么会和那帮老家伙扯上关系?他以前见过那些被称为阴阳师的人。他们大多隐居山林,平日里很少现身,但却拥有相当强大的法力,还经常为人类驱赶恶灵。好几次,就是因为他们救活了本应被鬼魂杀死的人,害得缇奇“带着新鬼到地狱”的任务都完成不了。


愚蠢的人类,你们不知道插手别人的死亡时会遭报应吗?一旦救活了本应死亡的人,你们的命数也将被修改。


不过,缇奇着实没想到亚连也是这些人其中的一个。


看来,是时候给迷途的小羊羔一点警告了。缇奇想着,于是他跟随亚连来到了那间屋子,将自己的真正摸样展露在他面前,并放手和他打了一回。少年看起来瘦弱,身手却不赖。缇奇回想起那天少年努力地挣脱自己的束缚,然后倔强地瞪着自己的摸样,简直就像一只野性难驯的小兽。


他想起少年柔软的唇,不知为何有种淡淡的薄荷的甜香……


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了。缇奇愉快地舔了舔唇角——


我的猎物,你逃不了的。

亚连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那黑衣人不见踪影。


阵阵寒风从外面吹了进来,带来些许凉意。他伸手试图拢紧敞开的和服领口,却发现身上的伤口已经和布料黏在一起,再难分开。他艰难地站起来。已经稍稍愈合了的伤口再次崩裂,扯得他

浑身剧痛难忍。


亚连深吸一口气,头脑似乎清醒了些。回想起适才那一幕,微凉的触感依然停留在他的唇上。


他到底是什么人?对于他诡异的行为,亚连着实感到费解。他把疑问暂时抛在一边,起身向山下走去。


雨已经停了,但脚下的泥土已被雨水沾湿。走在泥泞的山路上,亚连的皮靴总是深深地陷入泥泞里,几乎迈不开步子。偏偏此时他又身负重伤,仅仅走了几分钟,亚连就感到冷汗从额头一滴一滴地滑落,几乎快要虚脱。他只好走几步就歇一阵子。


等走到家附近的时候已是深夜。路上的雨水形成一个个浅浅的小水洼,水面上投下模糊的霓虹灯影。平日里寻欢作乐的人流已经散去,只有零星几个衣着破败的年轻男孩躲在街角偷偷地抽烟。


亚连慢慢拿出钥匙打开门,这似乎用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随着门在身后合拢,他的身子顺着门边的墙壁渐渐软倒在地上,动不了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唯有空气在默默地流淌着。他望着眼前的虚空,轻唤道:


“缇奇?”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亚连打开灯,看见门边空空荡荡的衣架。那件熟悉的黑色尼子外套不见踪影。


缇奇怎么还没回来。亚连暗想,他形状姣好的眉微微皱起,心里滑过一丝不安。他知道,阴阳师是个不祥的职业,经常会引起种种灾祸,甚至连累到身边的人。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他按耐不住心里的担忧:缇奇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万一遇上一两个恶灵……


亚连抱住自己的头,试图将这些恐怖的念想赶出头脑。可思绪依旧纷乱地纠结在一起,将他牵引到越来越混乱的幻想之中。眼皮越来越重……亚连不由地合上眼眸。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吱吱呀呀的响声透过薄薄的墙壁从隔壁传了过来,突兀地打破了夜的宁静。


亚连重新睁开眼,突然中断的睡眠让他心头一阵烦躁:这种被吵醒的情形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隔壁住着几个浓妆艳抹的歌舞伎,每日笙歌不断。偏偏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又极差,所以亚连常常夜里被吵得不得安歇。


“啊……”墙的那边传来女人甜腻的呻丄吟,混合着剧烈震动的床板的吱呀声,甚是刺耳。亚连无奈地叹息着,起身拿了一个水壶打算去煮点开水喝。然而,当他拧开水龙头时,却没有水流出来。


不会又停水了吧?亚连这回真的想爆青筋了: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坐到房间中央的沙发上,双眼无神地盯着房间的上方。密密麻麻的旧报纸正贴在天花板上,用来掩盖剥落发黄的油漆。报纸上的油墨团团晕开来,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难辨。


亚连长叹一口气:说到底,还是自己太穷了。不然怎么会连房

租都付不起?还要这样天天寄住在缇奇家。


他往后一靠。老旧的沙发上的棉絮斑斑驳驳,传来一种凹凸不平的触感。亚连托腮,痛苦地想起不堪回首的过去——阴阳师本来就不是个很能赚钱的职业,一个月里只有恰巧委托比较多的时候,才能略有盈余。他自小为了这份工作到处漂泊,在与幽魂恶鬼的激战之中命悬一线。


然而,就是这样挣来的血汗钱,竟然每次都被库洛斯师父拿走,挥霍到不知哪里去了。所以亚连来到这个城市后,还要为生计而到处奔波……后来他实在找不到工作,就干脆跑到缇奇那里做助手,平日里打打下手,帮忙拿药换纱布什么的。


说到师父,他又担心起来:虽然失踪是常事,可这次在自己生日那天,他都没有收到师父的任何音讯。以前不是每次都要寄点吃的过来么,至少也要写封信啊。


亚连心里沉甸甸的。疲惫在身体里喧嚣着,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躺下了。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光投射进来,刺得他头脑发晕。他随手抓了个靠枕挡住眼睛,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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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缇奇完成任务后回到家。一进门,就看见某个银发小鬼躺在沙发上,脸上滑稽地顶着个枕头。缇奇好笑地上前把它移开。却见少年耳边的一撮刘海被枕头压得弯在一边,伸进到沙发的空隙里。


少年像是在做什么噩梦,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淡粉色的薄唇轻轻撅起,透出一股浑然天成的诱惑。


缇奇伸手抚平他翘起的刘海,手指慢慢地移到他苍白的脸颊上,然后滑向了他水色的唇。只觉得指尖有一丝寒意。缇奇自己的体温本就偏低,少年的体温居然比他还低?一定是着凉了,睡在外面还不盖被子……


亚连冷得蜷缩成一团。身上和服的领口敞开,露出了一大片白皙如玉的肌肤。缇奇的目光在他身上缓缓流连,然后无奈地叹息道:


还真是毫无防备呢……真拿你没办法。


他脱下身上的尼子外套盖在亚连身上。像是突然感觉到暖意,亚连在睡梦中满意地轻轻嗯了一声,露出一个惬意的笑容。


缇奇将外套往上挪了挪,想要遮住亚连露在外面的脖子。然而他似乎不小心碰到了亚连肩上的伤口,亚连疼得抖了一抖,醒了。


“咦,你回来了?”亚连坐起来,用手揉了揉朦胧的睡眼。


“恩。你怎么不回房间里睡?”


“本来是坐在这里想等你回来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亚连带着睡意的嗓音有一丝不经意的撩人,“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身上有一股血腥味……”


缇奇这才想起刚才执行任务时牵引的鬼魂身上还滴着血。大概是不小心沾染到衣

服上了吧,他想。衣服正好是黑色,巧妙地将血迹掩盖了。


“没什么啦。倒是少年你,怎么弄得满身是伤?”


“啊,那个,刚才出去的时候从山上跌下来划破的……”亚连心虚的拢紧盖在肩头的外衣,试图遮挡血迹斑斑的身子。


缇奇倾身向前,强硬地挪开他的手检查他身上的伤势。只见血迹和布料糅合在一起,一片斑驳狼藉。


缇奇不由得皱眉,心中暗悔:上次下手太重了呢。其实那时之所以对少年出手,只不过是想给他一个警告,叫他不要随便救人。不过打着打着,死神本性里的杀气便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一时便忘了轻重。


人类,果然是脆弱的生物呢。缇奇想。


他对亚连说:“你在这等会儿,我去拿纱布跟药水。”


很快,他提着药箱走到亚连面前,松开绑着衣服的腰带,将外袍脱下。布料扯到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亚连不禁疼得一颤。


“别动,我替你消一下毒。”缇奇说着拿出酒精棉,往他伤口上擦去。


“啊——”伤口被异物一路触碰,亚连忍不住惊叫起来。身上疼得像火烧一般。


“轻一点,你想要我的命啊?”亚连喘息着。


“没办法啊,伤口好像已经发炎了。你得忍着点。”缇奇说着,手上动作依旧不停。只疼的亚连一阵痉挛,握紧的拳上指甲陷进肉里。他的伤口很深。有几道还正好在腰上,恐怕一转身就会裂开。


等缇奇用酒精棉消毒完,亚连已经无力地靠在他肩头。耳边的头发都被汗湿了。


缇奇拿起一边的药水往伤口上擦。他的身子虽然单薄,但并不显得羸弱。细长柔韧的肌肉被包裹在最恰当的位置,像是每分每秒都随时准备着迎接外界的袭击。除了这次的伤疤,缇奇心痛地看到,他的身上还有一些淡色的旧伤疤。虽然它们早已愈合,可依旧可以看出当时伤势之严重。


少年虽然外表纤细,弱不禁风,但以前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呢。缇奇想。


他换了棉签,开始消毒亚连肩上的另一处伤。一滴汗从亚连的额头滑落,流过微微突起的喉结,滑进锁骨中央,形成了一个小水洼……昏暗的灯光洒下来,照见少年白皙肌肤上的细长红痕,竟显出一种诡异的性感。


缇奇开始感觉喉咙发干,他的目光已离不开眼前这少年。理智正呼啸着离他而去。


他感到少年冰冷的体温……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


缇奇恍惚了,手指不由地移到亚连纤细的腰上。就在这时,亚连打了个寒颤,说:“好冷,药擦好了吗?”


“……就快了,你先忍一忍。”缇奇的思绪被重新拉了回来。他深吸一口气,仔细地替亚连贴上纱布,然后拿出睡衣给他穿上。


尚未结痂的伤口接触到

异物,传来一股莫名的不适。亚连蹙眉,低头盯着自己的衣袖:上面印着许多个淡黄色的豆芽。它们一个个垂着脑袋,仿佛和自己一样垂头丧气。这件衣服是上次缇奇去集市里卖的,还说一看就觉得它和亚连好相衬。


“早点去睡哦,明天诊所里可能还有工作。”缇奇说着,弯腰替他扣好最后一个扣子,然后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亚连恩了一声往楼上走去,想着:缇奇好像老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呢,总喜欢替我做很多事。以前对我最好的人是马纳,后来他死了。然后是师父,后来他失踪了。


现在只剩下缇奇了。

“咯嗒——”卧室的门被缇奇轻轻地拉上。屋外昏黄的灯光在这一瞬间突然消失,只剩下一片黑暗。亚连的心也莫名地跟着这声音微微一颤。


不知为什么,自从与那黑衣人对战之后,他的心脏就一阵一阵地发疼。伴随着疼痛的,还有一股没来由的心悸。亚连以为这只是由于太过疲惫的缘故,所以也没有太在意。他拥着柔软的棉被,试图让自己进入梦乡。可越是想睡,就越是睡不着。


窗外,冬天的寒风穿过这片被众人遗忘的城市一角,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亚连将棉被抱紧了些,然而身体却感觉不到温暖。血液仿佛被冻住一般,呆呆地停滞在血管里。他昏昏沉沉的,意识仿佛清醒着,又仿佛走入了一个陌生的幻境。


恍惚间,一个模糊地黑影向他走来。那人戴着白色面具,身穿黑礼服,步子不慌不忙。这分明是上次那个黑衣人!亚连感到心跳似乎更快了。那人走到他面前,伸手抚上亚连的脸颊,说:“少年,有没有想我啊?”


亚连的身体僵直了,他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那人指尖的寒意透过薄薄的手套传过来,刺得他脸颊发冷。


“知道吗,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看看你的‘心’是什么样子。”


那人将右手缓缓移到亚连的胸口。就在这一秒,亚连惊恐地看到自己的胸口被那人的手直直贯穿!


痛感却迟迟没有来临。亚连脸色惨白,他听到那人低沉地笑了。隔着一层面具,他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心头越发惊惧,只听那人说:


“我的手可以穿过任何东西。当然,我也可以拿出你的心,如果我想要的话。”他的手指略微收紧。


“啊!——”亚连疼得一颤,那人手指的触感越发清晰。原来,心脏被人触碰着是这样的感觉。亚连在疼痛的间隙恍惚地想。


“你在走神么?”黑衣人俯身趴在他耳边说,“想尝尝心脱离身体的滋味?”


别这样!亚连想要喊出来,不料自己的嘴唇只是微弱地一张一合,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不要太紧张,我不会真的动手的。”那人带着笑意说,“

逗你玩玩而已。”


说着,他猛地抽出自己的右手。


“不要!——”亚连惊叫着睁开眼,看到的却是熟悉的天花板。


原来只是一场梦。


他吃力地直起身,看到一丝银白的月光洒进屋内,照在墙上的挂钟上:凌晨12点,万籁俱寂。


方才的一切如幻影般飘散,但疼痛却留了下来。比疼痛更严重的,则是深深的恐惧。亚连将手抚上自己的心口,感到自己的胸腔正在剧烈地收缩着。刚才的生死一瞬还在脑海中鲜活地放映。


他根本没有办法让自己再次睡着。于是他抱起枕头,深吸一口气翻身下床,推开门往楼下走。


走到缇奇的房间门口,他犹豫了一下。已经这么晚了,缇奇应该早就睡着了吧?就这么吵醒他似乎不太好。


但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伸手敲了敲门。


过了几秒,门开了。缇奇揉着眼睛,一脸的睡意朦胧:“怎么了?”


亚连怀里抱着枕头,说:“那个……我睡不着,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这句话好像有很严重的歧义啊,缇奇一边想着,一边说:“进来吧。”


亚连开心地笑了,然后迅速地扑到床上钻进被子里。被子上带着一股熟悉的烟味,看来缇奇最近抽烟抽得厉害,


他一抬头,看到缇奇走到床边。墙上的壁灯发出淡金色的光,照在缇奇的脸上,让他的眼睛看起来越发深邃。


这是亚连第一次看到不戴眼镜的缇奇。他惊讶地发现,去掉眼镜之后的缇奇仿佛连气场都变了,他的眼眸很美,却透着莫名的冷漠和凄厉,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这样的缇奇让亚连觉得好陌生。他呆呆地看着这个黑发的男人钻进被窝,躺到自己身边。缇奇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问:


“为什么睡不着?”


“刚才总是做恶梦,梦见一个戴面具的男人……”亚连突然停住, “额,也没什么啦。可能是我今天太累了。”

缇奇抚摸着他头发的手也停了下来。他认真地盯着亚连,说:“你脸色不大好。”


亚连喘了一口气,说:“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冷……”他把头埋进缇奇的怀里,试图寻找一丝温暖。缇奇轻轻地搂住他,心里突然一紧:之前和他交战的时候,自己曾将一只地狱蝶放入他体内,好像忘了拿出来了。


虽然缇奇已对地狱蝶下了“不准伤害这少年”的指令,但那地狱蝶生性残忍,再加上跟随他多年,所以也染上了缇奇喜欢捉弄人的习性。它尤其喜欢制造幻觉惊吓人类。刚才亚连说自己老是做噩梦,怕也是那地狱蝶在搞鬼。


缇奇轻轻拍了拍亚连的背,说:“放心,不会有事的,安心睡吧。”他低沉地嗓音仿佛催眠一般,让亚连的神志渐渐模糊。他闭上沉重的双眼,没有注意到缇

奇放在他背上的手微微一动,从他体内拈出了一只花纹华丽的墨色蝴蝶。


那蝶儿被缇奇硬生生地拽离到空气中,仿佛抗议一般不甘心地扇着翅膀。缇奇皱着眉说:“你下去吧。”


地狱蝶一个转身,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亚连突然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于是陷入了深沉的梦乡。然而,缇奇却睡不着了。他能感到亚连的鼻尖贴在自己的胸口,微微发凉,还有亚连那绵长而安静的呼吸。缇奇的身体开始发热,那些深埋心底的欲望在脑袋里横冲直撞,想要喷涌而出。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掠过少年的肩,停留在他领口的第一粒纽扣上。这时亚连在梦中轻轻哼了一声,睫毛一颤,却没有睁开。缇奇迅速解开了那粒纽扣。亚连精致的锁骨裸露出来,在灯光下展现出优美的线条。


缇奇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轻轻地舔舐着他白皙的肌肤。少年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身体无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这时缇奇开始解他的第二粒纽扣。


第三颗,第四颗……第十颗!怎么还没解完,这该死的纽扣为什么这么多?缇奇额头直冒青筋,他开始后悔当初给少年买了这么一件麻烦的衣服。


“叮铃铃……”这时候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缇奇心里更火了:是哪个抽风的人深更半夜还打电话?早不响晚不响,偏偏这个时候响。他万分不情愿地拿起听筒:


“喂?”


“是缇奇吗?诊所里刚才来了个急诊病人,好像伤的很严重,你赶快过来啊!”是诊所的一个护士的声音。


“知道了,马上来。”


缇奇说着打开了壁灯。亚连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怎么了?”


“诊所里又有病人了,得赶快过去。你也起来跟我一起去吧。”


“哦。”亚连梦游似地应了一句,然后他低头看到自己敞开的睡衣,“咦,我的衣服什么时候解开了?”


“别管那个了,先把衬衣穿上。”缇奇念叨着替他换上出门的衣服,最后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外面很冷的,小心别冻着了。”


亚连笑了:“怎么这么罗嗦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缇奇揉揉他的头发:“你还嘴硬。”


两人匆匆走到车库,钻进缇奇的那辆二手车。车子利落地驶入门口的街道。亚连抬头,看到几片暗黑的云朵飘到月亮中央,仅剩的月光被完全遮住,天地之间只留下一片混沌。风细细地从角落吹过,沉重的气压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亚连幽幽地说。


“怎么会呢,你想多了吧?”缇奇不经意地答道。


亚连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阴阳师向来拥有超乎常人的直觉,他心里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

,两人便来到了诊所。然而他们却只看到一个护士默默地站在门口。


“病人呢?”缇奇问。


“已经咽气了。”


“带我过去看看。”缇奇眉头一皱,迈步进屋。护士带着他们进入停尸房。


这里已许久没有通风了,屋子里传来一阵阵霉味,混合着诊所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亚连隐约望见屋子尽头的担架上躺着一个人,他的面容被角落的阴影遮住,看不清楚。


亚连快步上前。待走到尸体附近,他不禁大吃一惊:他从没见过如此凄惨的死状!那人的身体被生生切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十字形伤口。他残破的皮肤被血液浸透,竟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亚连忍住一阵阵反胃,走到那人面前。这时,惨白的月光突然飘过窗棂,洒在那人的脸上。


亚连于一瞬间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他心里一惊,只觉得双腿一阵痉挛,几乎站立不稳: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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