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传销式培训内幕

请君入瓮的方法:造神

名满江湖的“管理培训大师”们不是在卖课程,而是在经营一门混杂着满足中小企业老板精神需求与实用主义的奇特生意。这种模式被很多人欣赏并在研究复制之道。

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说:当遭遇发生在快速的社会变迁时代时,人们发现旧方法无法解决问题……那些能提得出办法,有能力组织新的试验的人就会成为“文化英雄”,能获得别人的信任,这种人可以支配跟从他的群众,产生一种权力。费孝通把这种权力叫时势权力。

利用心灵之惑造神:XXX“大师”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已经意识到了,老板们都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我们这样打拼到底要什么?中国最先富起来的人需要方向,赚钱能解决人的物质需求,但不能解决精神追求。当下的中国缺乏宗教信仰,历史文化传承断裂,人们难以找到共同信仰和价值观体系。这个时候人陷入烦恼就很难解脱,不得不去找人指点迷津,于是给“大师”们留下了操弄的空间。这样的培训课程,经常强调要有大爱,要能利他。这两个概念有积极向上的正面引导作用,这种培训过程中,讲的不是逻辑,而是“相信”,其实就是一种宗教推广的过程。这样的培训,对员工打鸡血、对中高层讲体系、对老板谈信仰,最终成为老板的人生导师和企业教练。

群体催眠术制造现实扭曲场:罗伯特·西奥迪尼(Robert B.Cialdirli)在其著名的《影响力》一书中,列举了对人产生影响的几个原则:互惠、承诺与一致、喜好、权威、社会认同、稀缺。在许多大师课程中,我们不难发现这些原则被巧妙地利用了。假如更深入地了解群体心理学和催眠术的知识,我们就会发现这种课程中的各种心理暗示、身份重置、场景代入、话语暗示、过度包装、层级设定、利益诱惑、眼线安排……很容易让人陷入非理性思维模式。而让人进入非理性思维就是造神的开始。

当你带着半信半疑的心情来到这样的培训场,首先震惊你的是人数。300人的公开课就算非常成功,而刘一秒的培训,一场可以招几千人,而且敢收高价。这种营造出超级权威的气魄对做企业的人来说是一种非常积极的心理暗示—即使你不信服培训的内容,也很容易思考一个问题:这样的培训即便如此一般,都能做到几千人的规模,我为什么不能够在自己的企业做到?人毕竟是社会性动物,当你见到这么多和自己气质相近的老板们为一个培训师疯狂时,你可以怀疑培训师,但你怎能怀疑这么多老板的智商?

人总能保持理性是非常困难的:人在群体中时,往往会屈服群体的力量,放弃自己的独立意志。这一点,在法国人勒庞一百多年前写的《乌合之众》中有深刻的描述。这样的培训课程,很多细节都经过精心策划:整齐宏大的座位阵列、统一设计的仿宗教服装、刻意放大图案的纸板、节奏鲜明的音乐……这些前期铺垫都是通过一系列仪式和符号暗示:现在我们必须进入一个团体,在这种氛围中学员会不知不觉放弃自己的身份,被转为一个新的代号。大师们特别喜欢给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学员喊代号,通过代号特征让你遗忘你本来的身份,以做出和你新身份相符的行为。

在这样的授课过程中,培训师经常问:“这句话听明白的举手。”这种符号式问题的反复提出,让学员不得不建立一种追随地位。他们不会问:“关于这个问题,你们有什么不同的意见?”而是作封闭性的提问:对不对?是不是?同不同意?引导学员放弃心理上的抵抗,只要你第一次点头或者举手,你就选择了被设定的立场中;当你的行为作出改变之后,你的态度一般也会随之调整,否则你就面临“认知失调”的困境。这其实是利用心理学上的认知协调、门槛效应和从众效应等原理的叠加,逐步消除你对他言论的抵抗力和判断力。

生活在扭曲力场中的人,假如不醒来,在一段时间内一定是快乐甚至无比幸福的。

用反智方式教学:在《乌合之众》中,勒庞已经预见到,在未来时代,说道理已经没用了,需要的是用催眠来代替演说,用暗示来代替雄辩,用文宣来代替法律。不再需要去说服民众,而只要用戏剧的方式去激发他们采取行动。当有人打算用各种社会学说影响群体的头脑时,需要借助“断言法、重复法和传染法”。“群体因为夸大自己的感情,因此它只会被极端感情所打动。希望感动群体的演说家,必须出言不逊,信誓旦旦。”根据勒庞的观察,夸大其辞、言之凿凿。不断重复、绝对不以说理的方式证明任何事情,是说服群众的不二法门。

“大师”们不给你任何思想武器,只给你一种精神力量,让你忽略外界的一切而活在自己的认知体系中。他们是把培训当成买卖来做的,只不过卖出的产品不是智慧,而是每个学员的自我感悟,然后他让你相信,这些感悟都是在他的智慧启发下产生的。

二手思想的勾兑:缺少扎实学术思辨训练的中国“大师”们,最擅长的不是发展一套思想,而是擅长找个新名词概括现象、找个新视角分析现象、找个新段子演绎现象。然后用这些名词来把自己包装成某个领域的导师、创始人、实战专家……更有甚者,他们干脆把别人的总结用自己的话讲出来,就变成自己的思想,用来牟利。

认真分析这样的课程,你会发现很多内容是从宗教、哲学典籍中拷贝和拼凑而成的二手思想而并非原创,课程内容没有体系性,过于空泛,散乱而根本无法移植到企业运营中。

这样的培训机构之所以具有迷惑性,还有一层原因在于,它们往往是资源整合的高手,整合了政府官员、宗教人士、文化名流、强势媒体、公关高人、高端讲师、各地老板等,它们已不满足于给老板提供培训,还利用自己打造的各种平台举办大型高端论坛,广邀权贵名流,挂靠各种官办基金,争取当地政府投资优惠政策—既为自己的运营蒙上多层保护色,又满足了很多老板打通商机人脉的潜需求。在草根老板眼里,“大师”们具有了自己所没有的政商互动资源—“抱大腿”共同发展的愿望,自然使得这些草根企业愿意去亲近。

极端的销售:巨大的利益

要理解那么多中小企业家热捧“大师”的培训,一定还要看到背后的另一个关键词—“利”。

以XXX集团为例:为了推销课程,他们设计了一个高价格高回报的直销模式,发展各地企业家学员成为自己的渠道合作伙伴,许以高额利益回报,通过层层让利的机制让成为代理商的企业,拥有极大动力邀请和发展新的老板加入。通过前期培训课中的各种转化,一些在当地有一定活动能力的老板看透关节,实际上已经成为课程的代理商。但为避嫌,还是用自己的企业家身份去“劝”别人听课,利用各种如采购、行业地位、亲友老乡关系等影响力怂恿别人也去上,分享高额提成。代理商通常都有非常丰厚的利益回报,30%甚至更多的后续层层利益分配机制,使很多老板成为课程推广商业链条上极为紧密的一环。

另外,XXX提供了一套激励机制,打造了一个神奇的战士体系。很多老板来参加XXX的课程不是认可他的智慧,而是佩服其员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电话推广。他们很想知道:他到底是如何让员工变成铁血战士的?能不能让我们员工也成为这样的战士?让很多老板羡慕的培养忠诚而疯狂的员工模式,也被打造为一套面向员工的培训体系。

如果拉到单子,则提成不菲:XXX定期会有2500元的小课,每卖出去一堂,销售员提成1000元。而那些从1万元-30万元的大课,提成是课程费的10%。他们的销售小姐真的很有毅力,每天都给我发短信,早晨发励志格言,晚上发养生信息。这不,前段时间说是来祝我中秋节快乐,送了一个包裹到公司前台,打开一看,就是这个玩意儿。留言说

是亲手给我叠的,据说从我第一次拒绝她开始叠,每叠一个就许一次愿,相信叠到第999个的时候我一定会接受他们公司的课程!”

在中国生存的草根老板们,内受国企排挤,外遭外企打压,生存环境日益艰难。用“打鸡血疗法”透支年轻员工的潜能,成为老板们为数不多的合理选择之一。

一个神秘“教父”、5000疯狂“战士”,瞄准了一大群疲惫、迷茫却又有钱的中小企业老板。无数类似XXX这样的公司,正在中国经营一门混杂着精神需求与实用主义的奇特生意。那时候,XXX深圳公司还只有总经理和副总经理。如今,这里已经有一百五十多名“战士”,而开发了一百多个客户的张超,刚买了辆近百万的宝马。

训练的方法:非人的折磨

一报到,首先被告知:三天的课程时间完全排满,每天您大概只有6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是可以自己支配的。在课程正式开始之前的第一个晚上,是“团队组建”活动。我们每9个人被随机组成一个小组,取名飞鹰。按照年龄进行排序,为了体现“人人都是我们生命中的珍宝”这个理念,每个人不再有自己的名字,彼此之间必须以“宝”相称,说错扣分。年龄最大的叫大宝,次之叫二宝,在我们组,我的年龄最小,于是就成了可笑的“九宝儿”。主办方给每个小组派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当辅导员,美其名曰“小天使”,当时我们组的男生还嘻嘻哈哈跟小天使开玩笑,直到第二天才知道她的可怕威力。我们必须在小组中选出一名组长,7个小组的组长再竞选这次训练营的总头头,叫做“营王”,我们的组长50

岁了,是一名外地驻京办的主任。

“验明正身”完毕,魔鬼训练开始。老师在台上示范一套标准动作,叫做“组雕”,可以说是一种“微型团体操”,风格跟跳大神儿差不多,要求每个团队成员动作整齐划一,像朝鲜的阿里郎演员似的把这套动作完成,还要边做边喊本小组的宣战口号。说实话,傻极了,要不是为了给请客付钱的人有所交代,我一定是甩手就走。

老师说,每个小组自己练习,直到练会为止,第二天早上,七个小组要比赛。

结束这套流程,已经是晚上十点半,组长征求我们意见,晚上练还是早晨练?我连想都没想就说:“这有什么难的,早起半小时练练得了!”各位“宝”们也没有异议,于是我们飞鹰组就回房间睡觉去了。第二天早晨八点开课,我们七点钟在酒店后院集合,结果发现有两三个组的人已经面色绯红地忙活了一个多小时。

八点钟,正式开课。在一阵震耳欲聋的迈克尔?杰克逊“战栗”背景音乐中,一位女老师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冲上了讲台,接着就是声嘶力竭的问好和开场白,非常有传销范儿。我不禁很刻薄地在心里给这个课程起名为“鸡血班”。

紧接着,我们组的噩梦就开始了。老师宣布“组雕”比赛开始,每个组顺序上去表演。轮到飞鹰时,我们已经胆战心惊,在我率先做错了一个动作之后,抢拍、踩脚等等事故接连发生。这时,老师面无表情地说:“飞鹰的小天使,出列!”我们那位可爱的小姑娘就面色苍白地站了出来,老师说:“飞鹰没有完成任务,罚小天使五十个俯卧撑。”啊?!

小天使二话没说趴地上就开始当众做俯卧撑。完成之后,老师说:“飞鹰组,重新表演!”这次,我们心理压力大极了,又当众表演了一遍跳大神儿,但不幸的是,还是很不整齐。老师说:“飞鹰第二次任务失败,小天使,一百个俯卧撑!”天哪!当时我都快急哭了,就想着怎么能把小天使救出来。最终,我们的小天使做了二百个俯卧撑,胳膊都抖得只能俯卧不能撑了,我们总算是勉强通过了比赛。

价值两千元的第一个上午就这么结束了。老师啥也没讲,就练我们来着。

下午,高潮来了。老师要求每个组选代表轮流上台讲自己来这个课程的原因和第一天的体验。我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每个人看在眼里,营王生怕我再闯祸,选了三宝和五宝上去分享。三宝是国内一家著名的西饼连锁店的店长,是被她那著名的摄影爱好者老板出钱送来的。她介绍说老板参加了某一期课程,觉得非常激动,回去就安排把全国的300多家连锁店的店长轮流送来参加这个培训,临来前老板要求他们必须把这套激励人、鼓舞人、训练人、改造人的方法学会,带回公司并用在自己的工作中。

五宝是位盘着上世纪80年代发髻、文眉文眼线文唇线的中年妇女,在东北某个地级市开了两家美容院,身上有股子奇特的杀气。她说,她来上这个课是非常奇特的机缘。有一天,她久未见面的一位同学的妹妹约她喝茶,去了以后,对方问她能不能看在跟姐姐交情的面子上帮个忙。五宝就说,你说说什么事儿吧,看看我能不能帮得上。结果,对方就

在咖啡店里扑通一声跪下了,说:“姐啊,你能不能借我三万六千块钱?”五宝吓坏了,心想,完了,肯定是吸毒了。但她怕出事儿,只好问,你要这钱有整有零儿的,要干吗啊?对方说:“姐啊,我参加了一个帮人成功的课程,我觉得太适合你了,太想和你分享了,但是我没这么多钱,请不起你,你看这样行吗,你一定去上课,这三万六千块钱学费算我借你的,以后我一定还给你!”五宝好奇心就来了:“什么课啊,能把人整疯了,不用你请,我自己去!”五宝的故事引起了老师的极大热情,赶紧组织给五宝鼓掌(顺便说一句,怎么鼓掌也是专门培训过的,必须按照节拍来,鼓错了小天使也是要做俯卧撑的)。

接下来的日子,我除了记住老师出场必配“战栗”式催情背景音乐、同学分享必放类似“二泉映月”式的催泪背景音乐之外,已经彻底晕菜。因为,课程完全没有内在逻辑,老师也很少讲实质性的内容,我们所经历的就是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团体操、讲故事、俯卧撑,在这种体系里老师更像是一个经过训练的“创业人生”真人秀主持人,非常入戏,动不动就跳到桌子上咆哮。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讲故事的主题越来越深入和惊悚,“我最见不得人的隐私”、“我最痛苦的一件事”、“我最恐惧的是什么”等等,有时台上台下哭成一片。有一个男人上台分享时,甚至说起了他因为一心扑在创业上而耽误了孩子脑膜炎的治疗,最后孩子夭折的故事,此人咣当一声跪在台上,号啕大哭,撕心裂肺地冲着台下咣咣磕了3个响头,一边喊:“孩子,你原谅我吧!”毫不夸张地说,此时的课堂完全就像一个灵堂。当老师哭着宣布这一组在这轮分享中得到最高分时,惊得我坐在位置上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天,终于要结课了。这已经是第40多期学员,粗算一下:每期平均60人,每人3.6万元学费,项目收益可想而知。

邪教的传承:手法更隐蔽

经政府的严厉打击,曾肆虐横行于八九十年代,附着于气功传播名义下的第一代类邪教组织已近奄奄一息,退出舞台的时候,经过蜕变进化和升级后第二代类邪教组织已经粉墨登场。其掠财手段贪婪及社会危害性比第一代有过之而无不及;兹将二代类邪教特性分述如下:

一,第一代邪教主直接宣称或者暗示自己是佛,是神。因其自身文化功底很浅,所传授的大都是健体强身一类;第二代教主在神化自己面前变得隐晦间接,多用暗示手法。宣称自己是智慧传播者,宣传自己是智慧化身。两代目标一致,神化自己,高高在上。第二代邪教主吸取了前辈教训不再传功治病,以传播传国学,佛学为幌子。

二,第一代邪教依托气功组织,多半借用道家或佛家的名词,给自己编造一个历史悠久的名字,如入法轮,菩提等。为了不露马脚,教主往往自称自己的传承直接来自天上或另外空间。总之,是让你在历史现实中查验不到。新一代邪教主则寄身于培训界,冠以某某文化公司之名。以宣讲国学或企业培训为名。

三,传授对象不同。第一代邪教主主要面对社会中下层人士,下岗职工,离退休人员是其主要生力军。这些人员因为有大量的空闲时间,所以把“练功”当成生活中头等大事;第二代邪教主以已看不上前代那些老弱残兵和穷人,把收编对象直指当今年富力强,在各个经贸领域奋力拼搏有一定经济实力的中轻年企业主。邪教主利用这些企业主正值有钱而又精神空虚,以及他们对于传统文化和宗教哲学的无知,渴望得到精神物质生活的再次提升而又不知所措,乘虚而入。这些学员人数较前代虽少,但其社会影响在这拜金的时代却不可同日而语。

四,“度人”是两代邪教主共同使用的名词;XXX培训公司的业务员们把招揽了一个学员称作又“度”了一个,拉一个人交完学费,就是度了一个人。

五,敛财是他们的基本目的;第一代敛财还害羞羞答答,半遮半掩。到了第二代则明码标价,完全拉下脸皮赤裸裸的宣告,如不赶快交钱,马上就要涨价。

六,精神控制,是两代邪教共同特征。造势,恐吓,责骂,忽悠是邪教主的四句教。通过这些手段让那些上当者迷失自我,把邪教主当成再生父母,甚至救世主崇拜。

七,组织性。第二代类邪教在全国各地开办的分公司俨然分舵一般,他们内部还结盟成各类互动平台,通过经济利益把学员和他们捆绑在一起,而邪教主会在机会成熟时会起而呼之。

目标人群:为什么是他们?

说实话,在鸡血班的日子里,我一直在问自己两个问题:第一,他们怎么了?第二,为什么是他们?

“战士”的猛烈攻势,其实只是来到XXX的第一步。听完推广课的老板们,大多会心甘情愿地掏钱继续听“大课”——南方周末采访的上十位学员中,每个人都会很兴奋地说“好”,会着魔般购买更多课程,但没有一个人能说出究竟“好”在哪里。

38岁的教主正在上课。这些课的门票动辄数万元,却总有几千名企业家蜂拥而至。听完之后,大部分人都会着魔般购买更多的课程,但没有一个人能告诉南方周末,这些课程究竟“好”在哪里。

他们都是中小民营企业的老板,彼此都是一肚子苦水,想来这里寻找灵丹妙药。马泽中发现,需要心理辅导的企业家有50%是因为家庭情感问题,30%-40%是个人压力、情绪短时间无法排解导致的抑郁、失眠、酗酒等,剩下的10%则是一些相对隐私的心理变态。但课听得越多,她反倒生出莫名的恐惧。“他给我们描绘了一个美好的图景,但如何才能达到,却没有告诉我们。”

作为曾经的鸡血班学员,我所认识的同学是这样的:大多数人处于“中产阶级”经济水平,有房有车有投资;偶尔也会有大大小小的富豪级人物误打误撞加入;小企业主或者小企业主的配偶居多;最常见的是饭店、美容院、各种连锁企业的加盟商、中小型工厂的老板,大部分都是自己创业的;60后是主流,70后次之,但是80后很少了。其中,大多数人来自二三线城市,在当地都是有点小名气的“能人”、意见领袖。这些人都有参加同类型培训的经历,大多数人经常会出外参加各种培训班、训练营。

所以,你可以看到,这些鸡血班的主流学员们不是傻瓜,不是失败者,都是跑码头拜山头江湖上闯过来的人物,甚至都几乎可以贴上“成功人士”的标签了。

那么,为什么是他们?为什么他们的注意力这么容易被吸引,情绪这么容易被调动?

他们在毕业时所表达出来的激动之情,无外乎来自两个方面:一是通过上课发现自己原来并不孤独,还有这么多“家人”和自己有相类似甚至更悲惨的经历,自己的感受和烦恼有人理解;二是这个课程实在太神了,要是自己回去后能这样管理和影响手下的人多好!

对于这样一群人,鸡血班准确地戳到了他们的软肋,令他们不禁浑身酸软麻痒:

第一,单轨制的生存方式已经掏空了他们的精神世界。

随便去问50后、60后甚至75年前的商界人士们,问问他们的时间是怎么安排的,我相信你会看到,超过80%的人是没有什么持续稳定的个人爱好的,每一天都是在超长工作时间、两三场应酬和无数周旋中度过。对于那些有个人爱好的少数派来说,最常见的爱好是:户外运动,因为很多顶级大佬都在玩儿这个,潜意识里是一种成功学标签,而且可以借此远离家庭;收藏,津津乐道的是藏品的价格高低而不是其美学特征,甚至有些人最早钻研收藏是从给官员送礼开始的;运动,比如高尔夫,大多数也是从应酬开始,但是的确有人为之着迷;旅行,大多数时候跟豪华旅行团或者考察团走,不愿意自己操心行程。

这批人的健康状况普遍不佳,肝部疾病最为常见,各种原因的睡眠障碍比比皆是。他们最主要的假期就是春节,而且基本上除了年三十到初二这3天之外,从腊月进小年开始就是每天轮流宴请各种关系单位。曾经有一位年轻的总经理

算过,在整个正月里,他差不多要喝掉30公斤左右的白酒或者烈性洋酒。大部分人跟配偶没太多话讲,还有一部分人对婚姻生活感到抓狂,建立在金钱基础上的婚外关系(或长或短)很普遍,但是离婚的比例并不高。所谓的“朋友”大多数是生意上还算聊得来的一些人。会看书或者杂志,但仍然是以商业实用的为主,机场书店是他们最主要的买书场所,不大看“闲书”,除非腰封上写着“看盛宣怀如何驾驭政商之道”或者是“郭台铭的枕边书”、“如何带出狼性团队”。

简言之,他们的生存方式是完全单轨制的,永远围绕着“生意”或者“钱”这一个主题来打转。这种生存方式决定了他们很难静下来面对自己,他们的物质世界是嘈杂的,精神世界则更加扰攘不堪。以钱作为人生的标尺时,无论财富多寡,都让他们悲催地发现,永远有更大的刻度在自己之上。他们认为自己压力很大,但是对于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自己的压力这件事,却没有探究的兴趣和能力。觉得自己仿佛“天降大任”,但是也奇怪这么有意义的事儿怎么越干越没意思?对他们来说,在取得了第一次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之后,摆在面前的巨大课题,其实不是“怎么干”,而是“怎么活”。

所以,鸡血班的教学方法给了他们一个巨大的宣泄出口,不需要思考、不需要自省、不需要纠正,给你一个封闭的环境让你尽情发泄负面情绪,甚至暗示鼓励你的表演型人格的发作。本质上来讲,这和去一次豪华桑拿蒸出一身大汗,觉得“很爽”并没有什么区别。

第二,不安全感如跗骨之疽。

当下的企业家盛极而衰的拐点有个标志—放狠话。当一个人开始公开跟政府、官员叫板,放心,他的企业马上要出问题了。为什么?成功确实会让一个人产生一种错觉:我成功了,所以我无懈可击。对不起,老实说,没有一家公司的发家史无懈可击,只有问题大小、性质的区别。对于中小民营企业尤其如此。所以,放狠话就是说胡话,这只是当事人在极度自我膨胀时投射出来的一种镜像,但与事实刚好完全相反,它只能暴露出他内心深处越来越强烈的不安全感。

我们曾经在一次客户联谊活动上,请一位著名医学专家来做一场关于健康的讲座。为了活跃讲座气氛,教授让助手临时发了一份抑郁症量表给二十多位在场的企业家。现场分析结果出来后,教授惊讶地把我叫到一边:“里面出现了五个中度抑郁、一个重度焦虑、一个重度抑郁,我不会公开信息,请你告诉他们马上就医!”

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在这群高驱动型风格的人身上,不安全感造成的往往不是怯懦,恰恰相反,而是躁郁和狂妄。鸡血班采取的办法正是无限制地助长这种狂妄,让人无暇去思考自己身上的问题,逃避去寻找问题的解决办法,而是把问题完全推到“创业艰难”、“身不由己”、“环境如此”等等外部原因上。在这种狂妄之上还要去培养人们强势、霸道、虚幻的道德优越感:你看,你看,我多不容易,我多么深沉,我已经在研究心灵问题,我在进行爱的传递。

第三,从干不成到不会干。

当然,鸡血班的很多同学的生意规模还远远没有发展到有资格自我膨胀的地步,他们之所以来鸡血班,是另外一个原因—创业时人们都说他干不成,没想到意外成功了,结果,很快发现自己不会干了。

这种不会干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算不清钱;二是拢不住人。也许有人不相信,很多中小企业主是只知道自己手里有多少钱,而算不清楚自己一年到头究竟赚多少钱的。人少的时候干得好好的,业务一发展起来,人际关系变坏,出工不出力的情况变多,出现大量算计老板、索要股权否则就出去单干的“元老”们更是普遍现象。

眼界的狭窄、经验的局限,让这些企业家不知道去哪里寻找正常的解决方案。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病急乱投医”。这个阶段的民营企业家特别容易向两种势力学习领导力:一是体制内种种的行政制衡术;二是神秘的帝王术。

他们甚至不知道应该去学习什么,也不了解那些看起来莫测高深的管理工具能够解决什么问题,那些教方法、教技术的培训课总是听起来很枯燥,相比之下他们更愿意相信这些“改变你自己就能改变全世界”的理念。当自己的管理出了问题时,人们总是更容易把能力不足和态度问题混为一谈,提高能力很慢,但转变态度仿佛很快。

在课堂上他们也确实在某些瞬间体验到了呼风唤雨、指哪打哪的极乐,也确实看到这些鸡血班本身营造出来的超强的团队凝聚力,所以就更加剧了认同,恨不得把鸡血班的全套办法都搬回自己的公司里去。只是,他们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回去之后就不大好使了呢?为什么自己的良苦用心就成了员工的笑柄了呢?所以,他们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只能一再地出来“复训”,继续找答案。

三个主义囚禁老板

十年来,我几乎每天都与不同的创业家一起工作。总体而言,我认为,在那些至今仍然活跃的企业家身上,有几个基本的共性:第一,“锐”,极高的环境敏感度;第二,“轴”,认准了的事儿非常执著;第三,“灵”,身段柔软,为达目的能受委屈和承受压力。凡是能持续走到今天的本土企业家,无论企业规模大小,他们身上最宝贵、最值得研究的东西,不是雄心壮志、不是商业灵感,而是那种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辗转腾挪、不离不弃的柔软身段和实务智慧。

不过,即使连写过《基业长青》的美国人吉姆?柯林斯也得承认,在林林总总的众多企业中,从优秀到卓越毕竟是凤毛麟角;在取得了第一次成功之后,从优秀到糊涂反而是更普遍的现象。

不优秀、不上进,就不会在市场上站住脚,但是,成功之后却往往滑到糊涂的一边,与环境、他人无关,主要是因为企业家自己被“囚禁”了。而这三个“狱卒”恰恰就是因为成功所滋生出的三个主义—机会主义、实用主义和独占主义。

绝大部分的中国企业都是从抓住一个机遇开始的,而不是为了创造某种价值,这就决定了在企业家的骨子里留下了深深的机会主义烙印。很多人会说,好像跟企业家打交道时觉得他们特别“势利”。是的,在效率原则的驱动下,不论对人对事,他们都比其他人群表现得更加实用主义。实用主义没什么可以被指责的,但是,一旦实用主义成为唯一的行为指南,人们就会越来越放弃系统思考的能力。

近几年,随着直接投资的放缓,并购渐渐成为企业扩张的重要手段。在并购案中,格外能够暴露出中国企业在合作能力上的缺陷。无论是面对利益还是面对话语权,人们的行为总是受到独占主义的支配,甚至有的时候会为了享受独占的快感而甘愿损失现实的利益。在合作中,我们总是把注意力都放在别人得到了什么而不是我们自己得到了什么上。

机会主义、实用主义和独占主义,就是企业家从成功到糊涂的“大限”。鸡血班就是回光返照时吊命的那口参汤,虽然说不能真的保命,胜在可以延口气,有这个幻觉,很多人已经觉得足够了。

中小企业主的钱为什么好赚与好骗?

改革开放30年,在经济浪潮中成长起来的富裕阶层是一个英雄不问出处的群体。他们接受的是无产阶级教育,尽管出身、教养、才智、经历各不相同,但他们中间存在腰缠万贯惶惶不可终日的共性。一大批中小企业主太需要精神上的支撑了,有人形容为“打鸡血”。中国的中小企业主有两大特征,自信又自卑。有些有钱了就像谁都瞧不起一样,但是内心是其实很虚。他们每天的工作压力也很大,所以他们也需要有人鼓励他们,更需要被一种力量所征服。

有培训同行跟风青杨说,他们听了XXX的课程,感觉很多类似这样的培训,做足了两个功课。一是讲一部分实用但不怎么有道理的理论,用来满足企业主想快速前进和改变现状的意愿。另一个功课就是“打鸡血”,给你描绘一个无比美好的明天。让你上完课后感觉斗志昂扬,仿佛混身有使不完的力量。

美国人在胸口划十字,中国人则在传统文化的现代化进程中反复跌倒。信仰难明,乱不能止。受困于传统文化和现代文明的双重束缚,受财富之累的经济动物们,在饱食之后却找不到自己的精神坐标。他们空虚了,于是时髦信什么咱就紧跟上,于是猎奇、盲从,蔚然成风。当和你一起参加培训的学员能座满一个体育馆,甚至达到上万人时?即使再高的学费,你也会因为这空前的规模而跃跃欲试。中小企业的老板们心灵的焦虑、强烈的致富情结以及内心缺乏安全感,迫使这个财富圈子比平头百姓更加急切地寻求一种精神寄托。

凤姐出国人、芙蓉姐姐减肥成功了、柏芝复出又离婚了、兽兽通过艳照炒等,在风青杨看来相同的是,她们都拿到了她们想要的东西。尽管也许方法和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于是我们的价值观再一次被颠覆了。我们没有信仰,没有寄托,没有目标,没有方向,除了信钱,还是靠钱,因此,除了炒作还是炒作,除了忽悠还是忽悠。最后也是为钱而忽悠!而张悟本、李一道长之流,却使信仰成为富人的时尚、权贵的工具、神秘高人的敛财手段,是权贵、富人、官员、大师的合作结果。

揭老底:主流媒体的评论

南方周末的报道一出来,培训行业就像是炸开了锅。有培训同仁对我说,南方周末的这篇报道太没有水准了,“挖”的不深,整的材料不“丰富”。还有人跟我说,肯定是有些培训同行太羡慕,眼红XXX的“生意”做的太好了,出钱请人整垮他。甚至还有人说,是XXX的某某学员爱上了“教父”,但“教父”太拽了,所以因爱生恨的报复事件。在东方人的思维里总迷信“阴谋论”和“动机学说”,大家宁愿相信真相背后一定有“故事”。

叫我看来,这恰恰是南方周末的高明之处。有材料的时候媒体就做深度报道,没材料的时候就做中立评说。一样的引人关注,一样的吸引视线。当年报道张悟本花了多大代价?如今报道达芬奇,央视“卧底”调查了几个月,费尽周折。与其说是媒体变“懒”了,还不如说是网民的力量强大了。郭美美事件让国人见证了微博的力量,甚至连郭美美的身份证号和飞机票都能“人肉”出来。所以南方周末也许只是想抛弃引玉,先写一篇报道引起关注,把剩下的工作就交给强大的网络力量了。如果是这样,风青杨觉得这个做法也不赖,因为对于某些组织严密的公司来说,想要卧底进去跟踪调

查,并最终拿到一些有份量的材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那些信徒门和基督教徒一样虔诚,这一点从网络上的评论就可见一“斑”,那些“卫道士”们比批评和反对XXX的人要多得多。

近观中国改革开放这些年,各种气功班、传销班以及神医看病等都如出一撤。这两年出现的张悟本和李一道长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他们的共同之处就是虚实结合,道与术并用。讲技巧是术,这样让他显得很专业;讲方向是道,让你仰视他的境界。

据搜狐网调查统计,确信自己有信仰的中国人占49%,宣称确信自己有某种信仰的中国人有49%。但与此同时,信奉民间信仰或巫术的人数在中国明显庞大。比起对人在精神和生理上有严格约束和底线要求的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相比,神医、风水、财神似乎更容易惹人喜爱。在武汉,归元寺里迎财神的几十万香客和大街小巷里的算命先生,向我们证明了这一点。在我们评价社会集体缺失信仰时,却发现过去12个月中约四分之一的中国人看过相或算过命。

在只顾赚钱、缺少快乐的千千万万中国人之间,迷信的种子如星星之火覆盖大地。人们越来越强烈地感到,无神论的价值观已经无法满足对现实生活的那些憧憬,而自由、平等、社会公正、人格独立这些价值的碰撞,则令人们丧失对信仰的基本判断。为此,只得另求精神寄托。但是,谁能填补我们的信仰真空。道长李一说:这病你是中邪了!张悟本说:你该吃药了!“教父”则说:困惑说代表你该来听课了!

所以,即使张悟本把养生说到不用看病,却仍然有那么多人顶礼膜拜。李道一既使打着宗教的旗号去“耍流氓”也依然倍受尊敬。因为他们头上都有一顶“神”一样的光环,那代表着力量。有人说根本原因是中国人没信仰,所以特别容易被江湖骗子趁虚而入。也许风青杨认为不应该怪“教父”的生意做的太好了,而是要更多的思考为什么我们那么容易受骗?戳穿道长李一神话的方舟子说:“为什么这些人诈骗、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招摇撞骗,背后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往往一个人带出一大批人来。”

南方周末说的没有错,在中国吃这碗饭的人很多。思八达“教父”可能是当中做的最让同行羡慕的那一个。其实“教主”是需要被宣传的,但是他们只希望报道他们想报道的。这好比男人观赏女人,不宣传就好比女人衣服穿的太多、包的太严实,那要肯定引不起男人关注,但完全曝光就像张柏芝通过“艳照门”虽然更出名了、更能挣钱了。但最后注定还是为婚姻埋下了炸弹。其实“教父”最需要的宣传方式,是像周星驰在《鹿鼎记》中说的那样—犹抱瑟琶半遮面。越神秘越好,让好奇的人们为“好奇心”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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