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出走,孩子的叛逆宣言

离家出走,孩子的叛逆宣言

周瑞祥

会考成绩公布后,她决定离家出走

2000年4月25日,一个很平常的日子,但对于丽而言,却是一个水世难忘的日子,因为丽的一个轻率决定,让自己陷入了一场灭顶之灾中。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是公布毕业会考分数的日子。丽原来打算好好地休息一晚,但因担心分数不理想而很早就醒过来了。她躺在床上,默默地祈求能得到一个高分。怀揣着这份希望,丽来到了学校。分数榜高高地张贴在校园的橱窗中,已经有很多同学围着橱窗在议论纷纷。丽忐忑不安地走过去,紧张地寻找自己的名字。“520分!”丽失神地尖叫一声,她突然似禁受不了寒意,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丽微微张着嘴唇,如雕像般站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这可是一个多月的精心准备啊,这样的分数将怎样向父母交差呢?我该怎么办?……”紧张、恐惧突然一齐涌上丽的心头。丽的耳旁仿佛传来了父亲的咆哮声,父亲高高扬起的巴掌在丽的眼前不停地晃动,间杂有母亲的喋喋不休的数落。丽不敢再想下去,丽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丽恍恍惚惚地回到家中,父母已出去工作了,丽找到几百元钱,并给父母留了一张纸条,称已无脸面对父母,希望父母能谅解她的不孝之举、她决心在外找到一份好工作,并攒钱回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等等。

以为遇到了亲人,却不料落入了人贩子之手

丽坐上南下广东的火车,如初次离家远行的人一样,丽初时也有一丝犹豫与失落感,但这些感觉在隆隆的火车声中渐渐被不可明状的恐惧与焦虑所代替:“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我还是回家去吧!”正在丽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一个中年人坐到了丽的旁边,并主动与她攀谈起来,也许乡音打破了她的戒备防线,中年人如父母般的和蔼可亲,使丽感觉到这个中年人似是一个很久未曾相见的亲人。中年人称自己一直在广东打工,与许多公司的负责人很熟,曾经帮助过许多与丽一样的家乡人到广东打工并发了财,中年人的善谈与气度不凡的外表征服了丽的信任,也让她一步步地走向沦落的深渊。

中年人的真实身份是一个人贩子,他把丽拐骗到广东的一个偏远山村,并卖给了当地一个相貌丑陋的中年汉子为妻。丽当然不从,便被关在一个黑暗的房间中,整日以泪冼面。丽很后悔不该独自跑出来,也很后悔自己如此轻易相信了别人,她多么希望父母能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啊!丽就这样胡乱想象着,日子一天天地流逝,那个丑汉几次趁丽不注意,想进来非礼,均被丽拼死赶出去。但丽很清楚,这终将不是办法,因为总有一天,自己会因无力抵抗而落入丑汉的手中。那个时候就将是丽向人世间告别的时候,丽已暗暗下定了决心。丑汉防范得很少,丽肯定没有机会逃跑或与外界通音讯,她感到很沮丧,慢慢地绝望起来。丽进食很少,整日又必须防备丑汉间进来对她非礼,她在睡眠时常会因一些响动而惊醒过来。丽一天天地消瘦着,神经质地生活在无尽的阴影里,守候着那份遥遥无期的被搭救的奇迹,直到有一天,打拐专班在搜索另一名被拐卖的少女时,意外地发现了丽并把她带回了老家。

被救回家后她像是变了一个人

丽平安地回到了已离别一个月的家中,但一切似乎还没有结束,她仍神经质般地时时感到紧张、恐惧,常常在睡梦中被惊醒。丽常独自一人呆在房间里,很少主动与父母讲话,父母询问时.她常常是泪流满面,一声不吭。由于不能与丽很好地交谈,丽的父母不知道她在外面到底遭遇到什么事情,或者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精神刺激,在亲友的建议下,丽的父母陪她走进了我的诊室。

如丽的家人一样,我也意识到,丽所遭受的精神打击需要一次痛快淋漓的发泄或倾听。但丽患了心因性抑郁症,在她愿意开口讲话之前首先需要进行药物治疗以控制症状。因此,在第一次,我先给她开了一些抗抑郁药,这也是我当时唯一帮助丽及其父母的地方。

肩负着父母的厚望,丽再次踏上了高考的征程

当丽再次来到我的咨询室时,我差点认不出丽来了。丽像花蕾一样,终于在初夏的温情中绽放,皎洁的面庞满是笑意,简洁明快的衣饰散发着少女特有的气息,但仍有一丝忧色不时地掠过丽的眉梢。

丽说她已与父母很好地交流过,她将尽量告别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历程,并全身心地投入到高考的准备中。丽的父母也相信她的状态的恢复并重新燃起了对她的期望。但我却感到了些许的悲凉,我想到了丽的高考。假如最后她未能如愿进入大学,情况又将如何呢?我不忍心让丽及父母过早地产生对高考结果的无谓担心,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我必须采取一定的措施让丽及父母将来能有效地规避高考的负面影响。为了达到预期日标,我必须解决好两方面的工作。一方面,帮助丽的父母分析对丽学习期望很高的原因,并让他们意识到,这种过高的期望对丽的身心发育,无疑会是一种无形的伤害。另一方面,帮丽分析出走的心理动机并让丽能采取更合理的措施来应付高考的负面影响及来自父母的高期望。

丽出生于一个工薪家庭,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生活过得较拮据,在市场经济浪潮的冲击下,丽的父母已感受到了下岗的威胁。因而,他们决心要让她好好读书,考上名牌大学,找到一份安稳工作,将来就不会再为工作而担惊受怕了。丽的父母省吃俭用,把大部分收入都花费在丽的学习上。丽的父母对丽很严厉,在丽上学后,就对她规定了考试成绩指标,并制定了相应的奖惩制度,粗暴的打骂方式对丽而言已不鲜见。尽管丽的父母并不想如此对待丽,但他们印相信“不经盘错不成材,梅花香自苦寒来”的道理,他们也祟尚“悬梁刺股”、“萤烛借光”的可贵精神。

丽就这样在父母的严厉管教中如履薄冰般通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考试,但在每次考试前后,丽都如置身炼狱般地体验着考前的紧张、恐惧、等待的煎熬与考后的失望。

“可怜天下父母心”,丽的父母无疑也被灌输了“子不教,父母之过”、“望子成龙凤”的思想。但他们却都忽视了这种对后代的高期望行为模式所掩盖的自身真实的心理动机。在心理学中,这种行为模式的产生过程是将自身内在愿望向下一代的“转移”或“置换”,即把自己未能实现的愿望或强烈的内在需求强加在子女身上,并且往往体现在对子女的教养中。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常常会发现这样一种奇怪的现象:一方面,父母为子女的读书倾注了无限的热情并给予了无微不至的物质关怀,但另一方面,子女们似乎并不如父母想象的那样承情,有时,甚至故意违背父母的意愿行事,这也是人们常常提及的初中阶段容易出现的“叛逆”行为。

丽的出走无疑就是一种叛逆。丽与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在幼年时期,对父母言听计从,父母

无微不至的关注让他们感到了家的温暖及亲情的可贵,他们常常为父母的关心而自豪,因而心安理得地生活在父母为他们设计的象牙塔中。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书本知识让他们有了自己的思维方式,各种杂志、报刊、影视媒体无疑大大地开阔了他们的视野,并逐渐形成了他们自己的处世观念。在大约十三岁至二十岁左右的年龄、子女们已不再把父母的言语奉为神明的指示,也不再把父母所做的一切都视作合理,他们已学会了用自己的观点或思维来评判父母的行为,并慢慢习惯于按自己的思维来处理问题或应付生活事件,并常常与父母的意愿背道而驰,这当然会被父母视为一种反叛或“件逆”,并由此而感到沮丧、失望或滋生出愤怒,从而最终为此形成“叛逆行为”,即子女有意违背父母的行为,如上课注意力不集中、打游戏机、不按时完成学习任务、学习成绩下降,有的甚至逃学等。丽就采取了逃学方式来挑战父母的权威,也为此差点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一切都还在那儿”

丽的平安归来是幸运的,但她与父母的冲突并不会因为她的出走而消失,最多只能是暂时的缓解。因为,丽照样得参加高考,照样得拿出一个好的成绩来,她的父母也一样对她寄予厚望。不同的是,父母对她的期望和控制以后也许会以一种更温柔的形式表现出来。

这,也许正是心理治疗应该解决的根本性的问题。

可是,丽的父母并不这么认为。几十年来形成的观念怎么可能凭我几句话就轻易改变呢?!看到丽已经有了好转,丽的父母决定结束治疗。丽的时间紧着呢,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也许,在这里我还会再次碰到他们。

我在这里只能祝愿他们如愿以偿。我也希望,经过了这件事后,父母们能藉此自觉地分析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所掩盖的自身内在的愿望或需求,从而在平等、和谐的家庭氛围中进行有效的情感交流,并最终解决困扰家庭的不和谐的教养冲突。

冷冷的女孩,你真是一块拒绝融化的冰?

魏慧平

“我有很多男朋友,我们最短处一分钟,景长有一个星期。现在有一个‘老铁’,大我12岁,是个职员。”

这是小颜的开场白,她是一个17岁的中学生,但她给人的感觉却是一块冰。苍白的脸、棕黄的短发,眼睛冷冷地看着我,目光却不在我身上,只从头顶上径直穿了过去。

“那一天特无聊,我顺手乱拨了一个传呼。对方居然回话了,我们便聊了起来。他挺坦诚,尽管不认识。但他跟我说了很多真话。我觉得这种朋友很难得,我问他:‘可以约你见见面吗?’就这样我们在一天内从陌生人成了朋友。

说话时,她瞅着我,苍白的脸,没一丝表情。

从上学期开始,小颜就常常离开宿舍,几天不上学,也不回家,有时她自己在旅店住。她交很多男性朋友,全是社会上的,而且她学会了喝酒。她妈妈感到这样下去很危险,就抽出一个星期天,风风火火地带着她来咨询。她妈妈很坚决地对我说:“我已经决定了,以后每周抽出个周日给小颜,上午我们谈心,下午让她和叶荣来往。”叶荣是她亲自筛选出的一个本分的男孩。

小颜终于说到了自己的妈妈:“十年前妈妈和爸爸离婚了。在我上小学的那天离的。妈妈一直搞她的研究,我和爸爸住在一起。他们俩都没有再婚。”仍然说的一板一眼,冰冰凉。“虽然和爸爸生活在一起,但我们很少说话。偶尔说一句我还后悔。有次他回来晚了,我问他:‘吃饭了吗?’这不是废话吗?这么晚了能不吃过饭吗?”

不触及感情的咨询不会有效,得先把最真实的小颜叫醒。我看着她很柔和地问:“小颜,你是不是害怕自己流露感情。”

小颜默默地,没有反驳。

“你一直都是这样吗?表达感情很吝啬,说话平平的、冷冷的、把感情拧得干干的?”我看着她,停了一会儿,“我猜恰恰相反,你的内心并没有这么冷酷,这么成熟。无论你怎么掩饰,我感觉你还是十年前那个受伤害的小女孩。在兴高采烈地上学那天,爸爸妈妈离婚了。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不再说话,只默默地看着她。

眼泪从眼底泛了出来,小颜不说话,像是要把眼泪逼回去。

“为什么不让眼泪疡痛快快地流出来呢?是不是流露感情对你来说很可怕?”

泪水终于啪嗒啪嗒地落在她的牛仔裤上。她硬咽着:“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很脆弱。这个世上,只有奶奶真正爱我。妈妈最幸福的事情是研究出成果。我不挂电话,她不会挂电话给我。我不去看她,她没时间来看我。只有做错事,成绩不好时,她才能注意到我。爸爸在他追回工程款时最幸福,那时他会给我一些钱,让我随便花。”

小颜停了下来,长叹了口气“我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麻烦。没有我,爸爸早结婚了,没有我,妈妈的研究也该出成果了。我真给爸爸丢脸。从小在一个院里长大的孩子个个都上了好高中,只有我自费上了一所高中,得让爸爸每年掏8000元学费。奶奶84岁了,那么老了,我真对不起他们。”

一提到奶奶,小颜的泪水更多了:“可我一上课,脑子就乱了,上课时间真长啊!虽然朋友多,可我面对所有的人都不舒服。寝室呆不住,又没什么地方去,我就在旅馆呆一宿,这样谁都不用见了。”

我把纸巾递了过去,看着她擦干眼泪,试探地分析:“你很害怕流露感情。你有那么多朋友,但你和他们都风一样的来往,只动一点点感情,或压根不动感情。从小以来,你向父母发出的情感的呼唤,不是拒绝就是没有回声,是吗?所以对你来说,感情是可怕的。”泪水浸湿了小颜,把她泡软了。

“在学校实在呆不下去时,另一个我就跳出来,对自己说:只要开心就好然后我就出去找朋友,让他们陪我玩。”

“你真快乐吗?”

“玩完更内疚。一次次的,真难受啊,但我又能怎么办呢?”

“小颜,有个成语你知道它的意思吗?”我写了“饮鸩止渴”递给她。她看了好久,没说话。

“鸩,慢性毒酒。你的暂时开心是‘鸩’,接下来呢?深深的自责,和内心进一步的混乱,这你都懂,关键是这酒要不要再喝下去?”

小颜看着我的眼睛摇了摇头,但又充满了狐疑。这狐疑来自她对自己存在的怀疑。

我和处一起分析:“你孤单,你乱来,你逃学,你深深内疚,你认为自己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小颜,可这个错误的责任者是谁呢,你爸爸给你钱,妈妈给你开导,唯独没给你感情。而真正伤害你的就是父母情感的拒绝。其实他们并不是真的抛弃你,只是他们忽视了和你情感的交流。”从小颜稍稍温暖的眸子里能看出她内心深深的自责开始动摇了,但变化是缓慢的,而且这只是个开始。

“现在,你可以主动地和他们交流。上次,你主动向爸爸问候,这说明在你心中你也有这种渴望,你为什么要忽视这点呢?而你的问候对你爸爸而言既是一种温暖,也是一种安慰,女儿长大了,会关心人了,只不过他可能不善于表达而己。只要你多表达你的感情,你的父亲定会有积极回报的。”我的话给了她不少信心。

见她的情绪稍好一些,我便建议她先坚持到学校去上课,如果有什么不好的感受可以来和我交流。我期望她的心态的变化可以便她的生活能发生一些改变。我们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小额定出了咨询室。我面临一个难题:自己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她咨询室外的妈妈,还有她的家庭。

小颜终于没能来。这正是我当时担心的。我猜想她坐回到了课堂里,她妈妈也终于舒了一口气。于是,小颜生活的变化仅仅是多了个周日上午和妈妈的定时谈心,而那么一个为事业而淡漠一切情感生活的妈妈,能和她谈什么?小颜今后会怎样继续着她内心的风暴?我担心。

小颜成长中需要一座情感的桥,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她生命中一个重要的人。通过这座桥,她可以慢慢尝试着安全地信任别人,并将这种信任转移到生活中的其他人身上。在这一过程中她慢慢绽放禁锢已久的感情,真实地体验着自己,不断修正弃儿式的自我评价,建立一个合理的自我形象。

小颜正处于青春期,这是心理调整的最佳时期。一切都有希望发生,也希望能够发生。

胖女孩的心事

叶在庭

融融来自东部乡下,听她妈妈说,小学的时候她成绩很好,好像不必很认真念书,考试几乎都是第一名。可是不知为什么,到了国中成绩一落千丈,整天看电视、吃东西、讲电话,一讲电话可以讲上四、五个小时,也不肯让妈妈知道和谁讲电话,有时候是笔友,有时候是同学,总之很神秘。她不念书的时候,也不会帮忙做家事,就这样……妈妈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瞪着融融,仿佛她犯了滔天大罪。国中毕业后考高中,融融考上附近一所高职,其实也不坏,但是奇怪,她开始逃离家——情况严重时,融融一星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每次都是妈妈及舅舅去警察局领回。警察说,她偷人家的东西被抓到的,而妈妈则是越听越气了!

她在学校的安排下到医院作心理咨询。仔细看看这个小女孩,长得真是可爱,圆圆的眼睛有着长长的睫毛,皮肤色泽光润泛红,像个小娃娃,唯一的缺点就是融融太胖了,才16岁的她居然已经超过100公斤,医生说这样下去,身体会受到不良影响,最后被转介辅导的时候,诊断单上写着“饮食疾患(障碍)、忧郁疾患加上品行疾患”。

融融面对医疗人员的时候几乎不说话,而且一直流眼泪,常常一个小时耗下来,沉默居多,让人在旁边看得心急,却又无计可施,后来融融开始用笔写,她写着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我有好多话想说,但是,我能信任你们吗?……有好多事藏在心中,那种感觉真不好受,有时候好想尖叫!”她的字迹清秀,用词达意,应该是个懂事的孩子,看得出来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似乎少了一些东西,一个孩子对环境应该有的信任感、应该有的欢笑、自在、天真.在她的身上我们都看不到。

另一方面,我们也发现到融融不喜欢女性的医护人员,对于男性却会主动说一些话,这是一个小小的线索。于是,我们转从家庭状况去了解,发现她来自单亲家庭。在融融两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妈妈为了抚养孩子所以努力工作,以至于忽视孩子的管教,孩子从小就会偷,拿了钱去买东西吃,于是越吃越胖。这是刚开始的了解,妈妈的解释很合理,我们都信以为真。

如果从这个方向处理,辅导融融去体会母亲的辛苦,或许可以帮助她在行为上有所修正,单亲家庭并不可怜,只要能够感受到母亲的爱,孩子仍然可以活得很健康。不过融融摇摇头说:“妈妈不爱我,她喜欢另一个男人。”

另一个男人!我们被这个新讯息吓一跳,由于融融当时住院观察,我们得以趁这个机会抽丝剥茧去了解事实的真相。融融平时就沉默,说出这句话,让大家觉得事情不像母亲所说的那样单纯,于是小心翼翼在电话中询问母亲另一个男人是谁,母亲停顿了很久说:“我们认识很久了,一直没结婚而已。”“对不起!为了孩子好,恕我直言,您的这位朋友提供给你们母女经济支持吗?”“哪有!各自养各自,他也有家庭要照顾呀!”打开这个话题,引起母亲的关注,她一下子把所有时不满说出来,仿佛也觉得气愤。

她继续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互相有伴,彼此照顾啦!”

“那您的孩子喜欢他吗?”

“不喜欢!他们两个人好像有仇,只要我的朋友在客厅看电视,小融一定躲在房间,一个家才一点点大,他们却永远不会碰面,各走各的,如果碰面,就开始骂脏话,她好凶喔!”

“那您的朋友从事什么工作?”

母亲不好意思地说:“开计程车的,乡下地方不好赚钱,他有时候还会用我的钱咧!不给他钱用,他喝起酒来就会打人,也是很坏的。”

“他会打小融吗?”

“不会吧!他会打我,小融看见很害怕而已,他应该不会打小孩。”

“既然您的这位朋友脾气不好,为什么要与他在一起?”我们忍不住好奇地问下去。

“其实也是习惯了,有时候他也对我们很好呀,就是没办法了,这要怎么说呢……”

我们渐渐了解到,单亲家庭只是表面的问题,真正的症结点在于母亲目前所交往的朋友。对于母亲也许是习惯了,但是对于孩子恐怕不是这样。之后,我们陆续发现,不只是母亲的朋友会打人,其实母亲自己本身也会打人,她打小孩却认为打骂是在管教孩子,但是,结果却是带来孩子心灵中的伤害与恐惧,因为孩子从来都不知道被打的原因。

在暴力的后面,我们又发现到其他的情况,小融说她还有两个妹妹,可是她们是不同爸爸,一个送给别人了,另一个在外婆家,妈妈比较喜欢外婆家的妹妹,因为她成绩好,又不像融融胖胖的。小时候大概有两三年时间,妈妈都不曾照顾过小融,几乎是她一个人在家过日子,肚子饿了,就向邻居讨钱去买吃的东西,融融不是挨打就是被妈妈长期忽略,除此之外,小融还说自己曾经被母亲所交往的男朋友强暴过。

发现这些事实让人难堪,依据专业的判断,其实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因为融融对于异性似乎有奇异的幻想(她喜欢和异性聊天,问异性你认为我长得好看吗?),而事实上,她又充满了害怕与恐惧,这些互相矛盾的情结让人不得不住这样的方向去了解。在家庭暴力中成长的孩子,他们受到的伤害是超过我们的想象的,因为家庭的设计是为了让孩子享受父母的爱与照顾,孩子从出生到18岁几乎没有谋生的能力,家庭如果不能照顾孩子,孩子的成长就已经被剥夺了一部分,如果不幸地,又是以暴力相待,无疑是雪上加霜,孩子只能投靠在一个时刻会伤害他的人怀中,过着恐怖的生活,就好像要求你爱一个会不定时伤害你的人一样,那是极度矛盾的事,因此,在精神医学病理上,这些受到暴力对待的孩子长大后通常会发展成边缘性人格障碍。

最宝贵的情感

曾奇峰

在我的心理治疗室里,经常发生一些很动人的故事。以下是其中之一,也是与父母看孩子的日记有关:

一家三口,即父母和他们的16岁的女儿,来到我的治疗室。女儿愤怒地告诉我,她母亲曾经偷看她的日记。我问她的母亲对女儿的愤怒有什么看法,母亲回答说:作为父母,自然很关心女儿的一切。女儿现在大了,好多话都不跟我们说,我们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也就不知道怎么样去帮助她。看她的日记,就是想了解她,以便能及时地对她进行正确的指导。现在我知道了,

这样做是不对的,孩子大了就更应该有自己独立的心理空间,不论是出于什么善意的动机,都不能侵犯它。我们就只有一个女儿,我们也是在学习为人之父、为人之母。我们在学习的过程中犯了错误,希望女儿能原谅。

听了这些话,我立即对这位母亲肃然起敬。回头再看她的女儿,刚才还充满愤怒的脸上,有大滴大滴的泪水在滚落。我心想,在这个家庭里,与偷看日记有关的问题将不复存在了。

父母对孩子的关心和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持久的情感。物质上的关心,大家都已经知道并非越多越好,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孩子,未必能够经受得住这个世界上的风风雨雨。而心理上的关心,很多人还是以为多多益善。他们的看法是:我们爱我们的孩子,不管怎么爱都是对的;在爱的前提下,不管怎么做都是对的。

其实不然。

爱有理性的爱和非理性的爱。理性的爱是独立的人与独立的人之间的情感,也只有这样的情感才是最可宝贵的。独立意味着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物质的和心理的空间,不容受到侵犯;每个人都有权力决定自己的事情,并相应地对自己的决定负责;等等。非理性的爱是受生物性本能驱动的,其中混有被弗洛伊德称之为“死亡本能”的力量,可能对爱的对象造成很深的情感伤害。在非理性的爱中,父母“以爱伤人”,孩子“因爱受伤”。既然有伤害,就必然造成仇恨。很多在青春期的孩子都仇恨甚至厌恶自己的父母。这并非是因为他们的父母对他们不好;恰恰相反,是因为对他们“太好”。仇恨有时会变成眼泪甚至鲜血和生命,报刊杂志上登载的那些发生在亲人之间的惨剧,经常是从所谓的“爱”开始的,如浙江金华一高中生杀害他母亲的事件。

父母对孩子的非理性的爱经常是与孩子内心最强大的力量——成长的力量——为敌。具体表现是:代替孩子做本应该孩子自己做的某些事,使孩子缺少了锻炼独立生活能力的机会;对孩子期望过高,用孩子的所谓前途来打压孩子;与孩子在空间上和心理上距离过近;表面上对孩子关心得无微不至,实际上是想通过关心来控制孩子;等等。在前面的案例消息中,许志的父亲经常到他房间里来,问他喝不喝水,这连貌似关心都不是了,成了赤裸裸的监视和控制。他父亲心里想的是:我进去看看他在做什么,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而实际上呢,他自己正在做的就已经很出格了: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侮辱性地低估了许志的判断力(他以为许志看不出他另有所图),把许志看成是渴了都不知道喝水的傻瓜。所有这一切,都极大地伤害了许志作为人的自尊。

过度关注孩子,可以是父母缓解自己内心焦虑的一种方式。孩子的成长的力量是非常大的,成长的速度也是非常迅速的。父母对孩子的成长的估计往往会落后于孩子的实际状况成长意味着独立。意味着与父母在心理上的分离。由于父母已经习惯于对孩子方方面面无微不至的照顾,这巴经成了他们的生活方式和精神支柱,所以孩子的任何想自己独立处事的愿望都会在父母亲的心灵深处引起强烈的失望和焦虑。为对抗这些失望和焦虑,他们会以他们自己可能都难以察觉的方式,加强对孩子在很多方面的关注和控制。看孩子的日记,可以获得孩子的“绝密情报”,这对实现“控制”当然是非常有用了。

面对这样的情形,报警当然不是好办法。警力主要是对付在动机和效果上都会伤害他人的行为的。许志的父亲的动机是“善意”的,虽然在效果上伤害了他人,但警察却管不了他。而且,这也不是一个有没有人管的问题,而是一个当事人自己能不能觉悟的问题。如果他知道了这样做

会明确无误地造成儿子心灵上的创伤,他自然而然地就不会做了。而且,他说不定还会对以前做过的事后悔,请求儿子的原谅,就像上面提到的那位母亲一样。但若他总不觉悟,那他就还会不择手段地继续做下去,让儿子永远地成为他以爱的名义监管的囚犯。

一对德国夫妇曾经写过一本书,可惜没有译成汉语。书名叫做《孩子是到我们家来问路的客人》。这是我读到的对父母与子女关系的最感人的描述,比描述为朋友关系更加精彩。既然孩子是客人,那偷看客人的日记显然就是一种不恰当的行为了。

客人是迟早要上路的。做主人的最重要的职责就是:让客人在你的家里过得愉快。

要是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去我百度空间,有更多相关文章哈。要是需要买玩具的话,可以到这边看看喏:https://www.360docs.net/doc/9116467901.html,

相关文档
最新文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