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权与公民基本权利探讨

人权与公民基本权利探讨

——有关受教育权的救济

受教育权不仅是我国宪法规定的公民基本权利，也是国际公约确认和保障的基本人权。尊重、保护并实现公民的受教育权，不仅是国家依据宪法必须履行的国内法义务，同时也是国家承担其国际法义务、履行对国际公约的承诺的必然要求。在我国，公民的受教育权已经收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和保护，除了对普通公民受教育权的整体保障，我国对农村儿童、留守儿童、流动儿童、残疾儿童的受教育权也正给予越来越多的重视。

一段时期内，我国经济飞速发展，社会正处于转型期，发展的不平衡性日益凸显。由于制度安排的不周延、立法步伐落后、城乡二元结构的严重对立以及社会资源分布的严重不均，使得上述弱势人群的受教育权得不到有效的保障，无论是在事前制度保障还是在事后权利救济方面。

一、受教育权之缺损——以我国流动人口子女为例

随着我国社会经济的飞速发展，人口流动性在不断增强。在这些流动人口中，离开户籍所在地前往流入地的外来务工人员展相当大的比重，随迁子女的教育问题也日益突出。笔者认为，以流动人口子女受教育情况为例，来展现现阶段我国上述弱势人群受教育权之缺损具有一定代表性。下述内容包含了但不限于流动人口子女在受教育权方面受到不公正待遇：

1.入学条件上受到的非公正对待

流动人口子女接受教育客观上占用了流入地的教育资源，加重了当地财政负担，流入地政府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往往缺乏提供此项公共服务的意识，或者对流动人口子女入学条件层层设限，主要表现在：一是居住时间的限制，如各地制定的具体实施办法普遍提高了在流入地居住时间的要求，不符合《流动儿童少年就学暂行办法》。二是证明条件苛刻，部分城市超越《义务教育法》的规定，规定外来人口子女入学需要提供一系列相应证明手续。三是收费存在歧视，如不少地方的公办学校违反《国务院关于解决农民工问题的若干意见》等政策法规收取的“借读费”、“择校费”等。

2.难以平等享用公办教育资源

这一问题首先表现在公办教育资源的总供给与流动人口子女上学总需求之间存在矛盾。长期以来，我国基础教育财政经费投入不足，教育资源的规划和投入以当地户籍学生数为基准，政府对近年来大量的人口流动预计不足，缺乏有效的实现控制，当面对大量流动人口子

女时“捉襟见肘”。由此出现不少公办学校以种种理由拒收或少收流动人口子女入学的现象。其次是流动人口子女的聚集地与城市教育资源分布之间存在结构性矛盾，形成了区域性的教育需求与供给不均衡，致使流动人口子女入学存在较大困难。再次是所谓的“名校+民校”转嫁和异化了公办学校本应承担的教育责任。某些学校通过缩限本校招生名额以保证“民校”的生源，或者变相改制为民办学校。这些都致使受教育者若想享受优质的公办教育资源，要么缴纳更多费用，要么凭借特殊社会关系，进而导致大量流动人口子女与优质教育无缘。

3.所谓“民工子女学校”成为新的歧视与不平等

当前，各地解决流动人口子女义务教育问题的一个普遍做法是，由政府或社会力量设立专门的“民工子女学校”，或者在公办学校中设立“民工子女班”。笔者认为：这种做法是非理性的、甚至是非法的。因为：这是一种基于身份背景而对学生进行的“分类”和“隔离”，不仅不具有正当性与合法性，而且难免有排斥“异类”之嫌，这也为国际公约所明文禁止①。

二、受教育权论

正因为受教育权不仅是我国宪法规定的公民基本权利，也是国际公约确认和保障的基本人权，故笔者将分别从人权视角、公民基本权利视角和具体制度视角出发，对受教育权展开简要论述。以期解答受教育权的救济形式。

1.人权视角下的受教育权

受教育权作为人人应当享有的普遍人权观并非一触而就，而是自中世纪后期开始经历一系列伟大思想解放运动的结果，其中最主要的是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和近代启蒙运动。②但直到进入20世纪，社会主义和“福利国”理念才把受教育权坚定地置于法定人权目录之上。福利国理念主张：“20世纪的政府，不仅有责任保护个人不受邻居欺侮的权利，而且有义务帮助社会全体成员满足他们基本人的需要。”③

受教育权首次直接、具体的表述是在1848年颁布的《世界人权宣言》中。《世界人权宣言》第26条第1款规定：“人人都有受教育的权利，教育应当免费，至少在初级和基本阶段应如此。初级教育应属义务教育性质。技术和职业教育应普遍设立。高等教育应根据成绩而对一切人平等开放。”在联合国随后的文件中，《世界人权宣言》的教育条款被不断重申、扩大和细化，这些文件包括了《经济、社会和文化权利国际公约》、《儿童权利公约》、《取缔教育歧视公约》等。

①联合国教科文组织1960年12月通过的《取缔教育歧视公约》明确将“对某些人或某群人设立或维持分开的教育制度或学校”，视为与教育平等权相悖的教育歧视。

②龚向和：《受教育权论》，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2004,60。

③[美]L?亨金：《权利的时代》，信春鹰等译，知识出版社，1997,56。

虽然上述公约对批准加入的国际具有一定的法律约束力，但由于其国际公约性质，在具体到我国时，一旦发生公民受教育权受侵害案件时，难以作为准据法在国内法院得到适用。

2.公民基本权利视角下的受教育权

“平等受教育权是宪法‘平等权’在文化教育领域的延伸和深化，是‘基本权利’中的一项。”①我国现行宪法第46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受教育的权利和义务”。可以明确，宪法明确地将公民受教育权规定为公民的基本权利。受教育权条款不再是政治和道德意义的国际方针指示，而是对国家机关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命令，如有违背则会导致违宪的后果，承担违宪责任。

可惜的是，最高人民法院的一条批复②否认了宪法条款直接作为司法审判依据，加上“宪法第三人效力”说尚未在我国确立。所以，在绝大多数情形下，受教育权的保障和救济只能在法律层面得到切实保障。故立法者应将宪法中的教育条款视为立宪者的有拘束力的命令，严格按照宪法规定使之进一步法律化、具体化。

3.具体制度视角下的受教育权

自1982年以来，全国人大及其常委会开始了积极的有步骤的受教育权立法工作，先后于1986年颁布《义务教育法》、1990年颁布《残疾人保障法》、1991年颁布《未成年人保护法》、1993年颁布《教师法》、1995年颁布《教育法》、1996年颁布《职业教育法》等法律。加上其他位阶较低的行政法规和地方性法规，我国已经初步形成“以宪法确定的基本原则为基础，以教育法为核心，以教育专门法和行政法规为骨干，以教育规章、地方性法规和规章为主体的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教育法律体系”③

三、受教育权的救济

如上所述，虽然相关国际人权条约对受教育权作出了规定，但由于其国际公约性质，具体到我国，一旦发生公民受教育权受侵害案件时，难以作为准据法在国内法院得到适用。故国际人权法上的教育权救济手段在此不敷。本部分笔者从我国法律体系出发，阐述三种学说，以反映我国可探索的教育权救济方式。

1.视为宪法权利的司法救济

该学说认为，受教育权仅仅是宪法规定的基本权利，没有具体化为法律权利，还不是普通法权利。作为宪法基本权利的受教育权，其救济也只能是根据宪法的规定，通过宪法诉讼。

①陈信勇：《流动人口子女平等受教育权的应然与实然》，浙江大学学报，2007年11月，37卷第6期。

②《关于人民法院制作法律文书如何引用法律规范性文件的批复》，法（研）[1986]31号。

③教育部研究室：《依法治教全面推动教育的改革和发展》，《中国教育报》，1999年12月6日。

当无宪法诉讼制度时要么不予受理或驳回起诉，要么采取行政诉讼或民事诉讼的替代方式。

1999年10月，在余亭亭通过民事诉讼诉讼当时北京机械工程学院附中侵害其受教育权案中，法院认为，余亭亭的诉讼理由“均属于教育改革过程中出现的权利，不应由人民法院管辖，判决驳回原告余亭亭的起诉”。①另外早些时候，“齐玉苓案”中，原告齐玉苓通过民事诉讼程序状告陈晓琪、济宁商校、滕州市教委以及原所在中学滕州八中，却得到了不同的判决结果。②以行政诉讼方式请求救济的案件是2001年8月青岛学生姜妍、栾倩、张天珠起诉教育部侵犯公民受教育权。③

2.视为教育行政法的司法救济

该学说认为，受教育权不仅仅是宪法上规定的基本权利，而且通过教育法已经被具体化为行政法上的权利。对受教育权的救济无须进行宪法诉讼，可以通过行政诉讼进行救济。

从《教育法》等相关行政法律法规中找受教育权的法律依据，并根据《行政诉讼法》的规定提起行政诉讼，已逐渐成为普遍共识。如1999年“田永诉北京科技大学拒绝颁发毕业证、学位证案”、“刘燕文诉北京大学（学位评定委员会）案”以及2000年“大学生状告母校襄樊学院案”等都是将受教育权视为教育法规定的权利，并根据《行政诉讼法》的规定对受教育权予以救济。

3.视为民事权利的司法救济

该学说认为，受教育权既是宪法权利又是民事权利，根据民法理论，民法已将受教育的宪法基本权利包括在人身权和财产权之内，受教育权是人身权或财产权。作为民事权利的受教育权，其救济方式可以通过民事诉讼进行救济。

对此，笔者不是赞同。虽然有的学者主张“齐玉苓案”是以民事诉讼方式救济受教育权的典型案例，但这并不就意味着受教育权属于民事权利的一种。首先，因为依照权利分类理论，无论将受教育权划分为人身权或财产权都是不合适的，更不用说划分至如知识产权这样的综合性权利当中。其次，我国《民法通则》、《侵权责任法》以及相关司法解释，都未将受教育权列入其中，不论是作为一般性权利还是具体性权利，因此不能推导出受教育权属于民事权利。

四、结语

受教育权不仅是我国宪法规定的公民基本权利，也是国际公约确认和保障的基本人权。

①张绍国：《高中分流侵犯受教育权吗》，《人民法院报》，2000年11月18日。

②张千帆：《宪法学导论》，北京：法律出版社，2008年，174

③《状告教育部侵犯平等受教育权，青岛考生进京递诉状》，《河北日报》，2001年8月23日。

尊重、保护并实现公民的受教育权，不仅是国家依据宪法必须履行的国内法义务，同时也是国家承担其国际法义务、履行对国际公约的承诺的必然要求。目前我国对公民受教育权受到侵害后的救济规定模糊、欠缺可操作性、不完善。根据我国现有法律体系并结合司法实践，可以认为：当公民受教育权受到侵害后，公民依据教育相关的法律法规向侵害人提起民事诉讼或行政诉讼是现行法律法规规定下比较合理的做法。

参考文献

1.龚向和.受教育权论[M].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2004.

2.[澳]道格拉斯?霍奇森.受教育人权[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5.

3.张千帆.宪法学导论[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8.

4.陈信勇.流动人口子女平等受教育权的应然与实然[J].浙江大学学报，2007.

5.张震.公民受教育权的多种面相——从基本特点的角度[J].内蒙古社会科学，2008.

6.谷春德.人权和公民权的联系与区别[J].中国人民大学学报，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