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文本世界的界定标准

2009年11月第6卷 第6期 (总第32期)

中 国 外 语

学术探索

1

作者简介:梁晓晖,清华大学外语

系在读博士、国

际关系学院副教

授,研究方向:

文体学,E m a i l :

liangxiaohuimsn@

https://www.360docs.net/doc/cd11430220.html, 。刘

世生,清华大学外语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

文体学、语言学,E mail: liushish@https://www.360docs.net/doc/cd11430220.html, 。

关于文本世界的界定标准

梁晓晖 刘世生

清华大学

摘 要: 文本世界理论作为认知语言学的一个理论模式目前尚处于完善阶段。本文分析

比较了其两种典型的理论模式,即Werth 的文本世界理论与Gavins 的文本世界理论,发现二者使用的界定标准均有语焉不详之处。通过对文本世界界定标准的进一步探讨,本文用例证说明,文本世界并非叙述者的空间或是人物的内心空间,而是文本中的人物采取行动、进行思考的空间。

主题词: 文本世界理论;语篇世界;文本世界;亚文本世界

中图分类号:H0-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9382(2009) 06-0017-04

文本世界理论概述

文本世界理论发端于20世纪后半叶兴起的认知科学以及在此基础之上建立的认知语言学。认知科学自20世纪六七十年代起逐步发展成为一门影响广泛的学科,认知科学学会于1977年成立,同年《认知科学》(Cognitive Science )期刊开始出版。认知语言学是认知科学的分支,经历了两个阶段的发展:第一代“认知语言学”诞生于1971年,始于Lamb (1998: 381)的研究,这与现在所说的“认知语言学”有所不同;第二代“认知语言学”诞生于20世纪70年代末,在八九十年代取得较大发展。我们现在所说的“认知语言学”是指第二代“认知语言学”。第一届认知语言学专题讨论会于1989年在德国召开,国际认知语言学学会的会刊《认知语言学》(Cognitive Linguistics )于1990年创刊。

认知科学认为,人类在认识过程中,首先与现实世界发生接触,从而产生互动体验,在此基础上形成意象图式等认知模型,再在此基础上对现实世界进行范畴划分,从而形成概念(王寅,2007:171,172,203)。认知科学最重要的两个要素为意象图式和基本范畴。第一个要素意象图式是一种认知模型,是认识过程达到范畴化的一种途径或方式。第二个要素基本范畴是指帮助人们形成观察世界所必需的基本概念的那些范畴,是概念形成、意义理解的基础。也就是说认知科学这两个要素是人类形成概念的过程中经历的两个最重要的阶段。认知语言学与这两个要素相关的主要理论有意象图式(I m a g e

Schema )、心理空间(Mental Space )和范畴化(Categorization )。意象图式与心理空间都是认知模型,是人类从体验上升到范畴并形成概念的必经之路。范畴化是概念形成的基础,每一个概念都有一个对应的范畴。

在对阅读过程的研究中,文本世界理论与心理空间理论相关。心理空间是人们进行思考和交谈时为了达到当下的理解和行动的目的而建构的,是通过框架和认知模型所形成的结构,是由意象图式建构的(Fauconnier, 1985: 16-22;王寅,2007:214)。Fauconnier (1985)提出心理空间理论之后,越来越多

的认知语言学家认识到,人类在解读文本时头脑中会建立一种关于文本内容的心智表征。Paul Werth 将这种观念应用到对文学文本以及非文学文本的解读之中,从而建立了文本世界理论,并出版了专著 Text Worlds: Representing

Conceptual Space in Discourse (1999),此书成为文本世界理论的奠基之作。心理空间理论

更多地应用于对词、句的分析,而文本世界理

论将这种思路扩展到了语篇的分析之中。从这

个角度上讲,文本世界理论是心理空间理论的

延伸,它仍然是认知语言学的一个理论模式。

另外,可能世界理论(Possible World theory )

(Bradley & Swartz ,1979)也对文本世界理论

的发展有一定的促进作用。正是因为文本世界

理论适用于分析语篇,它被文体学所采纳,成为认知文体学的一个分析模式。但是文本世界理论在范畴化的层面上还不够完善,这一点将在本文第2、3部分予以讨论。

在国外,文本世界理论目前正处于完善阶段。根据Werth 的文本世界理论,文本是一

个交流的语篇,其中蕴含了三个层次,即:语篇世界(discourse world)、文本世界(text world)和亚文本世界(sub-world)。Werth英年早逝之后,其他一些文本世界理论家一直致力于完善他的理论框架。其中Joanna Gavins 在近期出版了她的专著The Text World Theory: An Introduction(2007)。在这本更为浓缩的著作中她整理了Werth著作的理论部分,使其更具一致性;同时提供了更为广泛的文本世界交际种类,拓展了其应用性。到目前为止,西方对文本世界理论成体系的介绍主要是Werth 与Gavins的这两本著作,但应用此理论的分析性文章正在逐渐增多。2000年,英国国际诗学与语言学学会期刊Language and Literature 发表了第一篇应用Werth文本世界理论分析文学作品的文章(Hidalgo-Downing,2000)。迄今为止,除了两篇书评外,该期刊发表的文章中有9篇提到了文本世界这个术语或论及了Werth 的文本世界理论,其中有3篇(Hidalgo-D o w n i n g,2000;B r i d g e m a n,2001;Hoover,2004)是直接应用了Werth的文本世界理论进行的文本分析。

我国学术界对文本世界理论的介绍和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根据中国学术期刊网的记载,黄红丽(2007)在硕士论文中用此理论分析了披头士歌曲的歌词,马菊玲(2008)在博士论文中用此理论分析了美国黑色幽默小说。除了这两篇应用性文章外,国内还没有对文本世界理论本身进行探讨的文章。所以,对这一理论中一组概念的中文译文还没有统一的认可。今后,随着认知语言学研究在国内的进一步深入,尤其是随着文本世界理论研究的开展,对于“discourse world”和“text world”的译文难免会像在语篇分析研究中那样产生不同的译法。籍此理论在中国开展研究之时,对于这一组概念的中文译文有必要进行一些探讨,以供同行借鉴。

翻译的难点来自于国外学者和国内学者双方面的原因。首先,国外学者对于“discourse”和“text”这两个术语有着不同的理解与界定。王寅对各种不同的理解进行了梳理。他指出,有的学者用discourse指口头语言,用text指书面语言;有的学者用discourse 指口头语篇和书面语篇;又有的学者用text指口头语篇和书面语篇(2006: 343-344)。笔者认为,用d i s c o u r s e指口头语言容易使discourse与 conversation(会话)和 utterance (话语)混淆。

在这种背景下,有的中国学者把“discourse analysis”翻译为语篇分析,还有的学者将其翻译成话语分析,这与外国学者对discourse的理解不同有一定关系。如果将“discourse analysis”译成话语分析,在概念上容易与“conversation analysis”混淆。同时,在我国的学术实践中discourse analysis 既有针对口语的分析,又有针对书面语的分析,而且对口头语言的分析经常是将语言材料转成笔头材料,所以话语分析这个译文可能不如语篇分析更具涵盖性。这又涉及“text linguistics”,有的学者将其译为篇章语言学,有的译为语篇语言学。如果译为语篇语言学,就容易使“discourse”与“text”更为混淆。

Werth认为text是一个从背景中抽象出来可供分析的实体,discourse是text与背景的总和。笔者在本文中采用这种看法。为了避免discourse与conversation、utterance以及text混淆,笔者主张把文本世界理论中的discourse world译为语篇世界,把text world译为文本世界,以此用discourse指背景之中的口头语篇和书面语篇;用text指不考虑背景的书面语言抽象体。由于sub-world是在text world基础上建构来的,可以考虑将其译为亚文本世界。

在Werth的理论中,语篇世界为最上面的层次:它包括至少两个参与者的口头对话或笔头交流。这种交际可能是面对面的,也可能是长距离的。如果是面对面的交流,参与者享有共同的外部环境;如果是长距离的交流,参与者在时间与空间上是分离的。他们一般会遵循会话中的合作原则。在解读信息的时候,他们一方面要依据口头或笔头交流的信息内容,另一方面要参照共享的外部环境背景或是头脑中的知识图示。在文学语篇中,作者与读者是文本的创作者与接收者,他们占据着语篇世界。

在解读语篇的过程中,交际双方会在头脑中根据语篇信息建立一个文本世界。文本世界是文本世界理论的第二个层次,也是核心层次,它是语篇的指示项(deictic and referential elements)定义出的空间(Werth,1999:51)。一般情况下,文本世界由“世界构建元素”(world-building elements) 和“功能推进命题”(function-advancing propositions)组成。“功能推进命题” 交待促使语篇发展的行为、事件、状态及过程。“世界构建元素”描写语篇中主要事件发生时的场景,具体包括“时间”(time)、“地点”(place)、“事物”(objects)和“人物”(characters)。在后面的图表中笔者将用英文简写字母WB、FA、t、p、o、c来分别代表“世界构建元素”、“功能推进命题”、“时间”、“地点”、“事物” 和“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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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文本世界的发展,语篇定义出的空间会在原有的时空维度上发生变化,由此产生新的世界,这就是第三层的亚文本世界。根据时空转换的递进关系,亚文本世界中还会有不同的层次。为了表明这种进一步的层次与文本世界理论三个主层次(layers )之间的区别,我们可以把亚文本世界之间的层次称为级别(levels )。因不同原因而形成的亚文本世界可以分为三种:(1) 指示性亚文本世界(deictic sub-worlds ),这主要包括文本世界中指示词标示出的新的时空维度,例如倒叙,直接引语,对其他场景的窗口化窥视。(2)态度性亚文本世界(attitudinal sub-worlds ),这是语篇参与者的观念,而非他们的行为。一些如愿望、信仰、目的等命题式态度都属于态度性亚文本世界的范畴。(3)认识性亚文本世界(epistemic sub-worlds ),这是指语篇参与者表达的情态化命题,包括从否定到肯定的所有可能性猜测。(Werth ,1999:216)

Werth理论与Gavins理论的比较及评析

为了探明文本世界理论在现阶段所存在的问题,有必要对Werth 与Gavins 二人的理论模式进行对比,从中发现异同之处以做进一步研究。

Werth 与Gavins 的理论模式在理论基点上具有一致性。二人都坚持文本世界产生的双重来源,即认为文本世界既源于文本或语篇的内在属性,也是参与者在理解文本或语篇时的心智表征。这一点可以从二人在各自著作里定义文本世界时的措辞中看出。一方面,Gavins 提到“第三人称过去时叙述所创建的文本世界” (the text-world created by the third-person, simple-past narration )(Gavins ,2007:46)和“依照文本世界理论,自由间接话语如同所有的思想表达形式,可被看作是建构了认识性的情态世界”(in Text World Theory terms, Free Indirect Discourse, like all forms of thought representation, can be seen to construct an epistemic modal-world )(ibid: 128),这些提法折射出了她的一种观点,即可以把文本世界看作由文本或是语篇所确立的。同样,Werth 把文本世界定义为“由语篇所描绘的情景”(the situation depicted by the discourse )(Werth ,1999:87), 而“亚文本世界会是由人物创建”(sub-worlds may be created by characters )(ibid: 329)。 另一方面,两位理论家都强调 “我们通过语篇来创建文本世界”(we create text-worlds from discourse )

(Gavins ,2007:35),“文本世界是听话人或说话人记忆中或想象中对事物状况的概念化”(the text world is the conceptualisation of a state of aff airs in the memory or the imagination of speakers and/or hearers )(Werth ,1999:87),即文本世界是语篇参与者所建构的。 这种理论上的双重基点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文本世界的建立确实是由文本与读者之间或是语篇与语篇参与者之间相接触而产生的,于是文本世界既是文本驱动的结果(Gavins ,2007:29;Werth ,1999:87),又要靠参与者的经验和想象来进一步补充(Wer th ,1999:87)。这种双重来源的观点与整个认知科学的研究目的相一致。认知科学主要研究人类在认识过程中思维活动的机制,着力表述人类思维与外部世界或认识对象之间的互动过程。文本世界理论关注读者或参与者在阅读文本或参与语篇交际时根据经验和想象所构建的文本世界,就是既关注读者或参与者头脑中的心智表征,又关注文本本身的驱动因素,这就是思维与外部世界的互动。这两方面实际上是文本世界理论同一硬币的两个侧面。

但是,Werth 与Gavins 二人的理论模式也存在分歧,这主要表现在对叙述者所处世界的具体划分上。Werth 对第一人称叙述所建立的世界是这样描述的:

在作者与读者的语篇世界下,第一人称叙述中还有一层“信封世界”,即文本世界1,在这层世界中剧中人讲述他/她的故事。所讲的故事形成文本世界2,这层世界又被镶嵌在文本世界1这个信封世界里。剧中人既是文本世界2中的人物,同时也是文本世界1中的叙述者。于是,剧中人对故事世界负责,而作者只对剧中人所处的信封世界负责。[Within the discourse world of the author and the reader, in first-person narrations there is an ‘envelope world’ (text-world 1) where the persona figure tells his or her story. The story (text world 2) is itself embedded within the envelope world of text world 1. The persona is both a character within text world 2 and a narrator in text world 1. So the persona gets the responsibility for the story world, while the author simply has responsibility for the envelope world in which the persona is located.](Werth ,1999:329-330)

从这段话中可以看出,Werth 在第一人称叙述中又额外添加了一层叙述者所占据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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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世界。可是这样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如果单独为第一人称叙述增添一个叙述者的信封世界,那么对于第三人称叙述中的叙述者所处的空间又将如何划分呢?尤其是在一些第三人称叙述中,叙述者会直接与自己的读者对话,例如哈代就经常直呼自己的读者进而对其发表议论,这时第三人称叙述中的叙述者如同第一人称叙述中的叙述者一样是显性存在的。而在第三人称叙述中Werth 并没有对作者和叙述者进行区分,于是在他的理论中出现了不一致的现象。

G av i n s 对第一和第三人称叙述中的作者与叙述者都进行了区分,在这一点上做到了一致。她认为,在所有模式的叙述中,作者都是一个真实世界的语篇参与者,而叙述者都是一个由语篇世界的作者创造出的文本世界中的实体,是文本世界中的构建(2007:129)。叙述者存在于文本世界中,而叙述者所处的这一层文本世界是一个核心世界,其他所有世界都是由此而产生的。

Gavins 进而提出,在第三人称叙述中,尽管小说中的叙述者是文本所构建,但读者作为语篇世界中的参与者经常会把自己关于真实世界中作者的知识投射到这些文本世界的叙述者身上。相反,在以Oracle Night (Auster ,2004)为例的第一人称叙述中,读者却不会把叙述者误认为是作者。因此,她认为,第一人称叙述不同于第三人称叙述之处在于第一人称叙述没有提供叙述者的时空方位,也就是没有关于叙述者的文本世界的世界构建元素。于是她宣称:第一人称叙述中的文本世界这个层次是多余的,她将其称为“空置文本世界”(empty text-world )(ibid: 133)。

然而,需要指明的是Gavins 混淆了一个概念,即在第三人称叙述中,不管读者把作者的何种信息投射到叙述者身上,投射的信息都不能等同于文本世界本身的构建信息。也就是说读者投射信息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对于第三人称叙述中的叙述者所在的文本世界来说,世界构建信息是不存在的。同时,在一些如Jane Eyre 这样的第一人称叙述中,读者也完全有可

能把自己关于真实世界中作者的信息投射到文本世界的叙述者身上,而并不会如Gavins 所认为的那样,在第一人称叙述中读者不会把叙述者误认为是作者;当然这也不能改变叙述者所在的文本世界的世界构建信息并不存在这一事实。也就是说,第一人称叙述和第三人称叙述在读者是否向叙述者投射作者信息这一点上是没有根本区别的;同时,不管是在第一人称叙

述还是在第三人称叙述中,这一层次的世界构建信息都是不存在的。或者可以说,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叙述中叙述者的文本世界都是空置而多余的。

在Gavins 的模式中,叙述者所在的文本世界是一个核心世界,其他所有世界都是由此而产生的,由此推论,Werth 所定义的文本世界则是从叙述者所存在的文本世界中产生的。这样一来,由于叙述者多占了一层文本世界,原来Werth 所定义的文本世界在Gavins 的模式中就退居成了亚文本世界。

Werth 与Gavins 在叙述者所处世界的划分上存在的分歧,究其根源,实际上是出于他们对于文本世界本身的界定标准存在模糊理解。这正是前文所提到的文本世界理论在范畴化的层面上还不够完善:不同理论家对各个层次的划分还没有形成统一、明晰的界定标准。

文本世界的界定标准探析

要提高文本世界理论在文本分析中的实用性,首先应有一个统一而合理的文本世界这个核心层次的界定标准。

既然文本世界理论所表述的是读者在阅读文本时、参与者在接触语篇时为了理解文本或者语篇在大脑中所形成的心智表征,这个心智表征所围绕的核心一定是读者或参与者所最感兴趣和最为关心的,那么这个核心一定就是文本或语篇的核,即里面的主要人物。所以笔者认为文本世界首先应该是人物的世界,是读者或参与者一接触到文本或语篇就会去积极构建的空间,而不会如Gavins 所认为的是叙述者所在的世界。建构了有关人物的世界是读者把人物具体化的基础,是理解作品的第一步。如果没有关于人物具体存在的图像,读者将很难进一步领悟作品。

Wer th 对文本世界的界定是:“文本世界最初是由语篇本身界定,具体说是由其中的指示和指称成分界定的指示空间”(a text world is a deictic space, defined initially by the discourse itself, and specifically by the deictic and referential elements in it ),而 “人物是语篇参与者充斥文本世界的人。从本质上他们具备以下能力:行动的执行者和所赋予的性质的承载人”(characters are the people that the participants people the text world with. They are essentially agents who are capable of carrying out the actions and of bearing the properties which are ascribed to them.)(Werth ,1999:20,189)。这一定义从总的原则上是正确

的,Werth也认为文本世界是人物的空间。但Werth没有区分人物的外在世界与内心世界。而这一区分对现代主义小说、尤其是意识流小说非常重要。例如,在Ulysses最后一章的开头:

(1) Yes because he never did a thing like

that before as ask to get his breakfast

in bed with a couple of eggs [...] yes he

came somewhere Im sure by his appetite

anyway love its not or hed be off his feed

thinking of her. (Ulysses: 723)

这里开篇就是人物的内心独白,我们很难单纯依据Werth的定义判别这里所刻画的内容在读者脑中构建的世界的层次。如果直接按照Wer th的定义,那么这一段的指示空间是由“Im sure”为基点的,而这个基点的空间却没有关于“世界构建元素”的介绍,即我们不能发现里面关键的人物及其所处环境的信息,因此我们就不能去进一步理解人物展开行动或进行思维的具体空间,从而也就不能判别人物的性格发展。于是我们不得不推测在这一层空间之外还包绕着另一层空间,那里应该拥有我们理解这一层空间的信息。

因此笔者认为,读者若要进一步理解人物及其作品,他所建构的关于人物的这个文本世界应该属于人物与场景接触的外在世界,而不能首先是人物的内心世界。在进入人物内心世界之前,读者先需要了解有关的外在世界,即确定人物的身份、所处的环境、人物的各种特点等。

综上所述,文本世界是文本中的人物采取行动、进行思考的空间,而非叙述者的空间或是人物的内心空间。

那么在我们解读文本时,叙述者所占据的世界到底在什么层次呢?人物的内心空间又在哪个层次的世界之中呢?

Gavins认为叙述者占据着文本世界,如果要探明Gavins这一界定的问题所在,笔者认为需要同时区分两对概念。首先,在第一以及第三人称叙述中,都要区分叙述者和作者,这样才能保持理论的一致性。这一点是Gavins做到的。同时,在第一人称叙述中,还要区分叙述主体和经验主体。这是Gavins所忽略的。第一人称的叙述主体相当于第三人称中的叙述者,第一人称中的经验主体相当于第三人称中的人物,是作者的创造,比如Jane E yre中的简,The Good Soldier中的“我”。叙述主体可能如同Jane E yre中的情况,更像作者;也可能如同The Good Soldier (narrating role

类语篇世界(

的空间。

还有一点Werth与Gavins

(monologue

(1996:109

语言安排会更有条理。

考。Lahey质疑Werth

世界的例证。Wer th (Werth,1999:221)。进入亚文本世界的转换;但分析了一首题为“After “After

2004:25)。

接引语所建立的世界层次。有一大段Mulligan与Stephen 形式相混合,如选文(2

(2)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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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he aunt thinks you killed your mother, he said. That’s why she won’t let me have anything with you.

—Someone killed her, Stephen said gloomily.

—You could have knelt down, damn it, Kinch, when your dying mother asked you, Buck Mulligan said. I’m hyperborean as much as you. But to think of your mother begging you with her last breath to kneel down and pray for her. And you refused. There is something sinister in you. (Ulysses : 7)

这里二人对话的初始基点都是现代时,都没有设置引号,可以看作是自由直接引语。但J o y c e 在每个人的对话前又都加上了破折号来引导,并且不时加入引导词“h e s a i d ”等,形成了自由直接引语与叙述者介入的混合形式。

但在随后的一部分中,Stephen 开始默不做声,Mulligan 的话语前后也去掉了引导词,只剩下Mulligan 对话前的破折号。

(3) Buck Mulligan suddenly linked his arm in Stephen’s and walked with him round the tower, his razor and mirror clacking in the pocket where he had thrust them.

—It’s not fair to tease you like that, Kinch, is it? he said kindly. God knows you have more spirit than any of them.

Parried again. He fears the lancet of my art as I fear that of his. The cold Steelpen. —Cracked lookingglass of a servant. Tell that to the oxy chap downstairs and touch him for a guinea. He’s stinking with money and thinks you’re not a gentleman. His old fellow made his tin by selling jalap to Zulus or some bloody swindle or other. God, Kinch, if you and I could only work together we might do something for the island. Hellenise it. Cranly’s arm. His arm.

—And to think of your having to beg from these swine. I’m the only one that knows what you are. Why don’t you trust me more? What have you up your nose against me? Is it Haines? If he makes any noise here I’ll bring down Seymour and we’ll give him a ragging worse than they

gave Clive Kempthorpe.(黑体为笔者所加) (Ulysses : 8-9)

在选文(3)中,Mulligan 的会话除了第一句中还有引导词外,剩下两句都没有引导词,是标准的自由直接引语。而Stephen 在Mulligan 话语的间隙没有作答,只是在思想上有一些反应,黑体部分就是Stephen 的思想,以自由直接形式表达。通过这一段自由直接引语与自由直接思想的交替出现可以看出,二者在基本时态上是一致的,即在从普通叙述开始所需做的世界层次转换上都是相同的;不同是前者发出声音而后者不发出声音,前者所用指涉对方的代词是“you ”而后者是“he ”。总之,读者在理解自由直接思想与自由直接引语时建构的世界是在同一层次上的,即它们都需读者建立亚文本世界来进行理解。

当然这里Stephen 的自由直接思想与Molly 成段的内心独白在语言组织上还是有区别的。试比较Stephen 的自由直接思想“Parried again. He fears the lancet of my art as I fear that of his. The cold Steelpen ”与Molly 的内心独白“yes he came somewhere Im sure by his appetite anyway love its not or hed be off his feed thinking of her ”。二者的区别在于内心独白往往在句法上更加无拘无束。但二者在现在时这一基本时态上、从而在所需构建的世界的层次上是一致的。在表达模式上,内心独白依然可被看作是松散型的自由直接思想,也可以划归亚文本世界。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在一个文本中,叙述者处于类语篇世界,读者为人物采取行动或进行思维的空间建构出一个文本世界,内心独白如同自由直接引语和自由直接思想一样进入亚文本世界。我们希望,这一相对来说较为明确的文本世界界定标准能使文本世界理论各层次之间的范畴变得更为清晰。

文本世界界定标准的应用

依据本文第3部分得出的文本世界界定标准,我们可以分析一下两种具有代表性的文本世界的界定。

在多数传统现实主义小说中,作品开篇就会介绍人物和环境,例如在英国维多利亚时期小说Middlemarch 的开篇,叙述者就以权威的声音介绍了女主人公Miss Brooke:

(4) Miss Brooke had that kind of beauty which seems to be thrown into relief by poor

dress. Her hand and wrist were so finely

formed that she could wear sleeves not

less bare in style than those in which the

Blessed Virgin appeared to Italian painters;

and her profile as well as her statue and

bearing seemed to gain the more dignity

from her plain garments […] The pride

of being ladies had something to do with

it: the Brooke connections, though not

exactly aristocratic, were unquestionably

‘good’. (Middlemarch, 1)

这是传统小说惯常的开篇方式,提供了建立典型的文本世界的信息:在我们进入人物内心之前我们首先认识了人物和她所处的环境。这里我们掌握了围绕Miss Brooke的完整的文本世界信息。

现代作家有时会或多或少地偏离这种做法。乔伊斯在Ulysses的开篇中,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遵从了传统的做法:

head. (Ulysses, 4) 如图1所示:

这一段中,人物Buck Mulligan所处的文本世界

的世界构建元素完整,功能推进命题充分,在文本世界之内,人物的自由直接引语引导读者又进入一个亚文本世界。

但是他在Ulysses的最后一章,即Molly的通篇独白中,没有提供任何关于人物的信息:我们不知道人物是谁,在哪里展开思想,周围有什么物品。我们再来看一下选文(1):

(1) Yes because he never did a thing like

that before as ask to get his breakfast in

bed with a couple of eggs […] yes he

came somewhere Im sure by his appetite

thinking of her. (在选文(1

夜晚归,送走Stephen

图1

旁。Molly陷入了沉思,思绪忽而飘过往事,忽而流连在当前。她对Bloom怀有很多不满,但又非常珍惜两人共度过的时光。

根据本文第3部分讨论的文本世界界定标准,文本世界是人物采取行动、进行思考的空间,内心独白划归亚文本世界。那么,这一章开篇就是Molly的独白,要进入Molly的独白这个亚文本世界,我们只有在头脑中回去补充建构一个关于Molly的文本世界,这样才能理解文本。例如Molly有一句独白为“this blanket is too heavy on me that’s better” ,这句独白暗指Molly在文本世界中已经完成了一个具体行动,即掀掉毯子,这里只是她的思想经自由直接形式阐述出来:掀掉那个厚重毯子后感觉好了。我们必需明白Molly在文本世界干了什么,才知道她在亚文本世界中这种感觉的由来。所以说Molly处在一个被推论出的文本世界中,而她的独白使读者游走于一个亚文本世界。

也就是说,在Ulysses的最后一章我们被直接置入一个亚文本世界之中,我们可以称为亚文本世界(I)(Sub-world (I)),这一章的开头部分所建立的文本世界如图2所示:

图2

Ulysses的最后一章展现了Molly的思想,她时而想到自己与丈夫的关系,时而想到自己与各个情人的关系,思想时而停留在现在,时而回顾到过去。当她的思想停留在当前时,例如,“I suppose”或“I’m sure”,我们的头脑会建立亚文本世界(I);当她的思绪进入过去时,我们又会建立亚文本世界(II)甚或亚文本世界(III)。Molly一章难懂的原因之一就是读者的思维需要不停地在各个级别的亚文本世界之间游走穿梭,而这些亚文本世界都离读者所处的语篇世界存在层次上以及级别上的距离,使得读者在认识上难以直接进入。

需要指出的是,这里所说的Molly的独白令读者难以进入,不同于Leech & Short所说的自由直接思想更能逐字展现人物的思想(Leech & Short,2001:338)这一观点。Leech & Short 所针对的是人物的思想内容本身,当人物的思想通过自由直接形式展现出来的时候,这种思想自然会更为生动,读者也更能了解这种思想的内容本身。但不能否认的是,当人物的思想在文本开头甚至在文本通篇都被自由直接展示、而没有关于人物本身的介绍时,读者的认知会受到挑战。读者会问:这里展现的是谁的思想?这个人物处在什么环境中?所以,本文所强调的是读者对人物或者故事的进入程度,而非对人物的思想内容的进入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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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 L a h e y 在文章中没有区分“直接引语”和

“自由直接引语”。Werth 提到的是“直接引语”,是有引导词的介绍下在括号中给出的人物话语。而Lahey 给出的诗例“After ”通篇使用现在时写成,又没有引导词和括号,实际上应该属于“自由直接引语”。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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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国 外 语

有了关于Molly 世界的划分,我们可以更为清晰地观察本章小说各个层次世界中的语言特色及其所反映的信息。例如,Molly 的亚文本世界(I )中有一个语言现象值得注意:在这篇独白中,第二人称“you ”被反复使用。这一章的“you ” 有三种情况。(1)“You ”用于Molly 想到的别人的话中指称Molly ,例如,Molly 记忆中Bloom 的话“she could eat at our table on Christmas if you please ” 或是 “you have no proof ”。这里的“You ”都是指Molly 。(2)Molly 把“you ”用作一种通指,并含有一种指涉自己的讽刺意味。例如“if his nose bleeds youd think it was O tragic ”或是“of course he prefers plottering about the house so you cant stir with him any side whats your programme today I wish hed even smoke a pipe like father to get the smell of a man ”。这里的“you ”含有Molly 指称自己并对自己的处境感觉无可奈何的意味。(3)更多情况下,“you ” 不是指Molly ,而是指对话的另一方。当Molly 思忖她遇到了谁时,她的思维是这样的:“who did I meet ah yes I met do you remember Menton ”。最后一章有许多这样的例子:“O Sweetheart May wouldnt a thing like that simply bore you stiff to extinction ”,“O Jesus wait yes that thing has come on me yes now wouldnt that afflict you ”。在(3)中这些例句里,“you ”指的是Molly 希望向其倾诉的对话的另一方。于是,Molly 的独白增添了一些对话的性质。但是在含有她现在思维的亚文本世界(I )中并不存在谈话的另一方。我们只能得出结论,她的对话方在效果上指的是读者。然而读者并不处在Molly 的世界中。Molly 处于文本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她的思想本身引领我们进入亚文本世界。把两个层次以外的语篇世界的读者拉进自己的对话,这种行为暗示出现代人的孤独与无奈。

结语

如前所述,文本世界理论尚处在完型阶

段,它所提供的各个世界层次的图式生动地解释了读者理解文本时心智表征的模式;但不论是Werth 的模式还是Gavins 的模式,在对文本世界这个核心层次的界定上还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本文初步探讨了文本世界的界定标准,由此,一方面我们可以更为精准地把握文本世界理论,发现以往文本世界理论家不同模式的优劣;另一方面在分析一些不同手法写成的小说时能够更好地探讨读者的理解过程及文本的潜

在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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