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魂

柚魂

度尾中学高二（1）王梅清

一直固执地认为，一切事物都是有魂魄的。

而如今，横亘在我眼前的，是暴露的、狰狞的黄土地，除了还略带有青苔的树桩外，别无他物。

是的，这里曾欢快地生长着一大片柚子林。现在光秃秃的树桩，便成了它的依附精魂之所。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柚树开花时，并不是在春天。它偏偏执拗地选择在百花自惭形秽的春末夏初，傲然地怒放。或藏匿于绿叶之中，或欢笑于阳光之下，或亲昵地拥簇成一团，一点儿也不羞涩，一点儿也不腼腆，像一位火辣辣的印度女子，面带笑容的载歌载舞。风过，一阵柚香扑鼻则来，我该怎样比拟它呢？只觉得这香如一拨美妙的琴弦，轻轻撩乱了内心的情愫，万千的思绪融着这香，魂牵梦绕。

柚花凋零，树上开始挂果了，却遗留着另一番香味——那是迫不及待想冲破青春的桎梏，渴望成长的诱惑。

漫长地等待……它终于身着成熟的青黄的礼服，似乎在期许一场完美的邂逅。

从树上轻轻将它采摘，依然弥散着香味，但已不同于花开与花落之时，这样的芳香，是迷人的，是一种历经风雨后的余甘。

不忍将它剥开，似乎捧在手里的，是一坛尘封已久的佳酿，闻其香气，已觉妙不可言言。更何况在它身上，确实隐着一段美

丽动人的历史传说。

据说清朝时，有一位名叫林旦的读书人，其母身患绝症，对儿子说很想吃柚子。时值隆冬，寒风凛冽，万木凋零，上哪儿去找柚子呢？孝顺的林旦却二话不说，冒着风雪上山寻觅。山里满是白茫茫的一片，他急得掉下了眼泪。说来也奇，就在他眼泪滴落的地方，立即长出一棵柚树，上面结满了柚子。林旦欢喜不已，把柚子摘回给母亲吃，母亲的病也神奇地好了。这事传到乾隆皇帝的耳里，他赐匾赞扬了林旦的孝德，并将它取名为“文旦柚”。

虽然只是传说，但留给我的，却是至美、至孝、至善的触动。我心潮起伏，记忆的船橹已悄悄地摇向了童年的港湾。

金秋的季节，树上挂满了一个个淡黄的柚子，大人们于是兴奋地谈论起丰收的话题。

“今年柚的市场价格又涨了。”

“是呀，柚子可真是我们的摇钱树啊！”我们呢，则飞快地爬上树去，顿时笑声溢满林间。整个山林不时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仿佛在演奏一场欢乐的交响曲。累了，我们便围坐下来，望着遍地金灿灿的柚子，不觉垂涎三尺了。可是，要怎样剥开它却成孩子们的一个难题。有的用手去扯，可是什么鼓捣也扯不开那层皮；有的用嘴一口一口地将皮撕咬下来，显然柚皮的气味刺激他的味觉，他不停地吐舌眨眼，那样子甚是滑稽……最终，柚子裸露着洁白的柚瓣，像一弯月牙儿。撕去那层薄薄的纱络，晶莹剔透的果肉便呈现在眼前，贪吃的我们忙不迭地往嘴

里送，甘甜的果汁涤荡去刚才残留在嘴里的苦味，甜入心田，于是孩子们的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那茂密的柚林中，那缀满果实的柚树下，不知勾去了多少纯真孩子童年时的快乐之魂。

然而，这几年度尾的木雕业发展迅猛，使原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柚农们感受到了它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种植业这块“土地”被越来越多的人们逐渐遗忘了。原来弥漫着浓浓柚香的林子杂草丛生，渐渐地，一棵棵柚树在斧头的无情砍伐下轰然倒下，不见了和我少时的一样的孩子嬉戏于树下，不见了满脸期待与憧憬的柚农们劳作林间。

当时光的流水潺潺逝去，那欢乐于林间的魂魄也渐渐地远离了孩子。我仿佛可以听见柚林的孤独哀泣，它夜夜呼唤着那群天真的孩子，日日盼着那些带着淳朴微笑的农人归来……工业的发展不一定要以滞后种植业为代价，它们本可并驾齐驱，相得益彰的。

幸而，在这片苍茫的黄土地上，依然有不少的柚农们仍坚守着自己的柚园，执著于自己勤恳的耕耘。我似乎又闻到了那缕熟悉的凝着童年快乐的柚香，似乎又聆听柚林里躁动着走南闯北、远渡重洋的柚魂的阵阵呐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