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马来西亚历史文化遗产保护经验对我国的启示——以马六甲和乔治市为例

马来西亚历史文化遗产保护经验对我国的启示

——以马六甲和乔治市为例

翁锦程李怡婉

【摘要】由于马六甲海峡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马来西亚诞生了马六甲和乔治市这两座历史名城，古城内保留了大量的历史文化遗产，见证了几百年来东西方贸易和文化的交流。面对日益衰败的历史文化遗产，民间机构及政府相互联合，组织全民参与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工作，很好地保存了历史街区的原真性。在其保护过程中，通过组织各种社区活动，增强社区凝聚力，避免本地居民的流失，科学慎重地对待历史建筑的修复，合理地延续、活化及置换历史文化遗产的功能等举措都值得我国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所反思和借鉴。

【关键词】历史文化遗产；保护；马六甲；乔治市

从2012年北京的梁思成、林徽因故居被“维修性拆除”到重庆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重庆行营被“保护性拆除”，无不体现中国文物保护的弱势，推土机的背后往往充斥着傲慢的权力意志和急功近利的政绩观，每一处文物都是历史的现场，见证和记录着历史，拆除它们就是抹平一座城市的历史记忆，本文试通过两座城市对历史建筑的保护经验，以及对不同种族及其文化包容的态度，为中国历史名城（镇、村）的保护和活化提供借鉴。

马六甲海峡位于马来半岛与苏门答腊岛之间，

全长约l080公里。它是印度洋与太平洋之间的重要

通道，连接了世界上人口甚多的三个大国：中国、

印度与印度尼西亚，沟通太平洋与印度洋，亚洲与

大洋州，其通航历史长达2000多年，是环球航线中

图1 马六甲和乔治市区位

联系东西方交流的重要国际水道。马六甲古城和乔

治市皆位于马六甲海峡北岸（图1），在东西方贸易和文化交流与碰撞中，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多元化城市风貌和文化。

马六甲是马来西亚历史最悠久的古城，始建于1403年，曾是马六甲王国的都城。居民主要有马来人、华人、印度人、葡萄牙人后裔及欧亚混血儿等。明朝时郑和七下西洋中就有五次经停马六甲。由于马六甲海峡占据着极为重要的战略位置，先后成为葡萄牙、荷兰、英国的殖民地。城内汇集多国风格的历史建筑，处处彰显出马六甲这个历史古都的独特风貌。如富有中国史迹及特色的中国山（Bukit China），葡萄牙式的圣地亚哥古城门和圣保罗教堂等，荷兰式的史达特斯教堂和马六甲博物馆等。

乔治市是槟城州的首府，是一个以华人为主的古老城市。15世纪已经和中国通商，18世纪末成为英国海军基地及自由港。英殖民时期政府鼓励移民政策，吸引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群聚居，包括华人、印度人、欧洲人等。各族群在乔治市内呈现分区自治的格局。华人区、印度区、马来区等，每个区域内都有各自不同文化风格的建筑，如英殖民时期留下的西式风格建筑，中国闽粤风格、印度风格、清真风格和马来风格的寺庙、祠堂、商铺和住家建筑等。

2. 在历史文化遗产保护方面取得的成就

2.1精心呵护的物质文化遗产

在马六甲古城和乔治市内随处可见精心修复的老房子，这种现象既得益于政府机构和民间组织联合宣传保护，也归功于居民对社区、城市的认同感和自豪感。多处亚太地区文化遗产保护奖和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就是对这两座城市保护历史文化遗产的肯定和褒奖。

2.1.1亚太地区文化遗产保护奖

联合国科教文组织亚太地区文化遗产保护奖（The UNESCO Asia-Pacific Heritage Awards for Culture Heritage Conservation）的设立，旨在奖励民间相关个人与组织，或与地方政府合作，在保护地方遗产、彰显其文化价值方面所作的贡献。从2000年设立至今，全球只有140个项目获得此荣誉，而这两座城市就占了4个，分别是马六甲的历史建筑青云亭（2002年）乔治市的张弼士故居（2000年）、韩江家庙（2006年）和萨福克楼（2008年）。

青云亭（Cheng Hoon Teng Temple）建立于1673年，为中国典型的闽南式建筑，由福建华人领袖郑芳扬及李为经筹资创建，即是马来西亚最古老的华人寺庙，也是马六甲华人的精

神地标，由于长年累月的烟熏火燎及岁月的腐蚀，青云亭的部分构件开始损坏，因此启动修复工作，以民间的力量完成了国际水准的修护，青云亭即保留原真性，又焕然一新。目前的青云亭虽然不再是华人社会的最高领导机构，但至今仍在为华人社会的慈善事业、人道与宗教、解困救急与施葬死者发挥积极作用。（图2）

张弼士故居（Cheong Fatt Tze Mansion）是中国清末商人于1880年从中国聘请专业师傅为其打造居所，是乔治市最漂亮的房子之一。从1995年开始由几位华商花重金并聘请专业人士历经7年修缮和活化后重现光彩，现在兼具博物馆与酒店功能，收入大多用于宅第修缮。（图3）

韩江家庙（Teochew Temple）始建于1870年，由六名在槟城的潮州（中国广东）人先辈在1864年倡议建设的，当时便作为敦睦乡谊、互助合作的地缘性会馆，其会员来自潮州九县，成为潮人在槟城的社群中心。该建筑“是在马来西亚及中国进行详细的考察与研究，了解它的历史及建筑风格之后才着手进行，来自中国的匠师及技师受聘前来进行修缮工程，以确保修复技术及材料，保持其原真性。修复后的建筑通过文化及教育性活动，成功恢复了它的宗教及教育功能，再度成为社群精神的核心”（评审团评语）。（图4）萨福克楼（Suffolk House）是乔治市首任总督莱特的总督府，当时是槟城最宏伟的建筑，这座融合英国和印度风格的建筑由于历史原因开始衰败并在1975年被政府鉴定为危房并空置出来，2000年非官方组织槟城古迹信托会通过各种行动和措施用了约7年的时间挽救了这栋历史建筑，目前该建筑为有名的餐厅和酒店。（图5）

2.1.2世界文化遗产

由于马六甲和乔治市精心呵护保留下丰富而多元的文化遗产，联合国科教文组织（UNESCO ）于2008年7月7日以“马六甲海峡历史名城”之名宣布这两座城市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目录，并说明它们登录的原因：

1）两座城市是马六甲海峡500多年东西方商贸及文化交流的见证；

2）亚洲和欧洲赋予这两座城市多元和独特的物质及非物质文化遗产；

3）马六甲的官方建筑、教堂、广场和城堡见证了15—16世纪的马来苏丹王朝、葡萄牙与荷兰的统治。乔治市的住宅与商店建筑群呈现了18世纪末的英国统治时期的风貌；

4）两座城市的建筑与文化景观在东方与东南亚都是独一无二的。

2.2多民族多元化的文化生活

由于历史原因，马六甲和乔治市到目前为止

都是多种族多元化的城市。目前马六甲人口中

50%马来人，40%华人，10%

印度裔及欧亚混血；

乔治市人口中42%华人，41%马来人， 9.7%印

度裔，7.3%的其它种族。马来政府尊重各民族

的生活习惯和信仰自由，并允许他们建立自己的

宗祠、寺庙、教堂等，马来政府这种有容乃大，

图2 青云亭 图3 张弼士故居

图4 韩江家庙 图5 萨福克楼（from WIKIPEDIA ）

图6 乔治市不同风格的主要古迹分布图

包罗万象的态度让马六甲和乔治市体现出一种有趣和谐的多元化的文化氛围。（图6）

3. 经验与做法

3.1充分发挥民间机构在保护历史文化遗产中的作用，避免政府“孤军作战”的局面

政府方面在历史文化保护方面，除了在资金上的支持之外，更多是引导当地居民自觉地、主动地参与到保护工作中，加强保护工作的引导。以乔治市为例，政府成立了专门的世界遗产信息中心（GTWHI）。该中心运用广告、漫画、影音和宣传册等易学易懂的办法教授广大群众如何辨别自家传统房屋的价值性，认识乔治市各历史时期的传统老屋的外观、风格和建筑材料，对比传统做法和现代装修的差异性，对老屋的改造提供简单而专业的修复意见和措施等。（图7）

乔治市古迹的保护得益于比政府更“有心”的非政府组织与兴趣团体，这种自下而上的推动力，有效地缓解了政府在保护工作上的压力，充分调动社会的各种力量，也真正将历史文化保护工作深入人心。如槟城古迹信托会（PHT），该组织成立于1986年，效仿英国国家名胜古迹信托会的模式，由一批专业人士（建筑师、律师、医生等）组成。他们关心古迹的发展，致力于推动古迹保育活动，积极参与古迹保存的决策过程（图8）。该组织通过对上积极向当权政府官员灌输保存文化遗产的意识并申请修复资金，对下向公众发动“拯救古迹筹款运动”，筹集了足够的资金开展萨福克楼的修复工作，那也是他们成立后运作的第一个项目，通过约7年的时间完成，并于2008年获得亚太地区文化遗产保护奖。槟城另一个非常有特色的民间组织是南洋民间文化（NYFC），该组织主要关注社区文化、人脉与历史的保护和传承，他们认为社区人际关系的瓦解堪比大地震，试图在城市里建立社区认同感。他们租用旧屋改做工作室兼活动场地，从幻灯片欣赏会开始，分享世界成功的保育经验，至今主办超过30多场人文活动，对唤起当地居民对建筑与社群的关怀，增加居民的社区认同感和自豪感等方面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图9）

这种民间机构与政府相互配合，全民参与的保护模式，使得整个城市的风貌不会在城市建设、住房改造等过程中消亡。比政府单纯的自上而下强制的保护更有力，也能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在细微间体现出对历史文化的珍惜。

3.2科学慎重地修复历史建筑，保留原真性，为历史文化街区的保护留下了“形”

马六甲和乔治市上至具有重要历史价值的古迹，下到普通市民的老宅，修复工作皆遵循科学谨慎、避免建筑原真性破坏的原则。以马六甲青云亭为例，在维修之前，马六甲的华人组织特别委托修复专家进行详细调查和研究，并进行了建筑的绘测及文物汇编工作，在修复过程中也逐一拍照、录像并记录修复过程中的情况，为后人留下完整的参考资料。在保持原有建筑风貌方面，该修复工作特别邀请了中国闽南地区的匠师进行，在修复材料也是进口原产于闽南的材料，务求保持建筑的原真性。青云亭的修复工作虽然全由民间力量独立完成，但凭借尊重历史、科学慎重的修复态度，使得修复工程达到了国际的水准，并获得了国际的殊荣。 （图10）

图7 PHT 策划的孙中山史迹巡礼（from PHT ） 图8 GTWHI 策划的漫画版宣传册（from GTWHI ）

图9 NYFC 策划的各种活动广告（from NYFC ）

图10 乔治市在已修复建筑内基本上都专题展示该古建筑修复的过程，上图为闽派福德正神庙和粤派韩江家庙的修复过程展示

3.3深刻认识到在历史文化遗产保护中人与文化的意义与价值，为历史文化街区的保护留下了“神”

国内外许多历史文化街区由于原居民的流失，往往变成一个仅供展示给游客看的“标本”或是披着历史文化外衣的商业重灾区。文化古迹能不能够保留下来，关键在于居民，如果原居民搬走了，老房子的生存自然备受威胁。与此同时，当地所积淀下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或风俗习惯等也随之散落，甚至消亡。乔治市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当地居民浓厚的生活气息与氛围。前文提到的南洋民间文化组织为此做出了大量的努力。该组织在历史文化街区保护过程中，通过不断的组织社区邻里活动等让原住民了解自己的家园，从而激发对家园的热爱与保护，降低了原住民外迁的速度，甚至吸引了部分居民重新回到自己的家园，将“人”这个要素保留在街区这个“躯壳”中。而正是有大量的原住民、原生活方式的保留，才使得华人在中国广东潮州风格的韩江家庙里喝茶聊天时，能听到对面传来印度神庙祭祀的祷告声；当华人在佛寺内烧香祈福时，马来人在马路对面的洋葱头屋顶的清真寺里做礼拜等等，这样生动丰富、具有地方特色的景象得以留存，也使得这些历史文化遗产更具真实性与吸引力。

3.4传承与创新相结合，使历史文化遗产能够创造“价值”，与时俱进

马六甲和乔治市内漂亮、具有历史价值的中国寺庙、西洋教堂、清真寺、印度神庙等时至今日仍旧发挥着重要的宗教作用。而另一些历史建筑经过修复翻新活化，改造成博物馆、酒店旅社或餐厅等（图11），如马六甲红场的荷兰红屋原为荷兰总督的官邸（图12），后来一直作为当地政府的机关所在地，现在改为历史、人文、文学博物馆。张弼士故居和萨福克楼等改造成观光点、酒店。除了有名气的老建筑之外，还有大量的普通老民宅、沿街的老店铺等改造成新的功能，如坐落于乔治市Love Lane 23由老民宅改建的高级酒店（图13），马六甲Jalan Tun Tan Cheng Lock街上由老商铺改造的餐馆和旅社更是鳞次栉比（图14）。这些历史建筑的活化利用与功能置换，一方面使老建筑焕发新的生命力，另一方面，也为历史建

筑的长效保护提供了足够的资金支持。

4. 结语

马六甲海峡历史名城是马来西亚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更是留给世界人民的宝贵财富，政府机构和民间保护组织对于历史文化遗产的尊重和保护，以及原住民的保育意识，才有了今天春意盎然又生气勃勃的历史古城。其许多有益的做法值得我国学习，在城市建设的浪潮中，应更多地考虑城市历史文化的传承，思索城市的发展脉络，并为子孙后代留下能够触摸、感知和缅怀历史的空间。

图11 乔治市艺术馆 图12 马六甲红场

图13 乔治市Love Lane 23酒店 图14 马六甲的老宅旅舍

参考文献：

［1］王石川.保护性拆除究竟是保护还是拆除？https://www.360docs.net/doc/f53819311.html,/wangshichuan0813

［2］乔治市世界遗产信息中心. https://www.360docs.net/doc/f53819311.html,.my

［3］潮州广播电视台新闻中心https://www.360docs.net/doc/f53819311.html,

［4］马来西亚佛教总会https://www.360docs.net/doc/f53819311.html,

［5］槟城的“恩平路”是如何保住的.羊城晚报.2012-02-25

［6］李英男.文化对话：理解与包容.国际网. 2012-01-12

［7］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官网.https://www.360docs.net/doc/f53819311.html,

备注：文章所用照片若无注明出处均为笔者拍摄

作者简介：翁锦程（1984—），男，大学本科，深圳市规划国土发展研究中心，规划师，助理工程师；

李怡婉（1982—），女，研究生，深圳市规划国土发展研究中心，规划师，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