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早期作品赏析
浅析贾平凹散文集《月迹》中的禅意美

浅析贾平凹散文集《月迹》中的禅意美禅学不仅是一门高深的佛学,更由于后世诸多文人骚客,古圣先贤的参禅悟道而发展为一种人生的哲学。
禅门以不着语言、不立文字、直指本心、见性成佛为宗旨。
即心即佛,一切现成。
禅宗对中国文学的渗透和影响,是极其巨大的。
而在当代散文家中,没有谁的散文会像贾平凹散文那般浓重地浸染着道禅味了。
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使贾平凹的散文清丽脱俗,秀美难言,字里行间无不闪烁着灵异的奇光。
读他的散文,与其说是艺术欣赏,不如说是在书卷中作美的参禅,你获得的十二分快感,三分是艺术品味,七分是人生顿悟,还有两分是嗒然失身的灵的徜徉。
这种浓浓的道禅意识,不仅表面在贾平凹的文艺观上,更表现在他的散文创作中。
《月迹》收入了贾平凹早期的34篇散文。
其意韵之深远,恰似“佛祖拈花,迦叶微笑”,令人“欲辩已忘言”。
这主要得益于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尤其得益于他对禅意的妙悟。
贾平凹是深受禅宗影响的当代作家。
他曾在传统文化中寻根,并在禅道文化中寻找自己的体悟。
他说:“对于佛道,看的东西不多,看了也不全懂,但学会了‘悟’,他们的一些玄理常常为我所悟,悟得与人家原义相差甚远,但我却满足了,反正只是悟出了对我有用的东西,便不管它原本是什么。
” 他追求乡村的静美,并以“静虚”作为自己审美内蕴的核心,这一点恰与禅宗的“亲自然,远尘世”之风相契合,使他能深悟禅意之精蕴,同时也使他的作品呈现出一种幽柔纤巧的审美风格。
《月迹》收入的是作者1980年前后的作品。
此时,作者在经历了“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单纯入世”阶段后,由于读的书多了,接触的人越来越多,思想越来越驳杂,逐渐地了解了生活的某些阴暗面,“发现了民性的愚昧麻木,世态的反复多变,人情的冷暖无常等等,以前对人生的光洁单纯的眼光,适足以加剧他此时的悲观、失望,甚至使他涌动着浩茫的痛苦”。
“在这种痛苦惶惑的时刻,古代失意文人才子那种厌弃世俗,投向大自然去寻找美和心境和谐的共同举措,通过古代诗文向他呈现了巨大的诱惑力。
贾平凹作品《丑石》原文及其赏析

贾平凹作品《丑石》原文及其赏析贾平凹作品《丑石》原文及其赏析丑石贾平凹我常常遗憾我家门前的那块丑石呢:它黑地卧在那里,牛似的模样;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在这里的,谁也不去理会它。
只是麦收时节,门前摊了麦子,奶奶总是要说:这块丑石,多碍地面哟,多时把它搬走吧。
于是,伯父家盖房,想以它垒山墙,但苦于它极不规则,没棱角儿,也没平面儿;用破开吧,又懒得花那么大气力,因为河滩并不甚远,随便去一块回来,哪一块也比它强。
房盖起来,压铺台阶,伯父也没有看上它。
有一年,来了一个石匠,为我家洗一台石蘑,奶奶又说:用这块丑石吧,省得从远处搬动。
石匠看了看,摇着头,嫌它石质太细,也不采用。
它不像汉白玉那样的细腻,可以凿下刻字雕花,也不像大青石那样的光滑,可以供来浣纱布;它静静地卧在那里,院边的槐荫没有庇覆它,花儿也不再在它身边生长。
荒草便衍出来,枝上下,慢慢地,竟锈上了绿苔、黑斑。
我们这些做孩子的,也讨厌起它来,曾合伙要搬走它,但力气又不足;虽时时咒骂它,嫌弃它,也无可奈何,只好任它留在那里去了。
稍稍能安慰我们的,是在那石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凹儿,雨天就盛满了水。
常常雨过三天了,地上已经干燥,那石凹里水儿还有,鸡儿便去那里渴饮。
每每到了十五的夜晚,我们盼着满月出来,就爬到其上,翘望天边;奶奶总是要骂的,害怕我们摔下来。
果然那一次就摔了下来,破了我的膝盖呢。
人都骂它是丑石,它真是丑得不能再丑的丑石了。
终有一日,村子里来了一个天文学家。
他在我家门前路过,突然发现了这块石头,眼光立即就拉直了。
他再没有走去,就住了下来;以后又来了好些人,说这是一块陨石,从天上落下来已经有二三百年了,是一件了不起的东西。
不久便来了车,小心翼翼地将它运走了。
这使我们都很惊奇!这又怪又丑的石头,原来是天上的呢!它补过天,在天上发过热,闪过光,我们的先祖或许仰望过它,它给了他们光明,向往,憬;而它落下来了,在污土里,荒草里,一躺就是几百年了?奶奶说:“真看不出!它那么不一般,却怎么连墙也垒不成,台阶也垒不成呢?”“它是太丑了”。
贾平凹成名之作,《废都》好在哪里

贾平凹成名之作,《废都》好在哪里《废都》是作家贾平凹创作的长篇小说,1993年首次发表。
其中由于大量的性描写在国内遭禁,却在国外赢得声誉,1997年贾平凹凭《废都》获得法国著名的费米娜文学奖,后于2009年解禁出版。
1、颓废的意境:“废都”之解在《废都》中西京不同于现今意义上的都市,它同外界是格格不入的,是“游离于政治意识形态权威之外的一群闲散文人组成的特定的文化世界。
”在小说中,这样的世界犹如一幅停滞的画卷,所有的物事、人事、习气皆弥漫着一种颓废和破败:作品中的废都如同一座大博物馆,各种神仙道术、佛玄秘闻、膏丹丸散在西京城大行其道,致使浸渍在其中几千年的人们在这样的氛围里生出困顿、迷惑之感。
于是废都里的文化人皆是有其名而不谋其职:例如主人公庄之蝶名为作家,却不曾有一部像样的作品,而是写有偿的报告文学,写假情书,写假论文,写挽联,替法院某人之子代写文章之类......在这其中他迷失了自己,无所适从,便在纵欲中寻求拯救,而这恰恰是一滩软泥,越陷越深。
20世纪90年代初,这一时期中国的社会正面临着传统与现代化的交替局面,新的经济时代的到来使人对利益的追逐显得大胆又直接。
我们所习惯了的曾经被我们看作是决定着人的价值的社会伦理道德失去了意义,人们更多地关心生命本身的存在状况。
废都人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努力生存的,但现实扭曲了他们的人格,让他们在一种无法挽回的宿命中彷徨、惶惑。
2、灵肉的渐离:废都之人文思考性的描写在《废都》中所占的分量是毋庸置疑的,它始终摆脱不了滥情淫荡之嫌。
但是贾平凹曾说过“《废都》通过了性,讲的是一个与性毫不相干的故事。
”可见作者试图通过性这个焦点表现个人在现代文明发展进程中所受到的压抑和所遭遇的荒诞,从而揭示城市文明的缺陷及其孕育着的城市文明的危机。
性作为小说的内容旨在体现它不仅具有生物性,而且是现实社会众多矛盾的聚合点和交叉点,它具有社会性,是一个文化符号,具有深刻的文化内涵。
庄之蝶是自恋、堕落、腐化的“反英雄”形象的代表,寓言着中国的现代化将带来“`真正的中国'的丧失”。
贾平凹散文《风雨》赏析

一个鸟巢从高高的树端掉下来,在地上滚了几滚,散了。几只鸟尖叫着飞来要守住,却飞不下来,向右一飘,向左一斜,翅膀猛地一颤,羽毛翻成一团乱花,旋了一个转儿,倏乎在空中停止了,瞬间石子般掉在地上,连声响儿也没有。
第二段,化整为零,从描写树林全貌,落笔到具体的垂柳、杨叶、芦苇,垂柳表形,杨叶着色,芦苇摹声,充分调动读者的感觉去细细的体会风雨来袭的场面。然后,笔锋一转,写到断了牵绳的羊,这只受到惊吓的可怜生物,先是“跑”,接着“撑”,“撞”,“跌”,直至“失去”了颜色。此时“冲”出门寻羊的红杉女孩,像是一个鲜活的惊叹号突的“冲”到了读者面前,比之前句“白的颜色”,冲击力甚强,看来有“失”也有“得”啊,该段后半句“两步远”与“长时间”两组词汇的对比,也令人寻味,让人如同身临其境,浮想翩翩。
汉乐府《古歌》云:“秋风萧萧愁杀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谁不怀忧?”贾平凹先生于1982年秋写于宝鸡的这篇《风雨》,正是秋风秋雨瑟瑟而来的精彩写照。
全文,从“树林子”起笔,以一个简短的比喻开头,把冷风骤雨中的树林子比作一块面团。北方入秋时节的树林子满目黄绿,浓郁劲美,与和好了的面团哪有一点可比?但是,在贾先生笔下,在特定的环境下,它们竟然那么贴切的融合在一起,“四面都在鼓,鼓了就陷,陷了再鼓;接着就向一边倒,漫地而行的;呼地又腾上来了,飘忽不能固定;猛地又扑向另一边去,再也扯不断,忽大忽小,忽聚忽散;已经完全没有方向了。”文中这一块面团,仿佛就是陕西厨师手中的面团,有劲道,有身骨,能屈能伸,能扁能方,跃上落下,随力而形变,随变而越有生命,就像这秋风中的树林子,自然的风力摇役着它,令其左拉右扯,狂乱而不自持,但是没有了方向的树林子就此拔去了根基,失去了生命吗?没有,自然的威力下再渺小的生命也要奋力一搏,风到我倒,风止我直,顺应,适应,以柔制刚,生生不息。文中,这一开头大段的细致描写,用了一长串的动词,可以说写的惊心动魄,直奔主题,仿佛直接把我们送到了一场疾风面前,一起天旋地转。很有力,很有视觉感,冲击感。
贾平凹散文《秦腔》赏析

秦腔贾平凹八百里秦川,以西安为界,咸阳、兴平、武功、周至、凤翔、长武、岐山、宝鸡,两个专区几十个县为西府。
秦腔,就源于西府。
这里民性敦厚,说话多用去声,一律咬字沉重,对话如吵架一样,哭丧又一呼三叹,呼喊远人更是特殊:前声拖十二分的长,末了方极快地道出内容。
声韵的发展,使会远道喊人的人都从此有了唱秦腔的天才。
秦腔是秦川农民大苦中的大乐,当老牛木犁疙瘩绳,在田野已经累得精疲力尽,立在犁沟里大喊大叫来一段秦腔,那心胸肺腑,关关节节的困乏便一尽儿涤荡净了。
秦腔与他们,是和西凤酒、长线辣子、大叶卷烟、羊肉泡馍一样,成为生命的五大要素。
每到农闲的夜里,村里常听到几声锣响:戏班排演开始了。
演员们都集合起来,到那古寺庙里去。
吹、拉、弹、奏、翻、打、念、唱,提袍甩袖,吹胡瞪眼,古寺庙成了古今真乐府,天地大梨园。
导演是老一辈演员,享有绝对权威,演员是一家几口,夫妻同台,父子同台,公公儿媳也同台。
按秦川的风俗:父和子不能不有其序,爷和孙却可以无道,弟与哥嫂可以嬉闹无常,兄与弟媳则无正事不能多言。
但是一到台上,秦腔面前,人人平等,兄可以拜弟媳为帅为将,子可以将老父绳绑索捆。
寺庙里有窗无扇,屋梁上蛛丝结网,夏天蚊虫飞来,成团成团在头上旋转,薰蚊草就墙角燃起,一声唱腔一声咳嗽。
冬天里四面透风,柳木疙瘩火当中架起,一出场一脸正经,一下场凑近火堆,热了前怀,凉了后背。
排演到什么时候,都有观众看,有抱着二尺长的烟袋的老者,有凳子高、桌子高趴满窗台的孩子。
庙里一个跟斗未翻起,窗外就哇地一声叫倒好,演员出来骂一声:谁说不好的滚蛋!他们抓住窗台死不滚去,倒要连声讨好:“翻得好!”“翻得好!”更有殷勤的,跑回来偷拿了红薯、土豆,在火堆里煨熟给演员作夜餐,赚得进屋里有一个安全位置。
排演到三更鸡叫,月儿偏西,演员们散了,孩子们还围了火堆弯腰踢腿,学那一招一式。
一出戏排成了,一人传出,全村振奋,扳着指头盼那上演日期。
一年十二个月,正月元宵日,二月龙抬头,三月三,四月四,五月五日过端午,六月六日晒丝绸,七月过半,八月中秋,九月初九,十月初一,再是那腊月五豆,腊八,二十三……月月有节,三月—会,那戏必是上演的。
贾平凹《风筝》赏析

贾平凹《风筝》赏析《风筝》是贾平凹所著的一部现代小说,通过描写一个普通农村家庭中的血缘情感、人性和生活命运,展现了当代社会中普通人在生活实践中所面临的困境和抉择。
本文将从题材、结构、选材和人物形象等方面对该作品进行赏析。
贾平凹在《风筝》中选择了农村家庭这一题材,展现了农村社会中人们的生存状态和情感纠葛,同时也揭示了农村社会的不足与问题。
通过描写主人公父亲与儿子之间的关系,贾平凹表达了对农村社会大环境下血缘关系的无法挽回的错位和离散的关切。
小说的结构安排紧密有序,通过主线和支线的相互交融,巧妙地展现了故事的发展和人物关系的变化。
小说以回忆的形式叙述了父亲牵着儿子去放风筝的经历,通过回忆的方式娓娓道来,情节曲折,富有变化,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始终保持着良好的阅读兴趣。
贾平凹在选材上取材广泛,用细腻、真实的笔触刻画了小说中的人物形象。
小说中的人物形象鲜活而深刻,他们的言行举止都能够深入人心。
父亲一直保持着对儿子的关怀和期望,而儿子则在成长过程中面临了生活压力和人际关系的挑战。
他们的形象塑造得既真实又具有艺术感染力,使读者能够与他们产生共鸣。
《风筝》的赏析还可以从情感描写、艺术手法和社会意义等方面展开。
小说中贾平凹通过细腻的情感描写,充分展现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纠葛和血缘关系的纽带。
他还通过笔调幽默、情节悬疑、使用夸张的修辞手法等艺术手法,给人以深刻的艺术感悟。
《风筝》还表现了当代农村社会中的现实问题,如农村家庭关系的破碎、农村教育的困境等,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贾平凹的《风筝》是一部具有较高艺术价值和社会意义的作品。
通过对农村家庭的描写,贾平凹用真实的笔触带领读者走入一个质朴而深刻的故事中,引发读者对人性、命运和社会现象的思考。
被广大读者所喜爱和推崇的《风筝》正是因为它所传达的那份内敛而深刻的人性关怀和对社会现实的深度触动。
贾平凹的散文赏析

贾平凹的散文赏析贾平凹是我国今世文坛寥寥可数的文学大家和文学奇才,是一位今世中国最具反叛性、最富创建精神和宽泛影响的拥有世界意义的作家。
相关贾平凹的散文赏析,欢迎大家一同来借鉴一下!《冬景》赏析这是小说家写的一篇构造创新的散文佳作。
《冬景》,变了一般的构造方法,用电影中的蒙太奇构造,把在不一样场合、不一样距离、不一样方向、不一样角度分别摄入的一个个特定的瞬时,改运按必定规律从头联接起来,“言在耳目以内,情寄八方之表”, ( 钟嵘的《诗品 )), 整体上作者描绘了郊野闲冬图、乡村喜雪图、雪中对话图三幅冬景图,生动显现了北方山村于茫茫白雪中的情致。
这几乎就是一首空灵美好的诗!贾平凹的很多散文都充满着这类空灵通脱的意味,让人读过以后,频频品尝,恋恋不舍。
贾平凹的散文总洋溢着浓烈的乡村生活气味,平实而又生动,耐人咀嚼。
忧如那人,那树,那山,那水,就在眼前。
散文显现出精巧叙事和真实状物的技术。
贾平凹很擅长多角度地抓取光景,擅长捕获细节,擅长用很老道的语言朴素生动地再现生活。
作者把在乡村冬景中捕获到的一些新鲜生动的细节,用沉着沉着平庸的语调叙述出来,如同写意画,费墨不多,却洁净利落的勾画出光景的神态,没有多少衬着,但是那种天寒地冻的感觉却渗透骨髓。
如妻子婆和孩子的对话、两个陌生人的对话,朴素无华而又充满生活的情味与诗意,委宛曲尽,余味无量,让读者在那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感觉到了春季的气味,几乎就是一首空灵美好的冬之歌!文章两个陌生人雪地赏景的对话,委宛曲尽,余味无量。
结尾“两个陌生人 ,在天地一色的雪地上赏析冬景里的奇景。
”堪称画龙点睛,奇妙地表达了作者对冬季的独到感觉。
冬季威严而又静穆,它不是生命的衰败或停止,而是在存储力量,孕育重生。
心灵的热爱,思虑的力量,感悟的魅力使得人在这样的冬景中成为奇景。
作者眼中的冬景琳琅满目,让人热爱。
贾平凹真不愧为语言大师 , 其散文语言最明显的特色是朴素自然。
有名作家徐迟曾说:“散文作家不单要掌握华美的文采,并且要擅长控制它,不单要掌握朴素的文章,还要擅长弘扬它。
贾平凹作品:《月迹》鉴赏

贾平凹作品:《月迹》鉴赏贾平凹作品:《月迹》鉴赏导语:《月迹》中,作者贾平凹通过山村儿童追月迹的故事,体现了中秋月夜月亮的淡雅,最后说明了童心创造力的高超。
贾平凹(1952—),陕西省商洛市丹凤县人,西北大学中文系毕业后任陕西人民出版社文艺编辑、《长安》文学月刊编辑。
一代“鬼才”,下面让我们来鉴赏一下贾平凹的作品《月迹》。
《月迹》原文我们这些孩子,什么都觉得新鲜,常常又什么都不觉得满足;中秋的夜里,我们在院子里盼着月亮,好久却不见出来,便坐回中堂里,放了竹窗帘儿闷着,缠奶奶说故事。
奶奶是会说故事的,说了一个,还要再说一个……奶奶突然说:“月亮进来了!”我们看时,那竹窗帘儿里,果然有了月亮,款款地,悄没声儿地溜进来,出现在窗前的穿衣镜上了:原来月亮是长了腿的,爬着那竹帘格儿,先是一个白道儿,再是半圆,渐渐地爬得高了,穿衣镜上的圆便满盈了。
我们都高兴起来,又都屏气儿不出,生怕那是个尘影儿变的,会一口气吹跑呢。
月亮还在竹帘儿上爬,那满圆却慢慢儿又亏了,末了,便全没了踪迹,只留下一个空镜,一个失望。
奶奶说:“它走了,它是匆匆的;你们快出去寻月吧。
”我们就都跑出门去,它果然就在院子里,但再也不是那么一个满满的圆了,尽院子的白光,是玉玉的,银银的,灯光也没有这般儿亮的。
院子的中央处,是那棵粗粗的桂树,疏疏的枝,疏疏的叶,桂花还没有开,却有了累累的骨朵儿了。
我们都走近去,不知道那个满圆儿去哪儿了。
却疑心这骨朵儿是繁星儿变的;抬头看着天空,星儿似乎就比平日少了许多。
月亮正在头顶,明显大多了,也圆多了,清清晰晰看见里边有了什么东西。
“奶奶,那月上是什么呢?”我问。
“是树,孩子。
”奶奶说。
“什么树呢?”“桂树。
”我们都面面相觑了,倏忽间,哪儿好像有了一种气息,就在我们身后袅袅,到了头发梢儿上,添了一种淡淡的痒痒的感觉;似乎我们已在了月里,那月桂分明就是我们身后的这一棵了。
奶奶瞧着我们,就笑了:“傻孩子,那里边已经有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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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贾平凹作品的“色、香、味”——浅析贾平凹的文学特质摘要:贾平凹是一个有争议的中国当代作家,几乎他的每一部作品问世,都会引起不同的声音。
他的精神探索“发人所未发,见人所未见”;他的语言极具魅惑,“妙想迂得”;他特立独行又醉卧传统。
他是中国文坛不可多得的“鬼才”。
关键字:精神映象、语言、特质、“鬼才”、争议古老神秘的商洛山地几千年来孕育出了贾平凹这样一位闻名海内外的文坛奇才。
众所周知,他到目前为止的丰厚而独特的文学成就,早已引起了国内国际的广泛关注。
意味深长的是,他从步入文坛伊始就一直引人注目并不断有新热点出现。
可以这么说,贾平凹已具备了思接千载,精鹜八级的能力;形成了文学艺术民族化、个人化的本质意象。
以下是本人对贾平凹文学特质的浅显解析。
一、贾平凹的精神映象此时说他的精神映象并不是单单剖析他的精神内涵、情感态度以及价值观,而是要通过他的作品中的创作意象和反映出的文化现象大体勾勒出他不同于常人的精神世界以至于支撑他的创作精神体系。
(一)创作意象1、意象的追寻与发展贾平凹文学创作上的意象探索,是从对社会政治意识模式的挣脱开始的。
同时,在对中国当代文学传统的抗争中,张扬自己的艺术个性,则是他艺术创作上创新的第一步。
为其赢得全国性声誉的是短篇小说《满月儿》,后又出版的几部长篇小说,均未超越社会政治的窠臼,但可以看出,他的确在做着苦苦挣扎,企图最大限度上张扬自己的艺术个性和气质特征。
他把突破口选在了爱情上,尽可能使自己和人物不要成为“捏弄成的泥胎,不是斧子砍成的木偶”,而使他们成为“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的活人”。
【1】特别是政治生活中,渗透着一定程度个人化的生活精神与情感。
特别是依靠商州山地的特殊生活气息,冲淡了政治生活的浓烈度。
初步窥探了后来被贾平凹极大发展的灵性、灵气和个人特有的气质。
在写作上,他由被动向主动挖掘,“不再去简单的肯定什么,而具有了批评的眼光;不再将目光投向生活的表面,而将感触伸向了生活的底层;不再专注于人的外在和思想观念与社会生活,而深入到人的内在心理与情感世界。
”【2】因此,1980年代初期,他作品中欢乐的笑声少了,而增添了一种沉郁,但却受到到评论界不公允的批评,正因为坚持独立的个性使这种格调在《妊娠》、《废都》、《高老庄》等作品中均有延续。
到80年代,他从中国文学艺术传统中得到启示,并试图在中西比较中探索出一条中国式的现代文学创作的路子。
他将西方文学艺术中的象征特定含义引入,将象征作为一种艺术手法向作为一种整体艺术结构的表现方式,从局部象征走向整体象征发展而来。
长篇小说《废都》的问世,对于贾平凹的文学创作来说,具有特殊意义。
把他抛向了大红大紫的巅峰。
他开始创造属于自己独有的一个混沌的意象世界。
从《废都》到《白夜》、《土门》、《高老庄》显示着贾平凹精神裂变与重构的心迹。
他将意象的象征意义指向,渗透在具体的、实在的现实生活的具象之中。
2、物象的选择物象对于文学创作来说,那种知觉的心理图式在表现的时候,必然地要选择一种对象化的事物作为载体,这就是物象。
进入贾平凹文学创作的天体物象常用到的有太阳、月亮、风、与、雷、电、四季变化等。
《废都》中的太阳,一方面是对中国古典神话中关于太阳原型的改造,另一方面,他以此来喻示人类现代现实生存过程中的反常状态。
他作品中地上自然物体较天体意象要丰富得多,在作品中出现的频率相当高。
贾平凹作品中动物进入建构时已经被人格化或者神化了,它们成为人性和人格力量的一种象征。
贾平凹的文学创作,对于建筑的描写是经过严格选择的,出现最多的是宗教文化思想的象征物。
这体现了贾平凹文化思想与精神活动的基本特征。
3、在存在之上构建起自己的意象世界存在之上为前提的构建,是贾平凹艺术创造所追求的一个基本目标。
概括起来可分为以下几种:为时代而写作,为平民而写作;写作在于自娱和娱人;心物交融,象生于意;充分运用象征和隐喻;符号化;时、空与心理贯穿的叙述方式;意象展现的观察点。
【3】4、“混沌”美一部文学作品,就是一个有机的艺术整体。
我们阅读贾平凹的作品,其中所呈现出来的不是一草一木,一石一土,而是一座浑然的山脉,是一个审美整体。
①整体的浑然美。
他并不追求清晰的逻辑,而是囫囵地呈现一个整体意象形态。
一方面,它是一个可视的中心意象,另一方面又有模糊性,将其生命的脉络通向具体的一个个意象。
这就是许多人读《废都》而产生的混沌感、茫然感的原因。
②原生态美感。
作为精神表现型作家,本来就注重个体生命情感与精神现象的剖示。
最简单的东西,往往也是最复杂、最不可测的。
③动态的美感。
流观式的审美把握方式,使他的审美意象活了起来。
如《白夜》里的民俗馆,犹如一卷历史画。
④宇宙生命的整体感。
⑤空灵、神态、趣味的美与神秘感。
(二)、文化现象1、角色代表贾平凹是一位具有着独立文化人格,追求着精神世界的绝对个性的作家。
多重身份铸成了他的精神特质。
由于贾平凹的平民身份,决定了他价值观念的民间立场,而他的文士身份,则又决定了他独立追求自由的对于人与人类精神的终极关怀的精神品格。
贾平凹是在对于民间文化的回归与融合中,显示出了自己艺术创作的生命活力,创作了他最具深度与生命活力的作品。
2、自身人格贾平凹,这位中国当代的杰出作家,其文化精神的人格建构充满了矛盾性、疑问性、复杂性。
不仅有农民与作家,农民文化与城市文化的双重建构,而且还有现代人文知识分子、中国传统文化以及儒、释、道等宗教的融合,或者说他带有一定宗教色彩的文化精神,于是,他人格中的“爱与恨、美与丑、雅与俗、保守与激进、适应与不适应、孤独与悲愤、焦虑与超越等交织混合在一起,一并在其作品中出现”。
【4】3、主体精神主体性包括两个双重内容和含义,第一个双重内容与含义是社会的结构与内在文化——心理结构面,第二个是人类群体的性质与个体身心的性质。
【5】①超常性。
也就是张扬独特性。
他的一部《废都》以超常的审美观念与张扬精神招来了铺天盖地的骂名。
②超现实性。
③否定性。
④悲剧性。
4、心理特征对于贾平凹的分析,无法逃离心理学,虽然之前对他的文化人格作了分析,实际上也多少包含了心理学的意义。
在这里大致提出几点:①内倾性与独立性。
在《贾平凹性格心理调查表》中,他自己说,“我喜欢静静的想事,默默地苦干”。
【6】由此可见其内倾性,而独立性表现在他始终持独立自由的身份与始终按照自己创作方式前进。
②性心理。
尤其《废都》为甚。
③女性崇拜与心灵净化。
不论是《满月儿》中在政治压抑下的朦胧情爱,还是《天狗》中天狗与师娘之间的情爱,都是那么纯真。
④男性中心意识。
⑤残破与抑郁。
⑥梦幻心理。
他的作品中许多人物如在幻境中若隐若现,匪夷所思。
二、语言世界(一)、语言特质概论贾平凹是名副其实的语言大师,他既非“人”家,也非“神”家,而是“鬼”才作家。
他的思维好像有迹可循又似乎难以捉摸。
语言的陀螺在他手里完全受到情丝理线交织的鞭子的抽打。
贾平凹在语言上的特质可以用八个字来概括:“涩溜”、“奇正”、“拙巧”、“幽玄”。
【7】所谓“涩溜”指贾平凹文章初读起来不那么顺畅滑溜。
这“涩”不是生涩,是熟涩,是作家主体精神的有意灌注。
初读起来有点吃力,读惯了便成了享受,像吃苦瓜。
如“秋天里,陡然间下了几天暴雨,山僻尽都剥落去,洪水涌下来,水痕的脚爬到了河谷上,人多高的悬崖上,桥便在冲击没了”。
初读拗口,不管用词还是节奏都有些背离,但多读几遍也就玩味出了其中意趣;“奇正”,“以奇反正”,不走正路,偏喜独行。
如他把天高云淡斜述成:“天很高,没有云,没有雾,连一丝儿灰尘也没有,晴晴朗朗是一个巨大的空白呢!”(《河西》);“拙巧”主要强调语言的灵巧,轻盈飞动值特征,“大巧若拙”的效果; 深不可测,难以捉摸,此为值“幽玄”,多用于禅语来表达观点。
(二)、“商州文化”与时代贾平凹的妙语多来自于他脚下的土地(包括西安和商州)本身悠久的历史和文化品格,其独有的文化方式,在他身上打上了深深的印记。
80年代,当贾平凹推出“商州系列”作品的时候,正值文化寻根的高潮时期,于是在“XX文化”的标榜下,有了“商州文化”的称谓。
地域性、古朴性、神秘性与开拓性的商州特点在贾平凹的作品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些在之前的精神映像中都有分析。
(三)、语汇贾平凹之所以能建构出令世人瞩目的辉煌的艺术之宫,就是因为他贮备了极为丰富的建构材料——语汇,并具有善于调遣它们的非凡的艺术才华。
他自己比喻:“一根羽毛,一根羽毛,或许太平常了,但组合起来,却是孔雀的艳丽彩屏;一缕丝线,一缕丝线,或许太普通了,但经纬起来,却是一匹光华的绸缎。
”【8】1、语山语海的掘玉撷珠与作家的独创。
包括商州专有名词;商州方言中富有表现力的动词形容词;商州方言中的古词语;商州方言熟语;作家新构词;作家重叠词;民间语段;向语言大师学习借鉴。
2、语境语体中词语的选派与艺术加工。
贾平凹指出:语言不在于用上了多少花哨词语,也不在于写得多么顺溜,而在于准确地充分地表现了此时此地此人的情绪。
一个人说什么话,就牵扯到此人的方方面面。
【9】包括各种语体中选用词语的不同、赋予各层面人物以特定语言和对大众口语的艺术加工。
(四)语言结构与修辞在语言结构方面,贾平凹作品中给人以突出印象的似乎有以下几个方面:流畅的中国传统式短剧;词的重叠形式和商州语法句式;疑问句式的独特表达作用;诗化的语言,如《冬景》中孙子看到外头被雪覆盖住的电线,“奶奶,电线肿了。
”“那是落了雪。
”奶奶说。
“那你在纺雪吗,线穗子也肿了。
”;含蓄幽默风趣;助词“呢”的多用;顿号、叹号的少用和不用;还有就是修辞上重在炼字炼句炼意和修辞多种的运用。
(五)隐形的叙述人任何一部好的文学作品,在掩卷读罢之余,读者往往会感觉到那位无所不知而又无名无姓始终不肯出场的神秘人物存在,他就是作者的替身。
尤其是贾平凹这类农民作家,不摆姿态的深入一切。
那种叙述人的语言即是看不见的手,从中可总结出以下几点:说结结实实的大实话;特殊的定义:平静、平淡、轻松的叙述口吻;诗化与巫化氛围;对俗文化永无遏制的追求。
这些都是隐形之中的语言魅力,这是一种超然大气的坦然态度的终极体现。
(六)散文语言的大美如果说他的小说还不时引起争议的话,他的散文则一直备受青睐。
用风情万种概括他的散文魅力并不过分。
其散文语言美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文体与语言的突破;纯粹的美文学;三位一体的凝聚力;朴实、平易与亲切感;意象·哲理·激情;音乐美。
三、独立而传统的大师(一)、作家独立≠文学独立在思潮迭起、话语杂多的整个八十年代,在新潮文学、文学探索成为一种时尚的新时期的舞台上,贾平凹既不发表各种言论和看法,也不多见他的应景之作,更不以探索成弄潮儿的形象出现,而是潜心在他的以“商州”为代表的土地上,以拥抱民间的姿态着力挖掘这块土地上丰富而神秘的文化意味、意境,从而塑造起他的“以不变应万变”的沉稳的艺术形象——这在贾平凹称之为“浮躁”的文坛,确实具有“独立”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