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顾城诗歌中的苍凉和悲哀情调

浅论顾城诗歌中的苍凉和悲哀情调
摘要:顾城的诗里充满苍凉和悲哀,到处都是无奈的沉闷。只因为他把梦做的太深,而现实不允许。

关键词:顾城;诗歌;苍凉;悲哀

从一开始顾城的诗就给我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像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却是悲哀的,大家都说他是个童话诗人,而我却从他诗中读出了许多无奈,和无奈心境下的苍凉与悲哀。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泡影》这首诗:两个自由的水泡/从梦海深处升起……/朦朦胧胧的银雾/在微风中散去/我象孩子一样/紧拉住渐渐模糊的你/徒劳的要把泡影/带回现实的陆地。顾城一生都在做这样的工作,把泡影往现实的陆地带,他明明知道这是徒劳的,而却无法使自己停下。人最大的悲哀不是知道这样做是徒劳的,而是知道这样做是徒劳的却还这样做。顾城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现实,知道现实不会接受他的梦与狂想,而他依然离不开自己的梦离不开他心中时刻渴望着的纯美的天国。正是这种无法把泡影带回现实的陆地的处境,造就了顾城这么一个诗人,他的诗里随处都是苍凉和悲哀。

顾城有一首很小很出名的诗叫《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首诗或许就可以作为顾城一生的写照,诗人确实在这样做,而他并没有找到光明,结果被黑暗吞噬了。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用它寻找光明,看起来很“阳光”很乐观,诗人随遇而安不怕现实的困扰。事实上不是这样的,那只是诗的表面。我第一次读这首诗时心就隐隐疼痛,这像是无望的挣扎,无望的寻找。在黑夜里只能找到黑暗,又哪里寻得到光明,诗人不是不知道,而是无奈,与其坐等被黑暗吞没,不如主动去寻找,那怕什么都找不到,至少在生活里“我”主动了,“我”挣扎了,你想奴役“我”不可能,“我”宁可早日破碎。我想这就是诗人的心境,他在与黑暗做斗争,拒绝与现实合作与黑暗合作。顾城在用诗,一种苍凉和悲哀的诗诠释一种生命方式,如他说:“人可生如蚁美如神。”

顾城是固执的,他执着于那些不可能的梦,沉溺在自己的梦中。他喜欢戴用牛仔裤腿做成的高帽子,他说这样自己才会感到安全,他拒绝被生活同化,他一直坚持认为:“生命与生活无关”“生活只有教义,生命只有感觉”顾城是一个纯粹的人,没有被尘世污染,他从天国来像是一片消失在空中的雪花,只留给人无尽的遐想。这样的一个人在俗人眼里本身就是一个悲哀的人,他来到了一个不该来的世界,一生不被人理解。顾城有一首诗《简历》,诗人在诗的第一句就交代说:“我是一

个悲哀的孩子/始终没有长大”作者为什么说自己是一个悲哀的孩子,而且始终没有长大呢?正是因为诗人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别人看“我”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悲哀的孩子,不能融入社会因此不能长大。这个悲哀的孩子在干什么呢?“我在一片淡漠的烟中/继续讲绿色的故事”不知道为什么,读这句诗时我总爱把“淡漠”与“沙漠”联系起来,一个错误的意境产生了:“沙漠里尘土飞扬,远远的看起来像飘动的烟,一个孤独的孩子在对烟讲绿色的故事。”我知道这是错误的遐想,但这诗给我的就是这种感觉,充满了苍凉和悲哀,无论作者最后怎样试图改变这种色调都没用,它始终是灰色的。正如顾城那首《感觉》给我的感觉一样。“天是灰色的/路是灰色的/楼是灰色的/雨是灰色的/在一片死灰中走来两个孩子/一个鲜红/一个淡绿。”“鲜红”是血液指生命,“淡绿”是植物指自然,而它们被灰色包围了,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鲜红和淡绿更显得无助和苍凉。

张虹曾在一篇论文中,这样写到过顾城:“就顾城而言,他的童年充满梦幻,而少年时代的他,梦幻被现实击碎,纯真的少年压抑了自己,面对文革中红海洋中的暴行,躁动和血腥味道,他敏感的心变得恐惧,以至有些畸形。他极度渴望纯蓝的天,纯白的云,纯洁的人生和爱情,可现实的污染和残酷愈发导致他内心的苍凉和悲哀,他笔下的世界往往开始是纯美的,是用‘纯银’的声音和色彩去构制的一个‘天国’,而最终却都归于悲哀心情下灰色视线中的一片灰暗的世界。”张虹的这段话可以说把顾城的诗说透了,开始的时候都是纯美的,最后却都归于悲哀心情下灰色视线中的一片灰暗的世界。正是因为诗人梦想的深,所以最后破碎的声音也会很响。

我们该来说一下顾城的那首很有代表性的长诗了——《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也许/我是被妈妈宠坏的孩子/我任性//我希望/每一个时刻/都像彩色蜡笔那样美丽/我希望/能在心爱的白纸上画画/画出笨拙的自由/画下一只永远不会/流泪的眼睛/一片天空/一片属于天空的羽毛和树叶/一个淡绿的夜晚和苹果//我想画下早晨/画下露水/所能看见的微笑/画下所有最年轻的/没有痛苦的爱情/画下想象中/我的爱人/她没有见过阴云/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她永远看着我/永远,看着/绝不忽然掉过头去/我想画下遥远的风景/画下清晰的地平线和水波/画下许许多多快乐的小河/画下丘陵/长满淡淡的绒毛/我让它们挨得很近/让它们相爱/让每一个默许/每一阵静静的春天的悸动/都成为一朵小花的生日//我还想画下未来/我没见过她,也不可能/但知道她很

美/我画下她秋天的风衣/画下那些燃烧的烛火和枫叶/画下许多因为爱她/而熄灭的心/画下婚礼/画下一个个早早醒来的节日/上面贴着玻璃糖纸/和北方童话的插图//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我想擦去一切不幸/我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我想画下风/画下一架比一架更高大的山岭/画下来东方民族的渴望/画下大海/无边无际愉快的声音//最后在纸角上/我还想画下自己/画下一只树熊/他坐在维多利亚深色的丛林里/坐在安安静静的树枝上/发愣/他没有家/没有一颗留在远处的心/他只有,许许多多/浆果一样的梦/和很大很大的眼睛//我在希望/在想/但不知为什么/我没有领到蜡笔/没有得到一个彩色的时刻/我只有我/我的手指和创痛/只有撕碎那一张张/心爱的白纸/让它们去寻找蝴蝶/让它们从今天消失//我是一个孩子/一个被幻想妈妈宠坏的孩子/我任性

涂抹的一生 这首诗正是顾城的自画像,他那短短的一生是在不停画和,他任性,任性到极致。他自比孩子是幻想妈妈的孩子。初读这首诗我们都会感到顾城是天真的纯净的,因为在他眼里世界是如此美妙,如果诗人是上帝,那这里绝对是一个天国。“每一个时刻,都像彩色蜡笔那样美丽”而彩色蜡笔在孩子们眼里就是一个多彩的世界,他可以画出任何美丽的事物。诗人正在这样画着,先是画出自由,这个自由是笨拙的,因为它很少出场,所以一开始会对这个社会不习惯,显得有些笨拙。画一只眼睛,而这只眼睛永远不会流泪,不会遇到使它伤心的事,因为这是诗人的家园,这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没有谁会伤害谁。“绿荧荧的星星不会咬人”“在野树叶里/没有谁吃花/蜜蜂都在义务劳动/狼和老树枝的叹息/同样感人”然后有一片天空,天空有属于它的羽毛和树叶,天空在诗人眼里不空的,有羽毛和树叶,天空有牵挂有爱。诗人什么都想到了,在这幅画里不会有谁是孤独的。诗人要画下没有痛苦的爱情,现实社会里得不到的一个纯美的爱人,这个爱人是纯净的,她甚至没有见过阴云,“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她永远看着我,永远看着,”我的世界里只她一个人,她的世界只我一人。诗人就是这样幻想着,他让小河快乐,让丘陵穿上衣服,衣服可以相爱,每一阵静静的春天的激动,都会成为一朵小花的生日。诗人还画下了一个长长的未来,他美丽的如同新娘。诗人这样幻想着,仿佛世界真的变得美好了,那一切都是真的。一切不幸都被涂去了,大地上长满窗子,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不,作者清醒的知道这一切仅仅是幻想,“我”的一厢情愿,“我”不是上帝,不可

以把一切推倒重建。作者的每一个“想”都像是一把刀插在我心上,这里透出了作者内心的苍凉和悲哀,诗人在幻想着,幻想在破灭着,幻想总把破灭宽恕,破灭却从不把幻想放过,这无休止的重复透着多大的悲哀啊。“重复是路”是路吗?“告别绝望,告别风中的山谷,哭,是一种幸福”这是顾城的仅有的描写绝望的句子。事实上诗人告别不了,因为他一直在幻想,静下来的时候变会感到绝望,因此在诗的结尾处诗人领不到蜡笔,只有撕碎一张张心爱的白纸。诗中的苍凉和悲哀完全显露出来了,更可怕还是最后一节:“我是一个孩子/一个被幻想妈妈宠坏的孩子/我任性”这等于说诗人挑明了,无论把幻想怎样破灭,我都不会认输,我依然任性。读着这些可爱而有纯净的文字,我们越是感到尘世的荒凉。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如同北岛呐喊的一样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顾城没有诅咒黑暗,他只是要“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悲凉又崇高。他总爱做些不可能的梦,让鱼飞翔鸟游泳,沙漠唱歌,洋白菜生娃娃。顾城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展示着自己的任性。

这首写在1981的《在这宽大明亮的世界上》,“在这宽大明亮的世界上/偶尔,也有蒲公英飞舞/没有谁告诉他们/被太阳晒热的所有生命/都不能远去/远离即将来临的黑夜/死亡是位细心的收获者/不会丢下一穗大麦”,把生命比作麦子,把死亡比作收获者,很有创意又十分妥帖,看似洒脱之后却隐藏着世人不能逃脱死亡的无奈,而诗人又以“在这宽大明亮的世界上”为题,以此作为生与死的背景,更是匠心独具。这里的苍凉和悲哀已经掺杂了死亡的气味,诗人在诗里毫不忌讳的赞美死亡,所有生命都不能远去,远离即将来临的黑夜,这里面的无奈和悲凉是多么的深啊!顾城并不回避现实,不回避现实给他的重创,他一直在用诗做斗争,用透着苍凉和悲哀的诗做斗争。另一首《春天的死亡》“还有什么要说/还有什么能说/春天死了/她没有悔过/沉没的大地上/漂满花朵”,花朵本应在春天开放,现在却沉没在大地上,成了春天的尸体,“还有什么要说/还有什么能说”,是什么事又让诗人如此无奈?心境如此暗淡?诗人写这首诗的背景我们不得而知,所以不能妄加推测,只能看到沉没的大地上,春天死了,只能看到漂满花朵的大地上,有作者的无奈和暗淡的心。

顾城很多次谈到他小时候有过的一次经验。那时他还小,有一次大人都出去了,他一个人被关在一个亮着灯的屋子里。忽然,他从被灯关照着的墙壁上看到了一双双眼睛象

从雾里慢慢浮起来,这些眼睛都是空洞洞的,一种迷茫的无可奈何的感觉。他感到害怕,而且马上知道,人死了就要变成灰烬涂在墙上,他自己迟早也会这样。他说他从那一刻起,对世界的看法就形成了。其实顾城从骨子里就是悲观的,他相信生命是永恒的,可他也相信死亡,相信死亡会夺走一切,他相信纯美的天国也相信残酷的现实。读过顾城的诗后,再去看顾城的结局我们就不难理解了,诗人的诗里早透出了会是这样,“我知道永逝降临/并不悲伤/松林中安放着我的愿望”,诗人此时已到了“我不再有梦,不再有希望,不再有恐惧”的境界,对永逝(也就是死亡)的降临并不悲伤,这是一种麻木还是超脱?“人时已尽/人世很长/我在中间应当休息”,诗人已把死亡看作是生命的一部分,人时虽尽人世却很长,而人时只是漫长的“生”的一个段落,把死亡当作我在中间的“休息”。

或许我们无法理解诗人,不明白诗人到底在干什么,我曾在一首诗里写到顾城说他在沙地里垒自己的城堡,城堡再美经不起一阵风。顾城的诗里充满苍凉和悲哀,这不难理解,因为诗人爱这个世界,爱这个让他受伤的世界。最后在《遗念》里顾城这样写道:“我将死去/变成浮动的迷/未来学者的目光/将充满猜疑//留下飞旋的指纹/留下错动的足迹/把语言打碎/把乐曲扭曲//这不是孩子的梦呓/不是老年的游戏/是为了让一段历史/永远停息”



【参考文献】

[1] 顾城,《顾城的诗顾城的画》,江苏文艺出版社, 2009年1月

[2] 顾城,顾城卷,远和近 一代人,中国名家经典诗歌,长江文艺出版社,2008年8月

[3] 张虹,《浅论顾城诗歌的艺术特色》

[4] 顾城,无目的的我代序.顾工.顾城诗全编.[M].上海:三联书店,2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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