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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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璧中学的哥哥姐姐们
前几天主持人李湘在北京电视台和我以前灵璧中学的一位大哥聊美食,勾起了我对灵璧中学哥哥姐姐们的回忆。其实我能回忆起的情景很少,因为我5岁时父亲弃教从政,就随父母离开了那里,且以后的交流极少,多数信息是来自我父母的讲述、老照片或来自网上的搜寻。我下面要讲的几位哥哥姐姐也都很早离开了灵璧中学的家,在北京、合肥、南京等地经营着各自宏伟的事业!
灵璧县地处安徽省东北部淮北平原, 以灵璧罄石、钟馗画、虞姬墓等而小有名气。灵璧中学是安徽省重点中学,校长、老师的家大都在校园内。我对校园的记忆可能只保留了操场和学校大门。然而,对以前住在一起的哥哥姐姐们我始终保持着关注和向往相聚的时刻。
哥哥姐姐中我最崇拜的莫过于陈晓卿,他父亲是灵璧中学校长。北京广播学院研究生毕业后他留在中央电视台工作,任纪录片部的制片人,也是“百年中国”、“刘少奇”、“朱德”等大型纪录片总编导,多次获得国际电视节大奖。圈子里的朋友都喊他“黑子”。他也是中央电视台乃至整个圈子里有名的“美食家”,本文开头讲的和李湘聊美食的就是晓卿哥。95年我到北京进修,到中央电视台找他,他带我到武警戒备的“新闻联播”室、春晚演播大厅,还让我和赵忠祥等著名主持人合影,并给我介绍了几个演唱组合。“这是我弟弟”,他的这句话我依然记得十分清晰。我父亲经常拿晓卿哥作为成功青年的典范鼓励我不断进步。
晓梅姐是晓卿哥的妹妹,现也在北京。因为30年未见了,我对她已没有了直接的印象,但看到家里老照片中她、晓卿哥和我哥哥等人的合影,我感觉她是圆脸,而且属聪明、大方的那种类型。记得刚从灵璧搬出时,家里好像还有晓梅姐的几双花棉鞋。父母说是“传”给我穿的――原来我穿过女式鞋子!这里要谢谢晓梅姐了。晓梅姐目前是“中华读书报”的副总编,多次和金庸等名人一起谈“读书”,也是非常令我羡慕的。
灵璧中学的另一位大哥是牛立文。他是科学家,是我的直接偶像。有意思的是他曾在中科院生物物理所读研,和我们心理所以大草坪相连。只不过他是20年前在这里的。他30岁就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是863、973国家重大课题、国家杰出青年基金项目的主持人,目前是中国科技大学生命科学院院长,中国农工民主党安徽省副主席。我对他的印象几乎没有了,只是在网上看到了他近期的形象――学者和领导的样子。
还有一位大哥是盛红生。可能他家不在灵璧中学内,不过他在那里读书。在我们搬家后还在我们家短暂

住过一段时间,估计那是80年代初。记得在我们家时,他常常听英语广播到很晚。我当时顶多10岁,不明白他为何要抱着收音机听这些“枯燥的语音”。我长大了才明白,他是在大部分国人尚未重视英语时就早早地掌握了这门交流技能。红生哥后来在英国诺丁汉大学获得法学硕士学位,获武汉大学法学博士学位,现已是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研究员,联合国维持和平行动组织的特聘专家。10年前我到国际关系学院见过他,他说:“时间过得真快,单老师家的小二子都读研究生了。”
还有一些灵璧中学的哥哥姐姐们,我掌握的信息很少很少,只听父亲说一部分在国外获得了学位安了家,一部分成了商界“大亨”。但我连他们在网上的信息都没有找到。真不知道这辈子是否还能相见?
灵璧县在安徽算不上大县、富县,但灵璧中学的这些哥哥姐姐们以他们不断的拼搏和执着的追求把一个个年轻人的梦想变成现实,为社会做出了重大贡献。我不禁遐想,这些哥哥姐姐们就是灵璧县的“灵璧”转世吧!!
祝愿灵璧中学的哥哥姐姐们健康、快乐!



















前年,灵璧二中扩建教学楼,小礼堂被拆除,唯一剩下的是原先门前的那棵老皂角树,伫立在那里,凄清依旧。据我所知,在三用礼堂建成之前,灵中小礼堂是灵璧最大的室内建筑。其实如果找小礼堂,我根本不需要那棵皂角树当坐标,很多年里它一直是我童年的Main Building,高大极了。
大概是1971年,灵壁县正轰轰烈烈进行“教育革命”,中学学生被编成连(年级)、排(班级)进行准军事化管理,游行、拉练、劳动,总之不再正经上课。
教师们闲来无事开始组织排戏,每天下午,我都能听见我们家对面的小礼堂飘出各种唱段--那些唱腔是我熟悉的,因为学校广播站本来就设在礼堂舞台上,样板戏每天一遍遍从这里播出,次数多到什么程度呢?用红灯记里的说法--XX入心要发芽--我几乎可以整本地背诵它们。
礼堂离我家只有二十米,放了学,我都要绕过过“伟大的领袖……导师……统帅……舵手……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山墙,穿过“领导我们的核心……指导我们思想……”的大标语牌,走到舞台前看热闹。这是灵璧教育系统排演的革命现代京剧《红灯记》,演员阵容如下:隔壁的单晶星叔叔是鸠山,实验小学教我数学的高兴珍老师是李奶奶,演李铁梅的是一个叫田贞的高中女生,而我爹是李玉和。
台上,马老师说:“孩子,你本姓陈,我姓李,你爹他姓张……”平时熟悉的面孔,在这里,突然间庄严了起来。
其实我爹姓陈,戏迷,但此前他从来没有唱

过戏。对李玉和这个角色,他尽管倾注了浑身气力,也表现出极大热情,但说实话,很多唱段对他来说还是有难度--当时我们对父亲的评价是“唱得一般但扮相还是有几分形似”,呵呵。比如赴宴斗鸠山一场,我记得他穿着满是红鞭痕的白衣服上台来,把椅子摇得山响,准备唱“狼心狗肺贼鸠山”的时候,声音突然像风筝断了线,唱不上去了…… 那种窘迫有如开车刚起步就挂了四档,有点“琢车”的感觉。
经常在这看他们排练,对环境我也有了大致的了解。这是个大约八百平方米的建筑,西侧靠南的墙上,刻有“奠基纪念·1965”的字样,由于风雨侵蚀,那个字到底是65还是63,的确有点儿难以辨清。所以,至今想起那座礼堂,我第一个反应总是和样板戏相关。
我爹和这个草台班子当时经常出去巡演,我便成了没人看管的野孩子。寂静空旷的院子,正午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泡桐树叶,在地面上投下了无边的斑驳。喇叭里响起红灯记的戏词--看起来,你爹爹此去就难以回返,奶奶我,也难免被捕进牢房--那个夏天,那个七岁的寂寞儿童,此时由衷地产生一种恐惧,紧张得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
第二年夏天,县城的大路上开始出现日野卡车--后来我知道这是因为中日恢复邦交的缘故--日野车运来了日本化肥。当时,日本的化肥袋子包装是绸布的(或者是类似绸缎的面料),因此被一些人拆了做成裤子,很搞笑,一首儿歌这样说:“八毛钱,扎(读Za)个裤,前面是日本,后面是尿素。”
与援助的日本化肥相对应,我们要向日本人出口杨槐树叶粉末,据说是用于生产化工产品。粉末加工的具体工艺是,将杨槐树叶晒干,然后用面粉机将其粉碎,装袋运出。记得当时县里收购杨槐树叶,5分钱一斤,很多地方的槐树都被捋秃了,满目疮痍,比虫灾还干净。
小礼堂也因为中日友好发生了变化,这里成了杨槐树叶粉末的加工场地,原来的观众席到处是堆积如山的干槐树叶,而舞台上是两台面粉机,日夜不停地工作。我和同伴们经常在杨槐树叶的沟壑间玩耍,有一次,我陷进了两米多深的树叶里,上面的树叶随后又压了进来,当时我拼命呼救,但礼堂里除了面粉机的声音,就是喇叭里播放的样板戏,方海珍深情地在唱:“援非任务不容缓,为什么忽然突击北欧船……”那是我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绝望。
礼堂里的槐树叶渐渐地没了,但房梁上还残存着厚厚的绿色粉尘,因为没风,我们开始在礼堂里面打羽毛球。学校的英语老师华泉坤也看中了这里,他带的羽毛球队开始在这里训练。让我们感到新鲜的是,他们居然拉着网子打球,也就

是从这时起,我才知道了羽毛球的比赛规则。但不久,75年初,华叔叔调往合肥工作,离开了灵璧。
临行前,学校在小礼堂为华泉坤饯行,全校老师加上全部老师的家小,酒席一共摆了二十来桌。酒酣耳热之际,徐校长让华老师表演节目,华叔叔站起来,先唱了一段《甘洒热血写春秋》,杨子荣的唱段,大家热烈鼓掌,高喊再来一个。于是,他又唱了《除夕夜》,也是杨子荣的。
“除夕夜,满山寨灯火一片,我已经将信号遍山点燃,按计划布置好百鸡宴,众匪徒吃醉酒乱作一团……”听到这里,我扫视着小礼堂里喝得醉醺醺的大人孩子,的确乱作一团。那是一个春节的前夕,隆冬。后来,华叔叔成了安徽大学英语系的主任、副校长,对当年的那一幕,我想他或许早已淡忘,正如我和父亲谈起他演戏的场景,他总是“唵,真的吗?”一样。
父亲一如既往地热爱看戏,家里的电视几乎永远停留在CCTV-11。有一年,我给他买了整套的样板戏DVD,以为他会喜欢。过了很久,我发现它们甚至没有拆封!“您不是喜欢样板戏的么?”我问我爹,“那时演出,你多投入啊。”
“唵,真的吗?”父亲不置可否,眼睛继续盯着屏幕,那上面仍在唱戏,《鞭打芦花》。




























大操场
灵璧中学大操场是县城最宽阔的地方,在我的记忆里,它有三个足球场那么大。
大操场除了跑道,篮球场外,剩下的地方都是草地。那是一种匍匐茎植物,我们叫它巴根草,巴根草每长一节就会在茎上再生一些根,所以,也有人说它叫八根草。草丛里有很多蚂蚱,夏秋两季,捉蚂蚱是我们经常干的。而我更喜欢的是每年的惊蜇过后和同伴们去大操场,那时的青草下面会有一个个小小的圆洞,里面是蚱蜢的幼虫还是什么,我不太清楚,用一个草根便可以把它们一个个地钓上来。玩累了以后,我们就会躺在巴根草上,有时候看看天,有时候看看中学生们的体育训练。
我小叔叔陈民,那时候就在灵璧中学的田径队训练。在田径队里,他的主项是长跑,每次比赛,5000米和10000米,我都会跟着医务室的老师给运动员递水,所谓的“水”,是用盐水浸泡的卫生棉球。见小叔跑过来,步伐明显慢了,我就会用镊子夹两个棉球递给他,他接过去,含在嘴里,继续向前跑……小叔每次都能拿到全校的第二名,第一名是一个叫陈凯的人,也是我妈妈班里的学生。
我妈结束了在界沟的下放生活,回到了县城,父母第一次在同一个单位工作,小妹请了一位保姆照顾,不久大妹妹也被从老家接了回来,因此,小叔就被安排在我妈妈的班里插班读高一。父母之

所以让我小叔叔参加运动队,一来是怕他不上课的时间淘气(灵璧话叫“讨债”),体育训练能消耗小叔大量的精力;更重要的是,参加运动队,有食堂饭票,起码小叔吃得饱。
那时,小叔的户口还在宿县,而当时吃饭是需要凭粮食本或者粮票的。我们家里的粮食定量本来就很勉强,多了一个空洞的胃之后就更加捉襟见肘,于是常常出现寅吃卯粮的现象。去年见到小叔,妈妈说起当年他在我们家吃不饱饭的事,小叔说:“有过么?天天都饱饱的啊,你记错了吧。”小叔一贯这样自信乐观。
小叔叔天性豁达,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未来,后来他的经历(后面还会写到)也映证了这一点。在我的童年时代,小叔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别人也总说我叔叔“有种”。那时候,他每天打沙袋,经常把两只手打得鲜血淋漓,每次练完之后,他会攥紧拳头让我给他抹碘酒,那种刺痛我完全可以从他双臂暴突的青筋感受到,但他,却是一声不吭。
小叔还是篮球队的队员,但说实话我没怎么在篮球场上见过他,估计也最多也就是个替补吧。现在回忆起来,更让我坚信他参加运动队就是为了混饱肚子。不管是不是替补,当时的学校篮球队还经常出去比赛,比如泗县、五河。有次,小叔从五河比赛回来,给我们家带了两串螃蟹,一串四只,一共四毛钱,也就是说,邓小平生前最爱吃的沱湖大闸蟹,三两重的,在 72、73年左右只卖五分钱一只。那种螃蟹,吃完了好几天,香味挥之不去。
小叔带给我的不光是新奇和快乐,更多的时候,他是我心中的魔鬼,原因主要是总被他打,当然,这里面也有我淘气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他对我性格懦弱的鄙视和愤恨。将来或许我会写一篇关于我小叔的文章,会详细说到我经受的“酷刑”,这里,只说大操场吧。
1974年,小叔高中毕业,和所有的学生一样,他必须到农村插队,但由于我爷爷的历史问题,小叔一直没有找到插队的地点,只好在家里闲着。眼看着我放暑假了,闲极无聊的小叔开始训练我跑步。比如,摆臂,重心向前,脚尖蹬地……第一天,我就累得舌头几乎耷拉到炉渣铺成的跑道上。这时候,小叔就呵斥我,用的词汇都是“没用”、“熊样”、“孬熊”……只两圈,我就觉得天旋地转,便可怜巴巴地央求小叔,能不能也给我一个“盐水棉球”含着啊,或许能……小叔过来就是一巴掌。
还好,就在我经受魔鬼训练第二天,大操场开来了二十多辆军用卡车,不知道哪个部队拉练经过这里,他们在草地上挖了几个大坑埋锅做饭。显然,小叔和我都被吸引了过去,长跑训练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部队呆了几天

,每天在大操场训练。他们离开的时候,父亲帮助小叔联系到了一个叫新马桥农场的地方插队,我的生活里,小叔叔就这样突然消失了,这反倒让我怅然若失。小叔不在的日子里,大操场仍旧是我和同伴们玩耍的天堂,扑蜻蜓,粘知了,捉蚂蚱,每天都玩到天黑,当然,部队野营的灶坑还是我们模仿打仗的最好去处。

























大 伙 房
陈晓卿

陈晓卿,1965年生于安徽灵壁。1986年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原北京广播学院),主修摄影,同年被推荐免试攻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摄影美学,1989年毕业后进入中央电视台,担任《地方台30分钟》编导。现为中央电视台社教中心文化专题部《见证?影像志》栏目的制片人。
像我一样,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生活在灵璧的人,如果被问起是否知道“正学书院”,相信十个人会有九个人摇头。但如果问知道不知道灵中大伙房,相信很多人都还记得起那两栋高大的中式建筑。其实,大伙房和正学书院,是指同一个地方。
当年我家住在教育街东端,现在灵璧中学西大门就盖在我们家三间平房的地基上,从我们家出门向左,就是学校的大伙房——那是两座很高的大屋(现在知道这应该叫两进的院落),屋顶上的覆盖的是传统的筒子瓦,在当时的灵璧已经不多见了。北面那座是学校师生吃饭的地方,西面是两间厨房及储物间,隔着厨房卖饭的窗口,正厅里便是就餐的地方,因此,我们也管这间大屋叫“食堂”。
南面的那间大屋没有就餐的地方,进门就是四个大灶,都是直径一米五的大锅,平时这里不开伙,每逢县里开特别大的会,比如“三(级)干(部)会(议)”什么的,需要用餐的时候,这里才会被使用。因此,我们也管南面的大屋叫“大伙房”。
食堂做饭的校工叫大老陈,很和善,每天系着一个蓝布的围裙,做饭的手艺也不错。记忆最深的是他做的辣椒酱,装在一个个广口的玻璃罐头瓶子里,通红通红的,吃起来很辣,回味还有些甜,我到食堂买馒头的时候经常会偷舀一勺抹在馒头上,胃口大开。
遇到学校有演出、拉练什么的,需要加夜餐,大老陈就会做他最拿手的羊肉粉丝汤。加餐的时候一般都是深夜,馒头自己取,放在簸箕里,上面盖着笼布,腾腾冒着热气。羊肉汤则由大老陈一碗一碗地盛出来,给你之前,他会加些葱花和芫荽,然后从玻璃罐头瓶里挖一勺辣椒酱,再从一个大海碗里舀一点儿羊油。昏暗的灯光下,看着固态的羊油慢慢融化,食堂里飘散着浓浓的羊膻,一般第二天,手指尖上还留着那股幸福的味道。
不做饭的时候,大老陈爱跟别

人聊天,我有时静静地在一边旁听。他是灵璧土生土长的,也就是说知道一些关于灵璧的历史。有一次,他指着饭堂上方的木制天花板说:“看见没有,这个天花板做得这么严丝合缝,这么精致,这里以前是灵璧最好的房子。有先生,有道士(现在我怀疑是道员之误),以前,两个食堂之间有东西厢房,最前面还有耳房,普通人都进不了这里的呢。解放了,很长时间这里都没人住,闹鬼啊,这里。”正说着,父母的一个同事进来了,厉声斥责大老陈,大意是说,不许他胡说八道,陈大爷便住了嘴。
从那次以后,尤其是傍晚,看着家门口那座空旷的大房子,以及房顶烟囱里冒出的缕缕青烟,我总有一种格外阴森的感觉。
食堂最热闹的时候是大伙房开伙。那时候县里开会,有时会延续四五天,大伙房的四个大灶便同时生火,有一年,因为煤炭紧缺,居然不知从化肥厂还是哪里拉来了一车焦炭,看着焦炭上这么多细细的小孔,我格外好奇。后来,这些焦炭居然成了我们的玩具,经常拿来在别人的头发上一划,一般都要拽掉四五根头发。每天下午放学,我都能闻到从食堂里飘出的好闻的大锅菜的味道,嗯,海带烧肥肉片吧……就看着参加会议的人每人拿着一个白色的搪瓷碗,上面还有“灵璧某某会议纪念”的字样,拿着餐券到大伙房打饭。两个食堂之间的空地上,早摆好了一盆盆的烩菜,代表们拿着主食,八九个人一圈地围一起大嚼,院子里养的鸡鸭鹅狗也穿梭在吃饭的人群当中。
食堂和大伙房之间的空地大概有二十米,中间有一个自来水龙头,吃完饭的代表会在这里洗碗。很多人洗碗的标准程序是这样的:先接一点水,在饭碗里咣当咣当,然后,把漂着油星的水咕嘟咕嘟喝下去——很满足的样子。
住在学校的人平时吃水也在这里,先用水桶接,然后担回家去。我们经常在这块小空地上玩耍,尤其是过年的时候,最喜欢在这里放鞭炮,因为两座大屋之间有很好的回声。有一年,放鞭炮的时候,远远地飘来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降落伞,这是一种叫“伞兵”的烟花里喷射出来的。我们喜出望外,因为我们更多燃放的都是从一挂鞭上解下来零碎小炮,此类烟花绝不是我们买得起的。我和同伴们依次站在水龙头前的水泥台上,把降落伞一遍遍扔向空中,再看它缓缓降落。
正在我们仔细把玩那个降落伞的时候,隔壁教育局宿舍院里来了一帮小朋友,为首的女孩儿叫小四子,她们是寻着降落伞飘落的方向找过来的。看到降落伞,她过来一把抢了回去,然后一群人扬长而去。我们当时很尴尬,只好很失落地继续放我们的小鞭。那天晚上,我只要一闭

眼,空中到处飘落的,都是那种很好看的降落伞。
如果这个玩具是别人的,我们一般会据为己有,但小四子的东西,我们不敢。在灵璧,形容一个人厉害,有两个词。一个叫“丧(四声)”,一般形容男孩,比如,院里有个小我半岁的兄弟,和我一样也是个黑小子,但和我不一样的是,他打架总能赢,于是我们便认为他很“丧”;另一个词叫“口”,更多用来形容女的,小四子就是我们附近一带的小刘三姐,“你理哪有我理多,我有十万八千箩,只因那年涨大水,道理那个塞断九条河……”哈哈,我们公认她是个“口”丫头,能说会道嗓门大,是我们这些淘气男孩的克星。
大概是七五年吧,大伙房封掉了两个灶台,原因是学校的校办工厂设在了大伙房里。工厂生产水磨石桌面,为此把伙房的天花板全部拆掉了。水磨石生产过程十分有趣,先用白水泥做成一个个圆圆的坯子,白水泥里混合了各种颜色的石子,然后,用砂轮在毛坯上一边加水一边打磨,从粗到精,很快,一个光滑鲜亮的水磨石桌面就做成了。从那以后,大伙房里永远响彻的是震天的机器声,学校里的各家各户也因此福利般的,都多了一张水磨石的圆桌子。当时,我父亲被抽调到学校的后勤部门做事,所以我经常有机会到车间里看他穿着橡胶的围裙,在那里打磨石头。
那年冬天,灵璧格外寒冷,食堂中间的自来水龙头每天要用柴草加热才能有水出来,于是有聪明人,晚上故意把龙头不拧死,水滴答滴答流,这样自来水管便不会被冻住了。那是寒假,早上我去挑水,看着龙头正下方居然凝结了一块巨大的冰坨,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大伙房里会是什么样子呢?于是,我偷偷拿来了父亲的钥匙,一开门,我惊呆了,由于设备不停滴水的缘故,整个车间已经布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冰凌,漂亮极了。
我赶紧叫来了小伙伴们,让他们来欣赏什么叫“冰川”,我们每人手里都拿着长长的冰凌,用灵璧话叫“冰溜溜”,在车间里群魔乱舞。我还把冰溜溜放到了嘴里,幻想它是夏天家里人不给我买的冰棒。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女声。十来岁儿童的独占欲望,让我们的瞬间反应是,别让别人看见这个奇观,不知谁喊了一声:“快,快把它们破坏了!”于是,我们找来所有工具,把所有的冰凌造型全部砸得面目全非。
车间内的嘈杂已经引来了女生们的注意,哦,天不助我,又是小四她们!几个男孩儿忙不迭地向外逃去,我因为要锁门,最后离开。显然,小四已经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儿,我在逃跑的过程中,后脑勺被挨了一下,顺手摸过去,原来是一块焦炭,沾着我的头发,

当然,还有血。
小四后来上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声乐,显然这和她小时候的大嗓门有关,但和她回忆当年的这一幕,我还是坏坏地揶揄说,其实,你学投掷也是不错的哦,呵呵,那时我们都已经长大,也成了好朋友。去年,她和女儿到北京,两个人很娴静地和我一起吃饭,我摸着她闺女的脑袋说:“你可不像你妈小时候啊!”我打架历来不行,但蔫儿坏一如既往。扯远了。
校办工厂没有多久就停办了。后来,文革结束,因为学生人数增多,两个食堂分别被改为教工食堂和学生食堂,大伙房整日油烟缭绕,门窗都结上了厚厚的油垢,房梁也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我家搬走后不久的一天,听说食堂的烟囱被拆除了,这时,我才知道,食堂和大伙房原来是灵璧最早的教育机构,叫“正学书院”。
现在应该交待一下正学书院的历史了。这是明朝万历年间灵璧兴建的书院,也是这里最早的一所学校,每三年县城四乡八里的读书人要到这里举行县试,以获取乡试的资格。此后历经四百余年,正学书院不断翻修,成为皖北这片贫瘠土地上一处重要的人文景观,也是目前灵璧真正有据可考的、最有文物价值的建筑。
在教学楼里孩子们琅琅书声的映衬下,修葺一新的正学书院已经是文保单位了。此时,它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像一个安度晚年的老人。曾经的油渍横流,曾经的砂轮飞转……一切,好像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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