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北京水系的“弃儿”

圆明园——北京水系的“弃儿”

[议宣] 于 2005-05-20 15:09:53上贴

本文试图从环境生态学的角度来分析圆明园的防渗工程问题，而不是从《环评法》的角度来评论这一工程是否违规的问题。

实际上，国家环保总局只是从行政的角度来管理工程是否违规国家环保总局关心的应该只是“程序公正”问题，至于圆明园防渗工程是否对环境造成不良影响，那是专业环评机构的科学论证问题，是“实体公正”问题。国家环保总局“叫停”并不意味着工程就一定对环境有不良影响。国家环保总局的职责也不应对“实体公正”有什么倾向性意见。（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国家环保总局好像还没有这样的意见。）所以说，各专业环评机构完全没必要顾及“叫停”的社会舆论，只有明确区分“程序公正”和“实体公正”，才能打破现有僵局。

下面就言归正传，开始具体的分析。

只有真正弄清造成圆明园今日这种状况的根本原因，才能进一步谈防渗工程对环境的影响问题。我要论证的是：圆明园——北京水系的“弃儿”

一，湿地与大运河

大家都知道，北京历史上的气候完全不象今天这样干旱，至少到清末为止，圆明园地区还是一片很好的“湿地”环境。

那么，造成今天北京严重缺水局面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本人认为，除了解放后人口的急剧增长和工业发展之外，北京水系的变迁最能说明问题。也许您不相信，破坏北京湿地环境最早的“祸首”就是著名于世的京杭大运河。

在人们大面积垦荒，向荒地要粮的那个年代，治理沼泽或湿地的办法是什么？——放水。只要在沼泽或湿地的下游疏通河道，很快就会排干积水。

北京3040年的建城史，也是一部治水史。当然了，比京杭大运河更早的，也许还要追溯到早在战国时期，燕国就治理了房山一带的督亢灌区。相传荆轲刺秦王时，作为礼物呈献的图，画的就是那块地肥水清的沃土。

隋炀帝以洛阳为中枢。向南、向北挖的运河。向北的运河，已到北京的西南。但是江南漕运，名义是直抵大都，其实只能到通县，然后改由陆路入城。陆路运输比水路运输贵得太多。奏折云：劳民伤财耗资颇巨，运费六万缗，等等。于是想挖河。挖河不是新招儿，元代之前，金朝就在打这个主意。也是从城里挖到通县。截过高粱河，白莲潭水，水势小而缓，载舟迟迟。拟改永定河，地势高峻，水流浑浊。当时水渠来自高梁河及白莲潭（相当后代的积水潭）清水，流量很小。好在这还是打北京水系下游的主意，对北京影响不大。

之后，就是我们都知道的元代水利专家郭守敬从昌平引来白浮泉水，沿燕山山麓，汇集西山泉水，经翁山泊（颐和园昆明湖）、长河30公里水路进入北京，使通惠河水量大大增加，出现了云帆蔽水、漕船沿京杭大运河浩浩荡荡直达积水潭的盛景。这时候的颐和园昆明湖，包括他周边（下游？）圆明园水系，是起到“水库”作用的，自然是水量充沛的。

但是，谁又考证过原来白浮泉下游、西山泉水下游的其他区域呢？在大地图上找，出京城往北，过沙河镇，不到明十三陵的公路边上，一个小小的圈儿——白浮村，便是元代大运河的源头所在。——现在那里根本就没有水了。九龙口也是滴水全无。

应该可以想象，北京地区的水源经通汇河源源不断地被放走了，这时北京周边的土地，已经不再像燕国时期那样肥沃了。当时通汇河水的流量也并不大，为了通航，通惠河建了二十来座船闸，以限制流量，抬高水位取得了“节水行舟”的特殊效果。是有名的“闸河”。

郭守敬也没想到山洪会时时爆发，水源却常常不足。那忽必烈更想不到，不足百年，1369年，通惠河便随元王朝的命运一同败落划了句号。——最辉煌，最短的河！

通州至北京的通惠河，元末已开始淤废。明成化、正德年间，曾先后疏浚了几次，但用工不大，成效极微。嘉靖六年（1527年），御史吴仲才大加整理，舟楫复通。明末又复淤塞。清乾隆年间（1735—1795年），开辟昆明湖，通惠河水源有所改善。但明、清两代，由于不再远引昌平诸泉，形成或暂通即塞，或浅滞不堪重载，功效远不及元时。漕船经常只是通到通州，虽习惯上仍冠以“京杭”之名，而实际上大体以通州为终点，又回到了隋炀帝当年的那个状态。

如果不是元末通惠河的淤废，明朝的十三陵恐怕也要另选他处，如果不是清、两代通惠河的暂通即塞、浅滞不堪重载，恐怕也没有后来的十三陵水库。

二，水库与圆明园。

50年代中国兴起了大修水库的浪潮，至90年代，已建水库8万多座。北京的周围就建有20多座水库。我们知道水库一般都建在河流的上游或中游。这些水库对防洪和灌溉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在建水库时，人们设想得很好：洪水季节拦截洪水，枯水季节用库存的水补给河水，其实这只是一厢情愿，水库一旦建成，就有了它自己的利益和要求，有它自己的运行规律，就异化为下游公共利益的对立面，水库不代表流域的利益，只代表水库拥有者的利益。比如在枯水期，水库不会放水接济干渴的下游河流，而是为了蓄水发电，拦截本已少得可怜的河水，造成下游断流无水。

回头再说昆明湖这个当年的水库。当年它的上游白浮泉（白浮村）只剩下沙滩——早就没有水了。十三陵水库都长草了，想修水上公园儿，游乐场。得打密云水库放水过来。昆明湖后来一度由密云水库经京密引水渠供水，但是由于近几年北京缺水严重，为保证市民饮用水，密云水库停止对颐和园供水，2003年后改由官厅水库供水。由官厅水库到达颐和园要经过130多公里，中途损失的水相当于供水的一半。

颐和园昆明湖的用水，属于北京市园林景观用水的重点。中南海、颐和园等重要景观为优先保障对象，其沿线的紫竹院公园、动物园、什刹海和北海的景观用水同时得到满足。——圆明园这个系的“弃儿”，当然是顾不上了。北京市水务局有关负责人在介绍该市园林景观缺水现状时表示：水务局每年要供四千万立方米的园林用水，相当于二十个昆明湖的用水量。

海淀（昆明湖、圆明园水系），曾经是北京上游水库、湿地。现在，在它的上游又建立了大量的水库，绕过了海淀水系，直接将水送入了下游的北京市区，依然不能满足北京市区生活和工业用水的需求。市区地下水的开采又形成了地下“漏斗”。昆明湖、圆明园水系实际上处于地下水“漏斗”的“上缘”。昆明湖水系要不是保证市区北海、中南海、金水河景观用水的需要，恐怕跟今天圆明园内的情况完全一样——实际上2005年3月已经部分干涸见过底了。北京市水务管理部门从官厅水库紧急调水，为颐和园昆明湖补水。

实际上，昆明湖、圆明园水系的破坏，并不是他们自身的责任。根本原因是——上游水库绕过昆明湖、圆明园水系直接向市内供水。加上下游市区开采地下水形成的漏斗。昆明湖、圆明园水系——甚至整个海淀，就是被放干了水的湿地。要想恢复生态环境，光靠自身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的。

靠昆明湖、圆明园水系在“漏斗”的“上缘”下渗补充地下水，那更是个“无底洞”——很本就是缘木求鱼的想法。

三，水系“弃儿”的两种选择。

圆明园这个北京水系的“弃儿”，现在只有两种选择。一，就是靠北京市水务管理部门分配的那些水，往“漏斗”里下渗；二，就是铺上防渗膜，恢复部分水景景观。

继续往“漏斗”里下渗，圆明园当然不需要承担什么“罪名”。但是圆明园的生态环境就只能是眼看着恶化下去。铺上防渗膜，根本不是破坏生态环境——不铺早晚也是渗光。根本谈不上什么维持湿地生态环境。

据说要把“中水”（净化处理过的污水）用来补充景观水系。更有报道说：2008年，北京四大水系将彻底还清。但是请注意，这四大水系是指通惠河、坝河、清河、凉水河流域——都在北京市区的下游。

昆明湖、圆明园水系的上游，根本就连“污水”都是缺少的。除非能把下游北京城市污水处理后，重新送到上游，否则，昆明湖、圆明园或海淀历史上的湿地环境，根本无法恢复。只能是被继续地“放干”——就像历史上被通惠河“放干”一样。

现在所谓的北京水系实现全线通航，上游也就是颐和园、动物园、紫竹院公园一线，完全是受惠于市区优先保障对象——北海、中南海等重要景观。照这样发展下去，早晚昆明湖也得靠铺防渗膜才能让人看到游船。而圆明园这个北京水系的“弃儿”就只能选择“自救”了。

圆明园水系的“自救”，就是铺防渗膜。铺上防渗膜后，也许因水面的增加，而加剧蒸发。但是蒸发也毕竟是有利于北京气候环境的改善。试想，即便不蒸发，也是渗到北京地下水“漏斗”的底部，与改变圆明园地下水、改变海淀生态环境无关。最主要的是，即便不蒸发，渗下去的地下水也是“杯水车薪”。与其在圆明园下渗，还不如在下游四大水系用处理过的污水下渗，别让通惠河、坝河、清河、凉水河的水流出北京。反正都是在“漏斗边缘”。等北京的地下水恢复的差不多了，再来反对上游的防渗吧。

北京缺水，不是一个地理概念。

按自然区划中的气候区划来划分，北京地区平均年降水600毫米，论湿润度属于亚湿润地区；北京西有太行，北有燕山，东靠大海，既有水汽的来源，又有降雨的地形，西来的气旋亦是越往东降雨越多。我刚刚看到一本书，名字叫《水乡北京》，书中以大量的历史文献、图片和实地考察证明了北京曾经是一个河湖纵横、清泉四溢、湿地遍布、禽鸟翔集的水乡。

圆明园水系，包括整个海淀生态环境的破坏，主要是城市用水后，包括历史上的航运用水，向下游排放，“放干”了湿地的蓄水。随后又是上游山区修建水库，绕过湿地直接向城市供水。使得湿地的地面水源失去了供应。最主要的是城市对地下水的过量开采，形成漏斗，进一步从地下彻底“放干”了湿地的生态水源。颐和园靠着特殊的照顾，依然都难免干涸见过底。难道生态环境使一个圆明园铺防渗膜就能“破坏”的了的吗？

综上所述，考虑圆明园防渗膜对生态环境的影响，至少应该从北京水系的大环境的高度来考察。否则就根本不能真正理解圆明园这个北京水系的“弃儿”的选择。

（编辑：东回归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