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摩诘经对中国文人及其作品的影响

《维摩经》全称《维摩诘所说经》,产生于公元1至2世纪,为大乘经典之一,它用富于象征意义的谈话形式,显示出了大乘悟空思想。

中国文学受佛经影响已是不争的事实,而《维摩诘经》本身又是一部被公认富有浓厚小说、戏剧意味的文学式佛教经典,自古即受到众多文人雅好。尤其因为《维摩诘经》的主人翁--维摩诘居士,调和世间与出世间的矛盾、圆融的人生态度,更是为中国文人开创出一个理想精神世界,故受到文人普遍倾心向往。在有关佛经的讲经变文中,《维摩诘经变文》可谓最富盛名,在文学史上亦享有相当地位。

文人与《维摩经》开始接触的契机,应属魏晋时代玄学的兴起与流行。晋以来的名流,每一个人总有三种小玩意,一是《论语》和《孝经》,二是《老子》,三是《维摩诘经》。这说明《维摩经》在知识份子阶层受欢迎情形。

晋朝名僧支道林,名遁,深沐老庄玄风,但在佛学上,又是著名的般若学者──“即色论”一派代表。支遁虽是一介僧侣,但他与当时社会名流如王、谢等大族往来密切,并得到许多衣冠弟子依附,谢安、王羲之都很推崇他,《世说新语》也屡屡提到他,把他描绘成名僧兼名士的人物。

支遁善文又有诗才,余嘉锡曰:“支遁始有赞佛咏怀诸诗,慧远遂有念佛三昧之句。”在支遁以前,虽有佛教文字,但把佛理引入文学,用文学形式来表现,支遁实有开创之功。

支遁现存有诗十余首、文二十余篇。在诗方面,支遁诗多说理,往往铺排玄佛,枯燥无味,写景也多堆砌雕饰,但他尝试融合玄言佛理于山水之中,其模山范水的功绩是不可磨灭的。文的方面,支遁写过十六篇赞佛文字,用的是铭赞体,这是散文中一种新体裁,值得一提的是《维摩诘赞》。他用玄言方式写出一个玄学化的在家居士形像。这篇赞体文字同时开创了后代中国文人推崇和描写维摩诘的先河。

其次谢灵运,他是东晋士族谢氏之后、谢玄之孙,一生好佛。谢灵运认为,儒释之间论及心性时,当推佛教为宗。

谢灵运在文学史上素以山水诗享有盛名,但是谢的山水诗往往渗有宗教感情,清词丽句之中流露出世意味。例如他的《时壁精舍还湖中作诗》,并不滥用佛家语汇,也不扯进佛教事典,却在描写中透露出世事无常情绪并发出感慨。其他如《登石门最高顶诗》、《从斤竹涧越岭溪行诗》都是把由自然美激发起的人生情趣与出世论相揉合;在构思上,往往于诗末加上几句严肃意味的字句,这显露出早期山水诗在描写与议论上尚不能完全相谐合。

谢灵运还有很多完全明佛的述作。例如《庐山慧远法师诔》,极力推扬慧远,写其为人风采与其谢世后后学的哀恸;另外还有《祇洹像赞》、《维摩经十譬赞》等。

谢灵运好《维摩经》,依《维摩经》中十喻求身不可得,说身无聚沫、泡合、如行等经文,写成八首赞语,可谓“譬喻文学”之一种。

《景德传灯录》卷四载鸟窠禅师对白居易说:

汝若了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即真出家,何假外相,汝当为在家菩萨,戒施俱修如谢灵运之俦也。

从以上引诗及文献记载,可见谢灵运必受到《维摩经》在家信佛很大影响,并留给后人深远印象。

隋唐五代是中国佛教发展的繁盛期,也是佛教思想与中国传统思想文化进一步融合并创造出新成果时期,因此佛教对于文人与文学也有更巨大的影响。

六朝时,文人们对佛教教理的了解多与玄学混淆,到了唐代,文人习佛已成风气,加上各宗派大师辈出,并与知识份子广泛交往,精深的佛学义理渐被文人容受,摄入意识之中,表现在他们身上,其中对《维摩经》或维摩诘居士较能深切契合者,有三位代表人物,第一位是李善,第二位是王维,第三是白居易。这三人的代表性质各有不同──李善象征一般知识份子广涉佛典经论;王维则是信仰虔诚的佛教徒,心神安定,擅于将佛教教理汇入人生观,并以诗来表达内心的体验;至于白居易,他一生多处在与王维相反的环境,对他而言,文学活动具有社会意义,故被冠以“社会诗”派代表,他的作品,不似王维在清净恬淡中自然融入佛教,而是在社会诗色彩中散布佛教的影子。(注 24) 李、王、白三人可视为唐代文人学佛信佛的不同类型,不过相同之处均在于外服儒风、内修梵行。

李善作注曾广泛参考经律论,根据统计,《维摩经》被引用至注解中的回数(包括经文本身及鸠摩罗什、僧肇、竺道生注)最多。在以诗为中心的唐代文学中,常常会发现出自《维摩经》的语句,我们虽然不能断言这是因为受了李善注释的影响,不过,李善的注释至少告诉我们,对当时的文人而言,《维摩经》应是相当熟悉的一部书。

白居易中年开始习佛,晚年定居龙门香山,自号香山居士。中唐时期,安史之乱毁败朝政,在黑暗不稳的政治环境下,文人仕途抑塞,要谋身自保,又要寻求精神安慰,佛教就成了唯一出路,士大夫热心佛说,白居易亦不例外。白居易对佛教的理解,未见严谨的立论,也未严守宗派体系,实践方面,他礼佛、敬佛、读经、参禅,却始终热心世事;更是以以维摩诘自居。《不二门》诗中道出他遁入释门苦衷:

亦曾登玉陛,举措多纰缪……行藏事两失,忧恼心交斗……坐看老病逼,须得医生救,唯有不二门,其间无夭寿。

白诗提到与《维摩经》有关者尚有:

一床方丈向阳开,劳动文殊问疾来,欲界凡夫何足道,四禅天始免风灾。

白居易对于佛经,似乎较偏好包括《维摩经》在内的八部大乘经典,认为佛法要旨毕集于八经之内。

唐代文人习佛的风气延至北宋时,佛教本身的发展已度过了它的极盛阶段。宋代以后,知识阶层中居士佛教大盛,这也是儒、释调和的表现。

苏轼,家学渊源,个人环境与苏轼学佛的关系很大。苏的父亲苏洵曾结交名僧,母亲与弟弟苏辙亦笃信佛教,家庭的宗教气氛浓厚,苏轼自青少年时期接触佛教,晚年浸染渐深,自称东坡居士。

苏轼直接和佛教产生关系,是在二十多岁初入仕途。对苏轼佛教信仰产生重大影响的另一件事是他被贬黄州之后,就更进一步积极追寻佛理,从其诗文引用佛经的情形看来,较常提到的有《维摩经》、《圆觉经》、《楞伽经》、《华严经》以及禅师语录等,苏轼并以维摩诘来称颂别人,如对前辈张安道之诗中有:……乐全居士全于天,维摩丈室空翛然。平生痛饮今不饮,无琴不独今无弦,我公天与英雄表,龙章凤姿照鱼鸟。此外,写给朋友文与可:殷勤稽首维摩诘,敢问如何是法门。弹指末终千偈了,向人还道本无言。

这些诗颇有佛教空观概念,诗的情调虽有些消极感,但也包含著对人生的理智反省,既然一切都是梦幻,那么人生的痛苦,也不过是幻影罢了。

中国文人接受《维摩经》的过程,情况大体与中国佛教的发展相应合。纵观中国文人历朝历代的诗歌文学作品,广受佛家思想影响的文人不在少数,而以《维摩经》最为推崇,可见其影响力之深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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