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福利与人类福祉

动物福利与人类福祉

贾幼陵会长在2012年兽医大会动物卫生服务与福利分会论坛上的座谈

随着人类社会文明的进步，人与动物以及与自然和环境之间的关系备受关注，“动物福利”一词也由此而生。国内外对于动物福利的定义很多，均从不同角度对其本质进行了阐述。其中，世界动物卫生组织（OI E）作为政府间的国际性组织，其对于动物福利的定义被广泛采纳。OI E指出，动物福利就是要让动物生活健康、舒适、安全、得到良好饲喂、能表达天生的行为，并免受痛苦和恐惧，这些要求涵盖科学管理、预防疾病、兽医治疗、人文关怀、人道屠宰等方面。其核心理念就是要从满足动物的基本需求的“人道”角度合理地饲养动物和利用动物，保障动物的健康，减少动物的痛苦，使动物和人类和谐共处。然而，在中国目前的社会环境、经济环境和文化背景下，动物福利作为一种新事务在中国也存在着多种声音。

一、动物福利在中国发展的阻力和问题

目前，国际上已有几十个国家在不同程度和不同范围，制定并实施了动物福利法。但是，动物福利在我国很多方面还是空白，究其原因，有以下几点：

1、对“动物福利”的概念理解不同。由于动物福利进入中国不久，因此大部分人对“动物福利”这个概念很陌生，“动物福利法”更是闻所未闻。国人对“福利”一词的传统释义有两个层面的意思，一是在国家层面，福利即为国家对国民的基本社会保障；二是在企业层面，员工

福利在企业内为员工的间接收入。保障社会福利是要花纳税人的钱。公众一般容易把“社会福利”与“动物福利”的概念混淆，从而产生抵制心理，认为人的福利还不能完全保障，怎么能够花费纳税人的钱开展动物福利，因此动物福利不被理解。此外，一些热爱动物保护事业的人，所做的超出现有法律框架的行为，也造成了不同层次人群的异议。如近两年，频繁出现的高速路拦车救狗事件，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动物福利一般指动物（尤其是受人类控制的）不受到虐待，不应受到不必要的痛苦，即使是供人用作食物、为人工作、友伴或研究需要。这个立场是基于人类行为的基本道德理念，而并非像一些动物权益者将动物的地位提升至与人类相同，并在政治及哲学方面追寻更大的权益。国际上，动物福利最被广泛认可的就是“5F”原则和“3R”原则。199 7年，OIE接受了1967年英国Roger Brambell教授的概念，于当年的法典上首次发布国际间兽医的动物福利要求，即为使动物免受饥饿、营养不良的自由；免于因环境而承受痛苦的自由；免受痛苦及伤病的自由；表达天性的自由；免受恐惧和压力的自由。该法典中的5 大自由（5F）应该是动物福利的基本要求，但思维方式的不同使这一概念仍存在理解差异。“自由”是动物自主的行为，而实际动物福利需要人的关注和给予；而其中“表达天性的自由”为更多人所不理解；且有不少人把动物福利与人的心理安慰和“虚伪”联系在一起。“3R”原则就是Reducti on（减少）、Replacement（替代）、Refinement（优化）的简称，主要针对实验动物而言。近些年，国际权威学术刊物也要求科学实验研究

需要建立在以“3R”为原则的动物福利基础之上，没有经过实验动物福利审查委员会通过的实验和论文不能够被接受和发表。

2、短期经济利益的驱使。我国目前生产力水平仍然较低，一些商家为节约成本，在短期经济利益的驱使下，生产方式完全漠视动物福利。例如一些集约化养殖场对畜禽极度限制，畜禽没有活动空间，而且缺乏无害化处理设施，畜禽排出的大量粪、尿、气体使畜禽舍的环境质量不断恶化；还有一些不法商贩为了节省成本，不将畜禽送到国家定点屠宰厂而自行宰杀，私屠滥宰使得动物在待宰时饱受恐惧和疼痛的折磨；对动物的长途运输条件简陋，拥挤不堪，且没有足够的休息和饮食等，对动物来说是就是一场灾难。

3、与动物福利相关的宣传教育和法律、制度缺失。我国对动物福利关注不足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教育和科研体制中缺乏“动物福利”教育，不能培养对动物的关爱意识，民众普遍漠视动物感受，觉得在人的福利没有很好的解决之前，考虑动物福利是一种奢望，且这种观念难以在短时间内扭转。目前，中国的普通百姓对动物福利的理念还比较陌生，关爱动物还没有真正成为一种社会风尚，推行动物福利还有很大阻力。还有很多人认为动物福利“不值得用法律来保护”，多数人没有“动物应享有福利”的观念。我国现存明确保护动物的法律法规只涉及濒危野生动物、稀有的海洋鱼贝类的猎杀和交易，没有一部法律涉及到大量的与人类生活紧密相联的动物福利问题。

2005年12月29日，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九次会议表决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畜牧法》。其第八条是:“国务院畜牧兽医行政主管

部门应当指导畜牧业生产经营者改善畜禽繁育、饲养、运输的条件和环境。”此前的草案则表述为:“国家提倡动物福利;畜牧兽医行政主管部门应当指导畜牧业生产经营者按照动物福利要求从事畜禽繁育、饲养、经营、运输等活”。在这里，“动物福利”一词被删除了。这反映了一个事实，在很多公众以至在立法者眼中，动物福利还不能成为法律所调整的范畴。

二、解决我国动物福利问题势在必行

客观地讲，我国动物福利保护现状令人忧心。不论是实验动物、农场动物，还是伴侣动物、用于体育、娱乐和展览的动物，甚至是被早已列为保护对象的野生动物，其福利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问题。因为动物福利而引发的经济问题、公共卫生、食品安全、环境和健康等问题越来越多，并影响到我国的国际形象。所以，我们应该给动物以适当的福利，因为关注动物福利是为了保障人类福祉。

1、动物福利关系到公众的利益。谈及动物福利，实际就是人对待动物的态度，人与动物之间的行为，其中人占主导作用，人是主体。没有人意识的提高、观念的转变，动物福利就无从谈起。动物福利问题说到底是人的责任意识和文明素质的提高。那些遗弃、虐待动物和漠视动物健康，不按规范实施免疫等不负责任的行为，直接造成人畜共患病的发生和流行，威胁到公共卫生安全，如狂犬病。另外，近几年来频频发生的食品安全问题，危害严重，影响广泛，特别是动物性食品安全问题尤为突出，对人体健康造成了极大的威胁。而其中部分是由于动物福利问题影响到动物性食品安全，如养殖环节畜禽饮用水不清洁，饲养环境差，

非人道运输、屠宰畜禽，都会造成肉品质量下降；滥用抗生素等兽药、使用瘦肉精等激素类药品的不法行为，均会严重影响动物的健康，同时产生食品安全问题。此外，如果畜禽的生存状况恶劣，拥挤、肮脏，导致畜禽本身及其产品质量下降，还会因为携带病原微生物而危及公共卫生，也必然会伤害到人。因此，只有实施“无营养不良”的动物福利原则，按照其自身营养需要投喂饲料，避免各种有害物质在畜禽体内的残留，为畜禽提供适宜的饲养环境，既能能保证畜禽的健康，获得良好的经济效益，也能从源头上解决畜禽疫病频发的诱因，实现畜产品安全生产，保障人类自身健康。

在这里我不得不提一下，一些发达国家在谴责中国动物福利状况的同时，自己作得并不是尽善尽美，例如欧美、日本引发重大公共卫生事件的疯牛病，就是因为生产企业为了追求利润用牛的下水做成肉骨粉再饲喂给牛，这是违反牛素食天性的，更是违背动物福利宗旨的，由此引发的不少人因克-雅二氏症死亡事件至今未能平息。从美国传入中国的瘦肉精不仅干扰了牲畜的正常生长，引起代谢紊乱，同时造成大量食用者中毒。

2、实施动物福利有利于人类生态环境保护。人类和自然界的动植物以及其他各种资源构成了我们生活的环境。动物，是地球环境的有机组成部分，也是人类生存发展不可或缺的重要资源。实施动物福利重要的原则就是要给动物建立一个安全的生活环境，这无疑对人类生态环境的保护也起到重要作用。

3、动物福利是人类社会文明程度的体现。一个国家的国民对待动物态度如何，在某种程度上是衡量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的重要标志。在当今社会，伦理已不仅仅存在于人类之间，与动物也有关系。只有重视人与所有生命的关系，人类社会才会变得文明起来。正如印度思想家圣雄甘地所说：“从一个国家对待动物的态度，可以判断这个国家及其道德是否伟大与崇高”。尊重、善待动物的努力终将惠及到人类自身，人与动物之间应和谐地共生在一个星球上。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提倡动物福利是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到了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体现了一个国家社会文明的进步程度。

4、动物福利影响对外贸易。动物福利同时也关系到经济问题，潜在的贸易壁垒已经影响了我国的国际贸易。欧盟及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都有动物福利方面的法律，世界贸易组织的规则中也有明确的动物福利条款，我国向西方发达国家出口的畜禽产品也被质问是否符合动物福利的要求。我国动物产品在国际贸易中缕遭排斥，很大程度上都与我国落后的养殖方式和不能满足动物福利的要求有关。因此，动物福利已经成为我国面临的又一个国际贸易壁垒。

三、改善我国动物福利现状的措施

重视并改善我国目前动物福利的现状，不仅因为动物福利是人类文明和道德水平提高以及社会进步的表现，更主要是因为动物福利与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从畜禽产品安全、疫病控制到生态环境保护，应该解决目前我国动物福利方面的问题。

1、开展动物福利教育，传播动物福利理念

通过动物福利教育，传授正确的理念，使人们对动物福利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动物福利和社会福利不同，不需要花费纳税人的钱来做动物福利。动物福利实质是要求人们善待动物，希望公众普遍接受“虐待动物可耻，善待动物光荣”的理念。而且提倡动物福利，不是说我们不能利用动物，而是应该怎样合理、人道地利用动物。如在饲养时给动物一定的生存空间，动物运输过程中尽量减轻它们的痛苦，屠宰时采用人道的生产方式，在做实验时尽可能减少它们无谓的牺牲。在专业教育体系中，应加强动物福利内容，使动物福利在畜牧兽医专业课程中占有一席之地，这样作为人与动物之间联系最为紧密的畜牧兽医从业人员，能够在今后的工作实践中，保证动物的健康，减少动物的痛苦，从而保证动物产品的安全，确保人类的健康，并防止人畜共患病对人的伤害。

2、加大宣传力度，增强动物福利意识

鉴于当前公众对动物福利问题接受程度，应当广泛宣传有关动物福利的知识，让人们逐渐了解什么是动物福利?为什么要提倡动物福利?怎样维护动物福利？以及国内外动物福利发展动态和国际间有关动物福

利法律法规，消除人们在动物福利上的一些认识偏差，如“人的福利尚未满足，何谈动物的福利”，“动物福利等同于动物权利”等等。

3、开展科学研究，为推行动物福利提供可靠依据

推行动物福利生产方式，需要科学的依据，所以要加强动物福利的科学研究。目前，国内在动物福利的科学研究上还比较欠缺，有些方面还是空白。如在畜牧业生产中，空间与环境；管理、处置和运输；疼痛、恐惧、痛苦和应激；损伤与疾病；饲料、饮水和不良营养等方面的研究。

此外，在目前我国人口众多，资源严重短缺的情况下，为满足广大消费者对畜禽产品的数量需求，集约化养殖模式所占比重将会逐渐增加，所以如何提高集约化生产条件的畜禽福利将是今后动物福利科学研究的重要课题。

4、探索相关立法进程，为动物提供福利保障

怎样推进立法，采取哪些可行的措施加强立法？这也许是很多人关注的问题。其实，可以根据目前的国情，从制定标准入手，通过标准来提倡文明生产，关注动物福利。再进一步，可以将行业内普遍能够实现达到的推荐性标准改变为强制性标准。如，将绝大多数屠宰企业实施的电击或二氧化碳麻醉工艺变为强制性标准，通过标准来推动动物福利理念在行业中贯彻执行。再则，若完整的动物福利法规难以出台，还可以在其他相关的法律法规条款中体现动物福利，或者与相关行政措施结合，如强调饲养者的责任，对宠物的登记、免疫作为强制条款，反对虐待和遗弃动物行为等。这些内容应该是多数公众认可的，比较容易推行的，同时也是动物福利的重要内容。

5、明确福利标准，推行标准化生产方式

在动物福利科学研究的基础上，制定动物在饲养、运输、屠宰和工作等各环节的福利标准，并在实践中积极推进符合动物福利要求的标准化生产方式。特别在畜牧业生产过程中，推行健康养殖、人道运输和人道屠宰，并使企业认识到，实施动物福利并不意味着要投入很多，相反基本的动物福利措施通常能够提高动物的生产性能，带来经济上的利益。如改善饲养人员、运输工人和屠宰工人的工作态度和技能，尽可能

减少动物的应激反应，善待动物、科学规范处置动物、保障适宜的舍饲环境和良好的卫生状况等等。

动物福利是一个新课题。注重动物福利既是我国生态环境和农业可持续发展的需要，更是关系到人类的生存发展。我们既要广泛宣传介绍动物福利的基本知识，又要积极开展动物福利科学研究，推进我国动物福利的立法，并逐步在生产实际中加以应用。因为“保护动物就是保护人类自己”，关注动物福利是为了保障人类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