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

* 第四章 朱熹的学术生涯及其理学集大成
北宋五子(周敦颐、邵雍、张载、程颢、程颐)所创立的理学发展至南宋,日趋成熟,进入理学体系的完善时期。朱熹吸取北宋五子的理学成果,建立起庞大的理学体系,成为理学的集大成者。不仅如此,朱熹还对儒家以外的其他诸多门派的学术多有涉猎,尤其是对道家、道教之学更有独到的研究,他在天文学、历法、地理学等方面也有比较深入的探讨。故而,所谓“集大成”实际上具有相当广泛的学术文化与自然科学的背景。
* 一、朱熹的学术生涯
* 朱熹(1130——1200)
字元晦,又字仲晦,号晦庵、晦翁等,祖籍徽州婺源(今江西婺源)。他生于福建尤溪,长期活动于福建,晚年定居于建阳(今属福建)的考亭,其学被称为“闽学”,其学派称为考亭学派。
干道三年(1167),朱熹到潭州(今属湖南长沙),讲学于岳麓书院。干道六年(1170),在建阳筑寒泉精舍,著述讲学。淳熙二年(1175),在寒泉精舍研读周敦颐、二程和张载的著作。并从中选取622条语录,编成《近思录》,作为理学的入门书。
淳熙四年(1177),编成《论语集注》、《孟子集注》、《论语或问》、《孟子或问》、《诗集传》、《周易本义》等著作,标志其理学体系的形成。
淳熙六年(1179),重建白鹿洞书院。淳熙十年(1183),在武夷山修建武夷精舍,授徒讲学。绍熙三年(1192),于建阳考亭建竹林精舍(即考亭书院)讲学。绍熙五年(1194),朱熹重修并扩建岳麓书院,并经常到此讲学。同年,扩建竹林精舍,更名为“沧州精舍”,并一直在此授徒讲学,著述立说。
朱熹一生著述颇丰,后人将其论文及书信等汇编成《朱文公文集》(包括《文集》一百卷、《续集》十一卷、《别集》十卷)和《朱子遗书》一百零三卷;将其讲学的语录分类汇编成《朱子语类》一百四十卷。
* 二、朱熹对“理一分殊”
与理气关系的解读
朱熹的哲学以程颢兄弟的理本论为基础,并吸取周敦颐太极说、张载的气本论以及佛教、道教的思想而形成。在本体论上,朱熹理学对程颢兄弟的“理”这一范畴以及“理一分殊”命题进一步展开;此外,他对理与太极、理与气的关系等问题也进行讨论。
* (一)“理”范畴的含义
其一,“理”是万事万物的原因、法则、规律。朱熹说:
?
至于天下之物,则必各有其所以然之故与所当然之则,所谓理也。(《大学或问》卷一)
如阴阳五行,错综不失条绪,便是理。(《朱子语类》,以下简称《语类》,卷一)

二,“理”是形而上之道,万事万物的本体、本性。朱熹说:
? 天地之间,有理有气。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气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答黄道夫》,《朱文公文集》,以下简称《文集》,卷五十八)
天地间只是一个道理,性便是理。(《语类》卷四)
其三,万物各自有“理”,又同出于一“理”,这就是“理一分殊”。朱熹说:
天地之间,理一而已。然干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则其大小之分,亲疏之等,至于十百千万而不能齐也。……《西铭》之作,意盖如此,程子以为“明理一而分殊”,可谓一言以蔽之矣。(《朱熹西铭论》,《张载集》)
* (二)“理一分殊”
朱熹从本体论的角度对“理一分殊”作了论述。他说:
? 近而一身之中,远而八荒之外,微而一草一木之众,莫不各具此理。如此四人在坐,各有这个道理,某不用假借于公,公不用求于某。……然虽各自有一个理,又却同出于一个理尔。如排数器水相似:这盂也是这样水,那盂也是这样水,各各满足,不待求假于外。打破放里,却也只是个水。此所以可推而无不通也。所以谓格得多后自能贯通者,只为是一理。释氏云:“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这是那释氏也窥见得这些道理。(《语类》卷十八)
对于这样的问题,朱熹在不同场合反复阐述。他说:
? 恰如天上下雨:大窝窟便有大窝窟水,小窝窟便有小窝窟水,木上便有木上水,草上便有草上水。随处各别,只是一般水。(同上)
如这片板,只是一个道理,这一路子恁地去,那一路子恁地去。如一所屋,只是一个道理,有厅,有堂。如草木,只是一个道理,有桃,有李。如这众人,只是一个道理,有张三,有李四;李四不可为张三,张三不可为李四。如阴阳,《西铭》言理一分殊,亦是如此。(《语类》卷六)
* 关于这种观点,朱熹曾经进行概括总结:
万物皆有此理,理皆同出一原。(《语类》卷十八)
虽各自有一个理,又却同出于一个理。 (同上)
对于“理一分殊”的分析,朱熹吸取了周敦颐的太极说。他说:
?
总天地万物之理便是太极。(《语类》卷九十四)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实造化之枢纽,品汇之根柢也,故曰无极而太极,非太极之外复有无极也。(《太极图说解》)
他正是根据这样的理论结构讲“理一分殊”:
? 合而言之,万物统体一太极也;分而言之,一物各具一太极也。(同

上)
人人有一太极,物物有一太极。(《语类》卷九十四)
万个是一个,一个是万个。盖体统是一太极,然又一物各具一太极。(同上)
本只是一太极,而万物各有禀受,又自各全具一太极尔。如月在天,只一而已;及散在江湖,则随处而见,不可谓月已分也。(同上)
朱熹强调“理一”,同样也非常重视“万殊”。他说:
圣人未尝言理一,多只言分殊。盖能于分殊中事事物物,头头项项,理会得其当然,然后方知理本一贯。不知万殊各有一理,而徒言理一,不知理一在何处。(《语类》卷二十七)
* (三)理气关系
朱熹在讲“万殊”时则较多地吸取张载的气本论思想,用“气”予以解释。他说:
? 论万物之一原,则理同而气异;观万物之异体,则气犹相近而理绝不同也。气之异者,粹驳之不齐。理之异者,偏全之或异。(《答黄商伯》,《文集》卷四十六)
关于理气先后,朱熹在62岁时说:
? 所谓理与气,此决是二物。但在物上看,则二物浑沦不可分开各在一处,然不害二物之各为一物也。若在理上看,则虽未有物而已有物之理,然亦但有其理而已,未尝实有是物也。(《答刘叔文》,《文集》卷四十六)
《朱子语类》“卷一”陈淳所录朱熹说:
? 未有天地之先,毕竟也只是理。有此理,便有此天地;若无此理,便亦无天地,无人无物,都无该载了!有理,便有气流行,发育万物。
理未尝离乎气。然理形而上者,气形而下者。自形而上下言,岂无先后!
当然,朱熹在教学与研究的不同阶段也有不同的侧重点,其说法也有若干差异。在后来,朱熹较多地强调理气不可分。如《朱子语类》“卷一”所录:
? 或问:“理在先,气在后”。曰:“理与气本无先后之可言。但推上去时,却如理在先,气在后相似……如阴阳五行,错综不失条绪,便是理。若气不结聚时,理亦无所附着。
或问: “必有是理,然后有是气,如何?”曰:“此本无先后之可言。然必欲推其所从来,则须说先有是理。然理又非别为一物,即存乎是气之中;无是气,则是理亦无挂搭处。”
朱熹既讲理先气后又讲理气不可分,在逻辑上势必造成矛盾。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朱熹作了一些变通,他说:
? 气虽是理之所生,然既出生,则理管他不得。如这理寓于气了,日用间运用都由这个气,只是气强理弱。(《语类》卷四)
在理气关系问题上,朱熹的心路有其发展历程。他在68岁(1198年)以后还曾针对弟子的提问对于理气

关系作了一番说明:
? 不消如此说。而今知得他合下是先有理,后有气邪;后有理,先有气邪?皆不可得而推究。然以意度之,则疑此气是依傍这理行。及
此气之聚,则理亦在焉。盖气则能凝结造作,理却无情意,无计度,无造作。只此气凝聚处,理便在其中。且如天地间人物草木禽兽,其生也,莫不有种,定不会无种子白地生出一个物事,这个都是气。若理,则只是个净洁空阔的世界,无形迹,他却不会造作;气则能酝酿凝聚生物也。但有此气,则理便在其中。(《语类》卷一)
他提出了以“气”为起点的宇宙演化学说:
天地初间只是阴阳之气。这一个气运行,磨来磨去,磨得急了便拶许多渣滓;里面无处出,便结成个地在中央。气之清者便为天,为日月,为星辰,只在外,常周环运转。地便只在中央不动。不是在下。(同上)
同时,朱熹还用“气”的理论改造了浑天说这一传统宇宙结构学说。他说:
? 天以气而依地之形,地以形而附天之气。天包乎地,地特天中之一物尔。天以气而运乎外,故地榷在中间,隤然不动。(同上)
地则气之渣滓,聚成形质者;但以其束于劲风旋转之中,故得以兀然浮空,甚久而不坠耳。(《楚辞集注·天问》)
* 三、朱熹以理为本的心性之学
朱熹讲“性”既是指物性,也有指人性,他认为“人、物性本同” (《语类》卷四)。
* (一)“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
就其人性论而言,朱熹继承二程兄弟的“性即理”说,并对张载关于“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区分作了发挥。他说:
?
有气质之性,无天命之性,亦做人不得;有天命之性,无气质之性,亦做人不得。(《语类》卷四)
气质之性与天命之性,毕竟是不同的,朱熹说:
? 论天地之性,则专指理言;论气质之性,则以理与气杂而言之。(同上)
就“天命之性”与“天地之性”的区别。他说:
? 命,犹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犹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德,所谓性也。(《四书章句集注·中庸章句》)
* 至于 人之性与物之性的差异,朱熹说:
? 人、物之生,天赋之以此理,未尝不同,但人、物之禀受自有异耳。”(《语类》卷四)
人、物性本同,只是气异。(同上)
或问:“人、物之性一源,何以有异?”曰:“人之性论明暗,物之性只是偏塞。暗者可使之明,已偏塞者不可使之通也。”(同上)
从人性天赋的

立场出发,朱熹基本同意孟子的性善说:
? 性即理也。当然之理,无有不善者。故孟子之言性,指性之本而言。(同上)
物物运动蠢然,若与人无异。而人之仁义礼智之粹然者,物则无也。”(同上)
性是实理,仁义礼智皆具。(《语类》卷五)
不过,朱熹还是注意到气质之不同,他说:
? 性也只是一般。天之所命,何尝有异?正缘气质不同,便有不相似处。(同上)
人之性皆善。然而有生下来善底,有生下来便恶底,此是气禀不同。(同上)
朱熹这个解释既是为了坚持人的原初善性,又是为了解决人与人之间行为举止的道德差异。他进一步从五行禀赋方面来说明:
? 人性虽同,禀气不能无偏重。有得木气重者,则恻隐之心常多,而羞恶、辞逊、是非之心为其所塞而不发;有得金气重者,则羞恶之心常多,而恻隐、辞逊、是非之心为其所塞而不发。水火亦然。唯阴阳合德,五性全备,然后中正而为圣人也。(《语类》卷四)
禀得精英之气,便为圣,为贤,便是得理之全,得理之正。禀得清明者,便英爽;禀得敦厚者,便温和;禀得清高者,便贵;禀得丰厚者,便富;禀得久长者,便寿;禀得衰颓薄浊者,便为愚、不肖,为贫,为贱,为夭。(同上)
这些区别,在朱熹看来也是有定数的。不过,朱熹并没有否认后天学习的作用。他说:
? 此所谓性,兼气质而言者也,气质之性,固有美恶之不同矣。然以其初而言,则皆不甚远也。但习于善则善,习于恶则恶,于是始相远耳。(《四书章句集注·论语集注》)
人性皆善,而其类有善恶之殊者,气习之染也。故君子有教,则人皆可以复于善,而不当复论其类之恶矣。(同上)
* (二)心与性情
基于“天命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对应情形,朱熹还探讨了“心”与“性”的关系以及道心、人心问题。朱熹说:
? 性便是心之所有之理,心便是理之所会之地。(《语类》卷五)
理在人心,是之谓性。性如心之田地,充此中虚,莫非是理而已。心是神明之舍,为一身之主宰。性便是许多道理,得之于天而具于心者。(《语类》卷九十八)
朱熹赞同张载所谓的“心统性情”。他说:
性是心之道理,心是主宰于身者。四端便是情,是心之发见处。(《语类》卷五)
性是未动,情是已动,心包得已动未动。盖心之未动则为性,已动则为情,所谓‘心统性情’也。(同上)
关于道心与人心,朱熹说:
? 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而以为有人心、道心之异者,则

以其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四书章句集注·中庸章句序》)
人只有一个心,但知觉得道理底是道心,知觉得声色臭味底是人心。(《语类》卷七十八)
朱熹还举例加以说明:“饮食,人心也;非其道非其义,万钟不取,道心也。”(同上)
值得注意的是,朱熹不同意二程兄弟把人心等同于人欲,认为人心不全是不好。他说:
人心是知觉,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听底,未是不好,只是危。若便说做人欲,则属恶了,何用说危?(同上)
人心者,气质之心也,可为善,可谓不善。道心者,兼得理在里面。”(同上)
朱熹由此进一步认为任何人都具有道心,也都具有人心。他说:
? 道心是义理上发出来底,人心是人身上发出来底。虽圣人不能无人心,如饥食渴饮之类;虽小人不能无道心,如恻隐之心是。(同上)
圣人全是道心主宰,故其人心自是不危。若只是人心,也危。(同上)
食其所当食,饮其所当饮,乃不失所谓“道心”。若饮盗泉之水,食嗟来之食,则人心胜而道心亡矣!(同上)
* 四、朱熹的格物致知与用敬进学
朱熹理学从“理一分殊”进到他的心性之学,最后落实到他的格物致知论。朱熹说:
? 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但为气禀所拘,人欲所蔽,则有时而昏。然其本体之明,则有未尝息者,故学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以复其初也。(《四书章句集注·大学章句》)
* 这项工作的基础是格物致知。朱熹说:
? 《大学》物格、知至处,便是凡圣之关。物未格,知未至,如何杀也是凡人。须是物格、知至,方能循循不已,而入于圣贤之域。(《语类》卷十五)
* 关于这一点,朱熹在他的“格物致知”补传里有更加详细的阐述:
? 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至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四书章句集注·大学章句》)
朱熹在格物致知问题上较重视认识“万理”,这就是格物。他说:
? 万理虽只是一理,学者且要去万理中千头百绪都理会,四面凑合来,自见得是一理。不去理会那万理,只管去理会那一理,……只是空想象。(《语类》卷一一七)

这事自有这个道理,那事自有那个道理。各理会得透,则万事各成万个道理;四面凑合来,便只是一个浑沦道理。而今只先去理会那一,不去理会那贯,将尾作头,将头作尾,没理会了。(同上)
朱熹“格物”的对象包括向内和向外两个方面。他说:
“格物”二字最好。物,谓事物也。须穷极事物之理到尽处,便有一个是,一个非,是底便行,非底便不行。凡自家身心上,皆须体验得一个是非。若讲论文字,应接事物,各各体验,渐渐推广,地步自然宽阔。(《语类》卷十五)
圣人只说“格物”二字,便是要人就事物上理会。且自一念之微,以至事事物物,若静若动,凡居处饮食言语,无不是事,无不各有个天理人欲,须是逐一验过。(同上)
关于格物的内外两个方面,朱熹在不同场合的论述各有其侧重点。不论情况如何,从大量的材料可以看出,朱熹是不排斥见闻的。他说:
如今人理会学,须是有见闻,岂能舍此?先是于见闻上做工夫到,然后脱然贯通。盖寻常见闻,一事只知得一个道理,若到贯通,便都是一理。(《语类》卷九十八)
他还明确地说:
? 上而无极、太极,下而至于一草、一木、一昆虫之微,亦各有理。一书不读,则阙了一书道理;一事不穷,则阙了一事道理;一物不格,则阙了一物道理。须着逐一件与他理会过。(同上)
天地中间,上是天,下是地,中间有许多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人物禽兽,此皆形而下之器也。然这形而下之器之中,便各自有个道理,此便是形而上之道。所谓格物,便是要就这形而下之器,穷得那形而上之道理而已。(《语类》卷六十二)
朱熹的格物包括研究自然科学,但在他的心目中,明人伦之理似乎更为重要。他曾于早年(1166年,36岁)说过:
? 然其格之也亦须有缓急先后之序,岂遽以为存心于一草木器用之间而忽然悬悟也哉!且如今为此学而不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世故,乃兀然存心于一草木一器用之间,此是何学问!如此而望有所得,是炊沙而欲其成饭也。(《答陈齐仲》,《文集》卷三十九)
关于自然科学研究与“穷理”的关系,朱熹还说:
? 历象之学自是一家,若欲穷理亦不可以不讲。然亦须大者先立,则不至难晓而无不通矣。(《答曾无疑》,《文集》卷六十)
小道不是异端,小道亦是道理,只是小。如农圃、医卜、百工之类,却有道理在。只一向上面求道理,便不通了。(《语类》卷四十九)
就格物的方法而言,朱熹强调广泛而深入地研究事物,

他说:
? 以事之详略言,理会一件又一件;以理之浅深言,理会一重又一重。(《语类》卷十五)
一物有十分道理,若只见三二分,便是见不尽。须是推来推去,要见尽十分,方是各物。既见尽十分,便是知止。(同上)
朱熹重视格物,同时又十分赞赏程颢兄弟所言“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他发挥说:
? 涵养、穷索,二者不可废一,如车两轮,如鸟两翼。(《语类》卷九)
学者工夫,唯在居敬、穷理二事。此二事互相发。能穷理,则居敬工夫日益进;能居敬,则穷理工夫日益密。(同上)
对于《中庸》所言“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的命题,朱熹也给予新的阐述:
尊德性,所以存心而极乎道体之大也。道问学,所以致知而尽乎道体之细也。二者修德凝道之大端也。(《四书章句集注·中庸章句》)
在穷理入门上,朱熹认为“尊德性”与“道问学”二者不可偏颇;但就入门态度而言,他较为强调尊德性。他说:
? 此本是两事,细分则有十事。其实只两事,两事又只一事,只是个尊德性,却将个尊德性来道问学,所以说尊德性而道问学也。(《语类》卷六十四)
他的读书方法,后人概括为6条:“循序渐进”、“熟读精思”、“虚心涵泳”、“切己体察”、“着紧用力”、“居敬持志”(程端礼:《江东书院讲义》)。尤为值得注意的是,朱熹主张对前人的知识要有疑,要见新意。他说:“读书无疑者,须教有疑。”(《语类》卷十一) 这是说,不要只是一味迷信书本,应对书中所讲的问题提出疑问,“学者不可只管守从前所见,须除了,方见新意。”(同上)但是,如果一直处于疑问状态,也是不好的,故而朱熹又说:“有疑者,却要无疑,到这里方是长进。”(同上)
朱熹对于知行问题颇感兴趣,他花了许多精力潜心研究,提出了有益的见解:
? 知与行,工夫须着并到。知之愈明,则行之愈笃;行之愈笃,则知之益明。二者皆不可偏废。如人两足相先后行,便会渐渐行得到。若一边软了,便一步也进不得。然又须先知得,方行得。所以《大学》先说致知,《中庸》说知先于仁、勇,而孔子先说“知及之”。然学问、慎思、明辨、力行,皆不可阙一。(《语类》卷十四)
知、行常相须,如目无足不行,足无目不见。论先后,知为先;论轻重,行为重。(《语类》卷九)
致知、力行,用功不可偏。……论先后,当以致知为先;论轻重,当以力行为重。(同上)
* 五、朱熹对先儒
“天理人欲”命题的新解释
自二程以来,“明天理、灭

人欲”一直是理学家非常重要的命题,朱熹在这个问题上给予极大的关注。朱熹研讨儒家传统经典《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等书都贯穿着这个问题的思考。他在与弟子的一次谈话中反映了这种情况:
孔子所谓“克己复礼”,《中庸》所谓“致中和”,“尊德性”,“道问学”,《大学》所谓“明明德”,《书》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教人明天理、灭人欲。(《语类》卷十二)
朱熹的“明天理、灭人欲”思想主要是对二程兄弟理学的继承和发挥。与二程兄弟一样,朱熹也讲 “天理人欲常相对”(《语类》卷十三)。朱熹说:
? 同是事,是者便是天理,非者便是人欲。如视听言动,人所同也。非礼勿视听言动,便是天理;非礼而视听言动,便是人欲。(《语类》卷四十)
朱熹把天理与人欲当作是非的标准,其核心所在是一个“礼”字,这个说法与程颢兄弟所说“视听言动,非理不为,即是礼,礼即是理”的精神一致。朱熹还说:
? 人之一心,天理存,则人欲亡;人欲胜,则天理灭,未有天理人欲夹杂者。(《语类》卷十三)
人只有个天理人欲,此胜则彼退,彼胜则此退,无中立不进退之理。(同上)
不过,从诸多材料可以看出,朱熹也讲天理与人欲的相互联系,讲二者的统一。他说:
有个天理,便有个人欲。盖缘这个天理须有个安顿处,才安顿得不恰好,便有个人欲出来。(同上)
天理人欲分数有多少。天理本多,人欲便也是天理里面做出来。虽是人欲,人欲中自有天理。(同上)
天理人欲,无硬定底界,此是两界分上功夫。这边功夫多。那边不到占过来。若这边功夫少,那边必侵过来。(同上)
在《朱子语类》里,朱熹对天理与人欲的关系以及如何处理两者关系有比较具体的讨论:
? 舜功问:“人多要去人欲,不若于天理上理会。理会得天理,人欲自退。”曰:“尧舜说不如此。天理人欲是交界处,不是两个。人心不成都流,只是占得多;道心不成十全,亦是占得多。须是在天理则存天理,在人欲则去人欲。尝爱五峰云‘天理人欲,同行而异情’,此语甚好。”(《语类》卷七十八)
* 朱熹把天理与人欲的关系说成是“交界处”,也就是说彼此可以互相交错。他说:
如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圣人与常人皆如此,是同行也。然圣人之情不溺于此,所以与常人异耳。(《语类》卷一0一)
尤为重要的是,朱熹所

说的“人欲”与人的欲望并非同一概念。在言及周敦颐所谓“寡欲以至于无”时,朱熹说:
? 此寡欲,则是合不当如此者,如私欲之类。若是饥而欲食,渴而欲饮,则此欲亦岂能无?(《语类》卷九十四)
饮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语类》卷十三)
一言一语,一动一作,一坐一立,一饮一食,都有是非。是底便是天理,非底便是人欲。如孔子“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多食”,无非天理。如口腹之人,不时也食,不正也食,失饪也食,便都是人欲,便都是逆天理。(《语类》卷三十八)
可见,他所说的“人欲”是违背 “天理”的 “私欲”,而不是人的所有欲望。所以,朱熹并不一概否定人的欲望。《朱子语类》记述:
?
问:“‘人心惟危’,程子曰:‘人心,人欲也。’恐未便是人欲。”曰:“人欲也未便是不好。”(《语类》卷七十八)
* 六、朱子学派传承叙略
朱熹晚年,在政治上遭受重大打击。其学被称为“伪学”,其人被列为“逆党”。然而,在朱熹去世后九年,嘉定二年(公元1209年),宋宁宗赐谥“文”,称“朱文公”。嘉定五年(公元1212年),朱熹的《论语集注》、《孟子集注》被列为官定教科书,朱熹理学开始成为官方哲学。后来,宋理宗更是分别于宝庆三年(公元1227年)与淳佑元年(公元1241年)两次下诏褒扬朱熹理学。朱熹也因而被列入孔庙从祀。由此,朱熹理学便成为后来沿袭了近700年的官方哲学。
朱熹的门人众多,达数百人,尤以“四大弟子”:蔡元定、黄干、刘爚、陈淳最为著名,形成了朱子学派;因其中以闽籍学者居多数,而且,又都主要活跃于闽中及周边浙、赣地区,故又称闽学。南宋末年,朱子学派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开始从地域性的学派发展成庞大的全国性学派。其中较为著名的学者有:真德秀、
魏了翁、何基、饶鲁、黄震等。此后,朱熹学派在朱熹理学成为官方哲学的背景下继续世代传承。元代至明初,朱子学派依然在学界占据主导地位,其中元代有著名学者:赵复、许衡、刘因、吴澄、许谦等,明初有方孝儒、曹端、薛瑄、吴与弼等。直至明代王守仁心学的出现,朱子学才开始有所削弱。
同时,朱子学还传播到国外。尤其在朝鲜、日本,朱子学曾风行一时,居于统治地位,并形成有势力的学派,至今仍具有影响。
* 【复习与练习】
1、朱熹的“理”以及“理一分殊”包括哪些内容?
2、朱熹在理气关系上的观点是什么?
3、朱熹如何讲“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关系?
4、朱

熹的格物致知论包括哪些内容?
5、朱熹如何讲人欲与天理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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