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诃德人物形象分析

堂吉诃德是西班牙伟大作家塞万提斯的代表作《堂吉诃德》中的主人公。《堂吉诃德》作为一部出色的长篇小说,不仅对那以后的欧洲小说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且出版近400年来,仍葆有不衰的艺术魅力。根据上世纪90年代中期来自世界各个国家不完全统计,《堂吉诃德》已用70种文字出版了两千多个版本。在诺贝尔文学院和瑞典图书俱乐部不久前联合举办的一次民意测验中,来自54个国家和地区的一百位作家推选《堂吉诃德》为人类历史上最优秀的虚构作品。根据公布的民意测验结果,塞万提斯17世纪撰写的这部作品,轻而易举地荣登榜首,得票率高达50%以上,使其他文学大师的鸿篇巨制黯然失色。

唐吉诃德这个形象究竟以怎么样巨大的艺术魅力吸引着各个时代的读者,他何以具有这种“永久的魅力”呢?他为何会不朽呢?

这首先恐怕与堂吉诃德的典型形象有关吧。自他诞生以来,不同时代不同社会的读者都从各自的认识角度作出了回答。在众多的答案中,看法竟是如此纷纭矛盾,相去甚远。有人说是滑稽可笑的疯骑士;有人说是既可爱又可笑的老好人;有人说是令人敬佩和同情的落难英雄;有人说是代表着信仰的理想主义者,坚定的人文主义战士;有人说是患有游侠狂的学者,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者……其实,稍加分析,我们就会发现以上的答案往往是堂吉诃德性格的一个方面或几个方面的意义。堂吉诃德形象是一个多层面、多维度的立体,作为一种典型,它蕴涵和揭示了许多本质的东西,而这些本质的东西往往是贯通历史的,具有着超越时空的普遍性。

我们看一下他的出场:我们的绅士快50岁了,体格很强健。他身材瘦削,面貌清癯。他读骑士小说入了迷,发了狂,立志要当骑士,去行侠猎奇,把书里那些游侠骑士的行事一一照办。他准备了一副盔甲——头盔是硬纸板拼起来的;备了一匹皮包骨头的瘦马,叫驽马辛难得;他还给自己取了个不愧骑士角色的名字:堂吉诃德;之后确定了一个村姑作意中人,称“杜尔西内娅·台尔·托波索”。在第一部第七章里作者又让堂吉诃德补齐了骑士必不可少的侍从——“没有什么脑子”,体形矮胖的农夫,桑丘·潘沙。这样的出场,我们看到了一个单纯无知、幼稚天真的小老头。他把一切都看得很简单,对现实的认识也很简单,认为只要单枪匹马就能扫尽世间所有不平。世间的复杂,人心的丑恶他全不了解。所以当他从地主皮鞭下解救牧童的时候,丝毫没想带会给牧童带来更大的灾难。他单纯的想法做法常常导致灾难,也总是制造笑话。

堂吉诃德虽然是一个被嘲弄的游侠骑

士,但在小说中他也是作为真正骑士的高度道德原则的体现者而出现的。他坚信自己的理想最美、最好,是真理,是正义。他怀着锄强扶弱、济世救人的宏图大志,去和他认为是恶的东西斗争。例如,他攻打风车,是因为他把风车当恶魔;他大战羊群,是因为他把两大羊群当作两支混战的军队;他砸烂木偶戏台,是因为要解救正在受难的骑士,就是他惩罚财主富农而使小雇工遭到皮肉之苦一事,也是出于一片善良之心。可以说,在他一系列的怪诞行为中,都包含着他对被奴役人民的同情,包含着他对封建统治强权的反抗。他认为:“天叫我生在这铁的时代,是要我去恢复那金子的时代。”因此,他自觉地去扫除暴行,承担艰险,完成自己的使命。碰到挫折失败,就看作对游侠骑士的考验;餐风饮露,宿野岭卧荒原,也看作游侠骑士的本分。他发疯行侠,却有着崇高的目的理想,就是要用剑去维护真理和正义,扫荡一切罪恶,使人间重归公正和谐。

他这一路行侠,干了很多荒唐事,体现了他大胆卤莽,敢做敢为的特点。他有一套理论来为自己辩护:“我知道卤莽和懦弱都是过失,勇敢的美德是这两个极端的中折。不过宁可勇敢过头而卤莽,也不要勇敢不足而懦弱。挥霍比吝啬更接近慷慨的美德,卤莽也比懦弱更接近与真正的勇敢。”他的行为甚至比他的理论还要进一步,没有什么“巨人”、“魔怪”使他裹足不前,也没有什么自然力量使他害怕后退。毫不畏惧冲向风车,面不改色打开狮笼向狮子挑战,这些惊人壮举只有堂吉诃德才做得出来。然而,由于不估计自己的力量而以为盲干,堂吉诃德勇敢过头的行动,往往只能以失败告终。

平常,堂吉诃德只要一谈到骑士道就神智迷糊,荒唐可笑。但是只要不涉及骑士道的时候,他头脑清醒、明白事理,谈吐非凡,时时流露出人文主义者的真知灼见。他一路谈话的内容,不仅涉及到广泛的内容,而且见解高明。他除了对骑士小说了如指掌外,对古希腊罗马文学、对《圣经》、对历史和掌故都有广泛的了解。他懂得各种文字,又会作诗吟唱,对艺术理论也有精深的研究。同时,他对现实生活也不是显得无知,常常一语道出生活真谛。巴西琉新婚之时,堂吉诃德告诉他:“饥饿和贫穷是爱情的大敌”,“奉劝巴西琉先生从事正当营生,他擅长的那些玩意儿只能博得虚名,赚不了钱的”。并且,他教导即将上任的桑丘,要关心穷人的疾苦,要办事公正执法仁慈,不要循私纳贿。堂吉诃德认为做文官的应该廉洁,做武官的应该勇敢,绝不可临阵逃脱;认为只应该在正义的战争中使用武力,战

争的目的是为了和平。他还主张破除封建等级观念,认为王侯和平民的地位经常在变换。王侯不争气,也会一代代衰落,而平民由于自身的努力,可以一步步上升,直到王侯。人的贵践,不在地位或血统,而在于个人品德的高尚或低劣。而人的美德靠个人自己努力,是内在的,不是外加的。

这样一个天真无知却博学敏锐,勇敢却卤莽,慷慨却固执,善良又有点疯癫的人物是矛盾的综合体,是喜剧与悲剧的结合。它们互为因果,相辅相成。如果没有喜剧的一面,即没有那些荒唐可笑的行为,人们就会看不到堂吉诃德的抱负、理想的幻灭,不能产生出痛感,审美感受就停留,只体会到堂吉诃德精神的崇高。反过来,如果堂吉诃德身上没有悲剧的因素即理想成分,那么堂吉诃德的发疯胡闹也就失去了动力,他也就不会把风车看成巨人,也就不会有去刺杀的心思,喜剧效果无从产生;而且不把堂吉诃德的发疯胡闹提高到为理想奋斗这一永久的主题高度,读者就会很快厌倦他的胡闹,也就不能保证喜剧的生命力贯串整个故事情节的始终。

塞万提斯在《堂吉诃德》这部小说的前言里曾明确宣称,他写作《堂吉诃德》的主旨是为了讽刺当时风行于世的骑士小说,这类小说脱离现实,主观臆造,荒唐透顶,粗制滥造,而且流行极广,影响恶劣。塞万提斯塑造堂吉诃德这一形象时,就极易对之作极为夸张、荒诞的处理。而得力于他高深的艺术素养和对生活表象近乎残酷的穿透力,从这种荒诞中就透射出一种生活的本质真实。堂吉诃德这一形象的不朽首先在于它“真实于生活本身”(歌德语),传达出了穿透历史的生活本质真实。

堂吉诃德生活的时代,封建统治赖以生存的基础已经动摇,王朝由盛转衰,骑士阶级日趋没落。骑士文学的盛行正是基于小乡绅阶级这种沉湎于往昔的繁华而缺乏现实感的精神心理状态,而堂吉诃德的游侠疯魔症正是当是西班牙社会的一种病态心理。同时,塞万提斯一生贫困潦倒、贫病交加的生活境遇使他在思想感情上贴近下层民众。他把对西班牙社会生活的黑暗和丑恶现象认识深刻,对于社会的不平等深刻的感受,反映到《堂吉诃德》中,尤其在堂吉诃德这一形象中倾注了他对封建西班牙社会生活的无限愤慨和不满。当他借堂吉诃德讽刺荒唐的骑士小说时,堂吉诃德是作者嘲讽、鞭挞的形象,而当他作为作者不自觉的情感、人格的外化物时,他又是作者人生理想的代言人,在他的身上闪烁着人文主义思想的光芒,他又是作者肯定的对象。因此,作为小说主人公的堂吉诃德有时是以荒诞不经的梦想家的面目出现的,

有时又是以真理和正义的捍卫者的身份出现的,有时荒唐绝伦,有时又雄辩滔滔。作家对堂吉诃德的矛盾态度使这一形象的性格出现了断层,导致了奇特的艺术效果,正如别林斯基所说:“在所有一切著名的欧洲文学作品中,这样把严肃和可笑,悲剧性和喜剧性,生活中的琐屑和庸俗和伟大的美丽的东西交融在一起的例子,……仅见于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

于是堂吉诃德不是基于细节真实的毕肖描摹的卓越的典型形象,而是具有极大的夸张性、荒诞性,因而也带有一定的象征意义和寓言色彩的艺术形象,然而透过这种荒诞正揭示了一种普遍性的状况?堂吉诃德耽于幻想,脱离实际,缺乏起码的现实感,这种弱点在不同时代、不同国度、不同阶级阶层、不同修养阅历的人身上不也或多或少地存在着。在“软弱可耻”的德国古典哲学家身上,在才高命短的唐代诗人李贺身上,在陀斯妥耶夫笔下的“梦想型”人物身上不也可以或多或少地看到这种劣根性吗?正如高尔基在《论艺术》中所说:“可是过去一向是有堂吉诃德的,而且直到现在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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