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达文《新编中国哲学史》笔记(王充的自然哲学)【圣才出品】

第3章王充的自然哲学

一、“元气自然”的宇宙演化学说

1．王充

（1）简介

王充（公元27～100年），字仲任，会稽上虞（今浙江上虞）人。出身于“细族孤门”，年轻时到京师洛阳上大学，师事扶风班彪，遂“博通众流百家之言”。著有《论衡》《政务》《讥俗》《养性》等书，除《论衡》一书外，余均不存。

（2）思想

王充发展了传统的天道自然的哲学思想，对神学进行了全面批判。他的宇宙观以黄老道家的自然主义为出发点。不同的是，黄老道家的“自然”主要指主体顺适外界的一种行为意识与价值观念，王充的“自然”，则拓展为对客观世界的自然本性的直接肯定。

2．“天地合气，万物自生”的元气观

（1）对宇宙的认识

①殷周时期

流行“天生万物”的神学解释。

②春秋战国时期

a．老子：“道”是宇宙万物统一的本源，阴阳二气“冲和”生成万物。

b．《管子》：“道”“气”同一，用以加强本源的“实在性”，混同了“是什么”和“为什么”。

③西汉时期

a．《淮南鸿烈》：认为道始于虚霩，虚霩生宇宙，宇宙生元气，元气生天地，未能跳出老子的窠臼。

b．董仲舒：天意主宰一切，元气、阴、阳、五行都存在于他的神学体系之中。

④东汉时期

王充提出元气自然的宇宙生成论，继承道家的自然主义传统，摒弃以往的先验立场而回到经验事实本身。

（2）元气观

①主要观点

a．元气是细微的物质元素，它是万物的统一本源，万物由它产生。

b．万物由于它们“禀性受气”的不同而形态各异。

c．“气”是自足自为和永恒的，它化生万物的过程，也是自然而然的过程。

②主要特点

a．排斥神的创造和主宰作用。

b．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禀受天地之气而生。

c．宇宙世界具有自然本性。

3．“天道无为”“天意人心”的无神论

（1）破除“天”的神秘性

①王充称道：“儒者论曰：天地故生人。此言妄也。夫天地合气，人偶自生也；犹夫妇合气，子则自生也。”他依据的是经验类比的方法，从地没有感觉器官来推天也没有感觉器官，又从天没有感觉器官来断定它没有观念欲望。

②王充的批判锋芒便亦及于“天地故生物”。他说：“或说以为天生五谷以食人，生丝麻以衣人，此谓天为人作农夫桑女之徒也，不合自然”。

（2）反驳“天人感应”论和帝王受命说

①反驳异类交接的说法。王充说：“含血之类，相与为牝牡。牝牡之会，皆见同类之物，精感欲动，乃能受施……今龙与人异类，何能感于人而施气？”

②反驳人君的喜怒、赏罚可以直接引起天气的变化，王充指出：“夫人不能以行感天，天亦不随行而应人。”

③驳斥天能“谴告”，王充说：“天能谴告人君，则亦能故命圣君……今则不然，生庸庸之君，失道废德，随谴告之，何天不惮劳也？”

④至于符瑞，他认为只是一种自然现象，与社会政治无关。他精辟地指出：“夫太平以治定为效，百姓以安乐为符……圣主治世期于平安，不须符瑞”。

（3）探寻谶纬的认识根源与社会根源

王充说：“人有喜怒，故谓天喜怒。推人以知天，知天本于人。如人不怒，则亦无缘谓天怒。”这是说，人以自己比拟于天，天才被情感意志化的。

二、注重“效验”的经验主义认识路向

1．“知物由学，学之乃知”的认识前提

（1）王充承认人才有高下、才智有差别这个客观事实，但他认为这种差别是相对的：论田，则圣人不如农夫；论商，贤人不如商贾。

（2）王充指出学习与实践才是认识事物的根本途径，也是认识的基本前提。“目见之，日为之”，通过努力学习与实践，则钝妇亦变巧；反之，即使是智能之士，“不学不成，不问不知”。

（3）王充认为认识离不开感官的作用，求知者“须任耳目而定情实”。因为，“如无闻见，则无所状”，而“无所状”则谈不上对事物认识，即使圣人也不能例外。

（4）他还注意到认识的局限，即世间之事有不可知的。他说：“事有不可知，圣人不能知……及其知之，用不知也。”

2．“不徒耳目，必开心意”的认识过程

（1）王充是反对墨派学者徒信闻见而不以心原物的。他认为如果仅仅用耳目论，就容易以虚象为言，以实事为非。因此，要把“闻见于外”和“诠订于内”结合起来。只有经过内心的“意议”“诠订”，加工整理，才能获得正确的认识。

（2）王充还意识到“开心意”的认识阶段是一个复杂的思维过程。他从“以心原物”出发，进一步提出了类似于归纳、概括、演绎、推理等的认识方法。

3．“明于有效”“定于有证”的检验标准

（1）以“效验”定是非

“事莫明于有效，论莫定于有证。空言虚语，虽得道心，人犹不信。”

①王充就经常以效验为武器，批驳谶纬神学的种种谬说。他引用透镜向日取火的经验，说明天上的太阳是物质性的火气，而非神的作用

②王充批驳当时的俗儒“以为圣贤所言无非”的权威崇拜，他说：“凡学问之法，不为（畏）无才，难于距师，核道实义，证定是非也。”

（2）强调知以致用

王充说：“入山见木，长短无所不知；人野见草，大小无所不识。然而不能伐木以作室屋，采草以和方药，此知草木所不能用也。”强调知以致用。

三、自然哲学的困扰：偶成说与命定论

由于王充并没有真正掌握必然性与偶然性的辩证关系，于是不自觉地走向两个极端，从而形成了他的偶成论与命定论。

1．“物事相遭”“偶适相遇”的偶成说

（1）王充看到了必然与偶然的这种区别。他不但指出事物“遇”与“非遇”的不同，而且试图进一步解释造成必然与偶然不同的内在原因：他用“物气相感”来揭示事物的联系是由物气的本性所决定的，是合乎规律的必然的联系；又用“非气感”来说明两个事物（或现象），“偶适相遇”是外部的偶然的联系。

（2）王充过分强调必然与偶然在各类现象中的决定作用，使他对“人为”的作用未能给予正确的估计。他虽然看到了人为的“辅助”作用，但却认为成与不成完全取决于天道自然，人于此是无能为力的。

2．“命则不可勉，时则不可力”的命定论

（1）由于时代的局限，王充无法正确理解社会种种不合理现象产生的社会根源，只好把这些不合理现象归之于偶然，以“命定”来摆脱理论的困境。

（2）王充认为不但个人的命运是注定的，连国家的命运、王朝的兴衰也是“时数”决定的，他把这叫做“期数自至，人行偶合”。按照这种理论“偶”已变成“命”的一种表现形式，社会的治乱与贤君或暴君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受一种神秘力量所支配。由此，以批判天命神学为职志的王充哲学最终仍然不得不“归之于天”而走向命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