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社会学的发展脉络

城市社会学的发展脉络

城市社会学是一门以城市社会为研究对象的分支社会学。具体的讲，城市社会学主要是对城市社会的起源和发展、城市区位的生态分布、城市社区的结构与功能、城市居民的生活方式和心理状态、城市化以及城市社会的组织、管理和规划等城市社会的不同层面进行的理论研究和经验研究。①20世纪20年代至30年代，美国芝加哥学派的确立及其影响的扩展，标志着城市社会学的产生。虽然城市社会学的创立者是美国芝加哥学派，但城市社会学的理论渊源可以追溯到滕尼斯、迪尔凯姆、齐美尔等人的社会学思想。随着时代的发展，芝加哥学派自身发生了许多变化，此外，在对芝加哥学派的继承、批评和发展中，也出现了一些新的理论学派。

一、城市社会学的理论渊源

（一）滕尼斯：《礼俗社会和法理社会》

“礼俗社会”和“法理社会”是滕尼斯社会学中两个基本概念，前者对应着较小的乡村社区，而与后者对应的是大城市。②滕尼斯认为，在礼俗社会中，社会通过风俗习惯、道德来整合，而在法理社会中，法律是实现社会整合的手段。在法理社会中，人们的精神生活特点包括：少有认同型、情感中立、墨守成规、片面交往。滕尼斯这种关于“礼俗社会”和“法理社会”的区分是第一个使用“连续统”来阐释人类聚居形式的理论。这种二分法对以后的城市社会学有很大的①许英编著：《城市社会学》，齐鲁出版社，2002年8月第1版，第1页。

影响。①

（二）迪尔凯姆：机械团结和有机团结

迪尔凯姆主张根据社会各部分之间的结合方式和紧密程度来划

分社会类型，并依次标准建立了机械团结的社会和有机团结的社会这种两分法。迪尔凯姆把不发达的传统型社会中的社会整合称为机械团结，在这种社会里，个人之间还没有分化，他们具有同样地生活方式、心理情感、道德准则和宗教信仰。有机团结是建立在社会分工和个人异质性基础上的一种社会联系方式，分工导致了职业的专门化，造就了人们彼此的相互依赖感、团结感和自己与社会的联系感。②

（三）齐美尔：《大都会和精神生活》

齐美尔在《大都会和精神生活》一文中指出，在现代社会中，人们精神生活的特点往往包括：复杂与老于世故、理智性、时间观念、标新立异的冲动和漠然的态度等，这些都是由于城市中大量人口活动所带来的高度刺激和金钱的作用。③

二、芝加哥学派：人类生态学

（一）芝加哥学派的基本观点

芝加哥学派借用自然科学中生态学的概念、理论和方法来研究人类社会。在型城市社会学出现以前，人类生态学基本统治着城市社会学的研究，是主流的社会学理论和研究范式。④

帕克、伯吉斯等芝加哥学派的学者认为，城市的区位布局与人口

①许英编著：《城市社会学》，齐鲁出版社，2002年8月第1版，第37页。

②侯均生主编：《西方社会学理论教程》，南开大学出版社，2010年7月第3版，第45--46页。

③蔡禾主编：《城市社会学：理论与视野》，中山大学出版社，2003年1月第1版，第63--64页。

的居住方式是个人通过竞争谋求适应和生存的结果。城市空间组织的基本过程是竞争和共生, 自然的经济力量把个人和组织合理地分配在特定的功能位置上, 使之各尽其才, 各得其所, 最终导致最佳的劳动分工和区域分化, 使整个城市系统保持平衡。①

（二）城市的生态过程

麦肯齐通过城市交通的发展历史和城市经济活动来分析城市社

区运动过程中的“集中”和“分散”。他认为“集中”是指在一定时期内人口向某些地区聚集，使这一时期的人口增长主要表现在向少部分地区的社区运动过程。“离散”则是指相反的社区运动过程，即人口向更广大的地区扩散。集中和离散这两个方面在城市运动的过程中是并存互补的。②

按照费雷对传统生态学理论的分类，麦肯齐的上述理论属于实证理性主义理论。根据费雷的观点，麦肯齐的理论也致力于探求某种普遍的调节原则来解释人类社会活动的空间秩序。这种普遍性的调节原则就是竞争和选择的过程。每个社区都存在一个中心点，即为通达性最好的地方。每个人都在努力达到通达性最好的地方，来提高竞争力，这样就形成了一种按社区功能因素在空间上的一种“自然分布”的过程，从而使社区内的可利用土地得到最充分的利用。③

（三）城市的生态模型

根据古典人类生态学的基本理论观点，古典人类生态学的学者们期待发展出一种模型，来揭示城市运动的过程，其中伯吉斯的同心圆

①邓清，《城市社会学研究的理论和方法》，载《城市发展研究》，1997年第5期，第25页。

②蔡禾主编：《城市社会学：理论与视野》，中山大学出版社，2003年1月第1版，第7页。

说、霍伊特的扇形说、哈里斯和厄尔曼的多核心说最具代表性。

1.伯吉斯的同心圆理论

伯吉斯通过对芝加哥市土地使用模式的调查，构造了一个关于城市生态的“同心圆理论”。伯吉斯认为，城市的布局是依同心圆的格局组织起来的。位于城市核心地带的是城市的中心商业区，围绕着中心商业区，依次分布着过渡区、工人住宅区、高级住宅区和往返区。

①当位于城市最中心的商业区随着竞争的不断激烈而规模扩大，城市核心会向相邻的环状地带入侵，后实现替代，其他地带依此类推地向相邻地带入侵。

伯吉斯的“同心圆理论”对城市社会学的发展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是作为一种仅仅从对芝加哥市土地利用模式的考察中抽象出来的“理想型”，这一理论也遭受了严厉地批判。

2.霍伊特的扇形说和哈里斯与厄尔曼的多核心说

霍伊特不认为同心圆是城市生态的惟一结构模式。他认为工厂在城市生态结构形成的过程中起着很重要的作用，一个城市的发展是按照工业区的分布向外延伸的。

哈里斯与厄尔曼的多核心说把区位设置和社区资源联系起来，认为一个城市核心是依据各个机构设置之间的功能互补性而产生分离和集中，因此其核心一般不只有一个。

上述三种理论，同属于古典人类生态学，后两种理论是伯吉斯同心圆理论的补充和修正。它们的基本原来是一致的，即认为城市是一

种生态秩序，支配城市社区的基本过程是竞争和共生。人类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相互依存和相互制约的关系，决定着城市的空间结构。它们的区别在于对城市空间结构的不同勾画。①这三种理论也存在着共同的弱点，“只强调经济因素对城市空间结构的影响，而忽视了社会文化因素”。②

（四）沃思的城市理论：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的城市性

沃思在《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的城市性》一文中，全面阐述了他的城市社会学思想。他将城市定义为“由不同的异质个人组成的一个相对大的、相对稠密的、相对长久的居住地”。同时他提出：“城市社会学的中心问题是揭示那些典型的、相对长久的、聚合了大量异质性个体的居住地的社会行为和社会组织形式。”为了达到这个研究目的，城市社会学必须去寻找有指标意义的城市特性。沃思认为这些特性可以表述为人口数量、居住地的密度、居民以及群体生活条件的异质性。

③也就是说，在沃思看来，人口数量多、人口密度高和人口异质性大是城市的三个基本特点，城市居民其他的社会心理特征和生活方式的特点都是由这三个特质决定的。④

三、现代城市社会学理论

（一）新正统生态学

帕克等人在20世纪初创立的古典人类生态学理论在三四十年代由于遭受各个方面的批判，使人类生态学理论一度趋于衰落。霍利等

①王颖著：《城市社会学》，上海三联书店，2005年8月第1版，第70页。

②张钟汝、章友德、陆健、胡申生主编：《城市社会学》，上海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1版，第20页。

③蔡禾主编：《城市社会学：理论与视野》，中山大学出版社，2003年1月第1版，第66页。

人一方面继承了古典人类生态学理论的一些思想，另一方面又对古典人类生态学理论的立场和概念做了一些修正和重新阐述，克服了古典人类生态学的弱点，发展出了新正统生态学理论。

1.霍利的人类生态学理论

霍利认为古典人类生态学家过分强调了社会现象的空间分布，人类生态学要研究的应该是特定的社区生态过程，即人类聚居通过功能分化方式以适应环境的过程。霍利把社会文化定义为人类群体努力适应环境的方式，因而文化适应性也应该成为城市生态学分析的课题。霍利的新城市生态学理论研究的重点仍然是再生态上最适宜的城市土地利用模式；但新城市生态学理论包含了对文化等社会现象的研究，所以它的研究范围比传统的城市生态学的范围扩大了。①

2.邓肯的生态复合体理论

邓肯提出了生态复合体的概念，他将自然、生物和社会三者之间的关系称为“生态系统”，认为生态系统可以看作是由人口、组织、环境和技术四个关联变量所组成的功能相互依赖的生态复合体。邓肯的生态复合体理论提供了一套组织和描述生态变项关系的概念工具，为生态学家分析生态系统提供了简化的手段，同时它对分析社会变迁有很大的作用。

（二）文化生态学

文化生态学从社会文化的角度来研究社区内人们各种社会活动的空间结构，它强调文化对决定人类行为的作用。按照这种观点，文

化可以通过那些与审慎的、经济的土地利用或与贫乏的资源有关或无关的行为而被认识到。从最一般的角度说，人类正是在彼此的互动和与环境的互动中，创造并改变了文化。①

社区文化生态的代表性研究是费雷对波士顿市中心土地利用的研究、乔纳森对纽约挪威人社区地域流动的研究以及库波、瓦茨和戴维斯对前南非白人政权时期南非德班市的社会隔离及生态模型的研究。

1.费雷对波士顿市中心土地利用的研究

费雷对波士顿北肯山、波士顿公有地和墓地、波士顿北端进行研究，发现空间具有象征的功能，它与所象征的社会价值结合成一体，成为当地文化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会成为一种完全独立于经济的生态变量，影响社区内社会活动的分布和土地的利用状况。由此费雷解释了为什么波士顿市中心地区的土地利用情况不符合一种理想的统一模式。

2.乔纳森对纽约挪威人社区地域流动的研究

乔纳森对纽约挪威人社区地理流动的分析，其结果与费雷的调查极其相似。纽约的挪威人社区从11850年到1947年的几十年间，地理移动距离有十公里，但仍是一个完整的挪威人社区。乔纳森对这种现象的解释是传统区位与文化因素使然。②

3.库波等人关于南非种族隔离政策对城市规划影响的研究

库波等人所作的关于南非港口城市德班的社会隔离和区位模型①王颖著：《城市社会学》，上海三联书店，2005年8月第1版，第71页。

研究，同样说明了非经济的文化价值在决定城市土地利用上的重要性。通过研究，库波等人发现德班市区模型的再发展受到政治法规的决定性影响，也就是说，这种区位结构是南非政府严格的种族隔离政策、种族隔离法造成的。①

（三）甘斯的城市性理论

甘斯把研究限制相在区分现代城市和现代郊区的生活方式上。他对城市区域进行了细分，划分出内城、外城和郊区，通过对内城、外城和郊区的生活方式的分析和对比，发现城市与郊区并不存在物理意义上的差别，由此他对沃思用人口数量、人口密度和人口异质性来解释城市与郊区的方法提出了质疑。他指出，并没有所谓可以被独立指示出来有别于其他的城市生活方式，生活方式不是用地域去解释，而是可以用在该地域上的居民特性来解释。②

甘斯把特性作为他解释城市与郊区生活方式最重要的指标，特性是指社区居民具有的经济、社会和文化特征以及他们在生命周期中所处的阶段。甘斯明确指出必须把对特性的分析作为对社区生活方式研究的出发点，只有这样才能揭示城市和郊区在什么程度上是相互独立的。③

（四）费舍的亚文化理论

费舍亚文化理论的中心观点是：“城市中较高的偏差行为和无组织行为的发生并不是由于诸如人际的疏离、匿名性和非个性化的交往，而是由于一定数量的能够承载一个可自行生长发育的亚文化人口

①王颖著：《城市社会学》，上海三联书店，2005年8月第1版，第72页。

②蔡禾主编：《城市社会学：理论与视野》，中山大学出版社，2003年1月第1版，第69页。

的存在，这个一定的人口称为‘临界多数’”。费舍的“城市”概念仅仅是表达人口聚集这个意义的一个术语，一个地区聚集的人口数越多，就越成为城市。“亚文化”是指一系列信仰、价值、规范、习惯的模式，而“亚文化”的形成是和一个存在于较大社会系统和文化中、具有相对差异的社会亚系统联系在一起的。①

四、小结

城市社会学理论的产生与发展，是与当时的社会状况密切相关的，每一种城市社会学理论的出现，都有其特有的社会背景。此外，城市社会学的思想流派之间有很强的相关性，它是在各思想流派之间的争论、相互批评中得到发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