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奶奶讲故事之款张三传奇》
《听奶奶讲故事之款张三传奇》
——（杜鹃闲人2012年4月于昆明呈贡）
一、引子
我小的时候，我们村里普遍贫穷和落后，没有现在这样五花八门的玩具和娱乐设施。每当夜幕降临，一家人只能围着火塘闲聊。我和妹妹便开始缠着奶奶给我们讲那听了不知多少遍的故事。奶奶总是乐呵呵的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讲着讲着就记不起来后面怎样了？”但最终奶奶还是抵不过妹妹的软磨硬泡。奶奶在她最爱的烟锅里填满了草烟，从火塘里点燃，抽了一口后便开始讲起了故事。
二、分家
款张三——是一个机智聪明、计谋百出的人，而他的岳父暴叔却是一个以小气和吝啬出名的人。暴叔待人苛刻，一心只想着自己占便宜，不但对别人如此，对自己的女婿款张三亦如此。正因为暴叔的小气和吝啬，暴叔的妻子梅氏被气得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讯。可是暴叔经过此教训仍然不知悔改，因此暴叔的女儿虽然天生丽质心地善良，与父亲的性情截然相反。可是众人都因为其父的性格而不敢过问其女。所以其女快三十出头都没有找到夫家，款张三听说了这件事后，却偏偏取了暴叔的女儿。众人都说款张三聪明一世糊涂
一时，这下做了暴叔的女婿要有苦头吃了。
且说这天，暴叔正在自家的火塘边烤粑粑吃。忽见门外自己的女婿款张三不期而至，慌忙之下用火灰，把粑粑埋了个严实，哪知暴叔的这一举动全被款张三看在眼中。
款张三走进房门，见暴叔毫无欢迎之意，反而脸露不快之色，便笑了笑询问道：“爹呀，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暴叔斜眼瞟了瞟火塘，心想：如何打发这小子呢？一时竟也想不出好的法子来，便道：“唉，前几天有两兄弟要分家产，叫我去主持公道，弄了半天两兄弟却吵起架来，最后还是没有解决！”“哦？为这事啊！”款张三知道别人害怕岳父的为人，避他都来不及呢，更不会请他主持公道了。他说有两兄弟找他帮忙，一定是岳父瞎编乱造的。对暴叔道：“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你出主意？”暴叔奇道，“什么主意啊？”
款张三笑着走到火塘边，拿起一根木柴指着刚才暴叔埋粑粑的地方，道：“这一半是哥哥的，另一半是弟弟的！”说着用木柴把粑粑掏了出来，款张三继续道：“剩下的粑粑呢，就是我的！”说着便吃了起来。暴叔无话可说，只能自认倒霉。
三、打猎
对于款张三吃了粑粑的事，暴叔一直耿耿于怀，心里打
起了小算盘，寻思着：该如何报复一下呢？忽然门外天气阴沉、电闪雷鸣，心里一亮有了主意。对款张三道：“张三啊，麻烦你去把我家山上的三担柴挑回来，中午我煮腊肉给你吃！”款张三刚吃了岳父的粑粑，不好硬做推辞，也不管天气如何，“嗯”了一声走出门去。
款张三刚出门不久，瓢泼大雨便从天而降。暴叔心里嘿嘿直笑，自言自语道：“你这小子这下得到报复了吧！我的粑粑可不是好吃的！”哪知款张三却只是到半路的岩洞中睡了一觉，临近中午醒来时天也晴了。忙用泥巴在全身上下摸了一遍，才向岳父家走去。暴叔见款张三两手空空的回来，心下老大不快，道：“我叫你去挑的柴呢？”款张三摆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一脸无辜的道：“爹呀，你不知道，刚才那雨下得太大了，把你家的柴全部冲跑了，你看我也被冲得满身泥巴，差点回不来了呢！”
暴叔皱了皱眉，猜不透满身泥巴的女婿又要耍什么花样，道：“雨真的下得那么大吗？”款张三叹了一口气，道：“不说这事了！”说着连忙走进房门。吃饭时，款张三找遍了整个厨房都不见腊肉的影子，便问道：“爹呀，你早上不是说中午煮腊肉给我吃的吗？”暴叔夹了一块不知是什么东西，放在女婿的碗里，道：“呐，你没长眼啊！这就是腊肉了！”款张三盯着碗里的东西，道：“这是黄金豆腐嘛，怎么会是腊肉呢？”暴叔心里很是痛快，心想总算报复了。哼了
两声道：“这就是腊肉，不是黄金豆腐！”
午饭后，暴叔心里还是不快，总觉得对女婿的报复还不够。想了一会儿，又对款张三道：“我听隔壁的三叔说，后山上来了几头马鹿，要不我们去打猎？”“打猎？”款张三看着岳父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道：“好啊，去打马鹿！”暴叔倒没想到这小子竟答应得如此豪爽，想是他没有看出自己的计划了。
两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暴叔扛了一支猎枪，款张三却空着手。两人总算运气不错，刚来到后山就看见一头马鹿。那马鹿见有人类突然来到，“唰”的把耳朵立得笔直，便跑上了丛林密布的山中。暴叔原以为隔壁的三叔是骗人的，本意是想让女婿白找一天马鹿，自己好睡上一觉，以此来报复女婿，没想到却真的看见马鹿了。
当下暴叔对女婿的报复心理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心想着把马鹿猎为己有。忙取下猎枪，推了推款张三道：“快追啊！”怎奈两人追到了山头，见马鹿却在山脚。两人又追到了山脚，那马鹿却到了山头。几番上山下山，两人直累的气喘呼呼却连马鹿毛都碰不到一根。款张三灵机一动，对暴叔道：“这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暴叔瞥了款张三一眼，没好气的道：“哼！你平时不是足智多谋的吗？怎么现在也变得像无头苍蝇似的？”款张三不在乎岳父的冷嘲热讽，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怕爹不肯去做！”“切！”暴叔不以为然的
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只要能打到马鹿，什么事我都愿意做！”款张三见计谋成功，心下一喜，道：“呐，你把猎枪给我，我守在山头上，然后你去把马鹿追上来，这样马鹿就自动跑到我的枪口前面了！”暴叔一心只想着如何打到马鹿，就没想过女婿的计划中有对自己不利的地方，二话不说把猎枪交给女婿便自觉的去追赶马鹿。
款张三拿着猎枪靠在山头的树桩上，心里暗自发笑。忙指挥着岳父道：“哎呀，马鹿跑到右边了！”暴叔闻声忙兜了个大圈子跑到右边，却没有看到马鹿。正想发问，又听见山上传来女婿的声音，道：“马鹿跑到左边去了啦！”暴叔又只得兜着圈子回到左边的山上，可也不见马鹿啊，也听不见女婿的声音了！原来，款张三已经靠着树桩睡着了。暴叔在山下喊了大半天，款张三才悠悠转醒。只见漫山遍野、茫茫森林，哪里还有马鹿的影子呢？忽见身前一枯树桩上，有一群大头蚂蚁上下左右爬来爬去。款张三计上心头，听见山下岳父怒吼道：“现在马鹿在哪里啊？怎么听不见你说话了？”
款张三揉揉惺忪的睡眼，对着天空开了一枪，向山脚喊道：“哟，我打到一头马鹿啦！现在我又发现了另外一头，你往山上追，它在半山上呢！”暴叔听见枪响，信以为真，当下信心大增，连忙依言往山上追了上去。刚到半山上，却听见女婿急喊道：“又到左边啦，又到左边啦！”暴叔就这样在女婿的指挥下左右上下跑了一整天，而款张三呢只是喊几
声后就像天空发一枪。傍晚时分，暴叔已经累得没有了一点力气，好不容易爬到了山头上，却不见一头马鹿的影子，气愤道：“你打到的马鹿呢？”款张三指着身前枯树桩上的大头蚂蚁，道：“呐，你自己看嘛，这就是马鹿啊！”暴叔以为自己累坏了，看错了东西，用力揉揉眼睛，确定无误后，怒道：“这是大头蚂蚁嘛，怎么会是马鹿呢？”
款张三一本正经地道：“这就是马鹿，不是大头蚂蚁！”顿了顿，哈哈了两声道：“你能‘黄金豆腐是腊肉’，我也能‘大头蚂蚁当马鹿’啊！”暴叔一听，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自己本打算报复女婿，没想到事情弄巧成拙反而被女婿报复了，当下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甩手哼了一声走下山去。
四、腌肉
暴叔猎鹿不获，反被女婿耍了一天，下得山来走进家门时，天色近晚。在杂草乱石丛生、枝斜叶茂的森林中奔波了一天的暴叔，此时已疲惫不堪，又累又饿，心中寻思道：趁那小子没有回来，我赶快吃点好的东西。当下拿了一个瓷碗，走近腌肉坛，打开坛盖，抓出一碗腌肉来。暴叔正要狼吞虎咽享受美味，却听见款张三从门外叫着进来了。暴叔忙把一碗刚抓出的腌肉又倒回坛中，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一顿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晚饭过后，暴叔对款张三道：
“后天我要请几个人插秧，明天先请两三个把秧苗从苗田中取出来，你正好可以帮忙！”款张三听后，眼珠子一转，斩钉截铁地道：“明天不用请人了，我一个人就可以把秧苗取出来！”“真的吗？”暴叔将信将疑，寻思：明天不请人就省了一部分的工钱。“真的！”款张三更加肯定地道，“就那么一点点秧苗嘛，何必要花钱请人呢？”暴叔听自己不用花钱了，便一口气答应了款张三。
第二天，款张三来到岳父家的苗田后，并没有把秧苗取出来，而是把秧苗一簇一簇的绑在一起，远远看去确实瞧不出秧苗有没有取出来。第三天，当插秧的人到位后，提这一簇提不起来，提另外一簇也提不起来，才发现秧苗并没有取出来。插秧的人找来暴叔问是怎么回事，暴叔又质问款张三，道：“你昨天不是把秧苗取出来了吗？”款张三皱了一下眉，疑问道：“是啊？昨天确实取出来了，只不过……！”暴叔见女婿欲言又止，忙追问道：“只不过什么？”“嘿嘿！”款张三笑道，“只不过你的‘腌肉回坛’而我的‘秧苗回根’罢了！”暴叔一听，才知道此事的根源是自己把腌肉放回坛中的缘故，当下气得脸色发紫，颤抖的手指着款张三，一个字还没说出来便一跤坐倒在泥田中。
五、偷羊
暴叔花了双倍的价钱把自家的秧苗插完后，对女婿的种
种行为早已恨之入骨，渐渐地竟产生杀人之心。一日，暴叔对款张三道：“张三啊，你确实是很聪明的，却不知你有没有胆量在今天晚上来把我家的领头羊偷走呢？”说着还指了指自家的羊圈。款张三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还要敲锣打鼓地来呢！”说完便回去准备了。暴叔看着走远的女婿，心里狠狠地道：这回看你怎么死！
就在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暴叔果然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咚咚”鼓声，连忙找了一把锋利的长刀，躲在羊圈里面，准备在款张三打开圈门的瞬间，一刀劈下去。“咚咚”的鼓声从远处越传越近，过得一会儿却没有了声音，躲在羊圈里面手持锋利长刀的暴叔疑心大起，寻思道：这小子可能快要到了。便抖了抖精神，提高了警惕。哪知暴叔在羊圈里一眼不眨的守了一夜，到得天亮也不见款张三来偷羊。殊不知，款张三只是在半路上打了一阵鼓，便折了回去。当暴叔发觉鼓声消失后，以为女婿快要接近死亡边缘的时候，款张三反而走得远了。
第二天晚上和第三天晚上都是如此，款张三在半路上打了一阵鼓便折了回去，可是暴叔却提心吊胆的守了整整三个通宵。第四天晚上，暴叔久久听不见锣鼓的声音，便放松了戒备之心，再加之前几日太累的缘故，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谁料想就在这个时候，款张三却不敲锣不打鼓，悄悄摸到了岳父家，把那领头羊偷到了手，装在麻袋之中。款张三扛起
麻袋回到了半路上，忽然打起鼓来。
正在沉睡当中的暴叔听见“咚咚”的鼓声，惊醒了过来，忙拿起长刀躲进羊圈里。可是一整夜过去了，始终不见款张三前来偷羊。天亮的时候，暴叔发现羊圈之中的领头羊突然消失了，心下惊恐万分，想了一早上也想不出领头羊是怎么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消失的。最终只能归结为：是款张三在捣鬼，却也想不出他是怎么捣鬼的。
六、谋杀
暴叔以羊作为诱饵，想要把款张三这条大鱼钓来，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这条大鱼，没想到鱼没有钓成，反而损失了一只巨大的诱饵。暴叔痛定思痛，心想：一山更比一山高，我杀不了你，就找比你更厉害的人。暴叔主意一定，花高价请了专业杀手把款张三抓来，装进麻袋中吊在大江边的一课歪脖子树上。暴叔付了钱，又遣散杀手，回家去找斧头，准备把树砍倒让款张三淹死在大江里。
款张三在麻袋中正想着要如何逃生，忽从麻袋的缝隙中看到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独眼人赶了一群牛走过来。款张三灵机一动，心想：这下有救了！只听款张三在麻袋里阴阳怪气的念念有词，那独眼人听到怪声，见有人被吊在树上，心下大是不解，便询问道：“这位兄台，你为什么在麻袋中啊？”款张三一听，忙道：“我正在医我的这双瞎眼啊！”“啊！”独
眼人惊奇道，“瞎眼也可以医得复明吗？”“是啊！”款张三道，“这个袋子是天上大神的贴身宝物，却不知为何落在这里，只要在这个袋子里呆上一天，瞎了的眼睛便可以医好，能重见天日！”独眼人心下大喜，心想：有如此天赐良机，正好可以医自己的这只瞎眼，试问道：“兄台还需要多长时间，能否也让我医一下呢？”
款张三支支吾吾了半天，好像很舍不得，终于听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道：“那好吧，给你先来医！”独眼人大喜，道了一声谢后，忙把款张三从树上解了下来，自己又钻进麻袋中。款张三对独眼人郑重万分地道：“兄台呀，你在麻袋中要呆上一天时间，你的眼睛才能医好！并且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和动弹身子，不然不但瞎了的眼睛医不好，就连另外一只也会瞎的！”独眼人听了，心下一急，便不敢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款张三又用布条把独眼人的眼睛蒙了起来，说是医好后能看到更多的东西。做完这一切，款张三才把装着独眼人的麻袋吊在刚才吊自己的地方，然后赶了独眼人的牛群，走了开去。
暴叔回家拿到斧头，再回到江边时，见麻袋一动不动，生怕麻袋中的款张三会再耍什么花样，二话不说便抡起斧头砍树。树上麻袋中的独眼人感觉不对，但又想到刚才款张三嘱咐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出声不能动弹身子，便只得乖乖呆在麻袋中。，随着一声巨响，树和麻袋都沉进了大江
之中。暴叔哈哈大笑，扛起斧头，唱着歌往家走。走过一道山沟，猛见前面有一个人赶了一群牛，暴叔走近一看，“啊！”的一声吓了一跳。原来此人正是刚被自己砍树沉进江中的款张三。
暴叔吓呆了大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你不是被人沉进江中了吗？”哪知款张三却笑道：“是啊！我还在江中找到了这么多的牛呢，正要赶去卖啊！”“有这种事？”暴叔更加惊奇，道：“那还有别的吗？我也去找一群！”款张三道：“还有很多呢，我和你一起去找吧！”二人回到家中，款张三找了一个很大的簸箕。暴叔问道：“带这么个簸箕干嘛？”款张三神秘的道：“我用它把我飘到江中，找更多更壮的牛啊！”暴叔一听，自己也想要更多更壮的牛，便去找簸箕。可是这么也找不到，款张三见状，对暴叔道：“你怎么不带一个石磨盘去呢？”“石磨盘？”暴叔一听，也没想什么，道，“好吧！”
款张三和暴叔来到江边，款张三坐在簸箕上很快飘到了大江的中央，对着岸边的暴叔大喊道：“快飘过来啊，这里有牛！”暴叔一听，忙坐在石磨盘上就要飘过去看牛，哪知石磨盘并不会浮在水面上，反而沉入了水底。可怜以“小气”和“吝啬”闻名于世的暴叔也随着石磨盘永远沉入了水底，因为在临死之际，他还是舍不得自家的石磨盘沉入水底，想要捞上来，却不知因此而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七、尾声
“后来款张三怎么样了？”妹妹听奶奶讲到这里时，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便问道。奶奶慢悠悠的往烟锅里装了草烟，呵呵地道：“后面的我就记不起来了！”我和妹妹听了奶奶的话，总感觉意犹未尽，却也久久不说话，与苍茫的夜色一起静静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