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世家》

《孔子世家》

孔子出生在鲁国昌平乡（现曲阜）刚生下时，头项中间是凹下的，所以就给他取名叫丘，字仲尼。生下不久，其父梁纥就死了。孔子小时候游戏，常摆起各种祭器，学着大人祭祀时礼仪动作。十七以后，母亲去世。

孔子早年生活既穷苦又没有地位。成年以后，曾做过仓库管理员，出纳钱粮算得准确清楚；也担任过管理牧场的小职务，而场中牲口半越来越多。后来做了主管营建的司空。过了不久离开鲁国在齐国却又受到排斥，转到宋、卫两国，生活奔波不定，又在陈、蔡两国间遭遇困厄，最后又回到鲁国。孔子身高九尺六寸，人家管他叫“长人”。

孔子到周去学礼，据说见到了老子。学成时，老子送他说：我听说富贵的人送人是用财物的，仁德的人送人是用言辞。我不能够富贵，却盗用仁人的名号，说几句话送你。一个聪明又能深思明察的人的，却常遭困厄，几乎丧生，那是因为他喜欢议论别人：学问渊博识见广大的人，却使自己遭到危险不测，那是由于他好揭发别人的罪恶。做人子女的应该心存父母，不该只想到自己；做人臣的应该心存君上，不能只顾到本身。孔子回到鲁国后，门下的学生就多了。

鲁昭公二十年，孔子约三十岁。齐景公带晏婴来到鲁国，景公就问孔子：从前秦穆公，国家小又地处偏僻，他称霸的原因是什么？孔子答：秦这个国家虽小，目标却很远大；地位虽偏僻，施政却很正当。亲自举拔用五张牛皮赎来的贤士百里奚，和他一連晤谈三天，随后把掌政大权交给了他。这些事实就是统治天下的条件，他称霸诸侯还算成就小了呢.。景公听了很有高兴。

孔子三十五岁时，鲁国季平子因斗鸡结怨得罪鲁昭公，昭公带子军队打平子，鲁国发年内乱。孔子到了齐国。

在齐孔子听到了舜时〈〈韶〉〉尔，专心地学起来，三个月不知肉味。齐人很称道这件事。

景公问孔子为政的道理，孔子说：国君要像个国君，臣子要像个臣子，父亲要像个父亲，儿子要像个儿子。景公听了说，对极了！如果不是这样，就是有再多的粮食，我们能平安的吃吗？孔子说，为政最要紧的是善用财力，杜绝浪费。景公很高兴，打算把尼溪地方的田封给他。晏婴劝阻道：儒者能言善辩，是不能用法来约束他的；态度高傲自以为是，是很难驾驭的；他们重视丧礼，长期悲痛不已，为了使丧事隆重可以倾家荡产，晕种礼俗不足取法；他们不事生产，只是到处游说求职来进行政治活动，这种人不能来掌握国事。自从文王、武王、周公这些大贤先后过去，周朝王室已经衰微礼乐的沦丧也很有些时候了，现在来用它，这不是导治小民的办法。此后，景公只是很客气的接见孔子。孔子知道如此，离开齐国，回到鲁国。

有次，季桓子家里掘水井，掘到一只腹大口小的瓦器，器中有个像羊的东西，都不认识，就去问孔子，并且说挖的瓦器里有只狗。、孔子说：据我所知，那是羊。我听人说过，山林里的怪物是一种单足的“夔”，和会学人声的山精；水里面的怪物是神龙，和会吃人的水怪“罔象”；泥土里的怪物则是一种雌雄求救未成的“坟羊”。

后来人们又发现了一节骨头，长度就占満了一车。吴王派专车来问孔子是什么骨头最大？孔子说，大禹王召集各地的君长到会稽山，当时有个叫防风的君长很迟才到。禹就把他杀了陈尸在那儿，他的一节骨头就占満了一车。吴使听了以后说：真是了不起的圣人啊。

鲁国季怀子和一个叫阳虎的人有仇怨，鲁国内部不稳定。孔子不愿出任鲁国的官职，专心研究整理诗、书、礼、乐这些典籍，学生越来越多，不论多远，都有人来向他求学。

后来阳虎计谋失败逃到齐国，一个叫公山不狃的人以费邑做据点反叛季氏，让孔子去帮忙。孔子想：大抵周文王、武王当年是以丰、镐那么小的地方建起王业的，现在费虽然是小了点，该也差不多的！子路不以为然，最后没有成行。

不久，鲁定公任命孔子做中都（汶上）的长官，才一年就很有成效；四方的官吏都学着他。孔子由此升做司空，又由皮升为大司冠。

鲁齐两国交好会盟于莱芜。齐国管事的官员在仪式之后说：请开始演奏四方的舞乐。于是旍旄羽拔矛戟剑都出了场。孔子见了赶忙跑过去，一步一阶，最后一阶没跨上便举袖一挥说：我们两国是为和好而来，怎么可以用这种野蛮的舞乐？景公一阵尴尬。过了一会，许多戏子矮人来表演。孔子又急忙一步一阶往台上走，说：一个普通人敢来胡闹迷乱诸侯，论罪是应该的，请下令执行罢。于是管事的官员依法受罚，手脚分离了（谓腰斩）。景公看孔子态度这样严正，不由得不敬畏动容。

齐国听到了孔子的才力非常担心，说孔子主政下去，鲁国必会强大，也必会威胁到我们，干脆先送些土地给他们。一个大臣说，不如破坏他们的改革，破坏不成再送土地。于是选了国内漂亮的少女八十人，都穿上华丽的衣服，再加上彩马彩车一并送到鲁国。季桓子怂恿鲁君天天去看，终于接受下来了，而且从此不问政事。孔子失望地离开了鲁国。

孔子来到卫国，寄住在子路的大舅家。卫灵公问孔子，官俸是多少，回答是六万小斗。卫国照样给了他这么多。过了不久，有人说孔子的坏话，灵公就派兵在孔子住处走来走去。孔子住了十个月就离开了。

孔子到陈去，进入匡地，匡人以为是鲁国的阳虎来了而孔子的模样像阳虎，就把孔子围住了整整围了五天。孔子说，天意是不会灭绝文化道统的，匡人能对我怎样。从匡出来到了蒲，过了一个多月，又到了卫国。卫灵公请孔子去见了夫人，子路不高兴，孔子严正地说，我不是因着得君行道的一点希望才不得已见她，天一定厌弃我，天一定厌弃我。

孔子离开卫国到了曹国，又到了宋国。一天孔子在大树下为弟子讲课，宋国的司马想要坏孔子，把大树砍倒了。弟子催孔子快走。孔子说，上天既然赋予了道德使命给我，司马又能怎样？

孔子来到郑国，与弟子走散了，一个人站在东门口。郑国有人看了对子贡说，东门有一个人，他的额头像唐尧，脖子像陶，肩膀像子产，腰部以下比禹短了三寸；一副疲惫倒霉的样子，真像个丧家狗。子贡后来把这如实地告诉了孔子，孔子笑着说，一个人的模样如何不重要，倒是说我像丧家狗那可是真的啊。

孔子来到陈国，寄住在司城贞子家，一呆三年。正好遇着晋楚交战，陈国也常受到侵犯。孔子感叹说，回去吧，回去吧，留在我们家乡的孩子们志气都大，只是行事疏略些；而且也没忘记自己的初衷。

路过蒲邑，遇到公叔氏占据了蒲而背叛卫国，蒲人就留下孔子。一个叫公良孺的学生，身材高大，才德好又英勇，对孔子说：我以前跟着老师在匡的地方遇到危难，如今又在这遇上危难，这是命吧？我和老师一再遭难，宁愿跟他们拼死算了！于是跟蒲人猛烈地拼斗。蒲人害怕了就对孔子说，你们不去卫国我们就放了你。孔子答应了。脱险后，孔子一路直奔卫国。子贡说，约定好的条件可以不遵守吗？孔子说，在胁迫下讨的条约，神明是不会认可的。卫灵公听说孔子来

了，很高兴。问，蒲可以讨伐吗？孔子答，可以。蒲邑的百姓，男的都效忠卫国，有拼死的决心；妇女们也有保卫这块地方的愿望，所以我们要讨伐的只是领头叛乱的四五个人罢了。灵公同意了，却不去伐蒲。灵公老了，不理政务，也不用孔子。孔子很感叹：如果有人用我来治理国政，一年就可以有个样子，三年就有具体成效了。孔子只有离开。

一天孔子击罄，有个担着草制盛土器的人听见了，说道：真是有心啊，叮叮地敲着，既然没有人赏识自己就算了吧。

孔子向鲁国的乐官师襄学弹琴，十天没有进展。师襄说，可以进学一层了。孔子说，我还没领会节奏内容。过了不久，师襄又说，可以进一层了。孔子说我还没认识这个人。再过了不久，孔子一副安祥虔敬有所深思的样子，像是视野情志正与高远的目标相遇似的。说我认出这个人了。他黑黑的，高高的，眼光是那样的明亮，像个统治四方的王者，这不是文王又有谁能如此！师襄很恭敬地说，我就说过这是文王的琴曲啊！

孔子打算西去见赵简子，到黄河边，听到赵简子把曾倚靠过的两个臣子给杀了，叹到：河水这么壮美这么盛大，我不渡过这条河也是命吧？孔子在卫灵公死后就去了陈。

一天孔子听说鲁国失火了，就，是桓公、厘公的庙吧？后来消息证实果然。秋天，季桓子病重，感慨地说，以前这个国家是可以强盛的，是因为我得罪了孔子。我死后你们一定要请他回来。桓子死，康子继位，想招孔子，公之鱼却说，以前国君用他没有用到底，现在你再用他，如果又半途而废，岂不闹笑话？于是他们招了孔子的弟子冉求。子贡叮嘱他，就职了设法要他们来请老师回去。

第二年，孔子从蔡国前往叶。又从叶回蔡，三年。吴国攻陈，楚国前来救陈。听说孔子在陈蔡边境，楚国专门派人来请孔子。孔子正打算去，陈蔡大夫商议：孔子是有才能的人他又长期住在我们这，对我们的所作所为很了解。楚国来请他，必定会更强大。便派人把孔子围困在荒野上，粮食也断绝了。弟子有饿病的，孔子照样不停地讲学，朗诵，弹琴，唱歌。子路懊恼地来见孔子，说，君子也会有困穷的时候吗？孔子说，会的。只是君子遭到困窘时能够把握自己，小人则不能，小人什么都会去干。孔子知道弟子们心中不平，说：假使有仁德的人便能使人信任，那伯夷、叔齐怎会饿死在首阳山？有智谋的人能畅通无阻，那王子比干怎会被纣王剖心？子路明白了，说：老师的道术大到极点，所以天下就不能容受。人家不能容正见得老师是一位不苟合取容的君子呢！孔子欣慰地笑了，说：假使你有很多财富，我真愿意替你经理财用。便差子贡到楚国去，楚昭王派兵来迎护孔子，免去了这个灾祸。楚昭王想把七百里大有封给孔子。楚国的令尹子西阻止了。认为如果孔子拥有那么多土地，又有那么多贤能弟子辅佐，必定对楚国不利。

孔子经过十四年的时间又返回了鲁国，这时他已六十多岁了。鲁国终究不能用孔子，而孔子也不求出来做官。

孔子用诗、书、礼、乐做教材来教人，就学的弟子大约有三千，而精通六艺的有七十二人。孔子教导学生有四个项目：诗书礼乐等典籍文献，生活上的身体力行，为人处事的忠诚尽心，待人接物的信实不欺。孔子戒绝了常人的四种毛病：不揣测、不武断、不固执、不自以为是。所特别谨慎的是：祭祀前的斋戒、战争、疾病。很少轻易谈及的是：利和命，和仁。孔子教人，如果不是心求通而未通的，是不去启发他；举述给他个道理却不能触类旁通推演出相似道理的，就不再对他反复费辞了，。

孔子在自己的乡里，恭敬温厚，好似不大会讲话的样子。他在宗庙祭祀和朝廷议政时却言辞明晰通达，只不过态度还是谨慎小心。与上大夫交谈，中正自然；与下大夫交谈和乐轻松。

孔子进国君的宫门时，低头弯腰以示恭敬，然后急行而前。国君命他接待贵客他庄重认真；有命召见，不等车驾备好就尽快出发。鱼不新鲜、肉已发味、切割不合规矩他都不吃；不适当的位子不就坐；在有丧事的人旁边从不吃饱饭，而且在这一天哭过就不唱歌；见到披麻穿孝的人或是瞎子，即使是小孩必然改变面容表示同情。

孔子的学生子路死在卫国。孔子病了，见了子贡就说：赐啊，你怎么来得这么迟？随即叹道：泰山就这样崩坏了吗？梁柱就这样摧折了吗？哲人就这样凋谢了吗？不禁泪淌満脸。又说：天下失去常道很久了，世人都不能遵循我的平治理想。夏人死了停棺在东阶，周人是在西阶，商人则在两柱之间。昨晚我梦见自己坐定在两柱之间，我原本就是商人啊。过了七天孔子死了。享年七十三岁。

孔子葬在鲁城北面的泗水边上。弟子们在心里为老师服丧三年。三年后道别时都相对而哭。有的又留下来了。子贡甚至在墓旁搭了房子，守墓六年才离开。弟子及鲁国其他的人，逐渐到这来定居的有一百多家，因而称这为“孔里”。

孔子生了鲤，字伯鱼。五十岁死，比孔子早。

伯鱼生白，字子上，活四十七岁；子上生求，字子家，活四十五岁。

太史公说：诗云，像高山一样令人瞻仰，像大道一样让人遵循。我虽然达不到这个境界，但心中总是向往着他。我读了孔子的遗书，想到他为人的伟大。到鲁国去，参观他的庙堂，留下来的车、服、礼器；那里的学生还按孔子的旧家来演习礼仪。我一时由衷敬仰，徘徊留恋不愿离去。自古以来，天下的君王贤人也算多了，活着时很荣耀，一死什么都没有了。孔子仅是一个平民，他的传统家世至今流传，学者们崇仰他。自天子王侯以下，凡是中国研讨六经道艺的人，都依孔子的话来做最高的衡量标准，真可说是一位圣明到极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