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来甲骨文集成性工具书的编纂》

《百年来甲骨文集成性工具书的编纂》
《百年来甲骨文集成性工具书的编纂》

百年来甲骨文集成性工具书的编纂

河南省安阳殷墟出土的甲骨文,自晚清光绪二十五年己亥即公元1899 年为人所发现,到今年已有100 周年了。这一直接来自殷商时代的古文字记录,证明文献中的商王朝世系并非杜撰,是为信史,使中国有文字可资考索的历史相应上推到三千年前。殷墟甲骨文堪与古埃及纸草、巴比伦泥版文字等相辉映,并且是与今日汉字一脉相承而在世界文化史上唯一没有失落的文字,由此构成人类文明宝库中的瑰宝之一。甲骨文的发现,被誉为中国近代学术史上之大事,经过海内外几代学者前赴后继创造性的探索,甲骨文中反映的殷商文化奥秘,逐渐揭示开来,崭然产生了甲骨学这门举世瞩目的国际性学科。

在甲骨学科领域,集成性的甲骨文工具书的编纂,百年来代有其作,最早的著作,实肇自罗振玉编《殷虚书契考释》

(1914)和《xx契待问编》

(1916)。

在百年甲骨学史上,这类工具书的编纂,大体有过三个热盛时期:

一在本世纪二三十年代,以王襄《簠室殷契类纂》(1920,天津博物

院)、商承祚《殷虚文字类编》(1923,决定不移轩;又1 927年删校本;又1971,台北艺文印书馆翻印本)、孙海波《甲骨文编》(1934,哈佛燕京学

社)、曾毅公《甲骨地名通检》(1939,齐鲁大学国学研究所)以及日本高田忠周《古籀篇》(1925,古籀篇刊行会)等为代表。一在五六十年代,以金祥恒《续甲骨文编》(1959,台北艺文印书馆)[1] 、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辑《甲骨文编》(1965,孙海波《甲骨文编》改订本,中华书局;又1979 年香港中华书局版)、李孝定《甲骨文字集释》(1965,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日本岛邦男《殷墟卜辞综类》(1967,汲古书院;又1971 增订本)、永田英正《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藏甲骨文字索引》(1968,京都大学人文科

学研究所)、赤井清美《书体字典》(1974,东京堂)和《书体小字典》(1976,东京堂)、小林博《古代汉字彚编》(1977,木耳社)等为著。

一在八十年代以来,主要有高明《古文字类编》(1980,中华书局)、徐

中舒主编《汉语古文字字形表》(1981,四川人民出版社)和《甲骨文字典》

(1989,四川辞书出版社)、日本小林石寿《展大甲骨文字精华》(1985,木耳社)、

《拓影展大甲骨文字字典》(1987,木耳社)和《五体篆书字典》(1988,木耳社)三书、加拿大许进雄《皇家安大略博物馆所藏甲骨文字索引》(一?九)(1981?1988,《中国文字》新四?十二期连载)、日本高嶋谦一《殷虚文字丙编通检》(1985,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孟世凯《甲骨学小词典》(1987,上海辞书出版社)、赵诚《甲骨文简明词典——卜辞分类读本》(1988,中华书局)、日本师春妙石《古典文字字典》(1988,东方书店)、姚孝遂主编《殷墟甲骨刻辞摹释总集》(1988,中华书局)和《殷墟甲骨刻辞类纂》(1989,中华书局)、饶宗颐《甲骨文通检》(1989?1999,已出先公先王先妣贞人、地名、天文气象、职官人物、田猎与祭祀等五册,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松丸道雄与高嶋谦一合编《甲骨文字字释综览》(1993,东京大学出版会)、刘兴隆《新编甲骨文字典》(1993,中国国际文化出版公司)、日本水上静夫《甲骨金文字典》(1995,雄山阁)、于省吾主编《甲骨文诂林》(1996,中华书局)等。如按这类工具书的内容体例的性质来分,大体有字汇、索引、字典及辞典、集释、通检等几大类。

一、甲骨文字汇工具书的编纂

甲骨文发现以来,甲骨文字形的汇集和字数的统计,始终引起人们的关注,由于甲骨文的不断出土、传播与著录,故字汇的编纂也与之相应而时有推出,新字数当然也不断有所增加。罗振玉氏的《殷虚书契考释》和《殷虚书契待问编》两书,可说是奠定了后来编纂甲骨文字汇工具书的基础,两书虽然旨在审释甲骨文字,但各有所重,前者专注於当时所能见到的甲骨文著录书中已识字,后者是未识字的汇编。《殷虚书契考释》初印本取《铁》、《前》、《后》、《菁》、《余》等五种甲骨著录书,得已识字485 个,而在《殷虚书契待问编》则收入未识字1003个,共计1488个,这大体上是当时所能见到的甲骨文字数。待到1927 年罗氏增订本《殷虚书契考释》,又增加了《龟》一种甲骨著录书,已识字增至571 个,合未识字就有1574 个了。

其实到罗氏1927年增订本《殷虚书契考释》问世,甲骨单字数已远不止1574 个了。如1920 年王襄的《簠室殷契类纂》,

(注:

“簠”音“腐”,古代盛食品的器具,也用作祭器,长方形有四足)就上述罗氏五种甲骨著录书,又益以簠室私藏甲骨进行汇总,得已识未识的甲骨单字数共为2867 个,几超出近一倍。王襄此书也是首部合甲骨文已识与未识字于一编的字汇工具书。

百年来,甲骨文字汇工具书中,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据孙海波《甲骨文编》改订的

1965 年版《甲骨文编》和台湾金祥恒编《续甲骨文编》

(1959),至今仍是研习甲骨文字者最主要的两种常用工具书。孙海波《甲骨文编》师承其师商承祚所编《殷虚文字类编》,依《说文》分部编排当时所能见到的8 种甲骨文字资料,只排列各字,不引卜辞,成正编十四卷,另有合文及附录各一卷。此两书也悉照孙氏体例,按《说文》次序分部别居甲骨文字资料,各成正编十四卷、合文、附录或待问编、检字表。由于当时海峡两岸隔绝,后出的《甲骨文编》改订本未能参考到早几年问世的《续甲骨文编》,诚属于历史的遗憾。今观两书所据甲骨文著录资料,是可互补,《甲骨文编》改订本为40种,《续甲骨文编》为38 种,其中《文编》所采《殷栔卜辞》、《柏根》、《遗宝》、《陈零》四种为《续甲骨文编》未采,前两种盖因摹本不收于《续甲骨文编》,《文编》还多1959 年新出版的《京人》一种;而《续甲骨文编》所采《传古》二集、《书道》、《外编》、《北京大学藏甲初稿》、《凡将斋所藏甲骨文字》则为《文编》未收。《续甲骨文编》同时引《说文》篆文及解字原文,附以今字,详细辑录所有甲骨文字字体,注明出处。

《文编》则只择形态有异或结构不同的字体,凡字形相同者不再尽录,约而精当。

至如甲骨文字朱书墨书,《文编》均有注明;某些字的意义与用法,如人名、地名、贞人名之类,《文编》亦简单标出;这些都是《续甲骨文编》所缺少的。但《文编》在徵引诸家之说时,受当时政治气候左右,“竟不能录及中国大陆以外任何一位甲骨学人的成说,实在令人扼腕。”[2《] 文编》还有某些字形摹写失真、误读、分合不确、错号等不足之处。

值得一提的是,有不少古文字字汇工具书,常收录包括甲骨文在内的各种书体。早期有马德璋《古籀文汇编》(1934,上海中国书店)、徐文镜《古籀汇编》(1935,商务印书馆;又1988,武汉市古籍书店翻印本)、郭沫若《商周古文字类纂》(1944编纂,1991出版,文物出版社)等。后出较著者有高明《古文字类编》,分四栏收录:

商周甲骨文;商周金文;春秋战国时代的石刻、竹简、帛书、载书、符节、玺印、陶器、泉货等文字;秦篆。已识字入正编,不识字不录,但专把合体文字及徽号文字另收为两编,总收字量达18483 个,按时代先后为序,眉端标注楷体,如此使每字的形体演变一目了然。徐中舒主编《汉语古文字字形表》,收甲骨文、金文和春秋战国文字约1 万个,字头约3 千。徐无闻主编《甲金篆隶大辞典》(1991,四川辞书出版社),收字头6930 个,字例共达40527 个。

方述鑫、林小安、常正光、彭裕商编有《甲骨金文字典》(1993,巴蜀书社),收字头2450个,字例共7819 个,包括从商代到战国的各种书体。。罗文宗《古文字通典》

(1995,天津人民出版社),亦收录包括甲骨文金文在内的各种书体,字例达269 个。李圃《异体字字典》(上海学林出版社,1997),收甲、金、陶、墨印、简帛、石刻等古文字及书迹、字书、韵书异体字,字头约1 万,字例达5万。日本师春妙石《古典文字字典》,收录从商代到秦代的各种书体,包括《甲骨文编》、《金文编》、侯马盟书、楚帛书等8 种文字资料,字头共3130 个。赤井清美《书体字典》和《书体小字典》,小林石寿《五体篆书字典》,也都是收录各种书体,印制精美,装帧豪华,凡甲骨文皆墨本放大,其中《五体篆书字典》收甲骨文、金文、古鉨、小篆、印篆五体,字例高达7 万个,不仅利于检索,而且还是书法爱好者的常备书。

甲骨单字数,学界没有取得一个比较公认的数目,即便是同一时期的统计,互相之间有的差距也达几百上千之数者。1956 年陈梦家曾约略估计“甲骨上的文字总数约有3000-3500 字,前人已经审释的不超过1000字,现在还不曾认出的约有2000字”。[3] 1978年于省吾推测:

“截至现在为止,已发现的甲骨文字,其不重复者总数约四千五百个左右。其中已被确认的字还不到三分之一。”[4而] 在于氏主持下编纂的《殷墟甲骨刻辞摹释总集》(《殷墟甲骨刻辞类纂》所本)和《甲骨文字诂林》,甲骨字头却均未达到4500 个,只在3300-3500个上下,与陈氏的估计倒是相当接近的。

六十年代岛邦男《殷墟卜辞综类》,甲骨字头数为3324 个,九十年代松丸道雄、高嶋谦一的《甲骨文字字释综览》,博采众说,所得字数也不过在3395 个,亦与陈氏当年的估计数差不多。看来甲骨字汇的统计,固然有材料利用方面的原因,但自七十年代以来,新出材料对甲骨字数的增加并非是决定性的,主要字词在以往著录书中显然已基本齐了,即使有新增,数量也是有限的,故估算数接近事实与否的根本性因素,恐怕还是在方法论上的把握和具体的操作要素方面。

那么,迄今为止,所有已著录的甲骨文材料中,字汇数到底有多少呢?几年前台湾李宗焜在北京大学攻读博士研究生学位,对甲骨文字汇数作了一次最新的估算,他认为:

“要精确的估算殷墟甲骨文单字数目,必须具备三项条件:

1、全面掌握资料;

2、正确摹释文字;

3、正确判断字的分合。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任何一方面做得不够理想,都会直接影响到估算的正确性。”[5为] 此,他以《甲骨文编》(1965 年改订本)、《殷墟卜辞综类》、《殷墟甲骨刻辞类纂》为主要参考书,详加核订,辨其误摹误读,去其重复,补采遗

漏,从字形、辞例、用法等方面合其所当合、分其所当分,得到的殷墟甲骨文单字总数的最大值是3948,最小值是

3809;换言之,迄今已发表的殷墟甲骨文资料中的单字总数大约在四千左右。这一统计结果应该是接近事实的。

注释

[1] 又收入《XX全集》第

5、6册,xx艺文印书馆,1990年。

[2] 参见XX:

《改订本〈甲骨文编〉评介》,《殷周史料论集》,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1995年,第384页。

[3] xx:

《xxxx 综述》,第63 页。

[4] xx:

《甲骨文字释林》序,第1 页。[5]李宗焜:

《殷墟甲骨文字表》,北京大学博士学位论文,1995年,第3 页。

又参见xx 焜:

《〈甲骨文字编〉刍议》,《甲骨文发现一百周年学术研究会论文集》,台北,1998年。

二、甲骨xxxx 工具书的编纂

甲骨卜辞索引工具书,与字汇工具书只收字体不引卜辞不同,是专以甲骨文辞为检索内容的工具书,除可弥补字汇书缺乏对实际用句的引录,更有利于对甲骨文字词性、用例用法的正确了解和具体史料的综合掌握及排比考索,省时省力而事半功倍,惠莫大焉。这类索引的编纂,盖肇自罗振玉《殷虚书契考释》初印本

(1914),其“卜辞第六”中,首创“依贞卜事类分为八目:

曰祭、曰告、曰、曰出入、曰猎、曰征伐、曰年、曰风雨,弟录文之完具者”,把有关甲骨卜辞按事类录其文辞,并记下每条卜辞的片号出处。此一体例已开这类索引的先声。早期日本林泰辅《龟甲兽骨文字》

(1921)卷后的“抄释”,唐兰《天壤阁甲骨文存》

(1939)所附“检字”,也都具有这类索引的性质。其后有不少甲骨著录书往往附加类似的索引。

专门性的甲骨卜辞索引工具书的编纂,主要有两种形式,一种是专书或单篇资料索引。如永田英正《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藏甲骨文字索引》、许进雄《皇家安大略博物馆所藏甲骨文字索引》、高嶋谦一《殷虚文字丙编通检》、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小屯南地甲骨》下册第一分册“索引”、姚孝遂主编《殷墟甲骨刻辞摹释总集》(1988,中华书局)等等,它们都是单单限于某一种至几种甲骨著录书或散篇所作的索引,或按字头片号逐一集录其辞例文句,便于读者对原书辞例文例的检索和总体内容的把握。另一种是“综类”或“类纂”,汇总多种甲骨著录资料按字类或其它形式进行辞例文句编纂,以便检索。早期之作有于省吾编《契文例》(稿本,1940-1943),正编1156 字,附录1213字,残目421字,孙氏《甲骨文编》未录地名216 个,总共3006 字,“每字之下博引卜辞”,“凡可隶定者就古文字形隶定之,亦往往有眉批和简短札记。但是每字之下的卜辞并未分时代别其先后,并未依用法分别词类。”[1惜] 这一稿本是于氏供自己研究之用,没有公开面世,对学界贡献当然式微。

汇总多种甲骨著录资料按字类或其它形式进行文辞例编纂的工具书,最重要的当数日本岛邦男《殷墟卜辞综类》(1967,汲古书院;又1971 增订本。以下简称《综类》)和姚孝遂主编《殷墟甲骨刻辞类纂》(1989,中华书局。以下简称《类纂》)二书。

岛邦男《综类》,这是一部汇总1967 年以前出版的63种甲骨著录书而编成的辞例文句检索工具书,按甲骨字类及有关恒语、用词收录甲骨辞句,书后有附录五期之称谓”世系”先王先妣祀序”贞人署名版”通用假借同义用例”等。姚孝遂曾评述此书具有资料收录完备、资料取舍谨慎、编排体例新颖和检字索引方便等四个特点。[2]这一评价符合事实。作为一位日本的甲骨学者,岛邦男的此项工作的艰辛程度是难以想象的,他不但把零碎分散而难以找齐的甲骨文资料汇为一编,向人们提供了检索和研究上的极大方便,而且在编纂中能独运匠心,“摹写和释读一般都是正确的,是经过深思熟虑、下过苦功的,既充分吸收了原有的研究成果,而又不轻易地盲从相信已有的成说”,“有时还能力排众议,有自己独到的见

解”;对于甲骨文字形体的分合,他“立足于严格区分不同的形体,同时又注意同字异形的合并,这只有在全面掌握并分析字形和辞例的基础上才能做得到。” [3]

岛邦男《综类》的编纂体例,有不少方面是属于开创性的,他突破了以往的集成性甲骨文字工具书一般都是按《说文》540 个部首进行编排的常套,另创据甲骨文字自身的形体结构特点分部别居原则,从而归纳出164 个部首,较好地解决了甲骨文字因与《说文》小篆年代相隔久远而形体差别颇大难以“以类相从”的编排难题。再如,他按部逐字集录甲骨辞条,并不是简单机械地逐条引录原始资料,更能结合有关该字与其它字所组成的的恒语、用词而分立字条,如人部之人字,析出人、登人、使人、丧人、戈人、众人、丁人、白人、以人、正人、伐人、立人、匄人、归人、用人、一人、二人、三人、四人、五人、六人、八人、九人、十人、廿人、卅人、十人又五、十有五人、百人、千人、万人、人方、其他等字条;东部之东字,析出东土、东方、东母、东寝、东鄙、东兆、河东、东、燎东、东、帝东、从东、自东、其他等字条;西部之西字,析出西土、西方、西史、西邑、西单、西鄙、西子、燎西、西、帝西、往西、从西、自西、其他等字条;“这样非常便于研究一个字的构词和整个甲骨文的词汇系统,也便于比较熟悉辞例和比较一个字在卜辞中的具体用法”。[4] 另外,该书的检索系统以部首挚领,以形体归类,书前有部首目次检字,书后有部首检字索引、释字(指形体隶定字)一览索引、汉字笔画索引,前后几套,途径多条,还采取了同字而分部重见互出的方法,繁而不琐碎,总以检索便捷而不失资料之齐全周详为要,即使是初翻者,只要领略一二甲骨文形体,也能很快查到。这些都是岛氏具有独创性意义的编纂设计。

值得一提的是,在岛邦男《综类》中,即使是作为附录的通用假借同义

用例”,亦向人们昭示着一条利用文例解读甲骨文的重要途径,如所揭叀、于用例:

叀今日xx 围擒。

于翌日壬围擒。(《甲》638)

此两辞对贞,介词“叀”、“于”,前者用于时间较近场合,后者用于时间较远场合,一目了然。此虽不属于正文主体部分,在全书608页中仅占12 个页码,却也是精华之一,给人有很深的启示,也应引起足够的重视。总之,这部书以其独创性的编纂体例,完备而详细的资料排列,综合与分析相兼的内涵,便捷而精细的检索方法,在甲骨文字工具书编纂史上起有里程碑式的划时代意义,其学术价值是不容忽视的。

姚孝遂主编《类纂》,编纂的目的,据书中序言说,因《综类》之后,“由于陆续出土和著录了一些新的原始资料,同时也积累了大量的有关研究成果”,尤其是《甲骨文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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