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保护艾滋病感染者及病人的合法权益,为贫困脆弱人群

促进艾滋病人基本健康权的实现：中国政府的实践与挑战

余冬保1

人类社会普遍认为，生命健康权是基本人权的重要组成部分。人类社会跨入21世纪，经济全球化的趋势加快，和平与发展仍是当今时代的主题。促进经济发展，推动社会进步，提高人民生活，增进人民健康，日益成为各国政府和人民的共同心愿。但艾滋病在全球的肆掠，正不断地威胁着人类的健康和生命，加剧贫困与不平等，艾滋病这一严重的公共卫生和社会问题正对我们如何保障健康权利和体现健康公平提出了巨大的挑战，对中国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战略目标也提出了严峻的考验。我们以什么样的价值取向对紧缺的资源特别是卫生资源进行分配，如何减轻艾滋病这一严重影响生命健康和社会经济发展的疾病所带来的影响，对于艾滋病毒感染者，政府和社会的责任是什么，这些都是值得我们深思和探索的问题。

近年来，随着中国艾滋病流行的不断发展，中国政府应对艾滋病的投入和采取措施也在迅速加大和加强，我们在保障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及病人的合法权益、促进健康权和健康公平方面进行了许多实践和探索，取得了较大的进展，有一些经验和教训，也还存在较大的挑战，对这些经验和教训的总结将有利于我国艾滋病人基本健康权的实现和发展。

一、中国艾滋病流行形势及对脆弱人群的影响

中国于1985年报告第一例艾滋病例，从1994年开始，艾滋病在中国的传播速度加快，疫情逐年大幅度上升，自此，中国艾滋病的流行进入快速增长期。截止2004年3月31日，累积报告HIV感染人数达68 512例，其中艾滋病病人13004例；累计死亡报告3 254例。据专家的估测结果，截止到2003年12月，全国现有存活HIV感染者和艾滋病病人84万，其中病人约8万。

当前，中国艾滋病流行的危险因素广泛存在，吸毒人群共用针具率较高、暗娼等人群安全套使用率低，人群的预防知识缺乏，社会歧视较为严重，农村妇女的生殖道感染率高，部分地区上存在经血和其他医源性感染的危险，地区发展不平衡与贫困导致传播危险广泛存在，缺乏对权益的保护也将使艾滋病流行形势

1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性病艾滋病预防控制中心政策研究与信息室副主任。

恶化，如果不采取有力的措施控制疾病的流行与蔓延，将使我们在改善人民健康上取得的成就付诸东流。

艾滋病在中国主要影响如吸毒者、暗娼、农村贫困地区的既往献血（桨）人群、男男性行为者等，随着传染源的不断累积和高危行为的蔓延，艾滋病疫情还将继续蔓延，并向一般人群扩散。由于艾滋病主要影响被边缘化的社会脆弱群体，他们的声音往往非常微弱，而且常常受到打压。中国的艾滋病毒感染者主要分布在经济比较落后的农村地区，艾滋病与贫困互为因果，形成恶性循环；主要艾滋病流行地区卫生资源贫乏、卫生服务设施和网络不健全，艾滋病流行加剧了消耗本来就稀缺的卫生服务资源。由于目前大部分农村地区的合作医疗制度已经瓦解，新的医疗筹资和医疗救助体系尚未建立，加之社会歧视现象严重，艾滋病的感染和对贫困脆弱人群健康和生活影响非常巨大，特别是对妇女和儿的影响更加严重。

二、中国政府领导全社会积极开展艾滋病治疗和关怀工作，

促进艾滋病人的基本健康权的实现

1、制定和修改现有法律法规，保护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病人的合法权益，反对歧视

在1989年颁布的《传染病防治法》中，将艾滋病列为乙类传染病管理，要求限时实名报告疫情并进行检疫。2004年8月颁布的修改后的《传染病防治法》中，取消了限时实名制报告的内容，明确了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病人的权益，增加了反歧视的条款。这一修改将有利于保护病人的隐私、反对歧视、保护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病人的合法权益。

2、对艾滋病治疗与关怀的政策支持

中国政府高度重视艾滋病的预防与控制工作，将其作为关系到民族兴衰、社会稳定、经济发展和国家安全的战略问题纳入到政府工作的重要议事日程。国务院于1998年10月下发的《中国艾滋病预防与控制中长期规划（1998—2010）》中提出，“鼓励和支持有关社会团体和民间组织开展艾滋病病人的家庭护理和心理咨询服务以及针对高危人群进行预防宣传教育，尽可能为感染者和病人提供帮助，在减少对感染者和病人及其亲属、家庭成员的社会压力和歧视方面发挥特殊作用”；2001年5月国务院下发的《中国遏制与防治艾滋病行动计划（2001—2005）》中亦明确提出“建立以社区为基础的艾滋病预防、治疗和护理体系；对

已感染艾滋病病毒的孕妇采用药物和其它干预手段，控制艾滋病病毒的母婴传播；要提高对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艾滋病患者的医疗服务能力，关心他们的医疗”。这一切都成为向艾滋病毒感染者和病人提供治疗关怀的政策保障。今年4月，在国务院下发的《关于切实加强艾滋病防治工作的通知》中明确提出：国家将抗艾滋病病毒药品纳入城镇职工基本医疗保险及新型农村合作医疗报销目录和城乡医疗救助支出范围，向农民中的艾滋病患者和城镇经济困难的艾滋病患者免费提供抗艾滋病病毒治疗药品，对经济困难艾滋病患者相关疾病治疗药品费用给予适当减免。

2003年底中国政府提出实施“四免一关怀”的政策：为农村居民和城镇未参加基本医疗保险等医疗保障制度的经济困难人员中的艾滋病病人免费提供抗病毒药物；在全国范围内为自愿接受艾滋病咨询检测的人员免费提供咨询和初筛检测；为感染艾滋病病毒的孕妇提供免费母婴阻断药物及婴儿检测试剂；对受艾滋病影响的孤儿免收上学费用；将生活困难的艾滋病病人纳入政府救助范围，按照国家有关规定给予必要的生活救济。积极扶持有生产能力的艾滋病病人开展生产活动，增加收入。加强艾滋病防治知识的宣传，避免对艾滋病感染者和病人的歧视。

目前，中国有关部门已经基本完成针对艾滋病毒感染者/艾滋病病人治疗关怀策略框架和方案，包括机会感染的治疗和预防、抗病毒治疗和阻断母婴传播指导方案。在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性病艾滋病预防控制中心内设立艾滋病治疗与关怀室，加大国家在治疗与关怀方面的技术指导力度。在扩大开展抗病毒治疗的基础上，发挥我国中医中药的优势，探索适合中国国情的艾滋病治疗方案。同时，各方面积极探索适合中国国情的艾滋病关怀模式，包括以医院、社区和以家庭为基础的艾滋病关怀模式。

3、保护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及病人合法权益，反对社会歧视

随着艾滋病在我国快速流行，对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病人的管理已经成为重要的公共卫生问题和社会问题。政府有关部门制定了一系列的法规文件，明确了艾滋病病人在就学、就医、就业等方面的权力，早在1990年制定的《中国艾滋病预防和控制中期规划（1990－1992）》中就规定：对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应不使其受“歧视”，医生不应“歧视病人”，对艾滋病、性病病人进行健康教育时应“不侮辱人”。1995年，卫生部下发的《关于加强预防和控制艾滋病工作的意见》提出：“教育人们不歧视艾滋病患者和教育感染者改变不良行为、不危害他人相结合”，明确规定了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病人在工作、生活、就医等方面免遭歧视的权力。卫生部随后下发的《关于对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艾滋病病人的管理意见》

就明确规定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病人在工作、生活、就医等方面免遭歧视的权力。有些地方立法机构和政府如山东、江苏也出台了相应的地方法规和规章，进一步明确和规定保护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病人的各项权利。

4、对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及病人提供抗病毒治疗

为解决艾滋病患者治疗问题，中国政府有关部门建立了治疗艾滋病药品进口注册及研制报批快速通道，批准了进口治疗艾滋病药物的免税。2002年，国务院有关部委共同努力，解决了抗病毒治疗药物的国产化问题。目前，中国已批准生产四种国外已过专利保护期的抗病毒药物，构成两个二线“鸡尾酒”组方，使药价由进口药物的每年每人约4万元下降到约3500元。国务院批准对国内定点厂家生产的抗艾滋病病毒品免征增值税。对于局部地区出现艾滋病疫情较为严重的情况，国务院高度重视，召集专门协调会议听取相关省份和卫生部汇报，提交总理办公会讨论。财政部批准下拨了专项经费，开展重点地区救治工作。2004年4月13日，卫生部、财政部正式下发了《艾滋病及常见机会性感染免、减费药物治疗管理办法》（试行）规定，经济困难艾滋病病人可获免费抗病毒药物治疗。该办法将覆盖全国所有的地区和各种类型、各种途经感染的艾滋病病人。在去年一个财政年度，中央投入了2.7亿元人民币用于艾滋病高发地区的抗病毒和抗机会性感染的免、减费治疗费用，其他地区的抗病毒治疗费用由当地政府承担。据不完全统计，到现在为止，全国正在接受免费抗病毒治疗的艾滋病人总数达一万余人。

自2002年起，中国卫生部开始在全国疫情较重的县建立艾滋病综合防治示范区，重点开展以治疗和关怀为主要内容的社区综合防治工作，推动各项防治措施的落实。首批覆盖11个重点省的51个示范区工作已于2003年3月正式启动，2004年，综合示范区的范围扩大到全国28个省市的127个县（区）。

5、对艾滋病孤儿的关怀和支持

在国家出台的“四免一关怀”的政策中，明确提出了为受艾滋病影响的儿童免除学费的规定，各地相应出台了许多符合本地社会经济特点的政策，帮助受艾滋病影响的儿童、提供支持和关怀。有关机构和各个人也开展各种形式的活动，对艾滋病孤儿提供多种形式的关怀和帮助，最大限度地使他们能够健康成长。

6、提高感染者及病人的沟通交流能力，促进其自助自救

近年来，在中国部分艾滋病高流行地区逐步建立各种形式的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病人活动中心。例如，山西闻喜县于2000年8月建立起了第一个由当地政

府资助的关怀和帮助艾滋病感染者的活动基地—“温馨家园”。在四川省资中县也建立了感染者活动中心-“公民之家”。通过感染者和志愿者参与，开展咨询培训等活动，创造对感染者与病人的社会支持氛围，使他们获得生产自救的能力，感染者和病人能够自由前往，获得咨询等服务，更重要的是感染者和病人在此能够与同伴们一起交流信息、获得安慰和支持。

三、问题、挑战与建议

1、进一步开展宣传教育工作，提高全民对艾滋病的认识，形成一个良好的关爱和反歧视的社会环境

目前，中国普通民众乃至相当部分的医务人员对艾滋病的认识水平还比较低，对感染者和病人的歧视还十分普遍，主要反映了我们在大众的艾滋病相关宣传教育方面存在着方法不当、频率不够、覆盖面不广等一系列问题。在医务人员中对艾滋病尚存在许多不正确的认识，医务人员对艾滋病毒感染者和病人的恐惧和歧视依然普遍，使得感染者和病人的生活、就医、就业、子女就学等方面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建议大幅度提高各种大众媒体对艾滋病防治的宣传教育力度，特别是将艾滋病宣传纳入主流电视频道内容之中，增加频率和宣传的覆盖面，在较短的时间内大幅度提高全民艾滋病相关知识的知晓率；要充分发挥学校在宣传教育中的关键作用，将预防艾滋病知识和反歧视内容纳入学校的教学计划中；要加大对医务人员的培训和公安干警和部队的健康教育和培训力度。

2、加大保护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病人权益的力度，促进社会支持环境的形成

在目前的法律法规和实际工作中，我们过多地考虑对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病人和相关人群的管理，而对他们的权益保障考虑不够。在一些艾滋病政策法规的条文中以及在艾滋病相关的工作中，认为只有对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病人的权利加以限制，才能保护大多数公民。在执行国家或地方政策法规时，存在走样甚至是违反的情况，使感染者、病人和受艾滋病影响的人的权利受到损害。例如，卫生部明文规定艾滋病病毒检测应当是自愿的，但在一些情况下，这样的检测并未获得被检查对象的完全知情同意。对孕妇和手术病人的艾滋病病毒检测很多情况下也是在被检查对象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

建议加强政府的领导协调，加大落实国家政策和法律法规的力度和督导检查的力度，减少歧视、倡导支持性社会环境，重视和保护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病人的合法权益。

3、改变在艾滋病防治理念方面存在的模糊认识，促进防治工作的健康发展

由于导致艾滋病病毒感染的高危行为不被普遍的社会道德准则所接受，甚至不为法律所允许，于是人们希望通过强化人们的道德观或惩戒人们的高危行为而达到控制艾滋病的目的。由于这些道德标签，严重的后果之一是导致对高危行为者、艾滋病感染者、病人及其家属的歧视加深，也导致人们对艾滋病的沉默和回避，极大地妨碍了预防教育和治疗关怀工作的开展。

另一个问题是将艾滋病治疗模式神秘化。由于早期对于艾滋病的过度恐怖的宣传，到了现在，全社会甚至于医学界对艾滋病的认识仍然处于某种恐惧和神秘的状态之中。例如，传染病医院专门开辟“隔离区”收治艾滋病人，有的地方在讨论修建专门医院集中收治艾滋病问题。我们认为对于艾滋病的治疗大可不必采用这样的做法，首先，艾滋病的传播途径非常明确，一般的生活接触是不可能传染的，没有必要为艾滋病而设立专门的隔离区收治；其次，建立专门的隔离区或者艾滋病医院会增加全社会对艾滋病的恐惧感，并由此增加对艾滋病人的歧视；再者，这样的做法也明显不符合成本效益原则，陡增治疗和关怀的成本。

建议加强在艾滋病防治工作中的国际交流，吸取国际国内的先进经验和最佳实践，从而解决防治工作中的一些深层次的障碍因素，减少歧视和恐惧，保护感染者和病人的人权，促进基本健康权的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