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片叶子


最后一片叶子
(美国: 欧.亨利的短篇小说又名《最后的长青藤叶》)
在一座三层砖房的顶层住着苏和约翰西。他们一个来自缅因,一个来自加利福尼亚。他们在第八大街的咖啡馆中相遇、相识,而且发现彼此有许多相同的爱好和对艺术的理解。这间屋也就成了他们艺术创作的工作室。

那些都是五月份的事。在十一月,有一种被医生称为肺炎的不速之客在这个街区中蔓延,它用它冰冷的手指到处触摸。约翰西是它的牺牲品之一。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呆呆地透过小窗看着隔壁砖房的单调的墙壁

一天早晨,忙碌的医生扬了扬灰白浓眉,示意苏到走廊来。

“她只有十分之三的希望,”他说,“而且这种可能还要依赖于她有没有活下去的愿望。你的朋友已经不想活下去了。她就没有什么心愿吗?”

“她——她想有一天能画那不勒斯的海湾。”

“画画?——乱谈!她的脑袋里就没有什么其它的东西吗?比如说,一个男生。”

“男生?”苏说,“男生有什么值得——可是,没有啊,医生;她心里没有这类东西。”

“好吧,”医生说,“我只能尽我的医术救她。但是,如果我的病人开始数她的葬礼上的四轮马车数,药效就会降低一半。”医生走后,苏哭着跑进工作室。之后,她吹着欢快的口哨,抱着画板大步走进约翰西的房间。

约翰西躺着,几乎在被单下一动不动。她的脸冲着窗子,向外看,正在数着什么——倒着数。

“12”,她说,过了一会儿,“11”,然后是“10”,“9”,再然后是“8”,“7”。

苏看了看窗外,看那儿有什么东西。窗外只有一个寂冷的,使人忧郁的院在有子,在20英尺处有一堵光秃秃的砖房墙壁一棵古老的常春藤盘爬在墙上。秋风吹落了它的叶子,现在只剩下几片了。

“6”,约翰西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它们落得更快了。三天前这儿还有一百多呢,我当时还头疼去数它们,而现在就没那么烦了。又一片落了,只剩下五片了。”

“5片什么?亲爱的?”

“叶子,常春藤的叶子。当最后一片落地的时候,我也就该走了。三天前,我就知道了,医生没告诉你吗?”

“噢,我没有听过这么荒唐的话。那些叶子和你的健康有什么关系?别傻了你。今天早上医生告诉我你的病情稳定了,过不了几天就会好的。你先把汤喝了,一会儿让苏迪给她生病的孩子买点儿葡萄酒,好吗?”

“你不用买什么葡萄酒,”约翰西看着窗外,“又一片落了。不,我不要喝。还剩下四片了。我想,天黑前我就可以看到最后一片叶子落地了,然后,我也就走了。我

不想再等了,也不想再想了。我想放下一切,就像那些疲倦的叶子一样回归自然。”

“睡一会儿吧,”苏说,“我得去叫贝尔曼上来给我当老矿工模特。我不会去很久的。” 老贝尔曼是一个住在她们下面一楼的画家。他60多岁,留着长长的,银白色的胡须。他看上去虽然很像个艺术家,但在艺术方面却一无所成。40年来,他一直打算画一幅杰作,但始终没有动手。他靠给那些雇不起专业模特的青年画家做模特来维持生计。他喝醉时也仍旧谈着他未来的杰作。至于其他方面,他是个脾气暴躁的小老头儿,嘲弄一切软弱的行为,而且把自己当作楼上画室的两个青年艺术家的守护神。

苏在贝尔曼光线昏暗的画室里找到了他,他的身上还散发着浓烈的杜松子酒的味道。在画室的一个角落,一个画架上摆着一张等了25年的空白画布。她把约翰西的幻觉告诉了他,并且表示他很担心当约翰西对世界的留恋一点点减弱后,约翰西真的会像一片落叶一样逝去。老贝尔曼的红眼睛湿了,叫嚷着,以表示他对这种愚蠢念头的蔑视。

“什么?”他叫嚷着,“世界上还有傻到会因为叶子落了而去死的人?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会允许这种念头在她的脑子里出现呢?上帝,这不是约翰西这样的好人应该死的地方。早晚有一天,我会有一幅杰作,然后我们都会离开这儿。相信我。”

当他们上楼的时候,约翰西正睡着。苏放下窗帘,示意贝尔曼到另一间屋子。他们在那里提心吊胆地望着窗外的常春藤。然后,他们默默地面面相觑。冷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还夹杂着雪粒。贝尔曼穿着他那破旧的蓝衬衫,坐在一个倒扣过来的权充矿石的烧水壶上扮矿工。

第二天早晨,苏睡了一小时后醒过来,她发现约翰西睁大了眼睛呆滞地盯着拉下来的绿色窗帘。

“把它拉开,我想看看外面。”她命令道,用极微小的声音。

苏疲惫地照办。

但是,天啊!经过了一夜的狂风骤雨,竟然还剩下一片叶子。它靠着砖墙,非常醒目。这是最后一片叶子。它挂在离地面20英尺的枝条上,叶柄还是深绿色的,但边缘已经泛黄了。

“这是最后一片,”约翰西说,“我以为它一定会在昨天落的。我听到了风声。它今天会落的,然后,我也就死了。”

一整天过去了。那片叶子仍连着叶柄孤零零地靠在墙上。夜里,又刮起了北风。

当天足够亮时,约翰西又命令把窗帘撩起来。

约翰西躺在那里注视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她叫正在煤气炉上搅鸡汤的苏。

“我是不是很不乖,苏迪,”约翰西说,“好象有什么东西故意把那些叶子留在那儿,好显出我有多坏

。想死是一种罪过。你可以给我一碗汤吗?还有一些掺一点波尔多葡萄酒的牛奶。不,还是先给我一面小镜子,然后帮我摞几个枕头,我要坐起来看你吃饭。

一小时后,她说:“苏迪,我希望有一天能画那不勒斯湾。”

下午,医生来了,苏在他离开时找了一个借口跟到门厅。

“有一半机会,”医生握着苏瘦伶伶的颤抖的手说道,“只要精心照顾,她就会好的。现在,我必须去楼下看另外一个病人。他叫贝尔曼,好象是个艺术家。也是肺炎。他是个虚弱的老人,病发的很急。他没什么希望了。不过,他今天就去医院,那里的条件对他会好一些。”

第二天,医生对苏说:“她脱离危险了。你成功了。现在给她吃点儿好的,让她补补身子。就这样吧。”

那天下午,苏来到约翰西的床头,一只手搂着她。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的小白鼠。”她说,“贝尔曼先生今天上午因为肺炎在医院死了。他只病了两天。头一天早晨人们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他疼得厉害。他的鞋和衣服都湿了,冷冷的。他们无法想象他会在天气这么差的晚上去什么地方。之后,他们发现了一个还亮着的灯笼,一个挪了位的梯子,几支散落的画笔,还有一块混着绿色和黄色颜料的调色板。看看窗外,亲爱的,看那片叶子。你不奇怪在刮风的时候它也不动吗?亲爱的,那是贝尔曼的杰作,他在最后一片叶子掉落的晚上画的。”

叶子还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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