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话水平测试实施纲要

略论《普通话水平测试实施纲要》中的可轻读词语

教育部语用所(国家语委普通话培训测试中心) 孙海娜

提要：本文探讨了以往普通话水平测试中的轻声词规范问题，通过对《普通话水平测试实施纲要》中的部分可轻读词语所作的调查，分析了《纲要》对轻

声词的处理方式：在普通话水平测试中划定可轻读词语这一范围，尊重语

言事实，符合发展规律，具有可操作性。

关键词：普通话水平测试；轻声词规范；可轻读词语

《普通话水平测试实施纲要》（以下简称《纲要》），吸收了《现代汉语词典》（1996版，以下简称《现汉》）凡例第11条对“一般轻读，间或重读的字”的处理方式，标注了一批《纲要》课题组称为可轻读的词语。可轻读词语与必读轻声词语有所区别，我们主张这类词语一般应轻读，但在测试时，不必作为必读轻声词语要求。这样做，一方面反映了普通话语音发展变化的实际，另一方面也适时减少了必读轻声词语的数量。在《纲要》里，这样处理的词语共有282个，数量虽不算很多，却体现出《纲要》适当反映普通话语音的变化，审慎地对轻声词不断加以分析和整理的思路。

一普通话水平测试与轻声词规范问题

在以往的普通话水平测试中，我们对轻声词的判定作如下把握（宋欣桥，1997）：“判定轻声词‘错误’的基本范围：（1）工具书、教科书和《大纲》(按：即《普通话水平测试大纲》（吉林人民出版社，1994），以下简称原《大纲》)均注音为轻声,而没有读作轻声的。（2）把工具书、教科书和《大纲》没有注音为轻声的词语（实际口语的轻重音也不读作“重·次轻”格式的），读作“轻声”（或“轻音”）的。

不视为‘错误’的情况：（1）工具书、教科书注音不一致的所谓“轻声词”。（2）《现汉》认为: ‘一般轻读,间或重读的字’（3）工具书、教科书虽然没有注明轻声，而普通话口语中的轻重音格式可以读作“重·次轻”的词语。这三条所列的均属于‘可轻可不轻’的情况。测试中应试人无论是否轻读,都不应扣分。”

仅从以上描述可以看出，编写原《大纲》时，对轻声词问题的分析还不够深入。这使得测试员在普通话水平测试的操作过程中，存在一定的难于抉择的情况。《现汉》和原《大纲》是测试员常用的依据，我们将其中存在的轻声词问题归纳如下：（一）《现汉》与原《大纲》之间轻声词标准不很一致

1.收录差异

原《大纲》中的轻声词有28个是《现汉》里没有收入的,《现汉》中标注〈方〉的方言轻声词里有7个在《大纲》作为普通话的轻声词被收入,比如:闹哄、腻味、腻子、轻省、鲜亮、严实、中不溜儿(韩承红，2003)。

2.注音差异

同样的词语, 两个材料轻声注音有差异的词语共277个。如：道理、世故、匀称等词语，《现汉》标注轻声而《大纲》标注非轻声，勾当、缰绳、埋伏等词语，《现汉》

作可轻读处理，原《大纲》处理为轻声或非轻声。

（二）工具书内部不统一

在《现汉》中，相同词义的相同词素注音存在不一致，如：“东边、西边、南边、上边、下边、前边、后边、里边、外边、左边、右边”等表方位的“边”类词条标注为轻声,而“北边”标注为原调; “黄瓜”标注为轻声,其他如“西瓜、南瓜、冬瓜”等“瓜”类词条标注为原调; “那里、哪里”标注为轻声,“这里”则标注为原调。

（三）工具书与语言实际不相符

《现汉》与原《大纲》均标注为原调的词语，如：刺激、错误、干净、邻居、菩萨、气氛、容易、熟悉、太阳、烟囱、摆弄、鼻涕、凤凰、牌坊、喷嚏、太监、围裙、月季等，在语言生活实际中，多数人（调查表见后）读作轻声或可轻读词语。

较权威工具书存在的问题，也体现出学界历来对轻声词规范观点的不一：

（一）鲁允中（2001）总结，轻声词的整理,学者和论著历来有两种不同的看法:一种采取“宽的标准”,另一种采取“严的标准”。前者如张洵如,他编的《北京话轻声词汇》包含了4000 多个轻声条目,把北京话里必须读轻声的轻声词和可读轻声也可不读轻声的轻重两读词都作为轻声词收进去了。后者如周祖谟,他在《普通话的正音问题》一文中提出:“在北京话里有些词后面一个音节也可以轻读也可以重读,如果没有区分词义或词类的作用,最好一律采取原来的读音而不读轻声。”又如徐世荣编的《普通话轻声词汇编》只选了北京话里必须读轻声的双音节词1000多条。再如《现汉》收录的轻声词只有约2000条。可见,不同的宽严尺度对轻声词的整理和轻声词的数量有很大的影响。

（二）近年一些学者和测试员也纷纷撰文探讨这个问题，提出了一些有效或者有益的建议：

1.轻声词规范应分级、分类。

具有区别性作用的轻声词称之为“A 级轻声词”。所有有规律可循的轻声词为“B 级

轻声词。《现汉》中没有区别性作用且又无规律可循的必读轻声词称为“C 级轻声词。对于前两级必须掌握，C级轻声词一般的普通话使用者不必强求,普通话水平测试中也可忽略不计。《现汉》中“一般轻读,间或重读的词语,可以排除在轻声词范畴外（陈小燕，2004）。

2.加强类推，减少轻声词数量。

对有一个大致的规律但时有例外的轻声词, 应以加强类推性为整理的基本原则。对北京话里习惯读轻声的轻声词,应以减少必读轻声词的数量为整理的基本原则。”（刘晓红，1999）

3.减少必读轻声词，增加可轻可不轻词语

有必要根据语音发展实际，确定“必读轻声词减少，可轻可不轻词语总数增加”的相关原则（田皓，2003）。

4.适时整理

“每过一段时间，对‘普通话必读轻声词’标准进行调整，才能适应语言发展需要。”（韩承红，2003）

可以看出，对待轻声词的规范，一般都承认除了一批必读轻声词外，有一部分处于中间状态、处于变动之中的词语，这部分词语的处理，是影响普通话轻声词规范的重要因素之一。

二《普通话水平测试实施纲要》中的可轻读词语

“即使有了一套标准读音，也总会在标准读音的边缘存在着模糊区域，模糊区域所反映出的语音分歧说明语音正在发展变化之中，而且往往是语音发展变化的动力。如果一种语言完全不存在模糊区域，这种语言也就快要僵死了。因此，在普通话里不应该排

斥模糊区域和内部分歧的存在。这不仅仅是因为难于确定模糊区域和内部分歧中的那一种读音更能代表发展的方向，更重要的是普通话本身也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普通话无疑应该有比较强的规范性，但规范不等于把语言限死不许变化，……允许模糊区域和内部分歧在普通话里存在，将能对普通话语音发展起到促进作用。……一方面要掌握较严格的语音标准，另一方面也必须对存在分歧的语音现象采取较宽松的态度。”（林焘，1999）

我们是较为认同上述观点的。

在原《大纲》中没有可轻读词语出现，纵观较权威的工具书，只有《国语字典》、《现汉》分为轻声和“一般轻读、间或重读”两种类型,其中《现汉》标注为可轻读的词语有375条（陈小燕，2004）。可以说，《纲要》是吸收了《国语字典》、《现汉》的注音方式，一共收录了282条可轻读词语。把语言规范的刚性原则和柔性原则结合起来，也是《纲要》所作的努力。本文着重讨论这部分词语。

我们将《纲要》中标注的282条可轻读词语与《现汉》对比，分析列表如下：

表Ⅰ

参照《普通话轻声词规范的语音依据》一文（宋欣桥，1990）观点，以下词语属于：当后一个音节轻读时，可以不考虑划归为轻声词的情况。

三关于部分可轻读词语的调查

赵元任（1961）指出，语言是在变的：或者通过语音规律有规则地进行，或者通过方言间的借用不规则地进行，或者因为有意识地立出新的规范，或者是在不知不觉中

因为错误的读法或对文献的误释。演变的最大社会力量之一是“习非成是”，……对此，科学上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报道事实。

《纲要》的做法是否遵循了“报道事实”这一原则？

我们对《纲要》与《现汉》注音不同的词语（即表Ⅰ里的第2类），选取样本，进行了初步的调查。被调查者的身份符合：①北京人，②中等以上文化程度的条件。具体情况列表如下：

表Ⅱ

*老北京人，指父母双方均为北京人，且本人是在北京出生、长大的；新北京人，指父母一方是北京人，且本

人是在北京出生、长大的。

*因前期统计误差，“指头”、“老人家”、“少不得”未能调查。

*调查后发现部分被调查者对“气氛”、“熟悉”等词语原调认识不正确，因问卷不记名，无法修改，故按照被调查

人所填情况统计。

*百分率的浮动计算，±0.1%。

以上样本共58个，我们将表Ⅰ的第2类词语分为：“只读为轻声”、“有时轻声有时不轻声”、“不会读为轻声”三种情况，请被调查者选择，条件一是，以个人实际读音为准，不考虑规范（工具书、审音表）要求。条件二是，独立判断。

调查结果：

1.对表Ⅰ里的2A类词语，73%的被调查者的实际使用情况与《纲要》注音一致；

2.对表Ⅰ里的2B类词语，认同率达85%，且随年龄减低而呈弱上升趋势；

3.数据显示，《现汉》标注为轻声的16个词语：“长处”、“短处”、“益处”、“分寸”、“那里”、“已经”、“篇幅”、“俏皮”、“尸首”、“摆布”、“泼辣”、“亲事”、“洒脱”、“吃不消”、“来不及”、“了不起”，选择“不读为轻声”的比例超过半数，平均达56.4%；“泼辣”一词最高，达到70.7%。而“里边”、“打交道”、“觉得”、“把手”、“扶手”、“告示”、“书记”、“照应”8个词语与《现汉》标注一致的选择超过半数，平均达56.5%；“告示”一词最高，达到63.8%。

数据显示，《现汉》标注为原调的10个词语：“刺激”、“牌坊”、“熟悉”、“太监”、“烟囱”、“围裙”、“鼻涕”、“喷嚏”、“菩萨”、“月季”，选择“只读为轻声”的比例超过半数，平均达67.6%；“烟囱”一词最高，达到81%。同时，“褒贬”一词的选择与《现汉》注音较为一致，“只读为原调”的人数达到70.7%。需要说明的是，《现汉》中“褒贬”一词有两个义项，分别标注原调和轻声，《纲要》对此类词语作模糊处理，合并为一个词条。

通过调查可以看到，《纲要》与《现汉》标注有所不同的词语中，有97%符合北

京人说普通话的实际应用情况，说明《纲要》对轻声词以及可轻读词语的处理是较为符合语言生活实际的，总体上是可行的。

四结语

（一）可轻读词语的划定，是《纲要》在普通话水平测试方面对轻声词规范的新探索。把较有规律的一部分词语进行梳理，“既有学理依据，也符合语感，达到了减少和调整轻声词的目的”（言实，2004），体现了《纲要》“科学性与可操作性的统一；连续性与前瞻性的统一；规范性与服务性的统一”（姚喜双，2004）的修订原则。

（二）可轻读词语这一描述，更为尊重语言事实，符合普通话的语言实际。

虽然语言规范相对来说总体滞后于社会的需求，但是确定这种处理方式，可以尽可能准确、及时地反映社会语言生活实际并服务于应用。

（三）可轻读词语这一处理方式，可以认定符合语言发展变化的趋势，能够为轻声词的判定和变化提供一个空间，使语言自发规范与自觉规范在其自律过程中得到统一。

高景成先生在1959年观察到北京话里轻声有衰颓的趋势；在1996版和1978版《现汉》的对比（劲松，2000）中也看到这种情况。还有一些学者指出轻声的数量还会逐渐增加（厉为民，1981）。我们体验的情况是减少。其中，书面语对口语的影响是十分值得留意的问题。

（四）在普通话水平测试中，可轻读词语这一范围的划分，无疑增强了测试内容的合理性与准确性，提高了测试的可操作性。

需要提出的是，作出“可轻读”的处理，并不代表在测试实际中这一部分词语完全读为原调也不会影响成绩的判定。我们应该理解“一般轻读，间或重读”这一定义的指向所在，《纲要》中也明确表示掌握轻声词语是普通话的基本要求。在朗读和说话项

中，适度、熟练地运用轻声词语，正是应试人普通话水平较高级别的表征，此观点在宋欣桥（2004）、田小琳（2004）的文章中阐述得较为清晰。

因此，在处理超越词语语音层面的句、篇等更大语言单位时，如何正确判定可轻读词语的使用状态，从中把握应试人的普通话语音面貌、韵律特征，实际上是对测试员们的专业水平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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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照雄主编《普通话水平测试大纲（新修订本）》，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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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欣桥《普通话水平测试评分中的几个问题》，《语言文字应用》，1997年第3期。

韩承红《试论轻声词标准的统一问题》，《中华文化论坛》，2003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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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皓《试论普通话轻声词的规范》，《邵阳学院学报》，2003年第8期。

林焘《普通话的语音标准和语音教学》《林焘语言学论文集》，商务印书馆,2001。宋欣桥《普通话轻声词规范问题的语音依据》，《语文建设》，1990年第5期。

赵元任《什么是正确的汉语》，《中国现代语言学的开拓和发展》，清华大学出版社,1992。言实《关于普通话水平测试用普通话词语表的编制》，《语言文字应用》，2004年第3期。

姚喜双《〈大纲〉修订和〈纲要〉研制的思考》，《语言文字应用》，2004年第3期。高景成《由许多词汇里看轻声衰退的趋势》，《文字改革》,1959年第2期。

劲松《现代汉语轻声动态研究》，民族出版社, 2002。

厉为民《试论轻声和重音》，《中国语文》，1981年第1期。

宋欣桥《普通话语音分析》，商务印书馆，2004。

田小琳《轻声、儿化——一级普通话水平的重要标志》，《澳门语言学刊》第2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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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晖《〈普通话水平测试大纲〉修订的若干问题》，《澳门语言学刊》第28期，200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