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词的用典及其诗化倾向_陈登平

2009年12月 第26卷 第6期西南科技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Journa l of South w estU n i ve rsity o f Sc ience and T echno l ogy

Dec .2009V o.l 26N o .6

收稿日期:2009-05-05

作者简介:陈登平(1970-),男,福建尤溪人,讲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古典文学。

基金项目:本文为三明学院2008年度的研究项目5柳永都市词艺术特征研究6(项目编号为:A 0817/Q )的阶段性成果。

柳永词的用典及其诗化倾向

陈登平

(三明学院教师教育系 福建三明 365000)

=摘要>考察5乐章集6,我们发现其各类题材用典的频率都较高,特别是都市题材的词作用典频率更高。柳永作为第一个专职词人,因其在创作时大量运用典故,使词具有了/诗化0、/雅化0倾向,使/词0逐渐被文人认可而登上/大雅0之堂。

=关键词>柳词;用典;诗化;雅化=中图分类号>I207.

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4860(2009)06-0075-05

L I U Yong .s C i and Poetry w ith the Tendency of Code

C H EN Deng -p i n g

(Teacher .s Education D ep.t ,San m ing Un i v ersity ,Sanm ing 365000,Fu jian ,Ch i n a)

Abstract :Through researching the Co llection of Yue Zhang ,w e found all kinds of subjects w ith a high

frequency o fCode ,espec i a ll y fr o m the C i on urban literature ,are frequen tl y seen .Be i n g a professi o na lC i w riter ,LI U Yong used l o ts of literary quotati o ns i n h isw orks ,wh ich m ade h isC im ore poetic and elegan,t m ak i n g C i recogn ised gradually by scho lars and br ought i n to the e legant literature w orl d .K ey w ords :LI U Yong .s C;i L iterary quo tations ;Poetic ;E legant 王辉斌先生在5柳永3乐章集4用典说略6一文中对柳词用典的情况进行了统计,1

同时他还对这些典故进行了一一摘录,指出各典故的出处,且分析了柳词用典在文学史上的意义。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王先生在这篇文章创造性地提出/宋词用典始于柳永,而不是传统说法上的始于苏轼0的观点,

[1]8-12

这一观点给人以极大的启发。在此基础上,笔者对5乐章集6中的用典情况进行分类比较研究,并试图就其用典对柳词的诗化与雅化方面的影响进行分析,以此就教于方家。

何谓/典故0?5现代汉语词典6谓:/诗文里引用的古书中的故事或词句0。从词典所下之定义可知,典故有引用古书中的故事的,通常称其为/事典0;而引用词句的则称为/语典0。5文心雕龙#事类6中/引乎成辞0的即为/语典0,/举乎人事0的就是/事典0。

[2]214

我国是一个诗歌的国度,诗歌的历史渊远流长,故诗歌中典故运用的历史也很悠久,且被人们所熟

知。诗歌中大量运用典故,是为了突破其篇幅所限,表达蕴涵不尽之情意,还可以使表达更加含蓄蕴藉,更加雅化。而词起于中唐之后,一直到宋初还不被人重视,一般的文人士大夫们即使喜欢它也还要/遮遮掩掩0的,更没有人专力创作,因此谈不上什么用典。柳永作为一个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文人,又是词史上的第一个专职作词者,词在他生命中的意义是可想而知的。柳永不仅把词当作抒发怀抱之物,甚至在其求取功名的路途上还一直用其作/敲门砖0,他在词中大量运用典故就是为了表达蕴涵不尽之情意,使词诗化、雅化,从而能使词登上大雅之堂,为文人士大夫所接受。

一、柳词用典的题材分布及作者用

典时的心态

一部5乐章集6有216首词。关于柳永5乐章集6词作的数量有212首、213首等不同说法,笔者根据薛瑞生校注的5乐章集6,经过多次统计,认为应为216首。5乐章集6中有的词作用典很多,最多的单首达12处;有的词作用典比较少,甚至没有用典。笔者以为有必要对柳永的所有词作进行题材分类,以期了解用典在柳词各题材中的分布状况及作者用典时的心态。但对其每一首作品进行很精确的题材定性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我们只能对每首词作的主要题材倾向,依据学界通常的对其作品的题材分类法进行分类。据此,我们可以比较简单地把全部柳词按题材大约分为四类:妓情词、羁旅行役、都市、咏物(包括咏史与咏怀)。同时对用典在柳词各题材中的分布情况作了详尽的统计。o为了便于分析,先列一个简单的表格如下:

用典(处)妓情词羁旅行役词都市词咏物词

词作数68814918

共用典数166********每首平均用典数 2.441.9252.83

上列表格可以粗略地看出柳词各题材用典的分布情况,但是我们还须对其用典的题材分布的具体情况及用典时的心态进行分析:

所谓/妓情词0,是指作者流连青楼间应妓女们的要求而作的词作。这类词作在内容上主要是写妓女们的容貌技艺,或者是写作者与妓女们之间的关系。/妓情词0这类作品的创作多数是现场的应歌而作,听众主体也不是那些/高雅0的封建士大夫,故其作品内容比较通俗,甚至是低俗,这一点我们无须讳言。从对这类作品的用典实际来看,绝大多数妓情词是运用了典故的,而且数量不少,其中5合欢带#身材儿早是妖娆6与5长相思#画鼓喧街6至少分别运用了7个典故。究其原因,因为他是个文人,对历史上的故实与诗人诗句很了解,运用起来也得心应手。正因为这类作品的创作多数是应歌妓们的要求而进行现场创作的,即应歌的,所以其中典故的运用必然不可能是刻意为之,只能是顺手拈来。

所谓/羁旅行役词0,是指作者在各地拜谒游历和在各地任地方官辗转往来时期创作的词作。这类词作内容上主要是抒发羁旅困苦和思念帝都与佳人的。在羁旅的苍茫背景中抒发刻骨的相思之情和身世之感,气势沉雄,情景交炼。经过大半生的磨难,作者原来流连青楼间的/狂荡0已经被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思索,所以作品的意境更加高远,情意更加深刻,更多了对人生命运等的理性思考,因此,这类作品虽然应歌的成分少了,抒情与案头的成分却多了。在用典方面主要是引用和化用前代诗人的诗句,用典就更加刻意。用典密度虽比妓情词略少,或者说与妓情词相当,但作品在风格上却更加/雅化0,他的5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6意境高远博大,在内容上除抒发羁旅情外,也表达了对佳人刻骨铭心的思念,从用典故的角度看,作者至少运用了四个典故。另一首被称为其代表作品的5雨霖铃#寒蝉凄切6创造了一个凄美的意境,表达了与佳人离别之苦,也运用了三个典故。

所谓/都市词0,指的是柳词中与描写都市有关的题材的作品,当中包括描写都市风貌与节令风情,歌颂帝王与地方官政绩的作品。在这些作品里描写都市风貌与节令风情的,可以让我们欣赏到当时太平盛世下都市的美丽风景,甚至可以从中看出作者对他所处时代的无比热爱。而对地方长官歌颂的词作,在结构上,作者一般先是大量地描写当地都市的风貌,接着用一片/雍容和乐0的景象,来显示地方长官的政绩,最后用祝他高升的词句来收尾。典型的例子如5望海潮#东南形胜6和5一寸金#井络天开6,前者运用典故虽仅三四个,但写得很有气势;后者典故用得更多,至少七个。至于进献给皇帝的词作,并没有专门的名称,但笔者以为既然是歌颂帝王的,就可以称之为/颂圣词0。据笔者分析,5乐章集6中的/颂圣词0有以下8首)))5送征衣#过韶阳6、5玉楼春#昭华夜醮连清曙6、5玉楼春#凤楼郁郁呈嘉瑞6、5玉楼春#皇都今夕知何夕6、5玉楼春#星闱上笏金章贵6、5御街行#燔柴烟断星河曙6、5永遇乐#薰风解愠6、5醉蓬莱#渐亭皋叶下6,这8首很明确是进献给皇帝的。5巫山一段云6组词五首,有认为是/游仙词0的,但薛瑞生认为是写给宋真宗皇帝的,这里仅从薛说,[3]75-83如此就至少有十三首词作属于/颂圣词0。通过分析统计,我们发现这13首进献给皇帝的词作用典至少76处,平均每首5.8处。作者在这类作品里大量用典,且用赋的笔法,极尽夸张地歌颂帝王的伟业,以此展示他的博学多才,从而希望博取皇帝的欢心,以获取一官半职。总之,柳永的这类词作,特别是进献给帝王的词作,既不能像妓情词那样写得通俗或者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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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能似羁旅行役词那样多抒情成分,而要写得雍容华贵。在这类词作里作者用典的比例很高,有的词作几乎句句用典,其用典的刻意程度由此可见一斑。单首用典最多的是5永遇乐#薰风解愠6,无不用典的,最少的亦有一处。

所谓/咏物词0,指的是借歌咏某事物或某历史事件,从而抒发作者内心志向的词作。柳永的咏物词历来不被人重视,虽然5乐章集6的第一首5黄莺儿#园林晴昼春谁主6即是咏物词,但其咏物词数量少,意境也不够鲜明,因此这类词作在5乐章集6里并不突出。但既为咏物词,自然多所寄托,用典也就比较多。

综上所述,我们能很清楚地看出柳词各题材用典最为绵密的是都市题材,平均用典密度是其妓情词和羁旅行役词用典密度的两倍多,尤以其颂圣词为最;从其创作时用典的心态角度看,柳永写妓情词用典最为随意,而其它题材用典相对来说就更加刻意,尤其是其都市题材的作品。

二、柳词用典的特点

(一)用典丰赡,涵盖面广

5乐章集6所运用之典故,从数量上说共有六百多处,平均每首词作几乎达到3处,数量多仅是用典丰富的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这些典故所涉及的内容包括了历史故事、神话传说、古代民风民俗、古代名人语句等等,非常丰富,涵盖面广。

1、用典丰赡

首先,从柳词所用典故涉及的历史故事来看,既有历史传说中的故事,也有历史上真实的故事,如/璇枢电绕,华渚虹流0、/瑶图缵庆,玉叶腾芳0 (5送征衣#过韶阳6),这两个典故都跟黄帝有关,是历史上的传说。而关于屈原、宋玉、夫差、范蠡、汉武帝等人的典故,都是历史上真实的故事。但柳词用典所涉及的历史人物的故事还有许多,比如关于苏武牧羊故事的/尽分付征鸿0(5雪梅香#景萧索6),关于诸葛亮的/高掩武侯勋业0(5一寸金#井络天开6);关于陶渊明孟浩然的/待宴赏重阳,恁时尽把芳心吐。陶令轻回顾0(5受恩深#雅致装庭宇6);关于王昌龄的/任旗亭、斗酒十千0(5看花回#玉墄金阶舞舜干6)等等。

其次,柳词用典涉及众多神话故事。柳词所用之典中第一个重要的神话人物是西王母,如/飞琼伴侣0(5玉女摇仙佩#飞琼伴侣6)、/阆风歧路连银阙0(5玉楼春#阆风歧路连银阙6)、/清旦朝金母0(5巫山一段云#清旦朝金母6)、/金母忍将轻摘0(5巫山一段云#阆苑年华永6)等句就与西王母有关。此外,还有萧史与弄玉飞升故事、麻姑仙女故事、茅家三道仙故事等等。

再次,柳词用典涉及许多古代的民风民俗。

(1)离别风俗:柳词中关于离别风俗典故有两类,一是离别时女方剪发相赠的风俗,/剪香云为约0(5尾犯#夜雨滴空阶6),这一典故在柳词中至少出现五次;二是折柳赠别的习俗,/参差烟柳灞陵桥0(5少年游#参差烟柳灞陵桥6)。(2)女子成年笄发习俗。柳词中这类典故主要是用来表示歌妓的年龄,如/年纪方当笄岁0(5斗百花#满搦宫腰纤细6)、/才过笄年0(5迷仙引#才过笄年6)、/楚腰纤细正笄年0(5促拍满路花#香靥融春雪6)等。(3)禊饮习俗。古时于水边灌濯以驱邪的祭祀活动,祭祀后的宴筵就称为/禊饮0,/禊饮筵开0(5笛家弄#花发西园6)、/修禊饮0(5如鱼水#轻霭浮空6)/歌祓禊,声声皆楚调0(5小镇西犯#水乡初禁火6)等。

(4)寒食禁火习俗。如/寒食初头春有味0(5木兰花#柳枝6)、/水乡初禁火0(5小镇西犯#水乡初禁火6)。(5)重阳登高习俗。如/正是登高时节0 (5应天长#残蝉渐绝6)等。(6)利市。所谓/利市0,为粤俗以钱物赠人的行为,广东至今仍有此俗,此典在5乐章集6里虽仅出现一次,即/胜与我儿利市0(5长寿乐#尤红殢翠6),但柳词用典所反映民风的丰富性由此可见。

第四,柳词中化用或引用古代名人语句的现象非常普遍,这些语句即为语典。前引/动悲秋情绪,当时宋玉应同0(5雪梅香#景萧索6)化用宋玉5九辩6中之首句/悲哉秋之为气也0;/人面桃花0(5满朝欢#花隔铜壶6)用的是崔护5题都城南庄6中的/人面桃花相映红0之句;/连云复道凌飞观0(5倾杯乐#禁漏花深6)用的就是杜牧5阿房宫赋6中的句子/复道行空,不霁何虹0;/巧笑依然0(5长相思#画鼓喧街6)中/巧笑0二字取5诗经#卫风#硕人6/巧笑倩兮,美目盼兮0中的头二字。

2、涵盖面广

(1)从柳词所用典故涉及的时代及其人物上说,几乎包括了柳永之前的所有时代,上及远古及春秋战国时代,下至唐代,各典故涉及柳永之前的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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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期陈登平柳永词的用典及其诗化倾向

名人,涵盖面非常广。远古时代传说中的黄帝首先被柳永提及,如前文所举的/璇枢电绕,华渚虹流0、/瑶图缵庆,玉叶腾芳0(5送征衣#过韶阳6),这两个典故。春秋战国时代涉及的人物很多,如/夫差旧国0/范蠡扁舟0(5双声子#晚天萧索6)中的夫差、范蠡,/楚客登临,正是暮秋天气0(5卜算子#江枫渐老6)中的屈原外,宋玉便是柳永在词作中经常提及的人物,如/动悲秋情绪,当时宋玉应同0(5雪梅香#景萧索6)、/当时宋玉悲感,向此临水与登山0(5戚氏#晚秋天6)、/见说兰台宋玉,多才多艺善词赋0(5击梧桐#香靥深深6)、/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0(5玉蝴蝶#望处雨收云断6)等等。柳词中的典故涉及汉代也非常多,如涉及汉武帝/花隔铜壶,露晞金掌0(5满朝欢#花隔铜壶6)、/长门深锁悄悄0(5斗百花#飒飒霜飘鸳瓦6)、/阿娇金屋0 (5惜春郎#玉肌琼艳新妆饰6),涉及汉景帝的/九岁国储新上计0(5玉楼春#星闱上笏金章贵6),还有涉及赵飞燕的/却道昭阳飞燕0(5斗百花#飒飒霜飘鸳瓦6)/舞燕歌云0(5两同心#嫩脸修蛾6) /掌上飞燕0(5凤归云#恋帝里6)等等。关于唐代的典故亦不少,如/乍入霓裳促遍。逞盈盈、渐催檀板0就是关于唐玄宗与杨贵妃的故事,/章台柳0 (5柳腰轻#英英妙舞腰肢软6)就是关于唐代诗人韩翃的典故,/人面桃花0(5满朝欢#花隔铜壶6)即是唐代诗人崔护的典故等等,不胜枚举。

(2)从柳词所用典故涉及的作品来说,有5诗经6、5楚辞6、5国语6、5尚书6、5史记6、5汉书6、5世说新语6、5旧唐书6等各类书籍,无法一一列举。

从以上柳词所用典故内容和涵盖面来看,柳永确实是博学多才,所以他那种/定然魁甲登高第0 (5长寿乐#尤红殢翠6)的自信与自负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二)用典贴切,通俗易懂

宋代张炎在5词源6卷下/用事0条中说:/词用事最难,要体认著题,融化不涩0,[4而柳词之用典的成功之处在于能很贴切地使用,并不是生搬硬套,而且所运用之典故基本上是比较通俗和容易理解的,比如/飞琼伴侣0、/昭阳飞燕0、/章台柳0、/绝缨掷果0、/人面桃花0、/玉山倾0等,这些典故都是在民间广泛流传、家喻户晓的,这是事典;至于语典方面,所引用或化用的大多是屈原、江淹、白居易、曹植、柳恽等非常著名的文人所写的闻名于世的语句。比如/南浦0一典就直接用屈原、江淹的诗句,屈原5九歌#河伯6:/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0江淹5别赋6则说/送君南浦,伤如之何。0;/鸳瓦0一典出自5三国志#周宣传6,而白居易5长恨歌6则直说/鸳鸯瓦冷霜花重,翡翠衾寒谁与共?0元稹5茅舍6亦云/旗亭红粉泥,佛庙青鸳瓦0;/罗袜生尘0(5荔枝香#甚处寻芳赏翠6)用的是曹植5洛神赋6/凌波微步,罗袜生尘0的句子;/渐亭皋叶下,陇首云飞0两句(5醉蓬莱#渐亭皋叶下6)就化用柳恽的5捣衣诗6中/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0的句子等等。这些典故因出自名家之手,普及性高,因此通俗易懂,作者的善用典故由此可见,作者的善用典故,使其词在具有通俗这一特点的同时,还具有了一定/雅0的气质。

(三)单调重复,美中不足

作者用典亦有明显不足,即所用之典有很多重复,变化不足。比如/朝云暮雨0就多次变化着用: /顿乖雨迹云踪0(5雪梅香#景萧索6)、/怯雨羞云0(5斗百花#满搦宫腰纤细6)、/不成雨暮与云朝0(5西江月#凤额绣帘高卷6)、/翻成雨恨云愁0 (5曲玉管#陇首云飞6)、/狂杀云踪并雨迹0(5玉楼春#皇都今夕知何夕6)、/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0(5迷仙引#才过笄年6)、/愁云恨雨两牵萦0 (5归朝欢#别岸扁舟三两只6)等十五处。其它典故的运用重复也比较多,如/玉山0、/凤辇0、/凤池0/宋玉0等,重复最多的是进献给皇帝的那些词作,如/鳌抃0就至少用了两次,/鵷鹭0至少用三次, /南山0也至少用了三次,/凤辇0也至少用了三次,这种重复自然给人一种单调和词语贫乏的感觉,不过,柳永还是在单调中求变化,常重复之典在词语的表达上并不完全一致,如把/凤辇0改成/宝辇0等。但是这样的毛病毕竟不是主流,只能说柳词用典有些美中不足罢了。

三、用典)))柳词诗化、雅化的必然途径

欧阳修在其5归田录6卷二中说:/钱思公虽生长富贵,而少所嗜好。在西洛时,尝语僚属言:-平生惟好读书,坐则读经史,卧则读小说,上厕则阅小辞,盖未尝顷刻释卷也。.0[5]虽说的是钱思公好读书的事情,但从他读书方式里比较看,小辞则最为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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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故词在宋代,在文人士大夫的眼里实际上是/小道0、/末技0,不能与诗文享有同等地位,难登大雅之堂,作词对于他们来说,实际上就是一种业余的创作甚至是一种游戏。词之被称为/诗余0,正是如此。但实际上词是一种音乐文学,主要不是用来表达自己的志向,而佐歌宥欢才是其主要任务,因此音乐性应该是其首要性质。柳永是专职填词作家,他在填词的时候必须按照词作的标准进行创作,即首先必须协音律,让自己的词作好听是第一要务,其次才考虑内容。古今论者也都以为柳词是当行本色、协音律的,那么柳永为什么要让其词具有诗化倾向,特别是用典在其词诗化道路上起什么作用呢?

1、/用世之志0是柳词具有诗化倾向的根本原因

柳词的用世之志,指的就是其/言志0倾向,常言谓/诗庄词媚0、/诗以言志0,柳永在很多词作中却抒发了其/用世之志0。柳永仕途多舛,又自视甚高,/定然魁甲登高第0(5长寿乐#尤红殢翠6)是他自负的宣言,为此,仕途不顺的他就在他词作中表现出他的/志向0来,最为典型的莫过于他的那首5鹤冲天#黄金榜上6,本词就是他科举失意后的作品,词中充满激愤之语,如/偶失龙头望0、/未遂风云便0、/争不恣狂荡0等,充分抒发了作者未被统治者重视,落榜不第的不满与愤怒之情。如果撇开词的外在形式不说,单从内容上看,谁敢说它不就是一首诗呢?他的那些进献给地方官和皇帝的词作,不也是充分表达了他的/用世之志0吗?叶嘉莹先生主编的5柳永词新释辑评6由姚守梅先生撰写的5前言6里就鲜明地指出/用世之志0对柳词/诗化0倾向的影响:/柳永词在向主体的内心世界掘进,抒情言-志.的同时,也将目光投向了外部的大千世界,表现了更为广阔的社会生活。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冲出了传统的-词为艳科.的藩篱,使一向由诗来表现的题材、内容进入了词的-势力范围.0。[6]2

2、用典是柳词诗化与雅化倾向的必然途径

柳永要把词作为他进仕的/敲门砖0,要一抒怀抱,不仅内容上不能像他的妓情词那样通俗或低俗,而且在艺术表现的手段上也必须类似于诗歌的创作,而用典就是词诗化与雅化倾向的必然途径。我们且看5送征衣#过韶阳6:

过韶阳。璇枢电绕,华渚虹流,运应千载会昌。罄寰宇、荐殊祥。吾皇。诞弥月,瑶图缵庆,玉叶腾芳。并景贶、三灵眷祐,挺英哲、掩前王。遇年年、嘉节清和,颁率土称觞。无间要荒华夏,尽万里、走梯航。彤庭舜张大乐,禹会群方。鵷行。望上国,山呼鳌抃,遥爇炉香。竟就日、瞻云献寿,指南山、等无疆。愿巍巍、宝历鸿基,齐天地遥长。

这首词是庆贺仁宗生日的,因为是进献给帝王,主题又是庆祝皇帝生日的,柳永深知这样的词作该如何写。在古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国家的祥和主要来自帝王的英明,所以柳永在词中直接对皇帝进行歌颂,词人连用古代圣人黄帝、少昊、后稷三个典故来比喻仁宗,意味仁宗跟古代这些圣人一样是个圣明的君主。不仅如此,帝王还受到/并景贶、三灵眷祐0,称赞上天格外赐福,使皇帝得到天、地、人三界神灵的护佑,帝王的圣明已经超越了前代君主。这是一首典型的应制词,全词至少用了八个典故,描写的场面非常宏大,典故的大量运用使得词作显得雍容典雅。柳永进献给帝王的其它词作也与这首词相类,在艺术手段上多典故运用,辞藻异常华丽。这样的应制之作,柳永的用功很深,典故也是刻意为之,从内容上来说纯粹是歌功颂德的,并没有太多的可取之处,但却很符合古代文人士大夫的口味,能够得到他们的认可,从而使自己在仕途上得到他们的帮助。姚守梅先生论及柳词/诗化0倾向的一个方面表现就是/极善于融化前人诗句入词0。[6]3所谓/极善于融化前人诗句入词0,实际上指的就是运用语典。虽然姚先生没有论及事典,但用典对柳词/诗化0倾向的影响自不待言。

3、用典与柳永创作的艺术自觉

用典之于柳永,是艺术创作上的一种自觉,这种自觉体现在他/喜欢0在词作中用典,这种艺术创作上的自觉来自于他的创新意识。

柳永作为专职词人,作/词0应该是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事情,他清楚地知道,把词写得最好,让读者喜欢是自己的本分。与此同时,他个人这种用典于词的/喜欢0以及贴切地用典,亦是以对古代典故的熟知作为前提条件,而这种/喜欢0既可表现出他的博学多才与用世之志;也表现了他对语言善于驾驭的能力与智慧。心态上的这种/喜欢0,反映在艺术创作上就是一种自觉。

(下转第9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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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第79页)

柳永之成为宋词用典第一人,自然离不开他的创新意识。曾大兴先生在论述柳永的创新意识时这样说:/更应该感谢包孕一切、创造一切的大自然,为人类孕育了这样一位敏捷、智慧、富于创新精神的天才人物。这一点,是我们考察柳永成功的诸多因素时尤其不能忽视的。0[7]12-17柳永之前诗文中的大量用典,是文人士大夫们普遍喜爱的表现手法故并不新鲜,而在词作中大量用典就必须大胆突破词创作中陈旧的观念及陈陈相因的表现手法。当然,柳永的创新意识并不仅仅表现在用典这一方面,其它诸如对内容、语言、慢词体制的创立等方面亦多所表现。

总之,柳永虽没有刻意让自己的词染上/诗0的气息,但/在客观上,他成了为词向诗的领域开疆拓土的第一人,成了北宋以-诗化.来革新传统文人词的第一人0。[6]3词,这一原本备受文人士大夫鄙薄的文学样式也就逐渐得到广泛认可。特别需要指出的是柳词用典具有开创意义,使用典成为词创作的手法之一,成为词/诗化0与/雅化0的途径。词的/诗化0与/雅化0提升了词体在文人士大夫心目中的地位,苏轼的/以诗为词0正是在柳永所开创的基础上继续开拓词的创作领域与表现手法的体现。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说,宋词的诗化,柳永肇其始,而苏轼扬其波,也正是在这样的过程中,/词0才逐渐被文人认可而登上/大雅0之堂,并传承至今。

注释

1据王先生的统计,柳永5乐章集6用典情况是:事典,词50首,典75处;语典,词18首,典22处,但笔者对王先生所统计的结果有不同看法,并对5乐章集6中的用典情况进行了重新统计,详见后文。

o对典故的解释参考:薛瑞生校注.乐章集[M].北京:中华书局,1994.顾之京、姚守梅、耿小博编著.柳永词新释辑评[M].北京:中国书店,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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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西南科技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26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