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个月：语言,攀爬和行走

“未行先言，必为舌累。”老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我们的宝宝却似乎没有这样的不祥之兆，对她来说，这句老话似乎并不适用。如果不是经过了十个月的练习让我们成为了出色的侦探，我们恐怕都察觉不出这一点。事实上，要不是我可以通过笔记本逐日比较她使用这个或那个音节依稀靠近某种意义的表达，我对其中是否确实有意义还没那么有把握。这些了无头绪的开端，其实就是我们得到通往语言起源之谜的最佳线索(在所有的进化研究中)的开端。

小丫头十个月大的时候，比从前任何时候都爱咿咿呀呀地用一串串无意义的音节诉说她的快乐和悲伤，相当出色而聪明地运用变形和变化——一些诸如“Ně-ně-oom-bo”“Ga-boo-ng”和“A-d-d-did-doo”之类的声音，以及“Dǎ-dǎ-dǎ”之类她最喜欢的音节的重复使用。

在第十个月的最后四天里，我们开始怀疑她在使用几个最常见的声音时表现出了微弱的连贯性。我们开始认为类似“Dǎ!”(不甚严格地介乎“Gǎ!”、“Dng!”、“Did-dǎ!”或“Doo-doo”之间，但却总与简单的“Dǎ！”差不多)这样的声音常常是小家伙指点东西或者站起来的时候发出的；“Nǎ-nǎ-nǎ”作为不情愿或抗议的呜咽声独立出来；“Mǎ-mǎ-mǎ”则是不满、孤独和渴求关注时的哀诉，其中最近似于一个真正的单词的，是她很早就开始用的“M-gm”或“Ng-gng”的音，这个音在她看到什么东西从视野中消失了的时候一再出现，我们不禁怀疑它是我们常常说的“All gone(不见了)”的重复。

所有这些声音在其他时候也常常被她使用，另外一些声音在各自特殊的地方被使用，但好几个星期以来，笔记本上都出现的“Dǎ!”成了新发现、指出、羡慕和欢喜的惯常表达音，“Nǎ-nǎ-nǎ”表达拒绝或抗议；“Mǎ-mǎ-mǎ”很快变成了“Mom-mom-mom”，尤其用于表达跟妈妈有关的特殊的需要。我并不认为这些是我们的单词“There!”“No!”或“Mamma”的重复。只是慢慢地，在宝宝一岁以后，这些音跟我们的单词协调一致了。很有可能我们在这里听到的是有关指示、否定以及宝宝的需求和依赖的自然表达，暗示着我们自己所用的词的起源。

但是，从各种变体(例如“M-g”，“G”或“Gng”)演变为“Gone”的第四种声音，显然是一种重复。它的使用跟发音都很随意：有人离开房间时，当她掉了东西时，找不到要找的东西时，吞下一口食物或者听到关门声时，宝宝就会闷闷不乐地嘟哝着“Nggng!”。她一边用她的小手摸着她父亲光秃秃的头顶，一边说“M-g”，让他觉得颇为伤心。试图爬楼梯时滑了下来、没能解开她想玩的绳索、看到她用以藏身的门帘或者要一只瓶子被拒绝时，她都会说“G-ng!”，意思是消失了，不在了，失败了，否定或者与此相关的任何事情。

普莱尔的男孩也是在同样的年龄以这样的方式第一次使用人类语言的单词的。有人离开房间或熄灯的时候，小家伙会像我们的宝宝一样用他最喜欢的一个旧的含糊音“Atta!”来帮助他学会成人语言中表达他要表达的意思的词“Adieu”或“Ta-ta”。消失的概念——关于一会儿看得到一会儿又不见的事物的概念——似乎从很早的时候就牢牢地印入了宝宝的大脑。我还知道其他几个这样的例子。

在此，我们似乎清楚地看到了语言形成的最初过程。宝宝开始慢慢地将她最常用的咿呀声转作特殊用途——不是去表达其他人的思想，而仅仅是当作替换她自己思想的感慨词。宝宝在第一年里只有两次在有人离开房间时，看着我的脸说“G-ng!”。其他时候，这个音只出现在她的自言自语当中。大多数的惊叫都是表达一种心情而不是一种思想，它们介于简单的呼叫和正确的单词之间。即使其中显然有一种思想，例如“All gone(不见了)”，这种思想也是相当大而宽泛的思想，在小脑袋里慢慢地成形，就像几个月以前明暗相间的影像在她稚嫩的眼前慢慢转变成物体一样。

在这一点上，现代的宝宝学会了随意取用我们现成的词汇，而且，尽管在学习说话的全过程中显示出许多有关原始语言的痕迹，但大体上他不用像他的先人们那样辛苦地去完成语

言的发展过程。

事实上，两个星期以后，我们的宝宝使用的下一个词就是整个地从我们的语言中提取的：一种表示责备的音“Kha!”。当她把手插入苹果酱之类的东西里时，我们就用这个音来表示对她手的状态感到恶心。她很好地理解了这个音的意思，尽管对我们对她脏手的反感她并不认同，从那以后，在这种情况下，她就会沾沾自喜地一边审视着，一边作出评价“Kha!”。在此，我想预先说一下，除了下个月里她学会的也许来自“Yes(是)”的表示同意的“！”、第一年的最后几天里开始叫出来的表示告别的“By!”，然后是“My!”(“By by”的误用)以外，这就是第一年里她所使用的所有词汇了。

在小家伙语言发展迅速的两个星期里，她移动能力的进展并不大。但是，到第十一个月月中的时候，她似乎又重新开始了。有一天，她没有借助任何支撑，自己站了起来，踮着脚越过她的高椅子背的上方，向前偷看。有一次急切地看着我削水果要我边削边喂到她嘴里时，忘了扶着我，独自站了至少一分半钟的时间。还有一次，她先把一只小脚放了上来，然后，用手抓着我的肩膀，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把自己拖到了我的腿上(当时，我正坐在她旁边的地上)。

她偶尔还试着扶着面前的椅子朝前走一两步，第二天，她急着要得到爸爸拿来的一杯水时，无意中向前走了一步，然后立刻摔倒在了草坪上。但这些最初的动作之后，她的行走学习都没出现真正的进步。这个月剩下的日子里，她能更自如地扶着边缘行走了，到最后一个星期，她有一次扶着前面的椅子走了一小会儿。如果我们扶着她，劝她往前走，她就会像被托起前腿的小狗那样笨笨地走几步，但她似乎和小狗一样觉得这样的动作不自然，总是很快就又趴下去四肢着地了。

但是，攀爬的情形就不一样了。宝宝似乎受到了强烈的渴望和本能的驱使。爬到我腿上之后的第二天，她花了好长时间非常投入地爬上了一个门槛，然后背朝门槛滑了下来。再后来一天，她捉住椅子慢慢地向前移动。小家伙竭尽全力(当然，她妈妈的手就在后面，没有谁会疯狂到让一个婴儿自己爬楼梯而不采取任何预防措施)，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把自己拖上了楼梯，时不时奋力地哼哼着，每爬上一级都显得很满意，其间滑下来了一两次，但却毫不气馁地爬上十五级台阶，到达了楼梯平台。在那里，她扶着楼梯护栏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先是试图往下爬，然后，又笑着爬过平台，又往上爬了五级台阶，爬到上一层的时候，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声。她甚至野心勃勃地看着顶楼楼梯并开始往那里爬，不过，旁边敞开的门诱惑着她爬到了一个房间里去探查，而忘记了楼梯的事情。

在这个月剩下的日子里，每次门一开，宝宝就会手和膝盖并用去爬楼梯。每天都要爬上去几次才满足。因为周围的人都相信让她自行其事，只要在一旁保持警惕确保她的安全而不是阻止她是有好处的，她很快就成了攀爬的行家。她还会对任何高耸的似乎能爬的东西——盒子、椅子等各种各样的东西——发起突然袭击，远远超出了她目前的能力范围。她似乎对向上移动有着一种盲目的冲动。

在走路还不自然的时候，我们应当如何利用这种攀爬的冲动和把脚和膝盖放上去再把身子拉上去的这种不教自会的技能呢？我搜索了各种能找到的记录，结果显示，我们的宝宝并不是一个例外。如果让宝宝自由发展，他们在行走之前总是会先攀爬。当然，在很多情况下，他们的行走会被人为地提前，而攀爬则会被禁止。

我们怎能不怀疑在远古时代曾有这样的一个时期——宝宝生活在树上的祖先就是站在一根树枝上，攀着另一根树枝保持平衡的呢？他们在树上抓着上面的树枝，沿着底下的树枝走动，到地面上又恢复四肢爬行。宝宝移动的整个过程显示了以下这些情况：与生俱来的强壮的手臂和善于附着的手，甚至从坐立的时候就出现了的拔身向上的强烈冲动、抓着上方的物体开始站立的固定模式、爬行缓慢而不确定的发展，仿佛先祖们曾经几乎完全是树居的，而不曾有过四肢奔跑的阶段。

树居的动物依赖森林的美食——水果、坚果、鸟蛋和鸟类——为生，比起在地上漫游的种族来说，营养更加充足，但这还不到故事的一半。树上的母亲们不能把他们的宝宝藏在一个窝里不管，树上的宝宝不能早早地就到处乱爬，像其它动物的幼兽一样——他们的住处不太安全。除了母亲的怀抱，他们无处可去，这样的宝宝必须被抱着，带到四处，比起地上的宝宝来说，要受到更长时间的保护。那就是我们的祖先可能想到的树居生活的障碍——无助的宝宝。但是，正如我们在前面的章节中所看到的那样，正是那种漫长而无助的婴儿时期给了头脑成长的机会，让我们变成了人。

我们的小姑娘十一个月大的时候已经可以独自站立任意长的时间了，尽管要到下个月她才感觉到能完全站稳。她可以轻松地在楼梯上爬上爬下。牵着她的一只手，她就能够走路，但她不喜欢这样，爬行仍然是她到任何地方去的主要方式。

她对语言的理解有了很不错的进展，因为她对于指令表现的相当顺从。所以，我只要发出“指指玫瑰”或“把书给姑姑”之类的指令，很容易就能弄清楚她是否知道一样东西的名字。因此，我能列出一个关于她知道的单词的可信的单子：51个人名和事物名、她以服从的方式证明她懂得(“给”或“坐下”之类)的28种动作名称以及几个诸如“那里”或“都没了”之类的副词性表达，总计为84个。她还能理解这些词的简单组合，比如“把露丝的鞋给妈妈拿来”，常常在她并不懂所有单词的情况下，还能很机灵地猜出句子的意思，警觉地理解我们的动作。

至于她自己的语言，她自己那一小套口语词汇几乎不怎么用了，正如我所说的，那些只是一些感叹而已。和我们交谈的时候，她用的是一种相当生动而精致的语言，由嘟哝、叫喊和动作构成。她会指着她父亲的帽子，央求到得到它为止，然后爬到他跟前递给他，一边急切地看着他的脸，或者站在他旁边试图帮他戴上，等他戴上帽子后，她又会向上伸出她的手臂要求他抱她起来，然后就指着门哄着他带她出门。一边发出请求的声音，一边把手帕递过来，表示想玩藏猫猫游戏，或者拿着一个口哨，要她爸爸吹响，拿着一个陀螺，要爸爸为她旋转。被抱到花园去或者带着乘车或在房间里到处爬着探查研究的时候，她会持续地发出极具戏剧性的表达兴趣、快乐、探究、逗乐、渴望的一连串声音。尤其了不起的是，她对于同意不同意、赞成、否定和请求都能区分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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