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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2温州都市报

我与丁凌生先生交往不深,称不上挚友,但认识时间却并不短暂。上世纪60年代初,曾多次在温州广播电台的鼓词节目中聆听过他的演唱,对他的精湛艺术早已心仪,只是没有机会谋面。上世纪80年代初,认识了丁先生,接触渐多,还应邀去他家小坐过。拙文谨从“饮酒”、“人生”、“从艺”和“事业”四个侧面,追忆先生的音容笑貌。

饮酒,有度

上世纪80年代初,我们在杭州一次曲艺会议上见面。吃饭时,温州的代表被安排在一起,见丁老拿出一小瓶随身带进餐厅的酒,言之是家乡带来的“人家烧”,但颜色却是暗黄色。他解释说,这是家里的白酒,用多味中药浸泡过,还客气地给我斟了一小杯,自己一小瓶喝完,也就罢了。当时丁老给我的印象是:喜欢饮酒,却不过量。后来我们一起开会,同桌吃饭的机会多,随着时光的推移,会议用餐时,常有新潮酒类(啤酒、葡萄酒和洋酒等等)供应,而丁老仍不失本色,继续带自己的药酒(被戏称“五泡酒”)就餐。席间轮到同仁间相互劝酒,丁老或以自带酒,或以餐桌上的酒相劝,但从不勉强,致意而已。我从没有见过他满杯满杯地饮得面红耳赤、大声说酒话而有失常态,一直保持着“先生”彬彬有礼的仪态。所以他的“饮酒有度”,在我的记忆中十分鲜明。

如果借丁凌生先生饮酒有度的“酒风”,来概括他的为人,应该也不为过。

为人,实在

我说丁老为人实在,也即有度的意思。我与他的交情大都偏重于商讨鼓词改革、曲目内容、演唱声腔、板式及曲艺历史等方面。对他的为人情况知之甚少。但在我的记忆中,很少听到他在背后揭同行的短,在他身上闻不到同行带的三分“冤气”;更多的则是谈论同行的长处。而这个“揭长”,又并不是客套、虚浮,而是较有根据,每每说到点子上,令人相信。例如他对阮世池、郑明钦等艺人的演唱风格、技艺,总是赞赏有加,所举的例子颇为实在,亦很有见地。大都来自他自己切身的体会,很少应景的廉价“好话”。就是对初学或刚露头角的青年艺人成绩的肯定,也颇显有度、实在、严谨,特别是多次曲艺汇演的评比会上,他提的意见总是行话多多。

上世纪60年代初,上级动员鼓词界推行演唱现代曲目。那时唱惯了传统曲目,熟记旧呈式的艺人和听熟了《隋唐》、《三国》、《十二红》、《玉蜻蜓》的听众都存在一个转变的过程。艺人中有难以接受的,也有赶“潮流”、主张停演所有传统曲目的,情况较为复杂。而丁老只是默默地集中精力潜心研究现代曲目的转型唱法,先从小段《雷锋》着手试唱,然后根据自己的特长演唱《智取威虎山》等长篇现代曲目,连续得到好评后,仍不断改进,而不是以之“摆门面”。

总之,丁老的为人实在,学习新事物亦实在。就是对待领导、同仁、朋友也是赤诚相见的多,敷衍应付的少。有一次,我与几位老艺人随便谈起关于温州鼓词界唱腔

风格流派的事。

当时有一种

较普遍的

说法,

即认为

鼓词艺人

中大致有阮

世池、丁凌生、

郑明钦为代表

的三派,并分别称

之为:阮派、丁派和

郑派。阮派具有在继

承传统基础上,较多吸

收越剧音乐营养,腔圆

曲美,委婉细腻,感情真

切,道白多俚语,叙

述清楚、通俗的

特色;丁派

具有传承名师管华山的技艺,庄重大方、热烈粗犷、高亢雄壮、富有表现力、吐字喷音入耳的特色;郑派则具有较多保留传统鼓词音乐曲牌,有“鼓词音乐仓库”之誉的特色。我就以上见解征询他的意见,他说,以上结论大致符合温州鼓词界部分现实情况,但不够全面,陈志荣、方克多等著名艺人也很有特色,至于说到形成“流派”,好像太夸大一些,特别是以艺人姓氏来命名“流派”,与京剧的谭、梅等派比起来,差距太大了。“尤其将我也列为一‘派’,实在使不得。”

我当时插话说,可否借用文学史界对宋词流派的名称,如婉约派、豪放派、格律派等来称呼温州鼓词的流派呢?丁老迟疑了片刻后仍认为温州鼓词的流派与宋词流派的称谓距离太远,宜慎重一些,低调一些为妥……姑且不论这场讨论内容的是与非,从中我们似可窥见丁老对为人、从艺等问题思考的一个侧面。

从艺,严谨

丁凌生先生(艺名筱麟童)出生于温州城南郊的慈湖北村(现属瓯海区梧田街道),那里地处景色秀丽的大罗山麓、温瑞古驿道旁,水陆交通便利,山川钟灵毓秀。他从小天资聪慧,相貌俊秀,并富有艺术天赋,领悟敏捷,加上学习刻苦,又得名师管华山等亲授,根基扎实。先生喜欢结交社会名流,常与各界朋友探讨、切磋艺术。如他喜欢听京剧须生戏,学他们的唱腔以充实自己演唱的声腔板式;也喜欢倾听作家们对文艺作品的剖析,以提高自己文艺理论功底。上世纪90年代,一次他曾应邀为任岩松中学师生义务演唱温州鼓词小段,演出前与我在校园邂逅,他便随口与我谈论起他的拿手好曲《杨志卖刀》中人物杨志的性格特征。

我是外行人,只能向他推荐茅盾的一篇文章,此文对《水浒传》中林冲、鲁达、杨志三个不同出身的人物虽均是“逼上梁山”的“同归”,但三人上梁山的过程,又是各不相同的“殊途”。杨志原为宋朝名臣杨继业之后,受忠君和光宗耀祖等家庭教育影响的深度还介于林冲和鲁达之间,因此杨志卖刀时杀死无赖后,并不像鲁达拳打镇关西后毅然上梁山,而像林冲那样坐等官府抓捕。后来杨志又一心想谋个一官半职,为梁中书押送生辰纲卖力;直到对宋王朝的幻想彻底破灭后,才上了梁山。后来丁老告诉我,他读了茅盾的文章后,再演唱《杨志卖刀》和《拳打镇关西》时,对杨志性格的把握就心中有数多了。

演唱温州鼓词习惯上均以瑞安方言为标准音,丁老还专程到瑞安城里熟悉瑞安方言,并向瑞安弹词班乐师孜孜不倦地学习音乐节奏,长达半年之久。这种严谨从艺的精神,在温州鼓词界一时引为美谈。

事业,敬畏

丁凌生先生学艺之初,正处于国民党政权日薄西山的时期。旧社会曲艺艺人社会地位低下,生活困苦,且受人歧视,艺人大多为了养家糊口才被迫去学唱词。新中国成立时,丁老刚刚18岁,以他当时的条件及能力,另外谋个比“唱词先生”稍好的职业,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当时,劝他改行的亲友也不在少数。而他也曾经犹豫过,后来终于坚持继续曲艺事业。这点除归功于当时的领导与老一辈艺人对他的关心、奖掖外,不能不说与他的人生“实在”的态度有关。这个“实在”的人生态度,在事业上更具体地称为“敬畏”。

温州方言有“怨业”的词,即许多人往往会埋怨自己的职业。丁老对自己的职业不但不抱怨,反而敬畏。他曾说:“我对自己选择鼓词这一职业是抱敬仰的心,因为艺术的高山有难以测量的高度,我对它十分尊敬。只有敬它、爱它,才会永不停息地追究它的奥妙,才能进步。同时还要畏惧、要一生畏惧自己怠惰,一生畏惧自己自满。”丁老的话对我的启发很大,我觉得他的话,其他艺人也已说过,而且可能说得更深、更动听。但丁老的话因为能与他自己的行动相联系,他这么说,也这么做,所以对我的震撼力就大。

丁凌生先生仙逝,忽已五年,今天回首,音容仍在脑际。特别是他的艺术,将永留艺坛。可谓:《卖刀》琴鼓韵,应忆“筱麟童”。

本版撰稿宋维远图片提供郑庆德摄影沈沉

编者按:昨日,著名鼓词

艺术家丁凌生诞辰80周年研

讨会及曲艺汇演在瑞安塘下

举行,他的生前好友纷纷以

各种方式对这位著名温州鼓

词艺人表示深切怀念。本期

《地理·乡贤》专版刊发知名

地方学者宋维远先生文章,

作者说“谨以此拙文表达对

斯人的追思”。

《卖刀》琴鼓韵应忆“筱麟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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