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厘头的跨文化尴尬_周星驰电影类型特征的再探究

类型电影与中国民族电影

作为一种商业成功的类型电影，周星驰电影已经创造了十年的辉煌。而值得深思的是，香港是一个有一定的向外辐射能力的电影工业基地，在此产生的某些类型电影在跨文化的交流中实现了商业价值，如李小龙电影和成龙进入好莱坞，英雄片和古惑仔电影在亚洲市场的流行，在华语地区具有强大商业感召力的周星驰电影却没有在跨文化的市场中有杰出的商业表现或者社会影响。除了《少林足球》一片以外，那么，周星驰电影本身的类型特征与其跨文化交流中的不尽人意是否有着直接的关系呢？

表层结构

类型电影，是商业化的产物，是将市场进一步细分从而更有效地争夺观众的结果。类型电影，作为视听形象最后的成品，它的类型特征的建立往往是从易于识别的相似的外部视听中建立的。在这些外部特征完成之后，才是主题、人物和情节等深层结构的相似。

同样是产生于香港的类型片，功夫片、英雄片及古惑仔电影，都可以很容易找到外部的重要特征，如功夫片的武打场面设计，英雄片的格斗的破旧厂房和枪以及古惑仔的前卫打扮，这些特征一旦被找到后，就很容易被不同文化的国家复制和识别。可周星驰的“无厘头”类型电影，既没有特定的环境、道具或者场面和人物造型，视听语言又没有构成与一般的商业电影差别的明显的风格。除了周星驰的面孔和他招牌式的不耐烦的表情外，实在是没有特别明显的外部特征。而就个人表演风格而言，周星驰的长处更多的是在对大段台词的滔滔不绝上，外部的形体动作和表情都没有明显的一致性（反例如卓别林电影中流浪汉形象的表演），也缺乏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对比较另一位同样以个人表演为影片核心元素的金?凯瑞，他的喜剧电影视听语言虽然也没有独特的风格，可是他的表演更强调面部肌肉和形体的剧烈变化，声音也较夸张和怪异，加以电脑特技对其的进一步夸张渲染，他的电影的视听标签也较周星驰电影要显著和易于理解。

电影首先是看的艺术，在今天读图时代中，视觉形象的位置得到了空前的强调，周星驰电影对视觉标签的忽略，是造成其在跨文化交流中丧失优势的原因之一。

深层结构

"#主题与题材

周星驰的“无厘头”电影都是由他饰演主角，讲述一个小人物跌跌撞撞的生活历程。这样的故事中充满了人物的五花八门的可笑经历，表面上的主题似乎是惩恶扬善的，但出于商业目的滑稽感在影片中得到了空前的强调，由此，影片中出现了许多异曲同工的桥段，这个主题就被模糊了。

在“无厘头”电影代表作的关键桥段中，主人公往往是歪打正着地获得了命运的转机，如《国产零零漆》。中的阿漆偶然地用杀猪刀劈开了各种高科技手段也无法攻破的敌人盔甲，《武状元苏乞儿》中的苏乞儿投机地救了皇帝而得以恢复荣华富贵，而《九品芝麻官》则是无意中抓住皇帝嫖妓的把柄而得以伸张正义……这些桥段都是通过不光明正大的手段获得了成功，因而衰减了惩恶扬善的主题。作为后现代作品，周星驰电影丧失了主题的清

无厘头的跨文化尴尬

周星驰电影类型特征的再探究

李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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晰感，也模糊了关于善恶的人类共同的标准，这是它在跨文化交流中对又一个识别机会的放弃。

周星驰十年内拍了#$部电影，其主题虽然是不确定的，但其中的题材却是相对清晰的，主要分为两大类：一是中国古典题材的翻新，如《大话西游》和《审死官》；二是对香港现代小人物生活的描绘，如《国产零零漆》、《食神》等。在对题材的处理上，制造滑稽感的倾向是一致的，只是具体的方法有所区别。在对中国古典题材的处理中，解构中国古典文化情结成为其最重要的方式。如%&&"年的《审死官》。解构了中国人千百年来的“清官”情结；而%&&!年的《唐伯虎点秋香》的上映则是风花雪月的才子佳人童话的终结；而《大话西游》更是将勇敢无畏的探索真理的征程调侃为多角爱情故事……而在对当代社会题材的处理上，突出了粤语地区的方言特色和生活习俗，并把生活细节夸张嘲讽，如《食神》中对于各种广式街头小吃的冠名和制作方法的表现、《逃学威龙》中对香港教会中学生活的渲染、《国产零零漆》中对香港人对大陆人的土气定位等等。

通过“无厘头”电影的题材处理可发现，其取材更多的是富有地域性的信息，然后再将其用后现代的方式加以解构。对比上一节中讨论的具有后现代感的外国电影，“无厘头”电影中消解的地域性观念更多，而人性的共有的感受更少。如没有深厚的中国古典文化根基和对香港现代社会政治生活的理解，没有探究香港和内地的复杂关系的人是不得而知的。因而，“无厘头”电影与中国本土文化结合的紧密程度制造了它在中文文化中的火爆，毕竟它牵动了华人特有的历史和现代的情感记忆，同时也造成了它在异域文化推广中的艰难。《罗拉快跑》中，破坏的是时间的流程；《阿甘正传》表现的是白痴比正常人的更有智慧，它们所改变的都是全人类共有价值观，因而在跨文化的交流中，较易于理解和接受。

同属于后现代的旗帜下，而不同的题材取向竟然在跨文化交流的表现中大相径庭，因此，众所周知的艺术评论的名言——

—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看来并不适用于“无厘头”电影的境遇。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这样设想，当中国的文化足够强大的时候，世界的人们对中国古典名著的熟读犹如对安徒生童话的信手拈来，而对中国的地域文化的了解如同对巴黎的烂熟，那么，“无厘头”类型电影的题材再才可扩大跨文化交流的可能性。

"’人物

由周星驰扮演的小人物的角色色彩由两大部分构成——

—人性化的性格和文化符号。

在人性化的部分上，“无厘头”电影里大部分的小人物性格是相似的——

—善良、调皮、有点好色、有点自私，执着乐观，总是要经历一段倒霉的时期，再获得翻身。这样的人物设置是很生动的，由于人物所具有小缺点和小毛病，很容易因此制造喜剧情节。

而在文化符号的部分上，这个小人物在不同影片中的含义各不相同，但都是用表现为人物社会身份的具体确定上，这种确定是对经典文化形象的颠覆，如不近女色的孙悟空被改写成多情的山贼（《大话西游》）；或者对社会道德榜样的解构，如威严的神秘的国家特工则被塑造成流里流气而没有专业知识的猪肉贩子。

上述两大部分融合于一个角色身上，然而二者在角色的身上所产生的力量是不均衡的，这可以从故事的行动线上发现。在“无厘头”电影中，故事的行动线都是因为角色被确定的身份而产生的，如《逃学威龙》中的周星星因为他的警察身份而去学校当卧底；《九品芝麻官》中的小官由于他的职业而开始了正义的伸张；而《喜剧之王》中的龙套演员则是由于他的卑微地位而努力地要出人头地……在上述故事中，主人公的行动线都是由于其社会地位而发生的，而其后的情节也是主人公为了对自己社会身份的进一步证明而努力才得以开展的。我们假设，如果角色的人性化部分进行修改或忽略，而文化符号部分不变，而故事依然是可以进行的，而反之，故事就丧失了动力。因此，相对于许多淡化人物社会角色而依靠人物性格推动的电影而言，如爱情片，周星驰电影的人物设置更多倚重文化符号。

而在人物的文化符号中，即社会身份的设计上，也是充满了地域色彩的。如《国产零零漆》中的阿漆，是改革开放的初期由内地派到香港去行动的国家特工。他在后来的行动中产生了种种误会——

—由于两地的政治体制不同带来的，也是由于当时内地经济落后，对香港生活不理解而造成的。对上述人物特定身份的理解缺乏，会直接影响对阿漆这个人物的认识。因此地域文化的隔阂，造成了对整个人物设置的理解的隔阂。要在人物身份的设置上更多地去掉地域文化色彩，或许电影才能获得顺

独家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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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电影与中国民族电影

畅的跨文化的交流，如风行全球的电影《星球大战》或者《骇客帝国》中的英雄主角，他们都是站在全人类立场上，为拯救地球和人类的正常生活而奋斗着。

!"语言

北京当代汉语研究学术委员会授予周星驰当代汉语贡献奖；而“无厘头”电影也等同于周星驰电影，足见语言在此类型电影中的重要地位。语言的地域性是可以公认的跨文化交流中的障碍。而周星驰电影中语言以粤语为基础，这种语言在中国的北方人尚有一些隔阂，而更可以想像跨文化的外国观众的接受的困难。

而在粤语的基础上，周星驰电影还进行了“无厘头”的改造，即指语言思维的跳跃和逻辑的不清晰的改造。解剖“无厘头”的方式，主要有以下几种：

#）语言表达中出现年代和词汇的混淆。年代的混淆如《大话西游》中唐僧唱英文歌的一段。

唐僧：铛得铛铛铛铛铛，就是$唱道%&’——

—())*+———！能伴我去西经；&’——

—())*+———！能杀妖和除魔；&’())*+能保护我，叫螃蟹和蚌精无法吃我；你本领最大，就是&’())*+———！至尊宝：哎……

以上段落唐僧用现代英文情歌

《&,-..&/》的曲调插入对话，力劝至尊宝去西天取经。不仅原曲调的感情色彩与唐僧的劝说的情境不符，而且当时的年代完全不可能有这首英文歌，中英文词汇混杂也不是古代人说话的风格。片中用唐僧反复地高唱歌曲来强调加深了这种混淆的程度。而词汇的混淆也很有很著名的台词，如同样出自唐僧之口的一句话，就进行了同声字的混淆———“做妖就像做人一样，要有仁慈的心，有了仁慈的心，就不再是妖，是人妖！”

0）感情超常的剧烈突变，和语言风格的突然转换。

以下是《国产零零漆》中的一场戏，是妓女跟阿漆的对话。

妓女：（真诚而深情地）你别以为你躲在这儿我就找不到你，无论在哪儿，你无论在哪儿，都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那么鲜明，那么出众，你忧郁的眼神、稀疏的须根，神乎奇神的刀法，还有这杯12.34256,7，都彻底地将你出卖了，不过，你虽然那么出色，行有行归，昨天的过夜费你还是

要付的，（突然凶恶地）难道召妓不用给钱吗！

令人忍俊不禁的是，妓女前面大部分台词非常地抒情和文学化，接近诗的风格，而后面突变成了粗俗的市井语言。

!）俚语和习惯用语的改造。

在“无厘头”的影片中，周星驰有多次出现的口头禅，如出现频率很高的“我84&！”和“你妈贵姓？”这都是将中国人最普及的骂人话的滑稽改造。

9）在语言中对典故的进行颠覆运用。这种典故的颠覆，首先是用在了对名人的名字的改造上，如《大话西游》中，白骨精有了个可爱而女性化的名字———白晶晶，而台湾红极一时的、代表的港台七十年代的文化情调金童玉女秦祥林、林青霞的名字也分别安在了至尊宝和仙子的身上。其次，是将日常生活中的事物重新命名，如《唐伯虎点秋香》中，唐伯虎将狗称为“旺才”而蟑螂称为“小强”，而秋香表明把唐伯虎当一条狗之后，给他用数字命名：“:;0<”。

虽然也有叙事性的台词，但以上在粤语基础上再进行的“无厘头”语言改造，无疑使周星驰电影的翻译较语言常规的电影增加了成倍的难度，而跨文化交流的难度也是因此而成正比的增加的。

结语

周星驰电影作为在华语电影市场中有巨大商业和文化影响的类型电影，其表层结构特征的不明显、后现代的艺术风格与中国的文化情结和现代香港心态的紧密结合，成就了它在华语地区的辉煌，同时也制造了它在跨文化交流中的难以逾越的鸿沟。

值得关注的是在周星驰最近创作的《少林足球》之中，出现了与以上周星驰电影特征差异较为明显的倾向，如加强了动作场面和特技技巧，而深层结构中取消了外国人难以理解的文化符号，也没有特别的“无厘头”语汇，结果此片在日本市场获得了成功，好莱坞也要购买其电影的放映权。这似乎是在跨文化交流中取得了一次飞跃。而恰恰在这部影片中，周星驰电影中特有的类型风格也由此严重残缺。也许，某些民族的类型化电影走向国际之时，是必须要以牺牲独特的魅力为代价的。由此，在中国电影对国际的承认无限期待和向往之时，跨文化的交流也许会带来无限的商业价值，但不应成为评判电影艺术价值的重要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