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改因与果_武星
走过十年的电力体制改革，在新一年开始不久似乎又来到路口。
一些所谓“改革派”用富有感染力的语言，力图描绘出未来中国电力的构造和图景。改革确实需要激情，但是，如何看待电力体制改革十多年来中国电力工业的发展，以及电力今后的方向和路径，这不单是一个与宏观战略有关的话题。
事实上，作为国民经济的基础产业，电力跟未来中国和中国人需要过怎样的生活，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讨论改革，不妨从这个基准点出发。
改革不能成为改革的目的
有观点提出把国家电网公司拆分成五个电网，更多的业内专家则认为，改革要适合国情，中国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和自然资源的地区差异性，以及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总体思路，决定了中国电力改革不能因循守旧，不能照搬已有模式。无论持哪种意见，参与此次电改讨论的各方都有一个相同观点：改革，但并非每种方案都能实现电改初衷：让电力在改革中实现可持续发展。
忽然成为舆论热点的国家电网公司，也一直是改革的坚定支持者。国家电网公司多次表达过“放开两头、监管中间，形成多买方和多卖方的电力市场”的观点。也就是发电端竞争，开放售电端市场，监管电网环节，他认为，这有利于打破垄断、引入竞争，符合广大电力用户的根本利益。
在第一个十年的电力体制改革进程中，国家电网公司曾被诟病在分离辅业方面滞后，国家能源局前局长张国宝在2012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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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_本刊记者 武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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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采访时说：“大家说电网公司不愿意分离，才不是，电网公司特别愿意分离。”辅业面临的状况之一是，施工企业水平参差不齐，离退休人员众多，张国宝说：“谁来照顾他们？还不是电网公司承接原来的老干部工作。电网公司现在已经是企业了，不是政府，凭什么还要承接电力部的这类工作？但是现实情况就是这样。”
当各方改革声音碰撞，无论激情还是理性，都应有其基本推断，那就是深化电力体制改革的原因和目标。
2002年启动电力体制改革时，中国电力供应尚不能满足需求，缺电成为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十年中，电力工业已经跨入了大电站、大机组、高参数和大电网、特高压、智能化的发展阶段，许多技术达到国际领先。现在，中国电力工业面临的环境跟2002年比较，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能源安全稳定供应矛盾突出，环境保护和促进清洁能源发展任务繁重，区域发展和城乡发展尚不均衡，国际能源企业间竞争日趋激烈，中国能源对外依存度持续走高……
国家能源专家咨询委员会副主任、中国能源研究会副理事长周大地提出，改革要有一个理性的出发点，就是要针对中国现在经济社会发展中出现的问题进行改革。我国的目标很明确，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2050年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市场是一种手段，目的还是建设社会主义社会，目标是共同富裕，也就是现在说的实现中国梦。
既要满足国家发展的需求，又要解决电力行业面临的困境。如何改革，与国家与人民利益息息相关，不能抱着改错重来的心态，必然需要充分的调研和审慎思考。深化电力体制改革是为了安全支撑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按照哪种方式进行改革是手段，改革决不能成为改革的目的。
实际上，电力体制改革必须从本国国情“量体裁衣”。在世界范围内，也找不到两个电力体制完全相同的国家，这是很多专家的普遍共识。周大地说：“没有一个所谓的规范的、理想的市场经济模式。有些国家国有化程度高一些，有些国家自由市场经济的成分更多一些，即使是发达国家之间，也有很大区别。而各国的电力装机结构、电力管理的架构也不一样。”
各国的电力改革也在不断进行调整，英国电力体制改革目前进入第四次改革阶段，尽管英国电力改革在提升电力系统运行效率方面成绩斐然，但电网安全运行必须的辅助服务在之前的电力库模式中得不到合理体现，仍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俄罗斯电力系统在进行激进改革后，近期又将重归输配一体化，计划将跨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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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配电集团与俄联邦输电网公司合并，组建集输电和配电一体化的国有电网公司。
改革目标的确定、方案的设计以及改革的实施，是互有联系的三个环节。设计中国电力体制改革的终极轮廓，也需要一个时间表，但科学论证理应是它的必然前提。
焦点问题
改革的焦点是什么，从来都是讨论最多的话题。
2012年，《南方能源观察》记者搜索了2005年到2011年间，国家发改委在其官方网站发布的168份《半月改革动态》，在关于电力体制改革的论述中，按出现频率高低排列，分别是出现48次的“电价”，出现8次的“厂网分开”，“输配分开”和“主辅分离”各出现6次。
中国的电力改革就是从电价改革开始的。20世纪80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化，电力短缺成为制约经济发展的“瓶颈”。由于中央独家投资办电资金有限，改革电力投资体制已经势在必行。国家有关部门制定了包括开征能源交通基金在内的一系列加快电力建设的政策措施。特别是“两分钱”的建设基金的征收，促进了电力工业快速发展。
电价改革也被视为电力改革和发展的关键。中国能源研究会常务理事朱成章曾撰文指出，“电力改革和电力市场建设本质上是一场电价改革。优化电源结构，加快电网建设和市场在电力资源配置中起基础作用，都要以电价水平、电价结构合理化为前提，这些已成为广泛共识。但也还有少数人抱着另一种观点，他们认为，从国外电力改革的实践看，电力改革的主要内容包括打破垄断、放松监督和私有化三个环节共同构成了改革的核心和内容，很难说哪个环节更重要。他们甚至不承认电价是核心内容之一。”
朱成章把这个问题归结为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电力改革中重要的差别之一。发达国家进行引入竞争的改革前，电价基本上是符合市场经济规律的，通过电力的竞争性改革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降低电价，电价不会成为改革的阻力，降低电价成为电力改革的关键、核心。而发展中国家情况复杂得多，电力的竞争性改革可能会提高电价，电价是电力改革和发展的关键和核心。
在2002年电力体制改革后，2003年国务院颁布的《电价改革方案》，以及之后国家发改委出台《电价改革实施办法》，都确认了发电、售电价格由市场竞争形成，输配电价格由政府制定的改革取向。电力体制改革实施后，发电厂竞争格
应从促进能源发展战略和能源安全的大局，从促进国民经济和社会健康持续发展出发，研究谋划、统筹推进电力体制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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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初步形成，但竞争机制以及电价等配套机制尚未建立。
价格的信号一旦失去本来功能，引起的是连锁反应。“政绩评价体系不准，就导致我国经济投资拉动型的特点更加明显，在电价扭曲、各地投资冲动下，很多电力项目也很难说是优化的。”周大地对当前电价的看法是，“电价的管理模式，是值得认真讨论的。如果现在电价管理模式不变，改革不会取得真正的成效。电价完全由国家定价，而且有各种社会性的加价。大家对煤价也不想动，销售电价也不敢动，积累下的价格扭曲和经济评价体系失效，就越来越严重了。”
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副会长、中国政法大学资本研究中心主任刘纪鹏强调，电力改革应该把电价作为牛鼻子，真正放松行政管制，采取竞价上网背景下的市场化定价，特别是当区分了电力改革的产业属性，在整个发电领域放开发电上网电价，也放开售电方的下网电价。由于电网的自然垄断，中间的输配电价不能完全由市场决定，而应在听证会、核定电网合理利润的基础上来决定。
改革须与时俱进
媒体报道很少提到的是，十多年来，外部环境发生巨大变化，能源领域正在掀起变革，以促进人类实现绿色、低碳、可持续发展。这些情况在2002年出台电力体制改革方案时未曾预想过。
英国的电力体制改革曾影响全球，其中也包括中国。2002年的中国电力体制改革就借鉴了英国模式。
英国已经开始的第四次电力市场改革，就是为了扶植低碳电力的发展，利用新能源满足未来本国能源需求，同时提高英国在
新能源领域的国际竞争力。这次改革同欧美正在进行的第三次工业革命有关，2011年，美国经济趋势基金会总裁杰里米?里夫金在《第三次工业革命》中明确提出了“第三次工业革命”的概念。他认为，可再生能源和互联网技术结合起来的革命无疑将改变整个世界。电力行业也将受到深远影响。
中国能源网首席信息官韩晓平强调第三次工业革命不是改革，而是革命，与之相适应的能源结构将发生深刻变化，哪个国家能抓住先机，要看谁能适应这场革命。
当前的中国能源战略转型至少包含以下五个趋势：一是能源结构由高碳型转向低碳型；二是能源利用由粗放型转向集约高效型；三是能源配置方式由就地平衡型转向大范围优化配置型；四是能源供应由国内资源保障型转向国际国内资源统筹利用型；五是能源服务由单向供给型转向智能互动型。2009年开始的智能电网建设和相关领域探索，让中国在这
场革命开始之际并没掉队。
但墨守成规，还是与时俱进，电力体制改革能不能以未来电力发展、能源发展为方向，决定了能否战胜新的挑战。
各国都在进行相应的准备，2011年召开的欧盟首脑会议，选择了能源作为中心议题。欧盟调整能源政策战略，面对可再生能源发展，欧盟决定建立电力单一市场，更大范围地寻求资源优化配置，并为此建设欧洲境内传输电力的基础设施。美国、英国在
多的可再生能源并网，也都在进行大
区域电网整合。
德国风电和光伏的发展，已经受
制于法律手续和规划建设速度没有及
时跟上的输电网和配电网改造项目。
一张大电网成为新革命的物质基础。
欧洲能源管理师、中德可再生能
源合作中心执行主任陶光远认为，如
果简单地将国家电网拆分成五个地
区电网，加上南方电网，总共六个区
域电网，则未来功率巨大且不稳定的
西部和北部的风电与太阳能电力的
传输，以及随之产生的包括可调节
电源、储能和灵活用电在内的智能电
网的运行，就需要有一个非常可靠和
高效的技术和经济机制在地区间进
行调节控制，这是未来大量的可再生
能源电力并网后不能回避的严峻问
题。如果上述问题没有有效的解决
方案，那么在可再生能源蓬勃发展的
形势下，拆分后的几个地区电网可能
会面临比现在大一统的电网更严重
的困境。
未来能源领域中的另一个重要成
员是分布式能源。由于它分散式的供
能方式，让个人都可以成为能源的生
产者，它从根本上改变了能源的生产
和消费方式，韩晓平甚至认为，它的出
现直接打破外界所说的垄断。分布式
能源的并网，让资源得到更合理的配
置，电网运行更加灵活性，让电力市场
交易进一步实现精细化，完善了电力
工业的市场机制、创新交易模式，也能
够发挥市场资源的配置作用。
2012年10月和今年2月，国家电
网公司先后发布《关于做好分布式光
伏发电并网服务工作的意见》和《关
于做好分布式电源并网服务工作的意
见》，促进光伏、风电、天然气等分布
式能源发展。韩晓平把这一做法称为
“全世界范围内最到位”，会大力推
动分布式能源在中国的发展。
面对并不遥远的未来，电力体制
改革需要与时俱进的思维，才能促进
能源市场的结构转型和效率提升，以
合理的结构布局、运行方式、资源配
置能力，满足电力供需、满足经济建
设与环境保护的要求。
国家电网公司经营区风电利用小时数风电
利用小时数，与欧美国家大体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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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
2009
2008
2006
1917201520041993
2095
19281903
20052012
年年
78.8%
年均增速达
年均增速达
372%
风风电并网容量光伏发电并网容量
“十二五”以来
5676万千瓦
333万千瓦
国家电网公司调度范围内
（单位：时）
(年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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