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行2

初识西藏

我来了,捉山而来

为我所有的高度都埋伏了这里

珠穆朗玛峰不是唯一的尺寸

———题记

01

沙漠、草原、白桦林、背囊男人、传说中的心情……

心底早有了出游的结。万事俱备,只欠方向了。

售票处小姐的电话打进来,确定我的具体航班。在最后一秒钟,我对电话里说了声“sorry”,我不要出关(去东北,和网友语)的机票了。

去西藏!突然改变了决定。

面对快速工业化的进程,中国还有多少值得光顾的风景?

去西藏,要先去网上。

本打算从合肥走,以便顺道回家看看妻子儿女,联系合肥的旅行社,未果。于是,再浏览成都中国青年旅行社的网站,那儿电话里说最早22号可以随队组团。不再犹豫,第二天就到银行预付了订金,然后去订机票。温州至重庆往返机票只有三折,来回1100元,比现实中到菜市场买猪肉还要便宜,听说猪排涨到36元/公斤。

我必须在月底回来,因为,我还得食人间烟火。

在网上又查了西藏之行的注意要点,因为是单身旅行,轻松但所忌也多。毕竟,一个人在生命里流浪惯了,也懂了该怎样照顾自己。网上说,去西藏,千万别感冒。所以,我的行李包里就塞了许多保暖内衣、羊毛衫之类,我又带了感冒药、肠炎宁、抗生素、诺迪康胶囊、风油精、牛黄解毒片、西洋参含片等近十种备用药。还带了为造访西藏农家而准备的糖果、铅笔等能体现小恩小惠的小礼品。当然DV及U盘等是必不可少的。现在的手提电脑不能带,装到哪个包里都是硬硬的,还是等以后出现布质的像手帕那样款式的才带出去旅游吧。

旅游,包裹不能太重,除了必不可少的东西外,其他可用可不用的,一律不带,要学会拒绝。

一个随身带的小肩包,一个可以存放在酒店里的大背包,就这样的,可以上路了。

看风景也讲究缘分。你要看的风景就在那儿,得看你有没有造访的心。先你一步的游客们,已经散了,飘叶中失落他们的叹息;后你而至者尚迟迟赶来,风中传来细碎的喘息。

看山应是有心人。风景都是懂得风情的。

一山、一水、一凸、一凹,尘世里的我们去了,走近了它们却还会远去。一生一世的,你只在它额前,留驻那么一点眼角的温存,而它,永远会认为你今晚有约;你赠予它的,只是你忧伤的一瞥,而它痴痴向你倾诉的,是一份千百年的等待……

02

9月20日下午16:10,我登上了去重庆的飞机。

找到座位坐好,想在关机前发信息给亲情朋友道个别,或许每个坐飞机的人都会有一

点心照不宣的想法。

还没发完信息,自己就苦笑起来,坐在我右边的先生,他一找到座位就捂着鼻子狂打喷嚏不止,去西藏,居然和重感冒的挤在一起,我心底想要坏事。想找空姐换座,回头望望机舱,满员,心情于是无奈。

果然,两个小时的航程没结束,我开始鼻塞。弄得我左边的先生如法炮制,对我也如临大敌。

谁出门在外,都怕身体遇到不适。

到重庆,近19点。下机后就坐机场大巴去市区酒店。

正是山城的傍晚,除了参差不齐、明暗不均的灯光外,啥也看不清,风里似乎没有传说中重庆火锅的麻辣味儿。

从机场出发沿途经停加州花园、外贸大厦、到上清寺下车,后来想想,在重庆呆了一夜,只是做了一次乘客,似乎没有什么感受。

打的去酒店,重庆的出租车档次居然很低,车小,里面感觉挤挤的,仿佛要受蒙骗的感觉。听了司机的话,没去入住网上预订的酒店,后来选择重庆山城酒店住下。

我的笔记是这样记录的:山城酒店5004房间。山城酒店打出的牌子居然还是国营的。

“国营”这个词,离我已有十几年之远了吧?

搁下行李,就猛吃感冒药,又服了抗高原反应药,把西洋参放在口袋里,准备随时含一颗。

男人饿了就会出去找吃的。问大堂里的服务员,信手遥指天桥,我上了天桥再往上数阶梯。重庆看来是由一级级的阶梯累起来的。

上天只给我一晚重庆的夜,无缘于重庆的繁华与香艳,我便在酒店附近悠转。

初涉山城,居然心情有点自己公司车间的那份熟悉,满城都是重庆话,男女衣衫不怎么整洁,大概还处于穿不露皮的档次,大街小巷里穿着大裤衩、赤膊上体的的男人们并不少,和在温州的工厂及街边看到的重庆人给我的印象差不多。

或许,这里是普通重庆人蚁聚之所吧?

我现在突然明白,土生土长的下里巴人,不仅把他们闻名天下的火锅带给了外面世界,也把他们随和而不怎么讲究的生活也带去了外面的世界。那是把自己的优势与简陋都随身而带的一群人啊!

重庆的楼宇不是搭建在迷雾中,而是多搭建在半山腰上,高楼,高架桥,高速路,栉次鳞比、重重叠叠。

任何城市的小巷里弄,在深深窄窄曲曲折折之间,总会残留着无论如何也清除不尽的厚实的史迹俚俗。

我想重庆也是吧?我寻一阶梯拾级而上,阶梯两旁小店小铺的小门面,平平实实,黑底的匾,金粉的字,古朴典雅,镂尽铅华。顺着山势,更是一个比一个高,宛如按矮高顺序的排队,一边一排,脸对脸的直逼山顶上去了。

数阶数累了,看见了一家名叫“满堂红”的酒家,说是酒家,进去了便有点后悔,其实是个普通的夫妻小店,或许是山城下面乡镇里的人进城租来营生的。那老板既掌大勺又兼收银,汲着拖鞋,挎着半掉未掉的大裤衩,上半身总算未光着民族的脊梁。女人也是极朴素的那类。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女伢儿边吃边玩,母亲在一旁幸福的哄着。中国人的这份母子亲情,谁见着谁眼馋。

中国人重儿女情长,一个“好”字就足以泄露了一切,拆字学上,有女有子(儿)即

为“好”。

火锅到底还是没敢要,倒点了几盘重庆本地菜。问有没有当地自酿的白酒,没。问有没有当地的啤酒,店家指了指墙旮旯边的啤酒说这就是本地产的,我看到上面SNOW标志,我怔了一下,心想是不是全大陆的啤酒厂都被外资合资或并购去了。

…探阶而下,穿过天桥再下,再下,下到山城酒店旁边的小巷子,弄小吃的、摆地摊儿、卖水果的,倒腾旧书的…等等,都一字儿顺着这弄堂儿淌下去。来这儿的,也都是些过日子的低层人家。

低层也没什么,山城麻将声声脆。看来不比它的麻辣火锅味道差。山城,在中国也算多少见过世面的城市,虽地处偏安但也曾是中国近代的陪都,荣辱与贵贱,战火与平和,都没少经历,纸醉金迷繁华烟散之后的颓废,失宠后的寂寞,热闹过的冷清,是城市性格也好,是历史规律也好,绝望后所有的志气都忘记或隐忍于这漫长、平实的生活之皱纹里。开发西部,彼消此长,重庆或许又知天时、地利、人和了。

漫步这些夜晚的小巷里,街灯的昏暗,让小巷里安静了许多,但并不冷清。看见方城酣战中的女店主,顾客来买东西,一手摸着牌儿面,一手递着货儿,钱儿衔在嘴上,牌儿也舍不得松一点。这种场景在哪儿都能见到,风俗已腐烂于骨子里,中国人已改不了这毛病。麻将是中国人精神上的癌。

摆地摊卖水果的这些人,仍然给人一种吃苦耐劳的感觉,山城大多数普通人的品质。有着这种品质的中国人,全天下都能去得。但最好还是多学点知识与技艺。

弄堂里的重庆话老是让我想起公司车间里的重庆老乡们。他们把重庆话带在身边,像破蒲扇一样好用。

回到酒店。

酒店里的装饰古朴恬静,所有的颜色都淡雅若无,白的淡雅,黑的淡雅,青的也淡雅,釉黄的也淡雅,只是夜里被小姐的敲门声弄醒来,人说已休息对方依然不紧不慢的敲着,像70年前重庆的《一双绣花鞋》里午夜街头的敲梆子的声音,黑暗、神秘而悠长。

我只好裹紧浴巾开点门缝儿,那女人的身子便见缝插针的挤,话音也肉香着,大哥长大哥短的,说让她先进来再说。

出门在外,身泊酒店,这已是常事,大多属电话骚扰,但像这样直接挤进门投身饲虎的还不多见。

哪能让她进来,这是她不可能完成之任务。我还要养精蓄锐进藏呢。我用了很大力气,才把她从门缝里挤出去。

早晨,乘电梯去顶楼用早餐,餐厅里摆满桐油色的实木家具,黄澄澄的木纹,感觉挺清香、结实。

坐重庆去成都的大巴,从山城市区穿过,又多看了几眼重庆。见缝插针的楼宇自然都摆满山下山上,高高低低的,参差不齐,直挺挺的搁着,它们的中间肯定有个井底般的戏台,不然,不会所有的楼宇好象都朝某个方位围着。

我正望着窗外,车内有人说话了:“各位老少爷们,乡里乡亲,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上车买票,天经地义…”

我赶忙要看个究竟,车厢里这么窄紧,难道还有人要在这方寸之间耍天桥把式?

心底正奇怪,那人却高高举起黑皮包,原来是卖票的。

我心底一乐,重庆的大巴车卖票收钱是不是都会来这么一段开场白。俺晚生了三十几

年,第一次听见以这种方式卖车票的。看来回去后得找个重庆老乡问个明白。

高速公路不是太好,似乎比沿海的窄一个车道。车速并不快。

掠过车身而去的崇山峻岭多是土绿色,似乎比不上浙闽的山清秀可餐。

一路是看车载录相过去的。到成都已是下午3点多。打的赶到四川省青年旅行社(成都市草市街),付清旅资,共计3850元,可惜是双飞,要能乘一次火车进藏就更满意了。

从那里出来,时间已不早,走了几个街道,随便尝了尝成都小吃。夜宿机场宾馆。

03

次日,6点多就去机场集合,结果只见到接团的成都导游一个人,他替我取票,换登机牌,然后礼貌地说再见。

我进了候机室。还没几个人,我来的早了些,放下背包,坐下,拿眼乱望。旁边一个女孩子坐着看书,也不时瞧我。或许她是我们这个组团的,便搭话问她:“也是去拉萨吗?”

她说:“是啊,你呢?是去工作还是旅游?“

我说去旅游的。

她说也是去旅游的,我问她跟哪个团的,她笑笑,说是自己一个人去西藏旅游的。

她问我,我说是跟团的。

看她细弱的身影及简单的一点旅行包。她不到20岁,居然一个人进藏旅游。我有些惊讶,但嘴上没说。

慢慢的,候车室的人多起来。

上了飞机坐好,是和一位黑矮的家伙坐在一起。典型广西那边的人,汉语却说不清楚。

这次出行,多数航班都是空中客车,航程挺舒适的。

很快,飞机就在青藏高原的上空。平常坐飞机,窗外都是死气沉沉的云层,而现在的目光从窗口凭空吊下去,所览不再是穿不透的堆云,而是俯拾可得的高原丘壑,而是听得清奋力互相嘶咬着的群山,它们紫青、石硬、僵黄、土裂,奇形怪状,受尽时光的折磨。它们讨厌大自然千万年塞给它们的排列组合。峥嵘着,崆峒着,嶙峋着。它们反抗,它们抗争,它们拒绝命运就这样简单的被安排,它们汹涌着,波涛着,不停地拥挤着、叠压着、争高着、抢占着。它们用相互折磨的方式来反抗大自然强加给它们头上的命运,愤怒的它们,已不再是群山,如人,如善,它们就是被大自然简单而粗暴地拴在一起的百兽、蚁聚的人群,峰峦间蛮横地吞噬着,拧掐着。它们一点儿都不安静。如何让它们安静?它们暗流涌动,它们百舸争流,任何一道山脊都是被削簿的极锋利的刀刃,刃面无理的朝上、朝前、朝后、朝左、朝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纵横交错的峡谷,是它们的暗疾,是它们的伤痕,是它们的殉葬,是被它们竭力扭曲的空隙,是一句句无声的呐喊!

在这样的高海拔上,飞机多是贴着群峰的山尖滑行,机翼小心翼翼的躲着山脊。阳光直射着,点数着云朵,云朵瘦簿,大片的很少见,仿佛都被撕咬着的群峰吓远了,只剩些小小的,还未曾长大的幼云,未谙世事,迟迟的走;间或几块孤独迷失的流云,自在的流远。准确的说,它们不能叫一朵朵的云,而是点点滴滴的云。一寸寸,疏疏朗朗的白,被情人丢弃的极细碎的语絮。

偶尔也看见大片的云田。不知道是谁种的?

云岫无心,来去无羁,她们悠悠荡荡的孤独着、平阔着,无恋、无香,寂寥而热闹。

对世事,唯她们能做到视而不见,了无留意,因她们不属于任何人的谁,任何人也无须属于她,无牵挂就无牵绊……

还是不理它们吧,它们自有它们的高高在上。

目光透过舷窗看见了雅鲁藏布江,在教科书上被形容成千军万马日夜奔腾不息的它,居然是这样一幅情景,狭长无比的它在山峰峡谷间看起来,细若叶脉,断断续续、委曲求全、娇弱难收。我突然笑了:是不是任何一位顶天立地的男人都会有为心爱的伊人低声下气温柔有加的时刻?

眼睛也看见了青藏公路,时而豪情盘山时而雌伏山底时而沿江而影的它,从飞机上俯视,却也是一条可有可无绵软无骨的细线,千万不要吹来一缕细风,不然,会将其轻轻的吹折,刮进江水,刮进峡谷里去,如我一样不能自拔。

从大处着眼,人类的努力永远都是这般的渺小。人类所能引以为豪的只是他们生生不息的生命及坚忍不拔的韧劲。

人在年轻时不要怕,人在中年后不用悔。对人类的整体也应该这样说。

我一时拿起DV乱乱的航拍。我这次来西藏,不是散心,而更多的是好奇。

自己情入膏肓,积郁已深,无药可救。前世里,逃过所有的轮回,依然不指望能在今世里有所解脱。红尘里的爱情,真实得美不胜收,可与我心底里的渺茫相比,同样是沧海一粟。

物质人生,是舍与取的过程;感情人生,是铭记与抹去的过程。人的心情,就是学会如何记住如何忘记。出世与入世,不必理解成佛界用语,也不能简单的理解成脱尘或入俗。其实是说,我们在对待及处理事物上如何把握对收与放的界定,每一份“收”里都饱含着“放”,每一份“出”里也都包含着“入”。

生命,你把它栽在尘世里,或者说生命把你种入红尘里,你就有了你存在的道理与缘起,随之而来的对物质的攫取或与精神的取舍,无不充满着自得与自失。

要感谢人类的进取心与好奇心都来源于人类的不自知。

04

虽万千准备,初识西藏,下机前不免心情忐忑。高原反应会不会如影随形、挥之难去?

下机前,和那个单身进藏的女孩微笑道别。

其实,人在旅途,均无需道别的。来西藏的人的所想又岂不和我一样?所有外出旅游的人,不是心底里揣着一份尚未泯灭的童真般的好奇,就是被生活的波浪卷至生命岸边后,剩下这份欲退还进的短暂散心。

从出舱走到机场大厅,人,真的有点喘息,呼吸不像平原上那么自由,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碍事。看来,主要还是人的心态问题,心底不要有个“怕”字,动作缓慢些就行了。

我看见一位同样举“西藏林芝香巴拉”杏花旗的瘦高小伙子,便迎上去询问,果然是此次西藏六日游的导游。慢慢的,他身边聚集了十几个人,彼此看看,多是同机抵达的,大家又笑。那个和我坐在一起的黑矮家伙居然也是我的团友,越南人,移民澳大利亚的,护照

上是澳洲籍,和他同游的还有俩人,好象是婆媳俩。

大家到齐了,导游说还有两位乘火车来的团友,晚上才能到。我们走出大厅,广场空地上,阳光丰满,空气洁净得简直有点奢侈,让人能敞开所有的心情,虽是直射,但气温不算怎么高,空气里沁凉的热。

这个团总共二十几个人。有国内国外的,国内有沈阳、南宁、绵阳、上海、厦门、绍兴及台湾的,我是来自温州的安徽人,国外有美国、澳大利亚的。

不知道下面这些内容该不该记进去——

那两位台湾人是在大陆投资做生意多年的,来自上海的两个年轻苗条的女子是陪台商来西藏游玩的。这些台湾人真会作乐。

还有两个来自厦门也较为另类,女的是位富婆,半老徐娘,人颇有残韵,说话慢声细语,陪她旅游的是个年青小伙子。

其他的都是同事或夫妻之类。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团队里,多数都是离退休的中老年人。

年纪大了一点的人,来日无多,夕阳再好也是黄昏,于是,活动活动手脚,满世界转转告个别,然后就可以收拾行李,转业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像我在里面已算比较年轻的了。或许,更年轻一点的人,仍然需在官海、商海或别的什么名利场打拚奋斗,还没有资格修身养性外出散心。

车出贡嘎机场,路很好,没有灰尘,干净、清爽,声音也很少,车过雅鲁藏布江大桥,桥下,玉带般的大河澶澶而流,河床太宽了,河水就显得簿了。

淤沙、洼水、胡杨……

胡杨们的样子绿也不是黄也不是,漫满了河床。从这里,让人看到高原上的一点秋色,有些树身整个的黄叶,有些树还呆呆的绿着。

天,蓝净,蓝的有点陌生,有点生冷;云,清白,白的有点茫然,有点失落。天溶入水里,仿佛河水一下子珍藏了两份碧,一份是自己的,另一份是馈赠的。云的倒影,也掠入水里,仿佛要用自己的一份白置换水里的两份碧。

远山的线条,泛着佛光一般的柔和。

车进了拉萨,街上农用手拖车与高级小轿车并行。这里,红绿灯转换间隔更长一些。在西藏,只有时间显得富余,甚至多余。

也看到匆匆忙忙。多是汉人的装束,街上的藏人倒显得寥寥无几,遇见藏民,好象个个懒散心闲、无所事事。佛,真好,让这个民族失去了争斗心、功利心、进取心。我们中原也有佛教道教,倒更像摆显。

我想,如果虔诚向佛的话,那应该佛在心底,而许多人却守护着外观的形式。

当年,基辛格在南京路转了一圈说:“街上的人脸上都洋溢着佛一样的微笑,这是一个善良、纯朴、和平的民族”。

这里亦是。普通藏民的面容,比佛的面容更像佛。善良、贫穷而满足。

如果,你在地球上还能遇到最后一个最不需要你防备的民族,那么,这个民族肯定叫藏族。

为啥不能多见藏式服饰的藏民呢?“可能被汉化了吧”,有团友笑道。

这里不能回避一个敏感的词:汉化。一直以来,西藏的上等阶层有着亲汉与拒汉之争。

民族纷纭何时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云岫无心,自成刍狗;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汉唐以来,以儒家文化为主导的汉文明并不去主动侵略谁汉化谁,谁愿意接受是谁自己的事。何苦争什么名分?

拉萨的许多街道、建筑等多是以“北京路”、“上海路”、“山东路”等等命名,那是因为西藏的城市及交通,很多都是内地援建的。后来所去的日咯则更像一处内地的现代化城市。

可能没有人计算建国几十年来,内地究竟援藏多少人力、物力、财力。真的感谢人类中有汉民族如此大气施舍的民族。汉民族本身也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民族,自己本身伤痕累累,甚至还没脱离贫困及愚昧,但这种顾全大局无私帮助与邻和睦相处的性格闪耀着永恒的美。与那些抢夺成性以邻为壑的民族们相比,简直人鬼立判。

05

什么叫“情”?拆字学上说,年青的心即情。想着,却有见不着的乏力。不想,却心无着落感。选择自己的影子离开,犹如选择一次灵魂的凋零,人生或许从此如释重负,但是,自己如此深爱过,如此沉迷过谁的体香。

喜欢一个字:“难”。从拆字学上看,“难”即“又佳”,即再会好起来的意思,山穷水复,柳暗花明,云开雾散。

作为男人,写一本真正流传下去的书,让世人继续传承我的思想,作为男人,生一群孩子,让他们继承我生命个体的基因,这就足够了。

若从生命寂静的尽头回望风烟迷茫的来路,你会发现人生并没有真正意义的迟到。你会发现那么多人仍在路上,你只是比他们先到了终点而已。你可能会奇怪的是,大家都是在路上的人,为何有那么多无用的争论?

一个没有月色的夜晚,我散步回来,临拐弯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自己的临终那一天。

这天,我要让自己独自呆在一个房间里,我的桌子上堆满我想吃的奶糖、水果,堆满身体积欠了我半辈子的好酒、堆满我想吃的荤素……

这天,相信自己已放下作为孤独散步者的一切心思,相信自己放下了作为一株尘世人所沾染的纷争、牵绊,也放下生命个体里所具有的全部畏惧及后悔……

这天,庆幸终于能为自己放假了,一次给予生命真正意义的放假,不会再有人劝我吃一天三餐的药,不用再关心风尘里的名利了。

这天,心底最后一次感谢我的民族,让我们永远是一个群体;心底最后一次感谢我的父母,感谢两位老人家给他们孩子一份足于走完人生的坚实生命;感谢委屈陪伴我一生的妻子。然后,感谢我的孩子们都可以长大飞走,感谢亲情,也感谢情人们留给我的一生记忆。

最后,我沫浴完自己,静静关去门窗,隔开红尘世相。灵魂已经牧远,生命归于寂然,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吧?

恒河沙无数,我亦无数……

用完进藏的第一场午餐,导游安排我们下午休息。车子送我们去了“梦茁林”饭店,藏语是梦实现的地方。呵呵,在西藏还需要有梦,还会有梦吗?

藏民是没有梦的人,他们形式上是信佛,其实是把自己的一切寄托给了来生。他们今生所有的东西都是碎的。

这是一群已舍弃了自己的人。

透过布满藏民族图案的窗帘望着酒店院子里的苹果树,都这个季节了,它们还在枝头

上自在的半青半红。

下午起床,循街而踱。

人是环境里的人。西藏高原氧气稀薄,不适应剧烈的运动,这也是令藏民积极不起来的气候条件。闲适,优游,累了,几个熟悉的人就随意取地而坐,不管它灰尘马路,不管它脏乱墙角,藏民的眼里看不到脏,就这样席地闲说半天,或共享一罐饮料,或共饮一壶青稞,快乐、自足、毫无忧伤。

与之相比,我心太红尘,太悲情。西藏的散闲、散淡,未必就能解脱我。

晚上,导游安排在拉萨唐古拉风大剧院品尝西藏特色小吃及欣赏地方歌舞晚会,也有团友不愿去的就自由活动。听说这是拉萨最高档次的大剧院,里面的镭射音响及舞台灯光设施堪称一流。

我们这个团的三十几个人,多数是成群结队而来,单身如我者却并不单调。

剧院入口处,由漂亮的舞蹈演员们排成两排向入内的游客们敬献哈达。进了剧场,光影陡然幽暗下来,但闹哄哄的气氛仍急剧的膨胀着,人声鼎沸,人影杂乱。舞台的帷幕还没拉开,下边是餐厅式摆设,方桌长台,靠椅长凳,向着舞台摆了几十排,早已坐满了游客,多在开怀畅饮,尽情吃喝,二楼看阁里也人满为患。

我进入里面时,团友们散落于个个餐桌里,一个也寻不到了。自己随便寻个位置坐下。里面非常吵,便感觉头脑被吵得发涨,里面的空气似乎被挤的更加稀簿了,自己本身就有点高原反应,一时心情不知往哪里搁。

刚坐下还没整理好心情,便有服务生端来藏式点心,酌上青稞酒、倒满酥油茶。

初尝青稞酒,淡而滑,次饮之,约略清淡的酒味。端起这样的酒,几疑不是饮客了,想来多饮彼酒,生命也会淡然起来。

酥油茶的味道,咸暖的,饮了两小杯便不敢用了,莫名其妙的,总疑心它不干净。那手抓羊排的味道挺好,我用完了一份,又点了一份,算是大啖了一顿。

身着藏式服饰的服务员们一手提茶壶,一手提酒壶,在桌椅长凳间来回穿梭,馍头菜肴等各类饭食尽随客意。

导游教导,初入藏,不宜大吃大喝,以免增加肠胃负担,加重高原反应。

19点钟,歌舞晚会准时开始。有些游客便停止了用餐,也有些游客节目吃喝两不误。一时间,酒杯与哈达齐举,歌舞共谈笑一堂。

中国特色之一,就是每逢大节小会,各级政府啊各类电视台啊总要借机摆出一堆堆的晚会,一片歌舞升平。仿佛是与民同乐,只是不知折腾谁的钱,尽了谁的兴?

见惯了各色歌舞,熟悉的晚会没有风景。这家剧院老板也算舍得花本钱,晚会上还请了几个参加过央视星光大道或6+1等节目的歌手助阵。让游客们的心情兴奋了不少。不过,真正具有西藏民族特色的舞蹈不多,那群伴舞的女孩子好象一身蒙古族的打扮,跳的仿佛也是蒙古舞蹈。舞台的两厢也布置了两个蒙古包。历史上,藏蒙关系也不易说清。

物质富足上,藏境肯定不如内地,但感觉少数民族比我们汉人更容易沉浸于歌舞,载歌载舞的他们,远比我们自足、开心。

可能汉民族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太重了,“快乐”二字相对汉民族来说,总是个不便相信的梦。因而,汉民族永远不会真正看明白兄弟民族们那坦然而又天然的舞蹈。

少数民族的歌舞,是在心灵流淌的快乐。

他们对宗教是心性的,他们对歌舞是心性的,多么矛盾的结合体。

中间,有个演员观众互动的节目,主持人从兴奋起来的观众中随便邀七八个志愿者上台,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们被主持人的点拔下,经过一番大力士式的淘汰,台上仅剩下一位竞胜者,他要作为今夜的新郎迎娶美丽的藏族少女,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剩在台上洋洋自得的竟是一位来自沈阳的年过半百孔武有力的东北人。那些比他年轻许多的小伙子居然也被他给淘汰出局了,看他老人家拔剑自顾心茫然得意的,发现我国中青年人的健康状况普遍不容乐观啊!

显然,这是位注重锻炼的人。

临近晚会结束时,有一位七旬高龄的藏族老者登台献歌,那嗓音一下子就圈住了台下心不在焉的我。

藏族等边远民族的歌,多悲怆、凄凉、深远,高亢粗旷中往往透露出对人生的绝望及对自然的屈服,回旋低徊里又充满着与命运的抗争及对生命的通透、顿悟。与艰苦的大自然在抗争和屈服中产生的歌,野性、剽悍,往往如诉似泣,原始、净远,又有无限的大慈悲。仿佛高原上刮过的缕缕凄厉的罡风,天然、孤寂、落寞。他们的歌又如他们的哈达般那般洁白、柔软。

这就是高原的声音吧?虽然,他们饱受恶劣环境的考验,但面对大自然,生命总会充满勃勃生机。

人,只要存在,就会有办法。

后来,我也上台向那位老者敬献了哈达。有一自称来自美国的华侨上台捐赠给他100美元。

9点钟,晚会结束,回到酒店。

第一个高原夜晚,按导游的提醒,没敢冲洗,随便擦了擦就躺下了,高原缺氧真的让入藏的人第一夜难睡踏实。

06

第二天的日程是参观大昭寺及布达拉宫。

清早到大昭寺,广场上的游客已络绎不绝,外国人居然占了相当一部分。他们对藏文明的探究与好奇应该与我们的心态还有一点不同吧?

在我们自己的眼内,西藏文化是我们中华民族文化的一部分——特殊的部分。我们只是在抽空翻阅自己的东西,并无朝圣之意。这些西方人呢,可能有不解、研究、敬畏甚至觊觎的心态。

从那天的DV拍摄的效果来看,日黯晨昏,一幅积云低垂的样子,清晨的拉萨还有些许的凉意。大昭寺就安静的停在那儿。然而,它的安静让无数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脚步声们总是无法安静……

广场上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脚步,打着各种旗号的旅游团,各色皮肤的人,红黄拉嘛们席地而围,藏民们开始赶集市,广场及寺围周边尽是商店贩摊,多是仿制的玉石手工艺品、法器、藏式手饰,还有药材、唐卡,

我有点吃惊。我看见了传说中的朝拜者。

我们只是红尘里浮动的每一粒灰尘,然后大昭寺门前不停蚁聚来的灰尘竟然是如此的不同!

估计大昭寺门前每天都浮动这样的沙粒——朝拜者永无止休的磕拜。

千里迢迢,万死莫辞,这些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朝圣者终于朝拜了他们的心灵圣域。

他们一律面向大昭寺门首两侧的墙壁站立,双手胸前合什,然后高举过头顶,一下子向前扑倒,五体贴地,头额触及大昭寺冰凉的石板数钟,然后再直站,再双手胸前合什,再

高举过头顶,再葡伏贴地,每个人不停重复这一种动作,头额鲜血直流甚至伤痕处层层结痂都不在乎了,今世里的他们只剩了这份灵魂里惟一的动作。

让人震憾的不知是宗教的力量,还是某一类人群的愚昧?

没有人知道这些朝圣者是从什么时刻开始嗑拜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刻停止下来。也许,今世里的他们只能活在这样一种惯性里,再无力自拔。

他们中的大多数,背影脏乱,衣衫褴褛,面色尘土,从年龄上看,他们多集中在成年的青壮年男女,从服饰上看,他们来自社会的不同阶层,也可能来自不同的民族,但大昭寺竟是一些人于尘世里的唯一方向。他们已感受不到自己的重量,在沉重的宗教意识之下,个体的生命竟是如此之轻。

大昭寺亦是尘世,朝拜者永归尘土。

听导游介绍,漫漫两千多里的川藏线或滇藏线上,行走非常艰辛,那些跑长途车的司机们常看见来自尘世各个角落的朝拜者,三步一嗑首,日夜不停的前行,他们往往苦历数年才能到达目的地,更有许多朝圣者没能到达心之圣域,在中途就不幸殁没于路边,他们的同伴或后来的朝圣者就敲下他们尸骨上的牙齿,前赴后继,把这些附着死者心愿的牙齿带到大昭寺,帮助它们镶嵌到大昭寺内那根千年的木柱上!

当然,导游也说,随着近些年西部开发速度加快及内地援藏力度加大,西藏等贫穷愚昧之边远地区的教育与生活状况日益改善,前些年川藏线及滇藏线上绎络不绝的朝拜者,目前已少了很多。毕竟人是尘世里的人,也是环境里的人,生活状况及教育状况的改善给他们带来的实实在在的物质好处是宗教终究不能给予的。

我想:《圣经》只是“给”了牧师们面包外,而信徒们并没有看见面包的一点碎屑。

当然,我们虽不能理解他们近乎自戗的行为,但他们绝对值得我们尊重!

穆斯林或藏传佛教,不是肉体在活着,而是精神在活着。物质之域永远纷争。或许,精神才是人类最后的井绳。

一个人心中只以佛为中心,那么其心中的其他事都是小事了,尘世之事都是可做可不做的小事。一个人只牵挂天国,只牵挂自己的来生,那么,今世里的自己也就可有可无了。这也是藏民为什么在其他方面严重欠缺的一个原因。

这让我想起自己过去读《金刚经》的境相来。不知有多少人读了又读《金刚经》,但无几人真正弄明白过它,许多人试图从《金刚经》得知佛之世相,让自己灵魂有所皈依,其实恰恰相反,《金刚经》要告诉世人的是,佛无世相。

尘世一点的解释:佛乃众人相。

大昭寺属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是位于拉萨市中心的一座藏传佛教寺院,该寺院在藏传佛教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2000年,大昭寺作为布达拉宫的扩展项目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

史载,大昭寺始建于公元647年,传说是为了供奉一尊明久多吉佛像(释迦牟尼八岁等身像),该佛像是当时的吐蕃王松赞干布迎娶的尼泊尔公主从加德满都带去的。(说明,现在大昭寺内供奉的是尼泊尔带去的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而八岁等身像于八世纪被转供奉在小昭寺,后毁于文化大革命)

大昭寺建造时曾以山羊驮土,初名“羊土神变寺”。1409年,格鲁教派创始人宗喀巴大师为歌颂释迦牟尼的功德,在寺院举行了传昭大法会,后寺院改名为大昭寺。大昭寺是西藏现存最辉煌的吐蕃时期建筑,也是西藏现存最古老的土木结构建筑,开创了藏式平川式的寺庙布局规式。它融合了藏、唐、尼泊尔、印度等的建筑风格。

西藏的寺院多数归属于某一藏传佛教教派,而大昭寺则是各教派共尊的神圣寺院。活

佛转世的“金瓶掣签”仪式历来在大昭寺进行,藏民有“先有大昭寺,后有拉萨城”之说,大昭寺在拉萨市具有中心地位,不仅是地理位置上的,也是社会生活层面的。环大昭寺内中心的释迦牟尼佛殿一圈称为“囊廓”,环大昭寺外墙一圈称为“八廓”,大昭寺外辐射出的街道叫“八廓街”即八角街。以大昭寺为中心,将布达拉宫、药王山、小昭寺包括进来的一大圈称为“林廓”。这从内到外的三个环型,便是藏民们行转经仪式的路线。

从大昭寺屋顶俯瞰大昭广场,右边远处山上是布达拉宫,近处是“公主柳”,相传是文成公主所栽。大昭寺内保存有大量珍贵文物。此外,在大昭寺门前广场上树立有唐蕃会盟碑及清朝乾隆年间的种痘碑。

今天的拉萨这两个字就是从大昭寺演变而来的。最早拉萨不叫LASA,古文书上都是RASA,RA是山羊,SA是土地,意思是“山羊建的地方”。后因修建纳佛殿供佛信徒来这里朝圣,又改称拉萨--LA在藏语里是“佛”,SA是“地”。

在随团参观大昭寺时,我算很认真听导游介绍的,但现在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当时浏览大昭寺的情况了,甚至开始疑心自己一生中是否到过那个地方。

记得,团友们都津津乐道于大昭寺里千年不灭的酥油灯、金堆银铸的法身、玉石珠宝的笼阁、布满宗教神秘传说的唐卡及各种金碧辉煌的佛主神像。我心中反而非常失落,非常沉重。那些让人大开眼界叹为观止的无价珍宝,对我几乎没留下一丁点的印象,我只是在那几根千年木柱的表面好奇地寻找传说中的牙齿。

中午吃饭时,那两位台湾游客不知从哪里弄了两包卤菜,两位陪游的上海小姐替他们分给大家吃,味道特好。以至于后来几天,我满拉萨市去找那个味道。

从大昭寺出来,就转到八角街,给妻女买了传说中的藏产红珊瑚项链。夫妻十几年了,我多有负于她,男人心底不存在爱情,她更像我的几分亲情,给两个女儿买东西,同样也要给她捎带,仿佛我有三个女儿。

07

下午两三点钟参观布达拉宫,气温高起来,太阳直射很厉害,藏民便用太阳能烧水。藏民多紫酱色的面孔或白内障的视光可能是常年遭受太阳紫外线直射的缘故吧。

我把自己的眼睛藏在墨镜后面。

“布达拉”,或译“普陀珞珈”,都是梵语“Potalaka”的音译,意为“佛教圣地”。布达拉宫的外景已被世界所熟视,我拍了几张外景,也跟流行的那张图片大同小异。里面的情形,真让我感到厌倦,一生不进布达拉宫算是遗憾,但估计也不会有多少游客愿意参观第二次。

布达拉宫坐落在拉萨市区西北的玛布日山(红山)上。641年,松赞干布为迎娶文成公主而建。17世纪重建。1961年,布达拉宫被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公布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之一。1994年,布达拉宫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

1645年,五世达赖喇嘛洛桑嘉措开始重建布达拉宫,三年后竣工,是为白宫。五世达赖去世后,为安放灵塔而继续扩建宫殿,形成红宫。在红宫修建时,除了本地工匠,清政府和尼泊尔政府也都派出匠师参与,整个布达拉宫历时48年,耗资约白银213万两。

1959年,十四世达赖丹增嘉措离藏后,布达拉宫只保留了宗教的功能。1989年至1994年国家投资人民币5500万元进行第一期抢险加固维修。2002年起又实施了投资1.7亿元的以基础地垄加固为主的二期维修。

布达拉宫依山垒砌,其外观有13层,自山脚向上,直至山顶。群楼重叠,殿宇嵯峨,宫宇叠砌,迂回曲折,同山体有机地融合。气势雄伟,横空出世,气贯苍穹,铺地和盖屋顶的“阿尔嘎”的硬土。坚实墩厚的花岗石墙体,松茸平展的白玛草墙领,金碧辉煌的金顶,

巨大鎏金宝瓶、幢和经幡,交相映辉,红、白、黄三种色彩的鲜明对比,分部合筑、层层套接的建筑型体。

石木交错的建筑方式。统一花岗石的墙身;木制屋顶及窗檐的外挑起翘设计;全部的铜瓦鎏金装饰,以及由经幢、宝瓶、摩羯鱼、金翅鸟做脊饰的点缀……

宫内收藏了大量文物珍宝,有各式唐卡(佛教卷轴画)近万幅,金质、银质、玉石、木雕、泥塑、的各类佛像数以万计。壁画及浮雕等。此外还有历代达赖喇嘛的灵塔,明清皇帝的赦书、印玺,各界赠送的印鉴、礼品、匾额和经卷,宫中自用的典籍、法器和供器等。其中如金汁书写的《甘珠尔》、《丹珠尔》(两者都是藏文的《大藏经》)、贝叶经《时轮注疏》、释迦牟尼指骨舍利、清朝皇帝御赐的金册金印等都堪称稀世珍宝,价值连城。

白宫现存布达拉宫最古的建筑是法王洞。洞内供着据传为松赞干布生前所造的他自己和文成公主、尼泊尔尺尊公主等人并列的塑像。

红宫位于布达拉宫的中央位置,外墙为红色。宫殿采用了曼陀罗布局,围绕着历代达赖的灵塔殿建造了许多经堂、佛殿,与白宫连为一体。

红宫最主要的建筑是历代达赖喇嘛的灵塔殿,所有灵塔都以金皮包裹、宝玉镶嵌。其中五世达赖的灵塔高达14.85米,共花费白银104万两,并用去了11万两黄金和15000多颗珍珠、玛瑙、宝石等。十三世达赖的灵塔也高达14米,用去了1.9万两黄金。殿内还供奉着一尊银造的十三世达赖像和一座用20万颗珍珠、珊瑚珠编成的法物“曼扎”。

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看待布达拉宫的,我看布达拉宫的过程,油然思索起千年来藏族平民周而复始的贫困过程。

不错,布达拉宫是藏式建筑的杰出代表,也是中华民族古建筑的精华之作。举世闻名的布达拉宫是宝贵的世界文化遗产之一。

它是凝固的藏史诗。

但是,从现代思维的角度来看,我觉得,布达拉宫等的存在已经有点反人类了。甚至说它是个反动的建筑也不为过,因为,它的存在,虽然继续展现着熠熠生辉的藏文化,但是这个不死的凝固符号仍在继续禁锢着藏民思想,有形地统治并摧残着藏民的创造力及反抗意识。世界都在追求共同进步,而它,这个建筑借用它自身表达的浓厚而落后的宗教意识严重阻碍着藏民族的发展。

它是思想的禁地。小牵说,不懂歌舞的民族是没有激情的,没有思想的民族是没有生命力的。

我想,建筑因体现着历史承载着文明而让人们去瞻仰去浏览,但不能让人们去顶礼膜拜一个建筑,因为,人们不需要对历史顶礼膜拜。

思维被凝固的民族,永远是一个没有希望的民族,所谓的现代化、民主、自由都是妄谈。布达拉宫存在一天,西藏的发展就会停滞一天。西藏被布达拉宫禁锢了思维,禁锢了创造、创新、创业的冲动,不砸烂它,西藏不可能获得人类解放之精神,

不自信不自主的人总会去依赖一份精神麻醉。

突然感觉到,人类因精神之不独立而衍生出宗教。宗教如果不能成为医治人类整体精神之孤寂或人类个体心灵之创伤的良药,它只能是人类肌体上的瘤。

我和团友谈论这些东西,大家也有同感。从藏民自身的角度说,我们只是外人道。只有让他们自己觉醒。西藏什么时候从自己内部产生这么个改天换地的一个英雄,从自己内部萌芽“民生、人权、民主、自由”等概念,整个西藏才有希望。

纵然外人不计成本的援助它,纵然千年来它就已经开始融合在中华民族的大家庭之中,

但一个不从精神上站立起来的民族,是个没有希望的民族,这也是它为何一直成为别人觊觎之物的原因。

我们虽不否定人的宗教意识,但个体的人仅凭宗教是站立不起来的,一个民族也这样。

入藏第二天,看了最具西藏文化符号的两大建筑,弄得旅游心情非常茫然。

说起“禁锢”这个词,我想起我们自己的民族教育。我们的教育方式也有禁锢孩子们思维自由的倾向。

任何教育,不仅是教授传承知识,更要注重启迪培养孩子们的创新、创造、创业能力。作为家长,作为学校,作为社会,应该给予他们创业、创新、创造的平台,给予他们自由的精神,给他们自由的教育。

民生、民权、民主是现代化的精神平台。因而,要给孩子们独立的灵魂,给他们自觉的民主,给他们自觉的自由,给他们爱人类的自觉。

08

第二个夜晚,终于洗了澡,夜里也睡得安稳多了,但电视节目收视效果极差。早餐还可以,有牛奶、麦馍及稀饭,还有白水煮的鸡蛋。因为时差,早晨按平常生物钟醒来,高原还没有天亮,中晚餐却被延迟两个小时,肚子老是饿饿的。

手机仿佛也感染了高原反应,发信息特慢,一条信息要等待几十秒才能发送完毕,有时还发送不出去。

第三天,去纳木错湖,它位于拉萨市当雄县和那曲地区班戈县之间。六点多起床,七点半就出发,拉萨的天还没亮,天上斜着几点残星。

西藏的风景不在拉萨,都留在了路上。

高原上的样子也挺内地的,内地援建的道路挺不错。山脉远远近近的隔来,有点光秃秃的苔绿着,裸露出的土黄色,斑斑点点的寂寥空旷,道旁树木成林,杨树黄得参差,柳树绿得浓烈。骑着马儿奔跑的藏民,自顾自横穿公路的牛羊。

沿路的藏民住房,透着稀稀疏疏的贫穷与安静,门窗图案多是浓烈的藏式建筑风情,屋顶四角飘着的经幡,在高原的风中又噙着高原宗教的冷僻。高高低低若缕若断赶来的沙丘,若明若暗在远处流浪的圣洁雪线,乱石崃崃的神秘戈壁滩,是我心情里的一种裸山弱水。

旅游车在海拔4630米的唐古拉山口休息一会,继续爬山,攀上那根拉山口,便是拉萨到纳木错途经的最高点。因为是个最高点,许多车辆便驻足,便拥挤在山道边,游客纷纷挤向海拔5190米的标志石碑前留影。看在钱的情面上,当地的藏民拉着他们的牦牛掺和进去。

山口的风很冷很硬,日光似乎是冷光。人站在这儿,周围的山峰便谦卑自牧。

到了纳木错湖边,热闹的这里已俨然成了临时的集市,成百辆的旅游大巴或各式越野车挤满了砾石滩,藏民或其他外省市的生意人在临时搭建的帐蓬里兜售着日用品、食物或各种劣质的手工艺品。

纳木错又叫纳木湖,藏语“错”即“湖”的意思。“纳木错”意为天湖、灵湖或神湖,据介绍,湖面海拔4718米,从湖东岸到西岸全长70多公里,由南岸到北岸宽30多公里,总面积为1900多平方公里,是我国的第二大咸水湖,也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咸水湖,最深处约33米以上。

纳木错的东南部是终年积雪的念青唐古拉山主峰,北偎和缓连绵的高原丘陵,广褒草原绕湖四周。纳木错湖水靠念青唐古拉山的冰雪融化后补给,沿湖便有不少大小溪流注入。

我骑马去湖边,藏民牵着它不紧不慢的走着,那两位台商中的一个要用脚踹马屁股,吓的我使劲揪住马鞍,真怕马被他们踹惊后飞奔起来。

没到湖边,我就下了马,藏民客气的问我要不要再往里面去一些,我付了钱道谢说不用了。看着他们自始至终客气着的笑容,我在心底有份感动。因为,在我周围的生活里,已很难见到这份发自心灵的友善。

他们的笑容里有份纤尘未染的东西。

“雪山、阳光,这里的空气可以吃。”我是这样发信息给手机里存储了的一些号码。

家里来信息说,“那你尽情享受吧,别忘了红尘里还有一个家。”

湖面一片雍容冷静,一弯石砾滩遗忘于湖心,我一直走过去,心思单纯的只剩着泥苔、草藓……

人一下子看透了白云悠然的心,今生在前世里招呼我归去。

湖水整体儿是一块沉碧,不沾一丝尘痕,水面蓝成一片天真。

水天、雪线,浑然一体,白的,沁凉,蓝的,透着恬静。

人心,陡然自失,顿然少了回城市的心。

居然,人世间还真有这么一块同我灵魂一样恬静的圣湖。我仿佛看到了我自己,因而灵魂在不自觉间痛了一下,蓦然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追寻它而来,因为,它是尘世的一个出口。

只是,我还是那株天真的男人吧?

……

人在哪儿,都是暂时的。回来取道羊八井地区,那儿只是一个大的地热水池。回拉萨的沿途,青稞地、草原滩、牧场、沙丘、雪山,不时要与传说中的青藏铁路结伴而行。由于纳木错处于四千多米的高海拔,回来的路上,大家都多少有点高原反应,昏昏欲睡的,都不是很精神。算来,这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车上,仿佛进藏就是为了体验坐车的。坐的时间长了,人见到车门都怕。

和这天一样,后来的两天几乎都是全天候坐车。山高路远,地广人稀,雪域缺氧,对游客来说,简直是场艰难的考验。

西藏归来不坐车。

09

第四天:从拉萨去日喀则,全程约360公里。

日喀则为西藏第二大城市,属于后藏,则要夜宿日喀则。

西出拉萨市,便由雅鲁藏布江一路陪着,西南而行。经过曲水雅鲁藏布江大桥,导游便让团友在一江水拐弯处下车拍照留念,一边是大山,一边是江水,江边有一突出的石块,树丫上纸幡飘飘,当然少不了缠依的哈达,导游说这儿是一座藏人的水葬台,好象已不常用了。

团友们无比好奇,得陇望蜀,便问当地的天葬台在哪里。这应该算是藏人的隐私吧,而别人为什么总爱探究隐私呢?

两岸远山荒凉成暮。

一边的山体裸露成伤,植被很簿,只是些藓苔或短草,看来,高原气候植物生存殊不易。

一边的江水缓缓,流向远处的白云蓝天。

刚出拉萨时的雅鲁藏布江,河床浅浅,江流宽舒、水流平缓。平沙砾石;不久,车子行在高山峡谷之中,雅鲁藏布江则显出汹涌无奈,拥挤无比,沧沧而下。

有些河段,江水几欲断流,滩涂若田,沙净天远,杨木萧萧。赤裸的山岩成愁,掉落着点点斑斑的青苔,一时间,艰难消沉。

沿拉亚公路南行170公里,赶上一座大山,四周雪山之间竟抱着羊卓雍湖,稠浓的湖水是一场凝固了的蓝,让看见它的人茫然若失。

这圣湖是喜玛拉雅山北麓最大的内陆湖,湖长数百公里,海拔高度4400米,水面面积约638平方公里。羊湖汊口较多,像珊瑚枝,湖内分布有10余座小岛,像星星点点的痣。

达赖圆寂后,由西藏上层僧俗官员组成负责寻找“灵童”的班子,首先要请大活佛打卦、巫师降神,指出“灵童”所在的大方位。然后,再到这个羊卓雍湖颂经祈祷,向湖中投哈达、宝瓶、药料等。接着,主持仪式的人就会从湖中看出“显影”,指示“灵童”所在的更加具体的方位。通过上述三种仪式,如果三者所示方位一致的话,便可派出几路人马,循所示方位,分头寻找“灵童”。

下来后,继续西南行。许多时候的道路都穿行在崇山峻岭之间,好长时间难得一见村庄或人影,只是旅游车们孤独的行驶。

在一串斜斜的羊肠山道上,竟然闪过一队传说中的马帮,是由藏民组成的,三五几个人,几匹马及马背上的货物,他们朝我们这些游客热情的招手,含笑致意。

西藏的马不怎么高大,但非常矮壮结实,走在崎岖的山道上稳稳当当,马背上的布囊里也不知贩卖的是什么——或许是贩卖生命的艰辛。

如此发达的交通,为什么还有马帮呢?它对我们来说充满神秘,对他们来说肯定非常辛苦。

由于高原反应,团友会不时睡上一会儿,不得不与沿途山水错过。

有一些地方和内地无甚区别,杨树层层泛黄,柳色青青犹夏。藏民多种青稞,我们去的时节,正赶上收割青稞。阳光下堆成垛的青稞,及秋田收割后的一片清冷旷远,一种残败的金黄。

…弯腰收割青稞的藏农,偶尔的一头耕牛,树影清浅的河水,绕农田黯黯流去,远处的沙丘,在阳光下白亮亮的反光。

记得,我还看见金黄的油菜花吧——这个时节里不思议的风景。仿佛虚无、缥缈的心底陡然增添了希望。他们的牛车或手扶拖拉机,在路上是那么的缓慢。

许多青稞割罢,田里桔杆堆卧,这就是一次生命的轮回吧?如果,我们还有轮回心情的话……

只是突然间,我怕了一份轮回般的心情。

贫富差异是地球上的痼疾,从路边的景色可以看出来,藏民也不例外。有些是整齐的砖墙建筑,脱落了白灰的粉墙,黄绿的图案,黑色装饰的窗户,平房的四角竖着藏式的经幡,在风中摇曳成舞;还是泥沙堆起来的房屋,风雨飘摇,被岁月淋塌了的泥巴墙,低矮、残缺、贫穷。

在窗的周边涂饰成黑色,在我们游客看起来显得非常不协调,甚至刺眼,但在藏民眼里,黑色代表力量。

在一个戈壁沙丘与胡杨裸山混杂的地方,车停下来,导游指着一个很远的山头说,那儿有座天葬台,人们极尽目力,隐隐约约看见那上面伫立着圆塔,似乎还有人影晃动,团友不解,说经过天葬肢解又蒙承秃鹫抢食的尸骨怎么还会动,导游说那是活人在上面清理。

到了日咯则,已是下午四五点钟,又坐了一天的车,人那个乏啊!所以说,车、寺、床,构成西藏游的主要内容。

日咯则这个城市更像内地的某个城市直接移植来的,听说是山东、上海、黑龙江等省市直接对口援建的。

不容喘息,导游就带领我们直奔扎什伦布寺,它居高临下,普照后藏。它为历世班禅的驻锡地,也是最初几世达赖活佛的诞生地,其历史地位远远高于拉萨三大寺,为西藏黄教六大寺之首,历来是后藏宗教、文化、政治中心。

扎什伦布寺沿山而势,白色宫墙蜿蜒迤逦。背附高山,座北向阳,殿宇依次递接,疏密均衡,和谐对称。高大的主建筑群,金顶红墙,一种僵硬的威严壮观。据说,寺内有经堂57间,房屋3600间。

寺内,关着前世今生甚至还有来生的生生不息的佛像、僧侣、信徒、游客。五百多年来的香炉紫烟贡台酥油,强烈地吸引着国内外无数尘世里的浮尘。

这些佛堂低诵的僧侣,是不是只为了死后能塑成这金身的佛像?前世无凭,今生与来世谁重,肉体与佛塑孰轻?

值得一提的是,第十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大师灵塔祀殿在此,即释颂南捷。大师生前是伟大的爱国主义者,中国共产党的忠诚朋友,中国藏传佛教的杰出领袖,中国佛教协会名誉会长。1989年1月28日,他在日喀则视察期间圆寂。为建好灵塔祀殿,国家拨出6424万元,黄金614公斤,白银275公斤。社会各界人士和群众也积极参预,自愿捐款物人力。

随团穿梭于寺庙的时候,收到尘世间的信息。想起今天恰逢中秋节,人世间骨肉团圆之日。

人站在半山腰,油然回首东方,心头有一缕难以拒绝的遥远,生命仿佛隔了一层苦涩无泪的风烟迷茫,我是这人世间的一粒沙尘么?人就在舍与不舍之间单摆着吧?

后来,手机里的信息逐个喊着不停,心底又有一缕温情涌出来:尘世真好。

我真不想再进这些内涵雷同形式凝固的寺院了。无奈的是跟团游,只好既币之,则随之。也有点厌倦书写佛寺间千年不灭的酥油灯了。里面的情景多少记不清了,也不愿意记清楚。

明白了藏传佛教,就明白了一般藏民的思维方式甚至精神状态。佛是藏民的草席,是他们躺卧的心情。

和团友吃了“团圆饭”出来,已是高原秋夜。

秋月寂寥于空无里,一份青蓝、深远、缥缈、无边的梦。

它远离尘世,会渐渐舍弃人间吗?

夜宿日咯则。

住进酒店,洗了澡,身体褪了些疲倦,心情的疲倦并没减轻多少,反而因身子暂时的褪净繁华,乱于心底的各种各样的疲倦,却更为清晰的浮上心头。以前的心累,似乎不解为何心累,隔的远了,逃的远了,避的远了,那些疲倦仿佛隔着心情赶来,逐一清晰起来……

自己始终被两根无形的绳子扯着,一根连着红尘,一根连着虚无。无忧无虑之时,便胡思乱想如何逃离这人世樊篱;艰难困苦走投无路之际,却偏偏激起心底的争强好胜之气。

10

第五天早晨,我们的车开始回拉萨,身在藏域,你无法回避藏传佛教的凝重。路上,

我亲眼看见两个步行磕首前往扎什伦布寺的朝拜者,脏乱的头发已与尘土同色,憔悴的面容只剩了佛的意志,十指脏黑,仍坚韧在尘世里爬出。他心无旁鸷,步履沉静,三步一次磕头,全身从容仆地,肢体最大限度的拉长去接触地面,双手尽力前伸,朝一个群体心中的圣地拜去。

峰高云淡,白域圣雪,为了使来生不再令人绝望,藏族选择了祈祷与朝拜的方式。为了要让今世无惧无悔,我们选择了什么方式?

回来的路上,又是停了好几次车,藏药、藏工艺品、藏牦牛肉等特产,倒是装回来不少。

跟导游商量,经过藏民村庄时请停一下车,我们想去路边的普通藏民家看看。

我们停车的这个村庄不是很富裕,外围是些成废弃的土墙,一垛垛风吹日晒,雨水冲淋,残垣败坯。

我们随意进入一个藏民家,土木结构的房子,摞的不高,屋里光线昏暗,房顶上又搭了一层,算作两层,没有楼梯,人要上下的话,得把院子里的木梯子搬来移去。

这是个七八口之家,一个小男孩抱在藏族大嫂的怀里,正吃着粑糟,一家人看到我们这么多人进去,仍然非常和善的欢迎我们。他家的一个壮年男人似乎出过远门,能用简单的普通话和我们沟通。这家一点也不在意游客对他们的生活探头探脑。因此,贫穷就这么直观的裸裎在我们的眼里。

底层房间里很脏乱,堆着些杂什木器,我们认为上面应该整洁漂亮些,爬那个梯子到上面,梯子抖得吓人,到上面,发现也和下面差不多,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或摆设,睡的是土床,一些陶制的或塑料的坛坛罐罐都放在地上。

一家这么多人,就挤在这样一个挡风避雨的土窝里。

家徒四壁!

藏民似乎总舍不了他们的坛坛罐罐。我看见一些反映高原气息的画面上,一些藏族女性的旁边总少不了一个罐子。

这家的墙上供着几位达赖的供像,还有一张纪念西藏自治区成立50年的宣传画,画里是一个藏族姑娘献哈达给胡景涛的情景,画里的胡意气风发、平易近人。

胡在西藏工作有年,是非常具有民族感情及平民感情的领导人,或许,是独特的高原雪域加深了政治家对红尘人世的悲悯情怀。

院子里有三四头奶牛及一头驴子,和他们的主人家一样,对我们这群人的打搅并不在意,只是嚼着地上的干草,然后不停的反刍。一架木板车翻在地上,低矮的院墙上糊着牛粪饼,应该是留待冬季烧饭用的。

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铅笔、零食等小什物送给这家的小朋友,其他团友也纷纷拿出糖果,有些没有准备的团友便直接掏钱送给这家的主人。

我问郑导,他说他们也算中等偏下的人家。我有点惊讶,那么比他们还要差的人家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看到院门口停着手扶拖拉机,这家人正把整坛的青稞酒和整袋的青稞面装上车,我们问这家人是不是拿到市场换钱,他们微笑的说不是,而是去支援附近比他们日子更难过的兄弟藏民。

这家人的回答让我瞠目结舌!

多好的民族!

家徒四壁的这家人却并不感觉自己怎么穷。不求先富,只求高原兄弟都能果腹无饥。

藏民,真是善善之善。我突然间悟出了什么,仿佛一下子看懂了他们脸上的自足、开

心和善良的微笑。

或许藏传佛教的意义就在此,也或许这就是高原民族能在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下依然生生不息的秘诀。

我不由得反思自己,一个人整天在个人物欲个人情感个人体验里期期艾艾,难容天下,胸无苍生,不愿亲近普通,画地为牢,自甘沉沦,不求自拔,这算是健康心理的正常个体吗?能写出流传人世的真正作品吗?

作为我自己,应先摆正自己作为生命个体在民族族群里的位置,不求身外的什么,不去高调什么生活的意义,关注平实关注大众,努力工作,努力写作,这才是一份悲天悯人的文人情怀。

11

回到拉萨,已是傍晚,团友们不愿再在一起吃像工作餐似的团餐,导游便退了餐费,让大家自由活动。

我便真正属于一个人在拉萨了,看看街道,看看杨柳,看看街上行走的比我还悠闲的藏民,不知走了多远,所有的商店都那么安静。心里想吃东西了,想饮一份浅白了,便进了一家小餐馆,它居然是重庆人开的。

我要了份卤菜及一浅杯泡制的白酒,这时,我居然有了一份真正想和拉萨闲聊的心情。

店老板说,在拉萨,西藏人自己经营的饮食业不多,这里的外地人口和本地人口差不多,外地人多来自陕西、甘肃、宁夏一带,在这儿经商务工,在拉萨偏爱拣垃圾的多是河南人。大约拣垃圾是最不用动脑筋的事。

“藏民不会炒菜,连蛋炒饭都能弄坏,糊不忍睹,”卖卤菜的重庆大哥笑。

他的意思是笑藏民太笨,殊不知,藏民因心地无他,便手间无他。

藏民不懂照顾自己,却会照顾佛,如照顾自己的隐疾,把尊尊佛像都照顾得金光闪闪,心甘情愿置身寺庙。不解今生因何痛苦,把生命活力都交给了来世。

圣域在哪里?藏民的心就是一份份的圣域。那和蔼热情友善的笑,未受物欲污染的面容,佛一般的静谧。虽然他们满身污垢,常年不事洗涤。但他们的灵魂是常受洗涤的。

而我们汉族人多欲,多各类的利欲、名欲、物欲及情欲等,因此,灵魂多不快乐,且不干净。甚至还让一些人丢掉灵魂。

第六天,归程的日子。

早晨醒的很早,便打电话给家里,问给岳父大人捎点什么,她说买件羊皮马甲送爸爸吧。

“行的,我这就去八角街找找。”

子欲孝而亲不待,因为,自己父母早不在了,有时心情里难免会把岳父母当成自己的双亲。但以前自己混的差,却多被人曲解疏远。

为找那件心情里的羊皮马甲,我转进八角街的大街小巷,这才发现自己进入真正的藏民区,农贸市场里的日用杂货,酥油、铜器、丰富的唐卡、藏装、藏药、藏香、法轮、镂刻木器店等等。酥油茶、粑糟、青稞面食,牦牛肉15元一斤,想买又带不回去。

背着竹篓的藏妇,混迹于人流中的僧侣,席地而坐的乞僧,金发碧眼手提相机的外国人,我寻觅其间,人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街上飘着藏民和蔼的笑,也飘着丝丝入扣的佛教音乐,也飘着影碟铺里暧昧的《那一

夜》,“那一夜,我没有拒绝你,那一夜,我伤害了你……”

想买一份西藏早报,居然满大街未看见一个售报亭,信息、文化是不是在这里全窒息了?

没买到羊皮马甲,我只得回到酒店。

到另一个城市流浪时再买吧。心底有它,肯定就能遇见它……

下午4:30的拉萨至成都的飞机。12点多,要送我们去机场的旅游车如约而至,车里仍是这一次的团友,都是陌生人,几天相处下来,也没什么心得,和擦肩而过没什么两样,只是面孔熟悉了一点,各人音容相貌,估计也只能记住三五天,大家然后各奔东西,一车的团友,估计不用担心再见面,再见面估计也不用担心——彼此能认出来的那份早已相忘的尴尬。

替郑导游带一包藏产的保暖绒衣给他在成都登山协会的朋友。

都是不知根知底之人,萍水相逢、无凭无据。但短短几天,能以诚信视人,可见他人相托之意,为他这份信任,我便难辞。因为飞机晚点,到成都机场天色已晚,应该直接住机场宾馆而不去市区为便,因为,第二天还得回机场乘机到重庆。

但一语成诺,你一定得去完成。如果,我把它丢了或据为己有,恐怕会换了一生不安,恐怕品质里有了一辈子难以回避的碎片。而完成了对别人的承诺,心情会轻松上好一阵子。

我便乘坐机场大巴去市区,在车上让服务人员订好了宾馆——四川物质宾馆,三星级的。

到约定的见面地点,见到郑导游的那登山协会的朋友。我再次用电话确认后,才放心的把衣物交到他的手上。那同志不相信事实似的,老用眼睛盯着我看,握紧我的手不松,那表情,是感谢是感慨是感动又有点不相信,我估计他心底里的一半可能已对这包衣物放弃了,或许早已在电话里责怪郑导游的冒失行为。

我笑笑说没什么。他又掏烟表示,我赶忙要走,真怕他的眼泪会掉下来。和他道了别便上了车,四川物质宾馆有车来接我们。

那漂亮的女服务员在车上问我:“你们互不相识,他怎么敢把东西托你捎带?”

“人就是一个诚信。”我说:“既然受人之托了,就得一定办到,除非发生了人力不可抗拒之事件。”

“是不是那导游对你非常好啊?”

“什么是‘好’?都是好聚好散的游客,估计明天就会相互忘记对方的名和姓。”我笑:“对这个郑导游,给他打60分吧。”

当然,在这之前,我所见过的导游都是不及格的。

他的素质还可以,敬业,英语及普通话挺流利,旅游知识也挺丰富。对团友也算关心。就是带我们购物签单的地方太多。这可能是旅游业的通病吧?

车上的驾驶员插话道:“那他肯定也挺识人的,成都拉萨几千里,换作我,我是不敢让陌生人捎带的。”

我笑。

我的行为也换来了他们对我的敬重。那位服务小姐一直陪我到四川物质宾馆,替我把所有入住手续办好,才微笑离开。

我想,纵然一位不相识的人,在情势危急时把江山托付给我,不答应而已,只要答应了,千山万水千年万载的,我也会想办法替他收拾好。

承诺了,就是你对红尘的责任。更是体现着你给红尘的重量。

生命很轻,但一句诺言,往往会让一个人重若泰山。

要回家了,可儿问“出去一趟感觉如何?明天回家了,开心吗?”

我觉得说不上来开不开心,只是要回去而已。成都落雨了,街灯下的地面泛着水光,成都夜色很美,从12层楼上望下去,仁和百货尽是世界级的品牌,我匆匆行色,未及拥吻成都的体香,便得离去。

异地风情,如此美妙,房间电话有感觉似的响起来,但我还是拒绝了成都之夜。我生命里的女人已足够,虽然自己的灵魂仍寂寞泛凉。

第二天一早赶回机场,要乘早晨8点多的飞机到重庆,在机场的液晶显示屏上,看见时下流行的替企业界量身订做的国学大师们在唾沫四溅。其中有“三不眨眼团体”的事例被我记下了,他们的信条是一为父母花钱不眨眼,二为铁哥们花钱不眨眼,三为教育花钱不眨眼。

在重庆候机室的29号登机口,突然感觉很疲倦,突然一下子不想回温州了,不想再听见温州话。只要不是回温州,被谁带到任何地方都行,谁喊声“回家去,别再打拼了”,我肯定会丢下一切回家了……

我把这段心情发给手机里的名字,许多的信息回过来:

有一条信息说,带着我一起隐居吧

有一条信息说,精神贪恋纯洁,肉体充斥疲惫,能休整已经不错了,继续在红尘里打滚

有一条信息说,理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有一条信息说,还是丢下一切回家的……

有一条信息说,男儿志在四方别气馁,冲啊!

有一条信息说,那咋办呢?孩子那么多

有一条信息说,呵呵……真要什么都不做的话,人也会乏的

……

也许,路过西藏,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在心底,就看不出人与人间的不同了,只剩了熟悉的人及还不熟悉的人。

这样,与人相处,也简单多了。

后记

去了西藏,肯定会产生一些问题。

一是我们如何对待藏传佛教,如何对待地球上这几大宗教里的前世来生观念?

“不知生,焉知死?”孔子曰。

这句话不像诘问,更像对所有世俗宗教的一种嘲笑。

当初,释伽牟尼能看到这句话,该有多好。他和孔子差不多属于较近时代的人,与他们同时并立的思想家还有希腊的苏格拉底吧。当初几个人要能天天见面该有多好,多谈论一下地球上人类这种生物的生命意义,也不至于人类弄成现在这种让人泄气的状况。

现在的基督教(天主教)已政教分离,基本上已退缩到个人精神领域,但藏传佛教对西藏民间还具有一定的统治意义。

我们地球上还有一份教义——伊斯兰教,信奉伊斯兰教的人同样生活于精神世界里,我们东方人难道没有精神吗?不,我们只注重尘世的精神。

在西藏,人们把佛照顾成挣脱不掉的生活。人类高贵的生命在佛语里竟是如此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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