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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封建大家庭的控诉与批判

——《家》赏析

巴金是以战士的姿态从事创作的，他的小说以描写旧家庭的崩溃和青年一代的叛逆反抗而引人注目，主导面是反专制反封建的，具有一种叛逆与追求的躁动情绪。作为一个敏感、单纯、热情而富于诗人气质的小说家，他以创作作为自己生活的有机部分，坦诚地记录和描写自己的生活经验，表达自己对生活独特的理解和追求，他所提供的带有强烈主观性、抒情性的中、长篇小说，和茅盾、老舍的客观性、写实性的中、长篇小说一起，构成了现代文学第二个十年中、长篇小说的艺术高峰，而其小说所创造的“青年世界”，是三十年代艺术画廊中最具吸引力的一部分，以其揭露黑暗，歌颂反抗和光明的主题特别受到青年读者的喜爱。巴金也由此为扩大现代文学的影响，做出了不可替代的卓越贡献。

长篇小说《家》是巴金的代表作，1931年以《激流》之名在上海《时代》杂志连载，1938年和1940年《春》《秋》写成之后，合称为《激流三部曲》。这部小说的问世，标志着巴金小说一个重要领域――表现自己熟悉的封建家庭生活――的开拓，为其创作摆脱幼稚，迈向成熟积累了重要经验，同时也产生了广泛而积极的社会影响，享有很高的国际声誉。

作品分析：

主题：《激流三部曲》写的是一个溃败的封建大家庭悲欢离合的历史。《家》以二十年代初期四川成都一个封建官僚地主家庭祖孙两代的矛盾冲突为线索，通过梅、鸣凤、瑞珏三个女子的血泪悲剧沉痛地控诉了封建制度对年轻生命的摧残，深刻地揭露了封建大家庭的罪恶及其腐朽没落，同时热情地歌颂了青年一代民主主义的觉醒及其反封建斗争。小说的创作曾受到左拉的长篇小说《卢贡家族的命运》和曹雪芹《红楼梦》的影响，但是又有着自己的特点。巴金原打算在《家》中写一个旧式大家庭的衰败的历史，写了六章之后，他所挚爱的长兄自杀，这给巴金极大的刺激，他把自己所感受到的黑暗社会的压迫和反抗清绪，集中向旧家庭发泄，虚构了一桩桩血案，更加义无反顾的攻击专制主义，向垂死的制度叫出我的“我控诉”。他认为旧家庭所代表的专制制度，扼杀了包括他长兄在内的一切青年的幸福。这种反抗与破坏的情绪转化成为《家》的激进的风格。这种批判性的激进的主题是《家》在三四十年代所以能产生积极而巨大影响的主要因素之一。

人物形象系列：《家》描绘了一个四世同堂的封建大家庭的崩溃过程，写到的人物有六七十个，最主要的是高老太爷、克定和克安以及觉慧和觉新这三代人和

三个典型人物，代表了三种不同的人物命运。第一代高老太爷是这个封建大家族的最高统治者，他的专横、衰老和腐朽，象征着旧家庭和封建制度走向崩溃的历史命运；第二代的克字辈属于“堕落的一代”，以克安、克定等人为代表，整天无所事事，抽烟、打牌、捧戏子、包妓女、设小公馆……这一切都表明这个封建大家庭已经病入膏盲，即将崩溃。这两代人都属于旧家族旧制度，代表了一种无可挽回的灭亡的必然命运。第三代是觉字辈，主要描绘了三个人物：觉新、觉慧、觉民。觉慧、觉民代表的是只要反抗就可能改变命运的一代人，这种命运属于旧家族中那些可爱的、有为的、年轻的生命。觉新代表的是应该反抗而没有反抗，既不甘心维护旧制度，又没有勇气走新道路，由此成为封建制度的牺牲品的命运。

觉慧是封建家庭中大胆而幼稚的叛逆者形象，一个具有初步民主主义和人道主义思想的反抗者、充满朝气的典型，其思想基础是民主主义和人道主义。通过他的思想发展过程，作者展示了近百年来中国先进知识分子所共同经历的思想历程。觉慧的思想性格主要包括两个方面：首先，反抗叛逆是其性格的核心，他的这种反抗叛逆思想是在时代思潮的影响下形成的，又在社会斗争、家庭斗争以及爱情追求中得到了强化。其次，觉慧的反抗还有局限性：幼稚、不成熟，身上还存在着他出身的那个家庭和阶级的思想印记，在接受新思想影响的过程中，还没有来得及消除自身所受的封建意识的影响，在思想行为上呈现出相互矛盾的状态。如对封建家庭的斗争并不十分坚决，也有气馁的时候；在斗争中用血缘亲情代替憎恨（对高老太爷）；在爱情上有不自觉的封建等级观念。在觉慧身上，作家寄托了对青春的赞美和生活的信念，“大胆，大胆，永远大胆”是他面对强大的传统势力鼓励自己勇敢行动的律令，幼稚最终使他离家出走。觉慧形象的塑造是活生生的，富有真实感的，他身上的那些长处和短处都是那个时代的先进青年所特有的。觉民则代表利己主义者，他追求的全部意义就在于与琴结合，为此他反抗封建家庭，出走逃婚。《家》的艺术成就，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高觉新形象的塑造，是这部小说最见艺术功力的人物形象。总的来看，觉新是封建家庭中的软弱者、一个能清醒认识到自己的悲剧命运又怯于行动的多余人形象、封建家庭和旧礼教毒害下人格分裂的悲剧典型。他的思想性格被封建宗法观念和封建礼教严重扭曲，具有双重性：一方面，接受了“五四”新思想的熏陶，同情弟弟们的斗争，另一方面，长房长孙的地位和封建家

庭的教养，又使他逆来顺受，客观上扮演了一个旧礼教、旧制度的维护者形象。觉新的悲剧性不仅在于命运的播弄，更在于他怯懦优柔、充满矛盾的性格；这种性格与他位居的家庭地位以及新旧交替的的时代环境，决定了其不可逃脱的牺牲者的命运，造就了负罪而苟且、追求与幻灭的二重人格，从而成为中国新文学中极有文化内涵和心理深度的人物形象。觉新的悲剧也是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共同悲剧，概括了封建末世整整一代知识分子的生活和命运，他的悲剧说明：对于封建恶势力只能奋起抗争，争的人格的自由和独立，以及爱情的幸福，妥协、退让是没有出路的。从《家》的构思来看，作者是有意将觉慧与觉新两种不同的思想性格和人生道路做鲜明对照，以更完满地表达《家》的思想主题的。在他们的身上体现着现代知识分子不同的人生追求。如果说觉慧是引导青年应当这样走的形象，觉新就是不该那么做的典型。

《家》中所写的封建大家庭，是作为当时中国封建制度的一个缩影来表现的，所有的一切都表明，巨大的历史潮流正在冲垮封建阶级的统治根基，封建大家庭的崩溃已经成为了不可阻挡的必然趋势。

艺术成就：

首先，采取了纵横交织的网状结构。《家》在结构艺术上借鉴了《红楼梦》的写法，以觉慧和鸣凤的恋爱、觉民与琴的恋爱、觉新与瑞钰、梅芬之间的纠葛作为情感发展主线，全面交织而展示了高公馆的衰亡过程。全书人物众多，事件繁复，但作品能始终围绕基本线索展开描写，有条不紊，紧凑周密，波澜起伏，显示了作者精于构思的能力。其次，具有浓重的抒情色彩，叙事在激情宣泄中进行。《家》在叙事上具有巴金特有的个性，那就是率真、饱满激情的宣泄，无论是叙事、写景、人物对话都蕴含着丰富的感情，而这些丰富复杂的感情，如对亲人的爱恋，对自己未来命运的感叹等，又往往是通过内心独白的方式表现出来的：只求与青年读者情绪沟通，不求深刻隽永，只求单纯、热情、坦率，以情动人，那由真诚热烈的心里唱出的青春之歌，特别能引起青年人的共鸣的，虽然有时欠锤炼，不奈咀嚼，但整体上却有一种冲击力，能渗透读者的内心。第三，擅长运用对比的方法刻划人物。《家》采用了多种手法描写人物，以对比的手法最为突出，更富于特色。觉新、觉慧、觉民虽然同出于一个家庭，是一母所生的三兄弟，却性格不同，所走的发展道路也不同。梅、瑞珏、鸣凤三个悲剧女性虽然同是弱者，形象也各不相同，梅性格懦弱、瑞珏贤惠大方、鸣凤性格坚强。第四,心理描写精微细腻，生动感人，善于

抓住人物斯时斯地复杂变化的心境来写。如对鸣凤投湖前的痛苦、怨愤的内心独白的描写，对梅芬与瑞钰谈心时彼此灵魂的剥露的描写，对觉新婚后遇见梅芬时的无限追悔和怜爱的描写等等给人的印象都特别深。第五，带有作家强烈道德判断的风俗画描写。文中对吃年夜饭的描写，对放花炮的描写都非常精彩，但作家的目的全在于揭示这些风俗画后面的阶级对立，而非持着欣赏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