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宗白华一首小诗的佛禅精神
浅析宗白华的《流云》小诗

浅析宗白华的《流云》小诗一、创作背景和众多的书斋型学者一样,宗白华(1897~1986)度过的是单纯的学者、教授的一生,少有起落与波澜,平静得近乎平淡的一生,然而,平淡中自有其不平淡者在。
从21岁(1918)加入“少年中国学会”时起,宗白华便发愿为建设未来中国的新文化而奋斗终身。
在此后六十余年的漫长岁月里,他矢志不移,默默从事着他以为应做的那份工作。
他有意避开政治漩涡的裹挟,以边缘地带自处,不求闻达,甘于淡泊,唯独对他的学问——艺术境界的追求,至死难忘。
宗白华唯一的诗集《流云》初版于1923年。
作为非主流的小诗运动的殿军,这部诗集在中国新诗发展史上的地位并不显赫。
除了得到少数诗人和批评家的好评,《流云》在当时及其后的诗坛上似乎没有产生多大影响。
宗白华本人对这些诗作却十分珍视,1947年曾以《流云小诗》之名重版,1986年临终前,又将其全部收入文选《意境》。
宗白华曾以他的这部诗集得以复归而欣喜,希望读者将这些诗作当作实践之体验,与那些探究艺境的理论文章合而读之。
因此,这部诗作在他的著作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笔者试着对这部作品作些诠释。
美学家眼底下的花花草草尽显“美”之光,唯美是他们意识里的追求,其意在通过对美的发现进而对美的艺术审美,以至明静身心,清晰思想。
宗白华便是这样的美学家。
“宗白华对中国艺术研究的突出贡献,是发现了中国传统艺术美的两大类型,即‘错彩镂金’的美与‘初发芙蓉’的美。
而后者是中国古典艺术追求的最高美的境界。
”鲍照曾说谢灵云的诗如“初发芙蓉,自然可爱”。
而颜延之的诗是“铺锦列绣,亦雕璝满眼!”宗白华说:“这可以说代表了中国美学史上的两种不同的美感或美的理想。
”他认为这两种美感或美的理想表现在诗歌、绘画、工艺美术等中国古代艺术的各个方面。
比较起来,他认为“初发芙蓉”的美比“错彩镂金”的美具有更高的境界。
因此,在对中国古代艺术美的继承上,宗白华更多的接受了“初发芙蓉”的美,《流云》小诗是这方面的杰作。
宗白华的意境理论及启示

宗白华的意境理论及启示宗白华的意境理论及启示在宗白华的美学思想中,意境理论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早在40年代初,宗白华就满怀豪情地说:“现代的中国站在历史的转折点,新的局面必将展开……就中国艺术方面——这中国文化史上最中心最有世界贡献的一方面——研寻其意境的结构,以窥探中国心灵的幽情壮采,是民族文化的自省工作。
”而他毕生的美学研究,均实践着这一宏愿。
宗白华的意境理论博大精深,全面揭示其理论精髓非本文所能。
下面仅结合当前意境理论研究的实际,就自己感兴趣的几个问题谈谈学习宗白华意境论的体会。
一任何美学理论都有自己的哲学根基。
意境,作为中国传统美学的核心范畴,更不能例外。
宗白华的意境理论,尤其重视揭示这一点,他说:“中国画所表现的境界特征,可以说是根基于中国民族的基本哲学,即《易经》的宇宙观,阴阳二气化生万物,万物皆禀天地之气以生……这生生不已的阴阳二气织成一种有节奏的生命。
中国画的主题'气韵生动’,就是'生命的节奏’或'有节奏的生命’。
”又说:“中国人感到宇宙全体是大生命的流行,其本身就是节奏与和谐……一切艺术境界都根基于此。
”本来,意境根源于民族的基本哲学观念,根源于中国古人根本的宇宙生命意识,也是中国古人所深刻感悟的。
中国古人言意境,常有“宇宙在手”、天地境界之说,便是如此。
许多美学家,如司空图、王夫之等言意境,所重的也是意境创造的那种宇宙生命意蕴和气象。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古典意境说这一精髓,在近现代许多研究意境理论的人那里被忽视。
许多人热衷于以西方哲学美学理论为据来阐释意境,却忽视意境理论自身的哲学的根源和传统。
比如,解放前,朱光潜先生以克罗齐的直觉说为据,把“意境”说成是“用'直觉’见出来的”,是直觉到的情趣与意象的契合统一;解放后,则长期流行这样的看法,即视意境为典型的一种,把意境看作是主客观高度统一的典型形象,等等,就是如此。
所以,宗白华这一揭示是有特殊意义的。
宗白华《晨兴》赏析

情绪的动象表现——宗白华《晨兴》赏析太阳的光,洗着我早起的灵魂。
天边的月,犹似我昨夜的残梦。
——《晨兴》宗白华的诗集《流云》是中国新诗最早的几部诗集之一,他的诗情景交融、寓含真理,为中国的新诗做出了独特的贡献。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是求学时代的宗白华常常挂在口边,尤其是在他独自一人散步的时候吟诵的唐人诗句。
宗白华是中国散步的美学的创始人,散步是一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行动。
他说:“中国人不像浮士德‘追求’着‘无限’,乃是在一丘一壑,一花一鸟中发现了无限。
”英国诗人布莱克《天真之兆》中也有“一粒沙中看世界/一朵花中见天堂/手掌中把握无限/瞬间即容纳着永恒”的句子。
宗白华的诗即是如此,信手拈来,涉笔成趣,虽短小但韵味无穷,在有限中蕴涵着无限,从一枚贝壳中听一片海,从一粒沙中看世界。
“一本书象征一个人最高的精神活动,一首诗是这最高活动将逝的精英”。
(李健吾)《晨兴》是宗白华的代表作之一,从这首诗中我们能看出作者在当时的思想状况和心灵轨迹,以及他思考人生看待生活的独特方式。
在这首短诗中有三组概念的集合:太阳、月亮;早晨、夜晚;灵魂、梦。
本诗即是由这三组概念,六个名词的相互组合所建构成的。
诗中所涉及的六个词都是我们非常熟悉的,而在这一文本的特殊语境下,词语间相互的关系,赋予了它们另类的意义。
我们可以把这三组概念分为两类,其中太阳、月亮,是作为实体性概念存在的,在现实中可以找到对应之物。
而早、晚,灵魂、梦,则是抽象的概念。
它们在现实中并没有具体的对应物。
早、晚,是人们为一天中不同的时间段所起的名字,而时间是我们看不见,摸不着的。
至于灵魂和梦,更是如此,它们较之时间而言更为抽象,更不易为人所把握。
因为这二者是有关人类精神层面上的东西。
“灵魂”是脑波活动所构成的意识体,本质上是一种具有生命能量的电磁波;“梦”,更是被佛洛伊德称为“一大堆心理元素的堆砌物”。
早晨和晚上是相对应的,而在这两个时间段内除了人眼所能见的外界明暗的变化之外,最能指代两个时间段的就是太阳和月亮,它们是作为标志性物体出现在天空中的。
美从何处寻? ----读宗白华艺术、小诗有感

美从何处寻? ----读宗白华艺术、小诗有感美从何处寻?—读宗白华《艺术》、《小诗》有感班级姓名学号《小诗》是宗白华先生《流云》诗集中极具代表性的一首。
而《艺术》这首诗是极具代表性的作品作为艺术是美学的最典型的形态。
这两首诗所彰显的“新诗人人格”对于新诗发展的客观意义十分真淳而颇具新意。
小诗体是从国外传入中国的是即兴式的短诗。
一般以三五行为一首表达作者刹那间的感兴寄寓一种人生哲理或美的理想。
这不仅是是人对于诗歌形式的多方面探索的努力更是诗人捕捉自己内心世界微妙感受的努力。
在众多小诗体的创作中作为郭沫若的导师宗白华先生的《小诗》为典型代表。
首先从事的语言上来看具有极强的关联性和流动性。
作者将生命比作一棵会开花的树树上的花是生命之花是生命的象征。
作者成功的将中国的文字与西方的语言相结合生命的树上调了一枝花以示生命的终结如同花朵的凋零一般。
然而这朵花就谢落在诗人的怀里诗人便轻轻地把它压在心上那凋落的花朵与心中的音乐相接触化作了小诗一朵。
整首小诗就像是一组镜头的完美组接动作连贯而衔接自然。
成功的将物与我相结合给人以恬淡而安静的感受。
其中比喻新奇作者将生命比作大树即言生命之生机会在岁月中接受无数风霜的洗礼才能开花结果。
而生命的结束则好似花儿的凋零。
花朵无疑是美好的象征生命也是最美好的东西将两者相同的东西连接在一起。
花朵谢落在诗人的怀里是否指诗人曾经经历过一个生命的终结呢?不然何言“谢落在我怀里”?但诗人并未嚎啕大哭而是轻轻地把它压在心上烙在记忆里。
这样才是最好的纪念吧!那音乐便是诗人对这个已失去生命的怀念和热爱吧!当生命逝去这产生的细微的矛盾引起了是人的思考是该顺其自然的惋惜还是诗意的去接受这份音乐般的生命的洗礼便化作了小诗一朵深入作者的内心的细微感受变大出来。
其次从诗歌的意象上来看树花等意象新奇而巧妙。
树和花都是一种生命的象征它们同人一样要经历风吹雨打和时间的洗礼在重重考验之下真正修成正果的必然是顽强而积极的一类。
王维诗中的禅意

王维诗中的禅意王维诗中的禅意摘要:自王维始,唐代文人禅入诗。
禅宗的宗教思想对王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将禅意与诗情交织融合在诗歌里,开拓出诗境与禅境高度统一的美学境界,充份体现出空灵清幽的艺术风格,由此,王维也被冠以“诗佛”的称号。
本文通过分析王维禅宗意识形成的原因和诗歌中禅宗意识的具体表现,阐明王维诗中的诗情与禅境。
关键词:王维禅宗诗歌意境在唐代,佛学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形成诸多教派,如天台、三论、华严、禅宗等,其中尤以禅宗发展最为迅猛。
禅宗是佛教本土化的结果,它是把印度的佛教思想和修持方式与中国儒家文化融合在一起形成的。
禅学进入到士大夫的思想领域中,影响着他们的处世态度和文学作品。
“诗为禅客添花锦,禅为诗家切玉刀”。
禅与诗的交融促进了古代诗歌的发展,不但扩大了诗的领域范围,而且为单纯的诗歌艺术平添了一丝哲学的意味,使其读来意味深长。
从文化的角度审视,禅宗既是一种宗教,也是一种生活的态度和智慧;既是一种信仰,也是一种独特的思维方式。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它就像来自于源头的活水,通过历代文人士大夫的参与和弘扬,为中国文化这池潭水带来活力和生机,它不仅对中国哲学、伦理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而且给中国的诗词书画也带来质的变化。
如“会里知无我,观空厌有形”(孟浩然《陪姚使君题惠人上房》),这正是当时诗人以禅入诗,以诗写禅的最佳写照。
严羽曾经说过:“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沧浪诗话诗辨》)。
其中,集大成者非王维莫属。
他将禅宗的缥缈无依与如画的诗境完美结合在一起,将情景交融的艺术表现功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刘向阳评价其诗“光照天地,以色貌色,虚实相生,妙理一致。
”[1]一、王维禅宗意识形成的原因王维素有“诗佛”之称,他的诗意境空奇、清幽,往往将我们引领进入一种含蓄隽永的禅境。
胡应麟《诗薮》说:“太白五言绝,自是天仙口语,右丞却入禅宗。
”徐增《而庵诗话》说:“摩诘精大雄氏之学,篇篇字句皆合圣教。
作诗禅中总轻盈--论泰华诗人曾心小诗的“禅”

中外诗&歌研究Chinese And Foreign Poetics下《乡愁》/洛夫走了,留下《漂木》/纪弦走了,留下《我的名字》//九十,正在向我流来/老天爷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留下什么?这是先生的自问,也是先生的天问。
而依我拙见,先生先前出版的《结》《我是一片云》《风铃》《岭南人短 诗选》等诗集且不论,至少在如今《年方九十》这部诗集里,《说蝉》这首短诗是应该传世的。
曾经呐喊以满腔激情叫红叫火了整个夏天秋风起风干了满腔激情留下空空的躯壳晶莹如玉挂在树梢给秋风说禅通读先生诗集,读到第30首,居然是《种梦人一寄毛翰》,先前没听先生说起过,多承先生鼓励,说毛翰是“种梦人”实不敢当,毛翰只是读诗人。
过去一些年,华侨大学在曼谷办了研究生班,我来上课,多次拜访泰华诗人,集中拜读了岭南人先生的诗、曾心先生的诗,还有杨玲女士和“小诗磨坊”各位诗人的诗,备感亲切,心生崇敬,也试着写过读后感。
如今,岭南人先生年方九十,诗正年轻,人正年轻。
祝福先生诗如其人,人如其诗,纯真唯美到永远!作祷禅中总轻盈—论泰华诗人曾心小诗的“禅”谢露露古代中国是一个诗歌的国度,从《诗经》《楚辞》,到唐诗宋词,越来越成熟的律诗绝句,无不体现了以诗抒情的特征。
海外华裔学者陈世釀曾以“抒情传统”一词概括了中国文学的特质,以抒情言志为主的东方诗歌,区别于西方叙事诗,最鲜明的特点便是短小精悍。
通常只需要言一物,写一景,几个词语的排列组合之间,便可以窥探诗人内心的大世界。
中国小诗的传统在新诗史上绵延至今,也影响了海外华文诗坛。
近年来,东南亚华文诗坛对小诗创作情有独钟,泰华小诗显得尤其热闹。
“小诗磨坊”发起人之一的泰华作家曾心,便是践行六行小诗的创作者。
曾心原名曾时新,1938年10月生于泰国曼谷,祖籍广东普宁圆山乡。
:1967年毕业于厦门大学中文系,后在广州中医学院深造与执教。
20世纪80年代初返回泰国。
90年代初,曾心开始进行文学创作,在散文与中外诗&歌研究Chinese And Foreign Poetics微型小说写作上崭露头角,《大自然的儿子》《蓝眼睛》的出版,奠定了曾心在泰华文坛的地位。
佛教接受与宗白华美学思想的形成

第38卷第4期2017年7月云梦学刊Journal of YunmengVol.38, No.4Jul.2017佛教接受与宗白华美学思想的形成陈少卉(北京大学哲学系,北京100871)摘要:宗白华美学思想的形成深受佛教哲学影响。
他早年在南京、上海受到近代佛学复兴思潮的影响,从而走上了哲学学习的道路,并形成了基本的人生观和审美态度。
在宗白华晚年,佛教哲学深入其美学思想的内核,形成了注重直观、妙悟、意 境、空灵的“散步美学”。
既往的宗白华美学研究比较关注西方哲学和道家哲学对其美学思想形成的影响,梳理宗白华对佛教的接受情况,能为深入探讨佛教哲学与宗白华美学思想的关系奠定基础。
关键词:宗白华;散步美学;佛教哲学中图分类号:B83-09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6365(2017)04-0030-06_、从佛教开始的哲学研究既往的宗白华美学思想研究比较关注西方哲 学和道家哲学对宗白华美学思想形成的影响,而甚 少看重佛教哲学与宗白华美学思想之间的联系。
实 际上,佛教不仅是宗白华哲学研究的起点,其成熟 的美学思想也深受佛教哲学的影响。
宗白华在其代 表作《中国艺术境界之诞生》一文中,特别强调中国 艺术对禅境的表现。
他所总结的中国艺术的特点一直观、妙悟、意境、空灵等都与佛教哲学有着 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甚至认为,艺术的境界介于学 术境界和宗教境界之间。
禅是中国人接触佛教大乘 义后体认到自己心灵的深处而灿烂地发挥到哲学 境界和艺术境界。
中国艺术的种种境层都是以禅境 为归的。
®本文从宗白华早年对佛家思想的接受出 发,讨论其美学思想与佛教哲学的关系。
在宗白华遗存的文章中能够找到最早与佛教 有关的文字,便是1914年1月至2月他在游浙江 上虞东山寺游玩时所作的一首律诗一《赠一青年 僧人》。
诗中有句院野师是丹霞佛可烧,我从火宅识灵 苗。
”® “丹霞烧佛”出自《景德传灯录》,指的是丹霞 天然禅师烧木佛取暖的故事,意在表明丹霞法师不 向外求佛,自性清净、即心即佛的南禅思想。
品味王维山水诗中的佛理禅境之美

品味王维山水诗中的佛理禅境之美王维是唐代著名的山水诗人,他的山水诗不仅表现了自然景色的美,更融入了佛理禅境的含义,在通过描绘山水景色的表象之上,更是对心静、物静、情静的境界的表达,并透露出一种出世的意蕴。
下面就从《山居秋暝》、《画》、《终南别业》三首诗中,分析王维山水诗中的佛理禅境之美。
《山居秋暝》描绘了主人公的山居生活,但在表现物象的同时,王维注重表达自身的佛道情感。
首先是诗中的“凉风”、“白露”,这些自然景象代表着时间的流逝,表现了作者在山居的孤独与寂静的同时,也暗示着佛教思想中“无常”、“空”、“寂”等概念。
接着是“移舟泊烟渚”,这里的“烟渚”指的是岩石和野草远离人烟的山坡,用舟来表达自己的心意,意在达到“舟中无人”的境界。
最后是“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通过“渔舟唱晚”的景象,突出了自然的和谐,而“穷彭蠡之滨”的描写则表现了作者的感慨和离愁,同时也透露出禅人追求“物我皆忘,心体合一”的境界。
在《画》中,王维首先以自然形象渲染了一幅画面,而后表达了对自然的敬畏之情。
例如“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这里所描述的自然变化既是景观的表面现象,也是对人生和社会的提醒。
其中的“池月”,是对‘物我非二’的阐释,即自己不是参与其中的观众,而是‘我与万物之间没有区别’的超脱状态,进而唤起了佛教中“谢名酬实”的思想。
同时,也利用“清兴”、“丹青”等词表达了王维的内心感受,表现出其对美的向往和醉心之态。
《终南别业》则是王维在游历终南山期间所作的诗,诗中不仅自然景色的描写如艺术品般细腻,更是表现了出世的禅境之美。
首先,诗中自然景色与心境的变化相呼应,所描绘的终南山川和流水自然景象,如相机中的画面一样生动。
而在描写湖畔楼台和山峦坡陀的同时,王维颇具禅意地用“展转之间,忽而飞上,青冥浩荡”,来表达人物离世的想象。
其次,诗中“独向青云客,飞梦依旧曲”,所暗示的处于禅境中的人物。
其把自己比喻成“青云客”,表达了超越世俗的想法;而“飞梦依旧曲”的描写,则表现出作者内心的自由和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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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宗白华一首小诗的佛禅精神作者:张希玲来源:《艺术教育》2014年第02期【内容摘要】宗白华的美学思想是在中西方文化思想的综合影响下确立的,而在中国文化思想中,佛家思想对宗白华的影响尤其深刻。
宗白华的小诗就是其渗透着佛禅精神的审美创造。
在今天所能见到的宗白华最早的诗作《赠一青年僧人》中,宗白华多处化用了佛教典故、术语等,展现出少年宗白华带有鲜明佛学色彩的人生体验,也展示了其美学思想中的佛禅精神。
【关键词】宗白华小诗佛禅精神生命体验一般人谈及宗白华的诗,总是忘不了他的《流云》,这是宗白华唯一的诗集,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小诗一派的殿军之作,具有重要的地位。
1945年,毛泽东、周恩来在重庆召开座谈会,会见少年中国学会在重庆的会员时,毛泽东就曾经拍着宗白华的肩膀问他:“你现在《流云》小诗还写不写?”①可见,其《流云》小诗在当时影响之大。
其实,宗白华的律诗也同样写得非常出色。
翻开《宗白华全集》第一卷,第一篇文字就是《律诗四首》,其写作的时间是1914年的1月至2月间,是宗白华当年游浙江上虞东山寺时所作,当年宗白华仅仅17岁,这是现今能见到的宗白华最早的文字。
后来,宗白华认为写作旧体诗影响了自己情绪的表达,使自己显得老气横秋,便改写新体诗,并取得了骄人的成绩。
但在这仅有的四首格律小诗中,仍然能看到宗白华过人的才气和与众不同的精神境界,尤其是最后一首《赠一青年僧人》,其中所渗透的佛禅精神,可以成为今天的研究者认识宗白华人生之初的美学思考的有效佐证。
一、宗白华小诗的佛禅精神的发现宗白华的《律诗四首》由宗白华的好友汪辟疆刊于1944年8月重庆出版的《中国文学》第1卷第3期上,1947年被收入到他的诗集《流云小诗》中。
汪辟疆刊发此诗时,在诗后题记中说:“白华以《流云》蜚声艺坛,世多知之。
然其律诗之工,世人不能尽知也。
”他还欣然和诗云:“笔砚从今定可烧,登台作赋枉君苗。
扁舟载梦来青嶂,好句摩云动碧霄。
独契灵源归妙谛,细参回味累终朝。
何时换骨寒灯下,待向丹元问郁寥。
”②汪辟疆所和之诗乃宗白华《律诗四首》中的最后一首《赠一青年僧人》,该诗云:“师是丹霞佛可烧,我从火宅识灵苗。
濠梁始信鱼知水,松岭今看鹤在宵。
汩汩寒潮注江海,微微尘梦续昏朝。
云霾月黑三千界,天谴斯人慰寂寥。
”③汪辟疆所赞叹的,不仅仅是宗白华的“好句摩云”,更是宗白华的“独契灵源归妙谛”。
“灵源”本是从道家语“灵根”衍化而来,汉扬雄撰《太玄经》中有“美厥灵根”之语,注云:“灵根,道德也。
”唐代石头希迁禅师五言诗《参同契》中,衍化为“灵源明皎洁,枝派暗流注”,用以指理、心,即本体,也就是“法性”,被视为光明皎洁、无所不在的万法之源。
所谓“妙谛”,本意为精妙之真谛,后来成为佛家常用语,用以指代佛法所说的真理。
汪辟疆在此借用这两个特色鲜明的词语,明确指出了宗白华此诗与佛法的独到契合,的确是一语中的。
汪辟疆是宗白华小诗佛禅精神的第一个发现者,这一发现是极具学术价值的,其对今天理解领会宗白华美学思想与佛学的渊源关系,具有重要的引导意义。
可惜的是,后来的研究者对此多视而不见,因而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对宗白华美学思想的深入理解。
二、宗白华小诗的佛禅精神探析《赠一青年僧人》是宗白华的律诗四首中佛学色彩最为鲜明的一首。
诗的起始句化用了佛教禅宗的一个著名的公案——丹霞烧佛,借以表达宗白华对青年僧人的赞许。
丹霞禅师本是唐代的一位禅门高僧,法号天然,以曾驻锡南阳丹霞山得名。
据说唐宪宗元和年间,丹霞禅师来到洛阳龙门慧林寺。
正值冬天天气寒冷,禅师想烤火取暖,可是院内别无他物,禅师便把殿里的木佛像拿来烧了。
院主一见大惊:“这是佛像,你怎么敢烧呢?”禅师不慌不忙地说:“我在烧取舍利子。
”院主没好气地说:“木佛哪有舍利子?”禅师道:“既然没有舍利,那就再弄两尊来烧!”④在禅宗的历史上,一些悟道的禅师往往有惊世骇俗的特异行为,超出一般的逻辑思维,其目的在于借此棒喝世俗成见。
丹霞禅师的行为提示人们,在一个悟道者心中,佛像只是个象征,是让懵懂的芸芸众生有个具体的认知实物。
若只执著于象征的事物,却忽略了其内在深意,这就成了一种执著,便永远无法体会到佛法所带给我们的感悟。
历代禅门公案所最常揭示的道理,也就是要人破除迷惑,见到真正的佛性。
诗中宗白华还引用了《庄子·秋水》中濠梁观鱼的典故。
这一典故言庄子与惠子于濠水桥梁之上观赏游鱼,二人辩论是否能够得知水中鱼儿的自在逍遥的快乐,以表现寄身物外、纵情山水、悠然自得的逍遥境界。
后来禅宗多化用此典故,如《坛经·》中有云:“今蒙指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 宋代释道原的《景德传灯录》、明代鹿善继的《答范景龙书》等,也都引用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之句。
其意在说明禅修者所得高妙之境界,无可言说,只能以心体悟,他人更无法解知。
宗白华不留痕迹地化用禅宗公案、典故入诗,虽是意在赞扬“青年僧人”修为境界之高,实际上也说明了其本人对禅悟境界的理解和体悟。
关于这一点,今天的我们虽然无法解知,但从其律诗四首中的前两首《游东山寺二首》的序言中,其本人对此境界的体悟,似乎可以隐见端倪。
该序言曰:“民国三年正月,往游浙江上虞西南四十五里之东山……余宿山下僧舍,老僧沽酒市鱼,偕余共酌。
”⑤试想,一个年仅17岁的少年,能与山寺老僧月下共酌,促膝长谈,若非与佛相通、与禅相应,如何能有如此的心灵默契!小诗中还引用了两个重要的佛学术语“火宅”和“三千界”。
“火宅”一词出自佛教重要经典《法华经·譬喻品》:“三界无安,犹如火宅。
众苦充满,甚可怖畏。
常有生老,病死忧患。
如是等火,炽然不息。
”经文中还讲了一个“火宅喻”的故事:一富豪有一大宅,年久失修,一天突然大火烧起,但是孩子们正在大宅内玩乐嬉戏,眼看被大火所烧,但是无论长者怎样劝导,孩子们都沉湎于玩乐嬉戏,就是不肯离开。
于是长者想出一个办法,对孩子们说:“门外有羊车、鹿车和牛车,任你们游戏,快出去拿吧。
”听到长者的话后,孩子们迫不及待地向外冲出火宅,终于脱离了危险。
“火宅喻”是佛教著名的“四大譬喻”之一,旨在阐明众生十分可怜,如那些贪玩的孩子一样,流连尘世,身处苦海之中却执迷不悟。
“三千界”一词全称是“三千大千世界”,在佛教经典中随处可见。
佛教以一个日月围绕照耀下的时空为一个世界,积一千个世界为一“小千世界”,积一千个小千世界为一“中千世界”,积一千个中千世界为一“大千世界”,因其是三个千连乘的结果,故称“三千大千世界”。
佛教认为,从横向上看,宇宙中有无量无边个三千大千世界构成无限的空间,有无量无边的众生生活于其间。
与“三千界”相关的另一术语是“三界”。
佛教把众生所居之世界由下至上纵向分为欲界、色界、无色界三界。
欲界是深受食欲、淫欲、睡眠欲等多种欲望支配和煎熬的有情众生所居之世界,我们人类就居于其中;色界是远离欲界种种欲望,也不附着秽恶的物质,但还具有清净细微的色质的有情众生所居之世界;无色界是既无欲望,又无形体的有情众生所居之天界,是一种超物质的精神世界。
佛教认为,此三界虽有高下、优劣之分,但都属迷界,众生于其中生死流转,倍受轮回之苦的煎熬。
正因如此,《法华经》中才有“三界火宅”的说法和譬喻,以概括佛教对宇宙人生的基本看法。
宗白华引用这两个重要的佛学术语入诗,表明了他对佛教宇宙观和人生观的理解和认同。
关于这一点,宗白华在其后来的文章中也曾以不同的方式进行过言说。
如《说人生观》一文的开篇就说道:“世俗众生,昏蒙愚暗,心为形役,识为情牵,茫昧以生,朦胧以死,不审生之所从来,死之所自往”,在其后文中,还有“众生迷妄,尤未解此,贪嗔痴迷,造业受苦”的说法。
⑥总之,佛教关于人生之苦的价值判断,也是那时的宗白华最深切的生命体验。
三、宗白华小诗的佛禅精神的现实基础宗白华写作此诗时,正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家境良好,衣食无忧,其本人受到良好的教育,且此时正在与表妹恋爱之中,为什么会有如此沉重而悲观的生命体验呢?如果从个人内在的心理特质来看,这与宗白华先天的人格禀赋有关。
宗白华本人最突出的性格特征是内向、敏感,长于体悟。
这种内倾型的性格特征极易导致人多愁善感,产生某种莫名其妙的痛苦情绪。
宗白华在给好友张闻天的一封信中,就曾经说过自己是一个经历过极大痛苦的人:“你说我是一个很快乐的人。
我完全承认。
你说一个人要经历过一度深刻的悲哀,再在悲哀中找出一线光明来。
这话就是见道之语……不过你要知道受一次的悲哀痛苦,一方面故可以得到进步,他方面也可以堕落。
因为对于世界人生的苦闷罪恶,深知了一层,就会把天真赤子之心失去了一层。
能同时深知世界之罪恶痛苦,又不失其天真赤子之心,这就是圣人、佛了。
”⑧宗白华的一位学生也曾经回忆说:“我觉得,宗老师的灵魂深处,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是很深沉的,怀着一种莫名的悲哀。
”⑨可以说,宗白华的先天禀赋中深藏着的这种敏感的素质,使其非常易于产生莫名的悲观的情绪,因而能够与佛教人生观思想产生天然的共鸣。
但更重要的,应该是与当时的社会文化思潮有关。
宗白华所处的那个时代,正是中华民族苦难深重的时代,国势陵夷,内外交困,文化断裂,思想混乱,饥荒遍野,民不聊生。
这样的社会现实导致中国许多有进步意识的知识分子痛心疾首,慷慨悲歌,欲拯救民族于危亡,拯救民众于水火。
这与佛教的拯救精神不谋而合,正是这样一种社会现实导致了20世纪初佛学的复兴,形成一股强大的社会思潮。
于是,他们往往借对人生之苦的慨叹表达一种鲜明的社会批判精神,借对佛学思想的阐扬表达一种强烈的民族救亡意识,少年宗白华自然也深受这一社会思潮的影响。
于是,可以从中得到两方面启示,一方面使我们认识到,宗白华所体验到的人生之痛苦,并不是个人小己之人生痛苦,而是其亲历社会现实所产生的时代的痛苦、民族的痛苦、文化的痛苦;另一方面也使我们理解了为什么在20世纪初,在西方现代文化思潮涌入,科学、民主精神昌明的时代,宗白华的小诗中还在高扬佛禅精神。
本文虽然研究的是宗白华的一首小诗,其价值绝不仅仅在这首小诗上。
宗白华作为中国现代美学的先驱者,其美学思想深受中国和西方文化思想的综合影响。
而就中国文化思想影响方面而言,李泽厚在为1981年出版的宗白华的《美学散步》所做的序言中曾经有这样一段概括:“中国美学的精英和灵魂:‘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儒家精神、以对待人生的审美态度为特色的庄子哲学,以及并不否弃生命的中国佛学——禅宗,加上屈骚传统,我以为,这就是中国美学的精英和灵魂。
宗先生以诗人的锐敏,以近代人的感受,直观式地牢牢把握和强调了这个灵魂(特别是其中的前三者)。
”这基本反映了宗白华美学思想的中国面貌。
但深入研究可以发现,在儒、道、佛三者中,佛家思想对宗白华的影响是最深刻的。
宗白华的美学实践中,始终贯穿着一条鲜明的佛学线索:其以佛学为参照接受和阐释康德、叔本华等西方哲学思想,以佛学为依据确立自己的人生哲学思想、构建自己的美学学说,以佛家的超然态度实践自己的审美人生。